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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帝国(第九期)

2023-01-07 16:43 作者:七年大乱战  | 我要投稿

达辛之战

(一)阿拉伯人与罗马世界的交往渊源很深,早在共和阶段后期庞培就远征过红海之滨的纳巴泰人,迫使后者向自己称臣纳贡。后来凯撒在埃及的亚历山大港遭围困,赶来救援的盟军当中也有不少阿拉伯人。等到屋大维建立帝制后双方的交往也就变得更加密切,仅在军事层面上就有奥古斯都讨伐也门、图拉真吞并纳巴泰、帕尔米拉速兴骤亡等一系列重大战争事件。到5世纪的东罗马帝国完全成型,又将来自阿拉伯腹地的加萨尼人变为附庸,充当叙利亚行省的防务缓冲区,后者所担负的重任就限制那些选择投靠波斯的阿拉伯同族。但也是由这些案例所营造的刻板认知让罗马人对自己的南方邻居欠缺研究兴趣,甚至都不屑于去了解后来改宗穆斯林的阿拉伯人究竟与其他同族分支有何不同之处。不过穆斯林给帝国留下的最初印象似乎也印证着罗马人的自信,629年7月波斯大将沙赫巴勒兹与希拉克略皇帝达成协议,从此前占领的叙利亚和埃及等帝国领土上撤军。已经崭露头角的先知穆罕默德便企图趁罗马军队尚未返回之际攫取尚处权力真空状态的叙利亚边境,随即便以使者被杀为借口派出一支有3000人的部队北上进攻巴勒斯坦,不幸的是当这支军队在9月抵达巴勒斯坦的穆塔时直接遭遇到罗马驻军和伽萨尼阿拉伯附庸的联合围攻(穆乌泰之战)。

(二)担任主帅的先知弟子宰德-本-哈里萨及其麾下另外两名副将都在战役中阵亡,整支穆斯林军队更是一败涂地,最后仅仅是靠名将哈立德的英勇战斗才免于全军覆没的厄运。值得一提的是战役发生时希拉克略也正计划访问耶路撒冷,这位皇帝虽然很快就收到相关消息,但并没有将之看作重要情报,丝毫没打算改变行程。这种态度也影响其他人,不断加深着阿拉伯不堪一击的思维定势。然而穆塔之战的结果带有很大的偶然性,罗马军队首先就在兵力上占据优势,而他们的穆斯林对手也受限于早年眼界缺乏,存在临场指挥不变通的致命弱点。当阿拉伯人换上更具指挥才干的将领后双方较量结果自然要大为不同,633年新任哈里发阿布·伯克尔在平息叛教谋反后迅速重启对罗马帝国的战争,当年秋季新的穆斯林大军便受命向死海沿岸的巴勒斯坦发起进攻。讽刺的是由于此前罗马人自认战争已经结束,所以靠裁军节省财政支出,进而大幅削减那些给予边境阿拉伯部落的津贴。此举严重触怒生活在死海附近的阿拉伯基督徒,导致本应负责防御边界的他们迅速向穆斯林同族敞开大门,诸如阿勒奥波利斯和博斯特拉等城市也就迅速沦陷于入侵者之手。

(三)更糟糕的是阿布-伯克尔的计划并不止于袭扰巴勒斯坦,而是要拿下直抵地中海东岸的全部土地。在他的命令下第二年又有4支各拥有数千人的军队被组织起来,继续向地中海沿岸推进。其中一支部队由后来著名的将领阿慕尔·伊本·阿斯挂帅顺利进入阿拉巴峡谷,然后经红海之滨的亚喀巴北上巴勒斯坦,他们迅捷而猛烈地攻打罗马军营,并将依然保持忠诚的附庸也一并重创。瞬间西抵地中海沿岸东至所罗门山脉的巴勒斯坦土地基本都被穆斯林征服者占领,只有孤城加沙得以幸免,但驻军也只能龟缩于附近的希拉营地不敢妄动。前所未有的严峻形势让负责记载历史的教会作者都忍不住哀叹,敌人入侵并占领整个加沙地区。不过罗马人到此时还保有翻盘希望,因为穆斯林士兵虽然英勇善战,但却被分散在叙利亚到伊拉克之间的数百公里战场上,真正入侵巴勒斯坦的人数不过数千。更何况当时阿拉伯人的军事天才哈利德已经身陷伊拉克战场而无暇抽身,倘若希拉克略当就抽调主力部队南下,阿穆尔等人势必不能阻挡。遗憾的是帝国高层上下仍然将穆斯林的袭击当作普通的阿拉伯人劫掠事件,地方政府的官员也继续秉过时的应对经验,企图靠歪门邪道来扭转乾坤,最终让局势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四)原来加沙当地的罗马最高长官自知武力不敌就想要用非军事手段来解决问题,他派信使与阿穆尔等阿拉伯将领约定谈判,提出用缴纳贡赋以换取对方撤军的老套路。结果自然被穆斯林们严词拒绝,自己却迫于形势而不能深表遗憾。作为补充手段,罗马长官还准备好另一套计划,他们表面上提出继续和谈,实则是要在谈判桌上将穆斯林将领一网打尽。如此做法看似卑劣而不道德,但却得到当时帝国高层的普遍认可,甚至被写入莫里斯一世皇帝的《谋略》,充当前人教导后生晚辈的范例。他自己也在581年的谈判桌前逮捕过阿拉伯加萨尼国王蒙狄尔,因此罗马人会选择这类谋略并非异想天开的临时兴起,问题在于以上招数却不可能在短期内接二连三地使用,否则就有暴露之嫌。事实上过去就担任阿穆尔翻译的奴隶便深知罗马式套路,所以当对方要求介绍在场的穆斯林最高将领时他故意将阿穆尔的姓名冠到其他人的头上,并及时提醒主人助其成功出逃,因此这次精心策划的鸿门宴不仅没有起到应有效果,反而彻底惹怒阿穆尔。双方自此再无任何回旋余地,盛怒之下的穆斯林主帅立即挥师强攻作为事发地的希拉军营,同时还不忘封锁一干通往耶路撒冷的行军要道,致使罗马人在当地的处境更加艰难。

(五)尽管处于外援被断的绝境,但罗马军民仍然尽力做了最后一次抗争。附近的凯撒利亚驻军长官塞尔吉乌斯在得知希拉被围后就率领手下的300名骑兵前来营救,尽管这支骑兵部队人数不多,却已是巴勒斯坦地区所能予以支援的最大数额,而且大都是军中的精锐士卒。塞尔吉乌斯本人曾担任过希拉克略皇帝的侍卫,在波斯战争中屡立功绩,算得上是一员不可多得的骁将。但阿拉伯人的封锁还是他们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在沿途搜集粮草,直到希拉军营被围数日后才抵达加沙附近。更为不幸的是穆斯林从一开始即从其阿拉伯同盟处得知这支援军动向,而塞尔吉乌斯所部却因长征而人困马乏,加上己方人数上的绝对劣势导致罗马人不仅没有解希拉之围,反而被对手逼退至加沙以东19公里处的小城镇达辛。最后不得不在634年的2月4日同强敌进行一场有去无回的决战,导致全部成员阵亡。后世许多学者普遍认为塞尔吉乌斯的举动过于鲁莽,简直堪比神风特攻的自杀式袭击。但其人绝非头脑冲动、有勇无谋的莽夫,可能想要模仿亚历山大式的英雄壮举,在一场看似处于绝对无望的战役中向对方主将发动斩首突袭。

