洪水

我们在这片水中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我们忘记了很多，忘记了一切，久到我们只记得一句话——活下去。 观前提示：/角色死亡//自然灾害//大量意识流//轻微消极/ 【正文】 我的记忆好像是从这片水中开始的。除了这齐膝深的水，其余的记忆都看不清了，像童话里的很久很久以前。 妈妈告诉我，这片水是洪水留下的。于是我的记忆里便出现了洪水的样子：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跑来了，高高的水，把房子树木拥入怀中，一起向东方去了，身后留下一片薄薄的水，像蜗牛爬过后留下的粘液。 我们是顺着水走的，与我们同行的还有很多人，有的活着，有的已经死了。死了的人也挺开心的，他们可以漂在水上走了。我们一家有五个人，妈妈、弟弟、姐姐、姨妈。我不确定是否有其他人。记忆与幻想的界限好模糊，而在妈妈用一种令我心脏抽痛的目光看着我之前，我还不知道这条界限。 其实水也不令我讨厌，我喜欢水，水的气味让我想起平静、安宁。但我不太喜欢雨。前些天雨下得很厉害，最大的那一次，让雨中的我呼吸不了，在雨中溺水。溺水时雨的味道包裹住了我，和水区别不大，只是很冷。后来妈妈找到了一把伞，我在伞下，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伞了。我想躺在雨中，伞下，世界如果真的只有这么大，那也很美，对吧？ 现在很少下大雨了，现在的小雨我很喜欢。在水中行走也挺好，可以遇到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不对，不对，妈妈说那些不是真实的。妈妈不喜欢水，有了水之后，她总是变得很忧伤，看向我的时候尤其如此。我对她笑，但她转过头不肯看我的眼睛，她变得更蓝了。我用了挺长时间找到让她不那么悲伤的办法：把悲伤放进我的眼睛。这样，即使我对她笑，她也只会短暂地更悲伤一下，然后就会变得开心一点。 我记得妈妈的笑，很美，我总是看到她对我笑，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她，她告诉我，悲伤已经印在她眼睛里了，回不到从前了。 我们一家有时分开来，有时聚在一起。一个人时我总能看到很多东西，让我觉得时间是那样的长。而和妈妈在一起时，我便只看见她，和那无边无际的水了。 有一天，弟弟死了。水里的一辆车漂得太快，他太矮了，在水中走不快，车开过后，他漂起来，和水一起走下山坡去了。 山？山。有了水之后，丘陵变得很平滑，很宏大，不再有小的起伏，像海。或许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弟弟死后，妈妈变得更悲伤了，她在水里找了很久，还是没能找到弟弟。我告诉她，我们是顺着水走的，弟弟也是顺着水走的，我们一定能再见的。妈妈紧紧地抱着我，似乎要把我融入骨髓，我的心脏又开始抽痛，于是我紧紧地回抱她。 妈妈和我走在一起的时间变长了，她总是紧紧地攥着我的手，直到我轻轻唤她，才略略松几分力气。 姨妈把姐姐放在了露出水面的一栋房子的门框上，她身上溢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悲伤，于是我知道姐姐死了。姐姐是姨妈唯一的孩子了。今天的雨下得很大，水很急，姐姐不小心滑倒了，她身后的水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撞上了她，她漂起来，但没被冲走，姨妈死死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拖上了路边的房子。 雨好大。 雨停了。 水慢下来了。妈妈在房子的墙上画出地图，洪水流经的地方像树的根系。姨妈指着西边的一处地方，向我们告别。她把姐姐放进了水里，这次姐姐再没浮起来。 云层散开了。 太阳出来了。 我和妈妈在一座高高的丘陵的顶端，这里能看见整个绵延的山：太阳在我们的前方，金色的光洒在每个人身上。我记忆中有无数个这样的片段，但在这次之前，它们都是幻觉。 啊，原来我们一直是朝着太阳前进。 “我们要有家的吗？”我问妈妈。 “嗯，会有的，” fin. 本篇故事来自于作者的一个梦，没有真实的人类受到伤害。 感谢观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