(六)此外按照罗马人对阿拉伯民族性的理解,只要解决掉领头大将,剩下的步卒即使人数再多也只能作鸟兽散。就在此战发生前的1个世纪前就有3位分别叫做阿拉提乌斯、斯蒂法诺斯和苏姆斯的将领以人数很少的骑兵进行突袭,制止过阿拉伯人对当地的侵扰,所以塞尔吉乌斯效仿先辈的做法,至少在理论上并无不当之处。他惟一也是致命的错误在于完全没有把穆斯林与一般阿拉伯人区分开来,因为哪怕阿穆尔真的在其斩首突袭中被杀身亡,凭穆斯林部队超乎寻常的高昂意志和高效的战场权力交接,塞尔吉乌斯也没有丝毫获胜的希望。塞尔吉乌斯的失败也标志着阿穆尔初步征服巴勒斯坦,此战之后外援断绝的希拉军营被穆斯林毫无悬念地攻破,罗马士兵或死或降,不免悉数被歼。除加沙坚守城池没有让阿拉伯人攻克,自耶路撒冷以南的整个巴勒斯坦都再无罗马军队的存在痕迹。穆斯林士兵为宣泄愤怒和杀鸡儆猴宣传故意屠s达辛镇内的4000平民,但对其他巴勒斯坦城市则相当宽容,还减免相当程度上的赋税。正因如此他们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站稳脚跟,并在东罗马帝国的疆域内插入楔子,随时可以进一步攻略其他区域。

艾季纳代因战役

(一)自633年发动战争后穆斯林对东罗马帝国的攻略就非常顺利,哈里发阿布-伯克尔麾下勇将阿绥成功侵入巴勒斯坦南部,并在达辛之战击败罗马将领塞尔吉乌斯,将加沙以外的整个死海沿岸都收入囊中。与此同时另外2支穆斯林军队也分别由叶齐德-本-苏福彦和舒拉哈比勒-本-哈萨纳带领,从塔布克大道进攻约旦河谷地,也就是罗马附庸伽萨尼王国的防御区域。稍后大将乌拜德的援军也被哈里发派往叙利亚战场,除阿穆尔外其他几路人马均秉承伯克尔的旨意,不与罗马野战军做无谓战斗。还要避开那些防守森严的堡垒要塞,专注于劫掠富庶的城乡市民,从而得以不断高奏凯歌且获益颇丰。阿拉伯士兵的进展是如此迅捷,以至于大马士革的门户博斯特拉都被其夺取,一时之间叙利亚又重现20年前遭萨珊波斯入侵时的那种人心惶惶。希拉克略皇帝显然无法容忍叙利亚再遭威胁,更无法接受被眼中尚未开化的沙漠蛮族打败,但在埃美萨听闻达辛战败与塞尔吉乌斯阵亡的消息后也意识到对手远非想象中的实力孱弱之辈。当即下令从叙利亚各地调集驻军南下反攻,并下令让伽萨尼同盟士兵予以支援。这支部队的规模被古代史学家描述为惊人的9万-15万不等,尽管肯定是被极端夸大,但也至少拥有3万人的绝对主力。皇帝还委任自己的兄弟提奥多鲁斯担任指挥,又调任战场经验丰富的埃美萨总督瓦尔丹辅佐,并调拨一支舰队为沿海岸前进的部队提供补给。

(二)罗马人的大举增兵很快就让对面的阿拉伯人压力倍增,阿穆尔一面迅速联络其他几位将领,建议将分散的几支部队全部集合起来,同时也不忘写信给哈里发求援。令穆斯林诸将喜出望外的是伯克尔早已预料到征服叙利亚会遭遇严重困难,及时将一支500-800人的精兵从伊拉克战场调往西部。他们的首领则是最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真主之剑”哈立德,这位悍将从相距叙利亚千里之遥的巴比伦以南启程,溯幼发拉底河而上至原罗马-波斯边境处的阿纳赫,然后横穿沙漠,直取已沦为废墟的帕尔米拉。再从当地南下加入驻扎在约旦河谷处的叶齐德与舒拉哈比勒所部,并一起向西南与阿穆尔会合,整个过程仅历时1个多月。634年5-6月间可用来抵御罗马反攻的穆斯林部队均集结完毕,其中哈利德的部下人数虽少,却全部由誓死忠于哈里发的骆驼骑兵组成。这让他们具备对手都不没有的大漠机动能力,并在对手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发起攻击,之前的伽萨尼驻军就是在庆祝复活节时被他们突袭击败。指挥罗马军队的提奥多鲁斯与瓦尔丹本可以趁对手会合前就攻击劣势对手,然而这些人却始终没有决断,白白坐等良机丢失。事实上两位主帅也存在争夺指挥权的传闻,而瓦尔丹也成功将同僚架空,或许正是这些人事因素导致全军政令不一,根本没办法及时出兵。等到哈利德将各分队重新整合,阿拉伯士兵的总人数已达到1.5万-1.8万之间,虽然规模仍然稍逊一筹,却在战力和意志方面居于上风。

(三)634年7月30日清晨这场决定巴勒斯坦归属的大战在耶路撒冷城东南37公里的阿只纳代因爆发,哈利德将本方战阵分为左翼、右翼、中军和预备队这4个部分。其中战线左右翼的骑兵分别由阿慕尔·本·阿斯与赛义德·贾巴尔指挥,预备队的左右翼则交给舒拉哈比勒与穆卡林负责,叶齐德带领4000骑兵负责保护殿后的随军妇孺。哈利德自己亲自坐镇中军,并让全军面向西方布置战线。罗马人则遵循莫里斯《谋略》的布阵方针将军队排列为两翼骑兵+线列步兵的经典组合,为数不少的弓箭手、投石兵和标枪手准备在接触战前先给予敌人火力打击。作为昔日的步兵大国,罗马人运用这套战术早已炉火纯青,以至于就连他们的对手都将之山寨过去。哈利德所在的阿拉伯中军就是按照剑士、长矛手和弓箭手的布置组合起来的,除瓦尔丹本人外至少还有一位地位很高的指挥官库比库拉利乌斯担任主帅的副手,为他提供建议和谋划,唯有已被架空的提奥多鲁斯只能留在大营等待消息。战斗首先由志得意满的瓦尔丹下令发起,他让大量轻步兵从空隙处跑至前排,将手中的箭矢和石块发射出去。由于时常同波斯或草原部族作战,他们手中也不乏强劲的复合弓,所以在射程和威力上都强过阿拉伯人。尽管哈利德巧妙占据有利方位使对方弓箭手的视线受到初升太阳干扰,仍无法避免陷入被动挨打局面。

(四)眼见战局不佳,穆斯林军中的勇将阿兹瓦尔在征得哈利德允许后故意单骑出阵向罗马人提出单挑。由于他曾经在29日的侦察行动中杀死过19名罗马骑兵,其中也包括瓦尔丹的儿子,所以很快就引起对方注意。不少自负勇武的罗马将领都忍不住接受挑战,也让本方弓箭手暂停射击,给了阿拉伯人以喘息之机。接下来的车轮战中阿兹瓦尔斩杀包括2位将军在内的数名罗马骑士,尤以与军事长官斯蒂芬的单挑最为引人注目,后者出战时曾亲吻用银项链系好的金十字架,却还是因旗鼓相当而难分胜负。眼看战马都因剧烈运动而流汗不止,斯蒂芬便打出暂时下马步战的手势,他的奴仆也适时拿出一匹新的坐骑来替换旧驾。但穆斯林对手却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突然冲上刺死奴仆,并将对方的新马夺走。此后罗马将领的状态愈发越糟,最终在企图跳下马逃走时被一枪击倒。他的死亡同时刺激到穆斯林的斗志和罗马人的愤怒,双方的更多将领也加入到这场群战当中,连两位主帅都忍不住彼此刀兵相向。但拥有更高宗教狂热的阿拉伯人还是在搏斗中大占上风,不少本来负责指挥作战的罗马骑士都被他们杀死,瓦尔丹这才如梦初醒,才叫停决这场超过2个小时的将领群殴。此后士气大振的阿拉伯人更是主动向对手发起挑战,赛义德与阿慕尔·本·阿斯首先率领骑兵从两翼冲锋。虽然早期的穆斯林骑兵大多只装备骑枪、宝剑和小圆盾,却能凭借坚定的信仰死战不退,令装备更好的罗马菁英们万分头疼。

(五)阿拉伯步兵也不会坐视同胞危难于不顾,在主帅指挥下结成密集战阵,手持剑盾冲向罗马战线。他们普遍披挂半身或全身锁甲,加上高超的搏斗技巧和顽强的战斗意志足以和人数是其两倍的强敌相持到底,特别是占比较大的罗马轻装部队因近战开启而不能释放手中武器,逐步沦为正面战场的看客。双方的高强度肉搏又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因为没能决出高下就不得不各自鸣金收兵。事后的清点战场表明罗马方面损失3000名士兵和10位高级军官,而阿拉伯人伤亡不过数百且没有高级军官阵亡。这样的场面无疑让两位罗马统帅都非常泄气,计划用非常规手段来解决问题。瓦尔丹就连夜安排10名侍卫去两军之间的小山丘上埋伏,准备在次日找机会斩首对方主将,同时也派人去向哈立德喊话,希望他在天亮后同自己进行和谈。结果负责传话的阿拉伯基督徒却将阴谋全盘托出,让后者决定来一次将计就计。7月31日罗马与阿拉伯主帅的会谈如期进行,瓦尔丹先礼后兵,首先向看似孤身前来的哈利德提出优厚的和谈条件,承诺赠予给后者及其部下大量的财富,只要他答应撤兵回国。对方的回答却极富侵略性:“基督狗,这是你皈依伊斯兰或缴纳人头税的最后机会。”闻听此言的罗马指挥官再无忍耐,迅即暴起用手臂抓住对方的两只胳膊,而得到信号的10名侍卫则从隐藏之处钻出。

(六)但瓦尔丹很快发现侍卫首领的腰部裸露,迥异于平日的打扮,这些侍卫拔出的宝剑也并不指向敌人而是对着自己,这才知道伏兵早已被迪拉尔为首的阿拉伯勇士趁夜干掉。最终就只好自食其果,落得万刃加身的悲惨结局,其首级也被穆斯林勇士掷入己方阵线,让一众罗马人都心胆俱裂。同时事先得到哈利德指令的乌拜德也发出攻击信号,叶齐德的4000骑兵一马当先从中军突破罗马战阵,早已被对手吓破胆的库比库拉利乌斯完全放弃指挥责任,不顾将士死活而用长袍将自己的脑袋包裹起来束手待毙,整支罗马军队也跟着乱作一团。由于大批将领在此前单挑中毙命,造成许多士兵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选择逃跑,只有少数死忠于帝国的骑士仍在做困兽犹斗。等到阿拉伯人冲进主帅帐将库比库拉利乌斯砍死后连这些帝国菁英也彻底绝望,被迫随着溃败的士兵四散逃生,于是到当天中午这支原本被希拉克略赋予重望的数万大军就在伤亡过半的情况下分崩离析。只有被架空安置于大营中的提奥多鲁斯因祸得福,能够及时逃往埃美萨向希拉克略禀报情况,但从此也被闲置,余生都没能再受到重用。这场阿只纳代因战役无疑是穆斯林扩张进程中的里程碑式胜利,阿拉伯人不仅摧毁能阻挡自己的罗马主力,还彻底摸清对手的外强中干本质,从而为接下来对叙利亚的征服打下基础。虽然自己也在战斗中受到不相当损失,但上述代价并非不可弥补,反倒是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的东罗马发现自己很难保住东方的富裕行省。

加萨尼王国

(一)加萨尼王国是由阿拉伯人于三世纪建立的王国,是东罗马帝国的重要藩属国,领土大致位于叙利亚沙漠(今叙利亚、约旦一带)。以商业著称,同时也是第一个信奉基督教的阿拉伯王国,于636年被阿拉伯帝国灭亡。加萨尼人自称是古代南部阿拉伯的后裔,属于艾史特部族。艾史特部族属于卡赫坦阿拉伯人的一支,原本居住在希木叶尔(今也门)一带,后来因马里卜水坝的崩溃导致田园荒废,于是从也门迁徙至黎凡特地区。加萨尼人迁徙到黎凡特的时间尚不清楚,但一般认为是在三至四世纪分两拨到达的。相传族长穆宰伊基雅率领民众迁徙到黎凡特,220年他的儿子哲弗奈在叙利亚南部建立政权,被称为哲弗奈一世。他统治45年,是加萨尼王国公认的奠基人和第一代国王,因此加萨尼王室又被称为“哲弗奈王朝”。又因为他们在一个名叫“加萨”的湖边扎下帐篷、安家落户,因而也被称为加萨尼人。克罗狄斯·托勒密的《地理学指南》称在如今汉志地区吉赞以南有Kassanitai 部落、老普林尼笔下的Casani、狄奥多罗斯所著《历史丛书》中的Gasandoi以及及佛提乌所称Kasandrei 可能都是指加萨尼人,加萨尼部族逐渐被本地的叙利亚人同化,皈依基督教,并且开始使用阿拉马语。一开始加萨尼人像其他游牧民族一样不设固定的首都,牙帐在叙利亚南部的豪兰活动。后来大概固定在戈兰高地上的查比叶地区(大致位于今叙利亚德拉省奈瓦一带 ),但依然保持游牧的习惯。

(二)当时在中东相互敌对的拜占庭帝国和萨珊帝国都在试图争取阿拉伯人,可是由于地理的原因让他们没有办法完全征服在沙漠中游牧的贝都因人,因而只能满足于羁縻统治。开始通过外交和金钱控制阿拉伯部落,支持边境地区的阿拉伯人部落建立附庸国,以作为向对方发起进攻的桥头堡和缓冲带,更为重要的是利用它们抵御来自阿拉伯沙漠中的贝都因游牧民保持边境城市的安全。在四世纪末期在东罗马帝国在黎凡特地区的附庸为撒里哈人,他们也在豪兰一带活动。加萨尼人生活在撒里希德国,并向撒里哈人纳贡。后来随着加萨尼人的强盛,双方发生战事,加萨尼人打败撒里哈人。加萨尼王哲弗奈追杀数名撒里哈的首领,最终摆脱他们的控制。虽然未得到东罗马皇帝的认可,但加萨尼国已经成为黎凡特东部地区的实际统治者。信史中关于加萨尼人最早的记载出现于五世纪末叶,473年加萨尼人的族长Amorkesos和拜占庭帝国签订协议,成为帝国的“蛮族盟国”和藩属,享有“藩王” (藩屏地区的部族首领,相当于阿拉伯语里的谢赫)的头衔,负责协助行省都督阻挡贝都因人劫掠。此外也有人称在363年跟随“叛教者”尤利安皇帝远征波斯的撒拉森人中的阿萨尼部落可能就是加萨尼人,也就是说这种附庸关系可以追溯至四世纪。也有记载加萨尼在498年掠夺巴勒斯坦地区,然后被都督罗曼努斯击败。

(三)加萨尼在哈里斯五世(529~569 年在位)达到鼎盛,“跛脚的”哈里斯在位的时期很长,与莱赫米王朝的孟迪尔三世(554年卒)一并是这个时期阿拉伯历史上最重要的人物。“跛脚的”哈里斯是加萨尼王系中第一个可信的名字,是加萨尼史上最伟大的人物。529年巴勒斯坦的犹太人掀起叛乱,哈里斯派兵协助帝国镇压,据说战后他将2万名童男童女充作奴隶售往波斯等地。东罗马帝国皇帝查士丁尼为了奖赏他的功劳,也为了为方便指挥、整合阿拉伯藩属部落更好地对抗新近附庸莱赫米的波斯,于在529年任命哈里斯为大藩王并封他为“贵族”(东罗马爵位),这是东罗马第一次将贵族头衔授予一位外族人。由此哈里斯身兼藩王和贵族两个头衔,被称为“萨拉森人的藩王贵族”。此后从530年至585年的近半个世纪里臣服于东罗马帝国的各个阿拉伯部落及其军队(如黎巴嫩的Amela部落和巴勒斯坦的Judham部落等)都归加萨尼王朝的大藩王统辖,在加萨尼王的指挥下负责从幼发拉底河到红海的边境防御。哈里斯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为东罗马帝国而作战,抵御莱赫米人和波斯人的侵扰,他参加的德拉战役(530年)、卡利尼库斯战役(531年)、卡利尼库斯战役后在殉道者城(今土耳其锡尔万)的战斗、远征亚述(541)等。东罗马和波斯两国在546年议和,但是他们的阿拉伯附庸之间继续作战。

(四)544年加萨尼和莱赫米两国在戴克里先要塞群附近拉锯,莱赫米国王孟迪尔三世俘虏哈里斯的儿子,把他当作牺牲献给欧萨女神。554年6月哈里斯在肯奈斯林地区(今叙利亚阿勒颇西南)的一次战役中杀死孟迪尔三世,并在与莱赫米人绵延数十年的战争中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这次战役在阿拉伯诗歌中被称为哈丽梅之役,因为哈里斯的女儿哈丽梅亲手给加萨尼的百名敢死队员撒香水,并且给他们穿上铠甲并加上白麻布的寿衣,哈里斯的长子哲伯莱在此役中战死。563年11月哈里斯到君士坦丁堡觐见查士丁尼一世,讨论自己的继承人问题。为了补偿加萨尼在战争中受到的损失,查士丁尼赏赐他。其仪表在东罗马群臣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据说查士丁二世疯了之后一听到“Arethas 来找你了”便会吓得躲起来。哈里斯五世信奉基督教一性派,然而此前一性论派已被帝国官方裁定为异端,这为后来拜占庭人和加萨尼人之间的矛盾埋下伏笔。哈里斯五世的继任者是他的儿子孟迪尔三世(569~582年在位),莱赫米人在哈里斯去世后频频举兵袭扰加萨尼王国。570年新国君出兵迎战,打败莱赫米军队。然而孟迪尔像他父亲一样是一性派的信徒,这使得东罗马皇帝对新国君极为不满,拒绝按常规拨款给加萨尼人,此外还委派米尔基亚努斯酋长取代孟迪尔成为大藩王,并命令他在适当的时候除掉孟迪尔。

(五)对此孟迪尔立即举兵反抗拜占庭人,时间长达三年。莱赫米人见状乘虚而入,占据叙利亚大片地区,迫使拜占庭人重新起用孟迪尔。580年加萨尼军队攻入希拉城,大肆掳掠并放火焚毁城中的许多建筑物,使莱赫米国遭受惨重损失。在成功地抵御入侵者并稳住叙利亚的局势后孟迪尔在580年与两个儿子前往君士坦丁堡,受到拜占庭人的热烈欢迎。提比略二世把他头上宝贵的冠冕脱了,替他换上一顶更宝贵的王冠。在君堡中孟迪尔三世被称作“东方人的国王”,虽然他建立奇功,但仍不足以消除皇室的猜疑。一次拜占廷出兵进攻波斯,当大军抵达幼发拉底河时发现大桥被毁,大军根本无法前进,只得被迫后撤。东罗马朝廷把自己同波斯人的战事失利全部归罪于他,指控他勾结波斯。在大马士革和帕尔米拉之间的侯瓦林城里有一座新建的教堂,孟迪尔在那里礼拜时被逮捕,随后被押解到君士坦丁堡去,最终被拘禁于西西里岛。拜占庭人不仅罢免孟迪尔,而且还终止哲弗奈王室的年俸。他的儿子努尔曼六世继位后多次带领着他的兄弟侵扰拜占廷边疆,583年他们进攻阿拉比亚行省首府布斯拉(今叙利亚德拉附近),并大肆劫掠周边地区。对此东罗马皇帝派大军讨伐,逮捕努尔曼,并将他押至君士坦丁堡。584年加萨尼的大藩王头衔被撤销,努尔曼的儿子们试图营救,但是都被挫败。此之后直到614年加萨尼王国叛乱四起,原本依附于加萨尼的各个阿拉伯藩属部落也各自独立,叙利亚再次陷入无政府状态。

(六)此后叙利亚沙漠里的各部族各自选择其族长,加萨尼王国的统治实际上已经消亡,无法为东罗马帝国提供有效的防卫。萨珊帝国皇帝胡斯罗·伯尔威兹于613~614年间夺取耶路撒冷和大马士革,使加萨尼王国遭受最后的打击。希拉克略于629年收复叙利亚时是否又恢复叙利亚沙漠地区阿拉伯人大藩王职位已无法考证,据说629年穆罕默德曾经派遣使者到加萨尼国王处,但却被加萨尼国王杀了。为复仇的穆罕默德又派遣3000人攻击加萨尼附近的制造兵器的定居点,但并不成功,630年穆罕默德亲自带人攻下临近叙利亚的几个犹太人和基督教信徒的绿洲定居点。阿拉伯编年史家认为哲伯莱·伊本·艾伊海木是加萨尼王国最后的国王。634年哈立德奇袭加萨尼,并在拉希特草原大败加萨尼军,随后加萨尼丢失多个定居点以及布斯拉、大马士革等城市。在636年的雅穆克战役中哲伯莱率领加萨尼骑兵与拜占廷一同对阿拉伯人作战,据阿拉伯历史学家白拉左里记载哲伯莱对穆斯林军队说:“你们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祖先的儿子。”之后便投降改信伊斯兰教。但后来在第一次朝觐天房的时候一个贝都因人无意中踏他的斗篷一下,这个退位的国王一掌打在那个贝杜因人的脸上,把他的眼睛打x了。哈里发欧麦尔下令说哲伯莱必须让那个贝都因人打一个耳光,或交付一笔赎金。哲伯莱不堪受辱并称:“他的眼睛岂能我的一样?”随后率领家人500余名逃到君士坦丁堡,重新皈依基督教。

(七)据阿拉伯史学家Ibn Khaldun记载哲伯莱于640年左右去世,雅穆克战役后加萨尼王国在希腊文献中消失,但仍然能从阿拉伯诗歌中找到零星记载。加萨尼国灭亡后一部分人留在叙利亚,成为如今黎凡特地区的阿拉伯基督徒先祖之一,一部分人则随拜占庭人撤退到小亚细亚的卡帕多西亚地区哲伯莱在东罗马帝国内继续统领加萨尼遗民,使哲弗奈家族又传承数个世纪,但一般来说已经不被认为是原来的加萨尼王国。加萨尼王朝的后裔尼基弗鲁斯一世从贵族升至财政大臣,最终登上皇位,并建立一个短暂的王朝。加萨尼人建立的城市——查比叶则继续保持其在叙利亚地区次级中心的地位,成为阿拉伯帝国大马士革军区的首府。战争时伍麦叶王朝的哈里发常常从大马士革撤退到查比叶进行防守,直到苏莱曼·伊本一世在八世纪将军区首府移至达比克后才逐渐衰败,并最终被荒废。加萨尼国王对外使用贵族、藩王等头衔,对内则使用皇帝、国王等称号。相较于莱赫米王国,加萨尼王国的政局极为动荡,历任君主更迭频繁、忽上忽下,执政期很短。加萨尼王国的存在只是适应东罗马帝国抵御波斯人和贝都因人侵袭的需要,并维护从阿拉伯半岛到东罗马帝国的香料贸易通道。幼发拉底省的塞尔吉奥波利(今叙利亚拉卡西南的Resafa镇)的城市名字来自于城内一座纪念圣塞尔久的教堂,这座教堂先后受查士丁尼和加萨尼王国历任国王庇护。

(八)塞尔吉奥波利在四世纪起成为当地牧民的朝圣中心,从哈里斯五世起每年十一月加萨尼国王都在此与各个酋长见面。加萨尼王国的组织形式相当于游牧部落联盟,除了查比叶的驻地之外并没有固定下来的都城。其人民大多为牧民,而城市中的罗马人不归其管辖,这也使得加萨尼王国没能留下足够的历史文献。加萨尼王国是东罗马帝国最重要的藩属国之一,六世纪东罗马帝国初渐渐淘汰戍守边界的边防军,改向加萨尼王朝等藩国发放津贴,令他们替自己守护当地穿越沙漠和沙漠边缘外围地区的通道。加萨尼骑兵代替罗马军队监视从卡利尼库斯(今拉卡)到帕尔米拉的叙利亚沙漠,控制范围直至红海,他们在保卫香料商道安全、监视莱赫米人以及为东罗马帝国提供部队支援方面起到重要作用。加萨尼王国境内的城市可能也驻有少量东罗马军队,主要集中在安条克地区、叙利亚北部地区以及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的上游地区,但当地的阿拉伯军或许要比驻扎此处的东罗马正规军(希腊/亚美尼亚/拉丁人)要多2~5倍。在战争时作为能够快速集结、维护费用低廉的辅助部队协助正规军作战,东罗马皇帝曾答应如加萨尼人与贝都因人作战则增援3~4万军队,如向波斯人开战就再加2万人马,同时加萨尼王国也从东罗马帝国处得到大量武器装备。与幼发拉底河沿岸希拉一带的莱赫米王国(萨珊帝国的属国)之间属于竞争关系,两国同为艾史特部族,是从也门迁徙到阿拉伯半岛北部的阿拉伯人,原本就有着部落间的冲突。

(九)在被波斯的沙普尔二世附庸后两国间的战事更为激烈,与萨珊帝国为敌。307年下半年波斯皇帝霍尔米兹德二世向加萨尼人索要贡金,遭到拒绝后亲率大军横渡叙利亚沙漠西征。看到势头不妙后加萨尼国王哈里斯一世急忙向当时的东罗马皇帝伽列里乌斯求援,可是还没等罗马人决定是否支援他们,哈里斯一世就被萨珊大军击斩。颇有些得意忘形的霍尔米兹德并未急于凯旋,而是在叙利亚沙漠中展开大规模狩猎活动,后于309年被流散在沙漠中的加萨尼人突袭杀死。迦萨尼王国和莱赫米王国都是在今叙利亚、伊拉克地区的阿拉伯游牧国家,他们是古代南部阿拉伯的后裔,属于艾史特部族。艾史特部族属于卡赫坦阿拉伯人的一支,原本居住在希木叶尔(今也门)一带,后来因马里卜水坝的崩溃导致田园荒废,于是从也门迁徙至阿拉伯半岛以北地区。作为游牧国家的两国之间本就有冲突,当时在中东相互敌对的东罗马帝国和萨珊王朝都在试图争取阿拉伯人。可是由于地理的原因让他们都没有办法完全征服在沙漠中游牧的贝都因人,因而只能满足于羁縻统治,开始通过外交和金钱控制阿拉伯部落,支持边境地区的阿拉伯人部落建立附庸国,以之作为向对方发起进攻的桥头堡和缓冲带。更为重要的是利用它们抵御来自阿拉伯沙漠中的贝都因游牧民,保持边境城市的安全。五、六世纪两国分别成为东罗马帝国和萨珊波斯帝国的附庸,相互之间战争频仍。

(十)东罗马和波斯两国在546年议和,但是他们的阿拉伯附庸之间继续作战。544年加萨尼和莱赫米两国在戴克里先要塞群附近拉锯,莱赫米国王孟迪尔三世俘虏加萨尼国王哈里斯五世(529~569年在位)的儿子,把他当作牺牲献给欧萨女神。554年6月哈里斯在肯奈斯林地区(今叙利亚阿勒颇西南)的一次战役中杀死孟迪尔三世,并在与莱赫米人绵延数十年的战争中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这次战役在阿拉伯诗歌中被称为哈丽梅之役,因为哈里斯的女儿哈丽梅亲手给加萨尼的百名敢死队员撒香水,并且给他们穿上铠甲并加上白麻布的寿衣,哈里斯的长子哲伯莱在此役中战死。莱赫米人在哈里斯去世后频频举兵袭扰加萨尼王国。570年哈里斯五世的儿子孟迪尔三世出兵迎战,打败莱赫米军队。但随后莱赫米人在加萨尼人和拜占庭人发生冲突时再次乘虚而入,占据叙利亚大片地区。580年加萨尼军队攻入莱赫米首都希拉城,大肆掳掠并放火焚毁城中的许多建筑物,使莱赫米国遭受惨重损失。584年加萨尼王国统领黎凡特各个阿拉伯部落的权力被东罗马皇帝收回,此后直到602年莱赫米王国被波斯彻底吞并为止两国之间都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加萨尼与东罗马相邻,是当时文明程度最高的阿拉伯国家之一,文化艺术上深受希腊-罗马文化影响。由于处在商道上,加萨尼王国经济繁荣,并大肆新建宗教建筑和公共建筑,其宫廷建筑体现出阿拉伯、叙利亚、希腊、波斯等多种文明和艺术的混合特征。

(十一)玄武岩筑成的房屋、宫殿、拱门、公共澡堂、水道、剧院和礼拜堂如今只有些荒废的古迹存在,加萨尼人对沙漠中央建立宫殿的爱好深刻影响后来的伍麦叶王朝的建筑风格。叙利亚哈马市东北的卡斯尔·伊本·瓦尔丹建筑群有一块564年碑文以及建筑精妙的教堂、宫殿和收容所建筑群很可能由加萨尼人所建造,约旦死海东岸的米底巴城的马赛克艺术遗址也可能是加萨尼人的作品。加萨尼人重视文学,宫廷中诗人纷至沓来赞颂国王、描写战争。在伊斯兰教兴起以前加萨尼宫廷是最重要的阿拉伯语诗歌创作中心,许多阿拉伯诗人都曾造访加萨尼的宫廷。著名的阿拉伯诗集《悬诗》收录几首蒙昧时代阿拉伯大诗人创作的长诗,其中的莱比德曾在加萨尼一方参与到哈丽梅战役中。前伊斯兰时期最后一位大诗人“天才”纳比盖在与莱赫米的国王不和的时曾流亡于哈里斯诸子的宫廷中,先知穆罕默德的桂冠诗人、来自麦地那的哈桑·伊本·萨比特(生于563年)青年时曾访问大马士革附近的加萨尼宫廷,曾在早年的夸耀诗中炫耀自己有加萨尼王族的血统,并且在诗集中屡次提及查比叶宫中的奢靡享受。然而因为前伊斯兰时期的阿拉伯文学作品大都是口口相传,直至八至十世纪才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因此当时的很多诗歌对于加萨尼王国的描述可能在流传的过程中遭到改动、歪曲、夸张。

(十二)此外由于诗歌属于艺术作品,其中的描写也不总是能作为合适的历史研究材料。据《使徒行传》记载十二位使徒选出七名执事,分别是司提反、腓利、伯罗哥罗、尼迦挪、提门、巴米拿、尼哥拉。相传是圣提门将基督教传入加萨尼王国,哈里斯五世在君士坦丁堡的压力下依然坚持信奉一性论基督教,不但复兴黎凡特地区的一性论教会,还在国内大力推广。542年哈里斯五世在君士坦丁堡的期间经查士丁尼的同意任命一性派的主教敖德萨人雅各布·巴拉达乌斯为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的阿拉伯人的主教,因此后来加萨尼王国的教会又被称为叙利亚-雅各派教会,虽然雅各布来到叙利亚是受狄奥多拉皇后的资助,但在宗教上的分歧成为后来加萨尼王国与东罗马帝国冲突的根源之一。由于加萨尼人主要为游牧民,因此雅各派主要在加萨尼人的营帐中流行,而城市中依然主要支持君士坦丁堡的正统教派。在加萨尼国王的庇护下其首都查比叶成为一性论的重要场所,587年两个一性论团体的领袖——安条克大牧首彼得三世和科普特教会教皇亚历山大的达米安来到查比叶试图解决两派间的争议,虽然讨论失败但此后一性论各派常常在查比叶聚会。加萨尼王国派一性论传教士往阿拉伯半岛传教,也为伊斯兰教在汉志地区的创立奠定理论基础。加萨尼人信奉基督教圣徒圣塞尔久,除了朝拜位于塞尔吉奥波利(今叙利亚)的圣塞尔久圣殿以外首都查比叶中也有一座圣塞尔久修道院。

卡迪西亚战役

(一)619年萨珊王朝的国王“帕维兹”库思老二世占领埃及,将波斯领土扩张到前所未见的地步。此时他大概不会想到他的对手希拉克略皇帝能够重新翻盘,自己最后也不得善终。他更不会想到,就在自己志得意满之时阿拉伯半岛上有一个叫穆罕默德的家伙创造一个新的宗教,由这个宗教在十几年后刮起的绿色狂飙将会席卷他的国家。7世纪初阿拉伯人还处于氏族社会,主要信仰多神教,所居住的阿拉伯半岛土地贫瘠、气候严酷,居民多数是游牧民,逐水草而居。6世纪起阿拉伯西部成为拜占庭和波斯争夺的对象,两个帝国相互厮杀元气大伤。相传610年穆罕默德40岁时的一天当他在麦加城郊希拉山的山洞潜修冥想时安拉派天使伽百利向他传达“启示”使之“受命为圣”,此后他宣称接受安拉给予的“使命”,便开始历时23年的传播伊斯兰教的活动。经过阿拉伯半岛统一战争后阿拉伯人在阿拉伯半岛建立阿拉伯帝国,随后阿拉伯人展开轰轰烈烈的征服运动。阿拉伯人展开对外征服之时波斯萨珊帝国却和拜占庭帝国之间一直处于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战争使得两大帝国国力空虚、疲惫不堪。先知穆罕默德死后艾卜·伯克尔成为继任哈里发,他的继位不仅是阿拉伯帝国四大哈里发时代的开端,也标志着阿拉伯扩张时代的到来。

(二)最初由于穆斯林的首选目标是拜占庭帝国治下的叙利亚及两河流域南部依附两大帝国的基督教阿拉伯附庸国,因此他们将主力部队投入到与拜占庭帝国的战斗中,没有多少精力顾及萨珊王朝。但是当他们在叙利亚取得一系列胜利后萨珊王朝的噩梦就开始了,此时的萨珊王朝已经摆脱库思老二世死后的无序混乱状态。伊嗣俟三世继位后采取各种措施恢复因战乱而秩序混乱的经济,同时又与拜占庭皇帝希拉克略和好,波斯国力因此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当他一开始得知南方穆斯林的攻击时并不把这些游民当一回事,然而不久一系列失利的消息就传达到他的宫廷,尤其是希拉这个战略位置极为重要的小城丢失令他极为恼怒,波斯国王立即派大将鲁斯塔姆前往收复失地。633年秋伊斯兰教第一任哈里发艾卜·伯克尔在派遣穆斯林军向拜占庭帝国属地叙利亚进军、西线派遣阿慕尔攻克埃及的同时曾派“安拉之剑”哈立德·本·瓦利德率领一支分遣队出征波斯萨珊王朝统治下的伊拉克,634年夏由于叙利亚战场吃紧,阿拉伯名将哈立德·瓦里德奉哈里发之命撤离美索不达米亚战场,率领数百名穆斯林勇士星夜驰援叙利亚前线。帝国首相鲁斯塔姆一看机会出现,从波斯腹地调集重兵,逼近幼发拉底河。穆桑纳·哈里斯没有充足的兵员,又缺乏哈立德·瓦里德那样的军事才能,无力抵御波斯大军的攻势,只好放弃希拉诸城退守沙漠,不久阿布·欧拜德率领援军抵达波斯边境与穆萨纳·哈里萨会师。

(三)当年年底穆斯林在希拉北侧越过幼发拉底河与波斯军队发生激战,这就是著名的库法大桥之战。阿布·欧拜德及数千名穆斯林在此战中殒身不恤,穆桑纳·哈里斯侥幸生还,这样萨珊王朝又重新收复失地。穆斯林在两河流域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击,暂时无力进攻波斯帝国,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得以出现短暂的平静。但是交战双方都明白这只是大决战前的序曲,因此双方都未放松戒备,不断厉兵秣马准备再度一决胜负。635-636年更多的阿拉伯人从阿拉伯半岛东南和奈季德高原相继抵达半岛东侧的沙漠边缘,穆斯林军队人数剧增。在美索不达米亚战场上波斯人的优势不再明显,不断涌入的阿拉伯人和波斯人逐渐形成对峙状态。鲁斯塔姆一面向国王报告情况,一面征召更多的士兵入伍,从而维持对阿拉伯人的人数优势。与此同时叙利亚前线的情况终于明,穆斯林在雅穆克一役中决定性地击败拜占庭帝国的优势大军,这不仅标志着叙利亚的征服,也让穆斯林可以将叙利亚的兵力可以调动到美索不达米亚平原。636年第二任哈里发欧麦尔派遣先知穆罕默德曾经以天园许诺并誉为“雄狮”的著名圣门弟子赛尔德·本·艾比·瓦戛斯率领6000人马增援伊拉克,这是哈里发派往美索不达米亚战场的第一支真正的征服队伍。无论是部落首领、战士还是诗人、演说家,直到拥有马匹和武器的所有人都被派往伊拉克战场。

(四)赛尔德·艾比·瓦戛斯在经奈季德前往美索不达米亚时沿途不断募集兵员,许多部落的战士纷纷前往应征,到达美索不达米亚时赛尔德·艾比·瓦戛斯的部众已达3万余人。战役之前赛尔德带兵驻扎好后静观敌军动态,阿拉伯军长途跋涉疲军不宜作战,波斯军则想以逸待劳。开始双方皆按兵不动,相持一个月后赛尔德致函向欧麦尔汇报军情。欧麦尔在回信中向赛尔德分析敌我局势,告诫赛尔德他所面对的是兵力强大、装备精良、勇猛善战并称霸中东上千年的波斯军队,敌军还处于有利地势再加之卡迪西亚是波斯的大门,对此重地时敌军绝不会轻易让手,攻克它非常不易,他嘱咐赛尔德要以智取胜。欧麦尔还命令他先派一个使团前往波斯劝降,当时使团由多名圣门弟子组成,他们向波斯皇帝伊嗣俟三世说明来意,劝他放弃迷误接受伊斯兰教真理。但遭到他的骄横拒绝,显然伊嗣俟不会仅仅凭着阿拉伯使者的几句话就把偌大的帝国交到穆斯林手里。他开始下令催促前线的大将帝国首相鲁斯塔姆向阿拉伯人发起攻击,若非波斯国王急不可耐,鲁斯塔姆也会像赛尔德一样继续按兵不动。但阿拉伯军队已经跨过幼发拉底河进入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波斯贵族的堡垒不断遭受攻击,大片土地荒芜。春去夏来形势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原来在当地游牧的人被赶出牧场,穆斯林在不断的侵袭中获得较为充足的食物供应,同时还惩罚那些不忠诚的同盟军。

(五)当地的波斯人早已难以忍受着汇总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们向朝廷大肆叫嚷抱怨,宣称如果救援再推迟的话他们就向阿拉伯穆斯林投降。波斯国王伊嗣俟或许为他们的呼吁所感,对波斯统帅鲁斯塔姆暂不进攻的建议充耳不闻,坚持立即出兵,结果酿成大祸。636年11月16日受到国王催促不得不选择决战的鲁斯塔姆下令部队渡过阿提克河,拉开大战的序幕。波斯人的部队有6万余人,由重骑兵、步兵和战象部队组成。其中步兵4.5万,分成四个战阵排开,每个战阵相隔150米。骑兵部队约1.5万,同样分成四部排在步兵战阵之后作为突击力量。鲁斯塔姆把他的33头战象布置于战阵最前方,希望通过发挥大象的威力赢得战役胜利。波斯军队的战线长约4000米,由左至右分别由霍尔木赞、加里努斯、比尔赞和巴赫曼指挥。鲁斯塔姆本人身披双层铠甲、戴上头盔,坐在一头战象的镀金宝座上观战。波斯人在通往泰西封的路上每隔一段就站着一位传信使者,他们相互可以听得见彼此之间的呼喊,通过接力这些使者一个接一个把前线的最新消息传达至泰西封,使伊嗣俟对战况了如指掌。战役开始前阿拉伯士兵高声齐颂先知穆罕默德的启示:“你应当鼓励信士们奋勇抗战,如果你们中有二十个坚忍的人就能战胜两百个敌人,如果你们中有一百个人就能战胜一千个不信道的人。安拉会让不信道者内心充满恐惧,安拉知道你们的坚忍。“确实安拉会与坚忍的人同在的。

(六)随后穆斯林的指挥官按照惯例发出进攻信号安拉至大,军队应跟随连呼三次。第二次和第三次的时候军队应该准备好他们的武器和战马,第四声的时候士兵全部向前冲锋。但穆斯林的秩序被波斯人打乱,因为他们听到穆斯林第一次呼喊的时候就立即进军。不耐烦的穆斯林勇士并没有等指挥官的呼喊就冲了上去,并与波斯军队短兵相接,显现出匪夷所思的勇猛。波斯象军开始冲击阿拉伯人的阵线,这些巨兽蹿来蹿去,像一座座移动的城堡使阿拉伯人的马匹因受惊而四处逃窜,恐慌的气氛弥漫于穆斯林全军。波斯军借混乱之际不断向前推进,赛尔德用尽他最后的办法,他派阿西姆出去,要不惜一切代价制服那些大象。阿西姆立即领命,挑选一队弓箭手缓缓接近波斯军的大象。阿西姆等人首先将象轿上的波斯士兵拉下来,没有人驾驭的大象四处逃散,阿拉伯人的压力顿时得到缓解。穆斯林军队重新占领根据地并稳住阵脚,此时夜幕开始降临,两军各自回营歇息,待到天明再战。天亮时分两军的战斗再次开始,正在那时由卡卡率领的穆斯林援军有如神兵天降出现于战场。卡卡将手下1000人分成100人一队,每个队相隔一段距离。他自己一马当先,猛冲进敌阵将波斯军队的指挥官巴赫曼砍倒在地,而后穆斯林的连队全线出击奋勇杀敌。

(七)波斯人看见自己的指挥官阵亡以后显得十分沮丧,接二连三地在卡卡和他的部下手中败下阵来。因为头一天损毁的大象的装备并没有完全修复,所以波斯人本日没有象军的支持而威力锐减。同时波斯军队的战马也受到惊吓而逃跑,鲁斯塔姆本人也是被自己的部下冒着生命危险救回去的,不过波斯步兵却仍在坚守阵地一直到入夜,因此这一天的战斗双方再度未分胜负。一天的战斗残酷而惨烈,穆斯林军队死伤达到2000人,波斯人据说接近1万人。整个晚上阿拉伯人不停地高呼几个家族的名字,强调家族血统。波斯大营里也是一样,双方都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鼓舞士气,都在等待着一场生死决战。第三天清晨双方军队都在执行一个令人悲痛的任务,将阵亡士兵的s体拖离战场。在两军之间数公里的范围内s横遍野,穆斯林伤员由阿拉伯妇女照料,死者的s体被埋葬在战场后面的山谷里。阿拉伯妇女和儿童会很快在那儿挖好墓穴,受伤的人也会送到那里去治疗。由于前一天的灾难,波斯人的士气已然非常颓废,但他们仍然对自己的象兵寄予厚望。大象的装备都已修复,它们得以重回战场,每头大象都由一组骑兵和步兵保护。战斗即将打响之际由哈希姆率领的叙利亚增援部队突然出现了,这些新到的援军横扫平原、冲击敌阵,最后大胜而归。

(八)不过波斯人也在奋力死战,因此战场形势再度变得变幻莫测,伊嗣俟为了应对危机把他的卫队也派来支援。象军依然是阿拉伯人的克星,它们再次化解穆斯林军进攻的努力。千钧一发之际赛尔德向卡卡求助,赛尔德知道大象最脆弱的地方是鼻子和眼睛,他要求卡卡专打这两处弱点,因此卡卡和他的兄弟阿西姆带领一队人马前去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卡卡将目标锁定在两头巨象身上,它们是群象的首领。他勇敢地跳下战马,把长矛c进一头大白象的眼睛中。由于剧痛让大象把驾驭的士兵都甩到地上,它的鼻子则将卡卡击出老远。其它大象更惨,因为它们的双眼被c瞎,鼻子被k掉。这些盲象愤怒的朝阿拉伯人一方冲撞。但阿拉伯战士的叫喊声和长矛又把它们赶回波斯人一边,于是大象在两军之间来回奔跑,最终它们踩踏挡道的所有人,跳入河里游走了。这一奇特景象使双方士兵暂时停止交战,纷纷注视着逃跑的象群。但很快战端就再次重启,敌对两方一直战斗到天黑依然不分胜负。夜幕降临时赛尔德担心波斯人从后方偷袭就派人守住渡口,入夜十分一些阿拉伯部落首领召集各自部落的士兵去骚扰敌军,这使两军士兵不得片刻的休息。

(九)当这场夜战开始的时候赛尔德并不知情,他专心于礼拜,整个晚上都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双方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天明,这时波斯军队的阵形已然开始动摇。就在此时暴风乍起,鲁斯塔姆宝座上的华盖被风掀起,鲁斯塔姆本人则被吹落河中。可怜的首相根本没有时间逃跑,他只好蹲在一头骡子下面以图躲过追捕。然而一个阿拉伯士兵认出这位有着皇家血统的波斯敌人,便把他拉出去处死,随后这位士兵登上鲁斯塔姆的宝座,宣布波斯统帅阵亡的消息。波斯士兵得知统帅已死会再无战心,纷纷逃跑,穆斯林军队因过于疲惫也无力前去追击,这场大战就此结束。卡迪西亚战役已载入中世纪军事史册,为善于用兵、以少胜多的突出战例之一,被伊斯兰史书誉为奇迹。卡迪西亚一战中波斯军队伤亡惨重,约2万人战死,伤者不计其数。这支军队是波斯国王为击溃穆斯林而在全国范围内征召的精锐部队,这些菁英分子的惨重伤亡意味着伊嗣俟短期内无法再筹集到数量多而又富有战斗经验的士兵。更为严重的是此战中大量军官阵亡,连鲁斯塔姆都被杀,卡维战旗也落入阿拉伯人之手,严重挫伤波斯人的斗志。

(十)这次大战不仅造成波斯军队的惨重伤亡,也动摇萨珊王朝的统治根基。国王伊嗣俟惊慌失措,和大批王公贵族逃出首都泰西封。阿拉伯人则因此战士气大涨,不久就放手进攻美索不达米亚的各个萨珊城市,巴比伦首先投降,泰西封在围城三个月后也被攻破。阿拉伯士兵都获得丰厚的战利品,而萨珊方面则有4万贵族子女被卖为奴,塞琉西亚随后亦被攻克。第二年7月阿拉伯人在贾卢拉战役中再胜萨珊大军,两河流域中部的大镇摩苏尔被占领,穆斯林大军冲到胡泽斯坦边缘。至此萨珊王朝最富裕的麦达因七城均落入阿拉伯人之手,伊嗣俟三世只能逃到伊朗中部,期望靠各地藩属前来勤王。这位国王如果能好好制定一个抵抗方针,军事上采取避战措施消耗阿拉伯人的斗志,外交上结好拜占庭帝国的话,即使不能收复国土仍然可以在某些防卫森严的山区地带割据一方,不至于最后国破家亡。结果在642年的尼哈温战役中波斯大军五万尽没,标志着萨珊王朝的彻底失败,伊嗣俟此后只能逃亡东部。虽然不断向唐朝求援,无奈唐朝皇帝始终拒绝出兵,最终这位国王众叛亲离,在谋夫被一个磨坊主谋害,萨珊王朝因此灭亡。卡迪西亚战役后波斯人迎来历史上最大的变革——伊斯兰化时代,随后的波斯历朝历代无一不是以伊斯兰教奉为国教。伊斯兰教的进入使得波斯得以与外界快速交流,使得波斯的经济与文化得以较快发展。

贾卢拉战役

(一)尽管自战争爆发以来垂垂老矣的萨珊王朝就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但庞大帝国始终能给他们送来急需的物资供给,其中以真金白银为主的军饷从不是棘手问题,缺乏合格兵源才是其连连溃败的根本要素。因此在634年的库法大桥之战获胜后波斯人又在来年的布韦比战场上招致惨败,这让刚获得少许经验的士兵被清空甚多,只能继续以缺乏准备的壮丁予以补充。到了更为关键的636年贵为万王之王的伊嗣俟三世更是将多达5万人派遣上场,穆斯林阵营也在大量收编信仰基督教的阿拉伯部落后祭出约4万兵马与之对垒,两军在卡迪西亚的沙场上殊死搏杀。最后还是征服者的战斗力、士气和指挥控制都更为出色,从而在卡迪西亚战役彻底将波斯人的最后一支主力部队击溃,随即包括巴比伦在内的大量城镇投降,并立即加入到对前宗主的反攻倒算行列。面对如此艰险的危局时伊嗣俟三世只能携全体王室成员东迁,并下令残部死守王都泰西封。但因为长期处于帝国的内圈,这座大城并没有能与自身重要性所匹配的防御设施,于是被临时动员起来的民兵只得就地挖掘堑壕,并在正规军的帮助下打造出更多弩炮和投石机。然而穆斯林军队早已接受来自巴比伦等地的投诚者协助,同样拥有大量机械装备。因此不仅能在旷野的前哨战中拔得头筹,也丝毫不惧怕守军的龟缩打法。他们首先集中力量围攻城市,迫使波斯人集体撤退到底格里斯河东岸,最后又堵死大部分突围通道,并以许诺人身安全为条件终结为期2个月多的绝望反抗。

(二)不过泰西封陷落并不意味着战争能够上结束,国王伊嗣俟始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强大帝国竟不如一群从沙漠中冲出的蛮族信徒,于是转而寻求同世仇罗马人结成统一战线。然而由名将哈立德率领的西部征服者联军已经成功控制叙利亚全境,这意味着两大落难强权若要保持长期通讯就必须通过亚美尼亚或整个高加索山麓,依旧由萨珊军队控制的两河流域北部便瞬间成为各方都很关注的关键区域。637年4月由哈希姆率领的阿拉伯军队从泰西封开拔,目标就是那些分布在美索不达米亚北部的重要城市,比如拥有千年历史的摩苏尔和阿贝拉,当然也包括后来出产过萨拉丁与萨达姆的提克里特。虽然规模仅有中规中矩的1.2万人,却都是经历过许多大场面洗礼的百战精兵。不过经历重组的波斯守军也没有将防御重心分散到以上几个城市,出于维持后勤供给的考虑,他们大量集结在位于底格里斯河东北部的小镇——贾卢拉。当地虽属于两河流域的边缘,却距离东面的伊朗高原更近,因此只要牢牢掌握该据点的控制权就能确保更多援军的随时跟进。负责镇守的大将米赫兰麾下有曾在先前的卡迪西亚战役中死里逃生的残兵,麾下还集结一大批战力较高的德拉米人,他们主要来自伊朗北部的米底山区和里海南岸平原,是萨珊阵中的最强步兵,经常能和西方的罗马人打成平手。

(三)如果准备时间更为充裕或许还能获得从高加索山区赶来的库尔德与高加索阿尔巴尼亚轻骑兵驰援,当然由于手头仅有以步兵为主的2万守军,米赫兰还是选择最为保守且十分稳妥的死守策略。他命令部下在城镇外的一片小型平原布阵,用右侧的迪亚拉河与左边的破碎山地拱卫两翼。正面则是士兵手动挖掘的大型堑壕和成堆鹿角,正好将南北通路给整个截断,通过部署大批弓箭手与弩炮足以形成让强敌难以逾越的死亡防线。波斯工兵还提前打造1座巨大木桥,以便在战局有利的情况下实施全面反击。很快哈希姆的阿拉伯大军也顺利抵达贾卢拉附近,经过初步侦查后他们意识到很难通过简单的机动就迂回到波斯阵地的侧翼,甚至连通向堑壕的平原上都有不少碎石,让大规模冲锋的步骑兵队伍难以保持齐整。除非将萨珊守军从阵地中吸引出来,不然就很难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从容取胜,这也意味着穆斯林步兵要花很大力气实施佯攻才能用以假乱真的重大伤亡来取信于对手。倒是骑兵部队的任务相对简单,只需要在第一线部队后方等待时机,于是贾卢拉战役就在穆斯林步兵的大举进攻下拉开大幕。由于才走出汉志沙漠不久,他们的武器和战术布置都秉持着最为传统的阿拉伯风格,不少拥有崇高社会地位的武士或首领会站在最前排率领部众勇猛冲锋,但军中也往往只有这部分勇士才配有全套的头盔、盾牌和锁子甲等防护装备。

(四)身后的平民枪兵大都无此待遇,普通弓箭手更是将轻装上阵视为家常便饭,因此穆斯林士兵在战役之初的仰攻阶段就损失惨重。由于需要穿过大片复杂的破碎地形,他们根本没法以防御队形冲击堑壕,反而被自动分割为三五成群,直面波斯箭雨或弩炮巨矢的反复蹂躏。加之阿拉伯弓箭手更喜欢使用重型箭头,造成平均射速的相对迟缓,也就很难在局部形成对波斯人的火力压制。但依靠无与伦比的宗教热情和羞于逃跑的部落传统始终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溃退迹象,也给阵地背后的萨珊守军也带去巨大压力,直到哈希姆的撤退命令抵达前沿才让几乎耗尽箭矢的波斯人松了口气。鉴于自己布置的阵地固若金汤,米赫兰随即下令全军进入反扑模式,工兵们抬出早已拼装好的木桥,让几乎所有的步骑兵分队都依次通往堑壕对面。阿拉伯人则继续维持后退态势,任由他们在工事前完成列阵,并以非常齐整的战斗队形向南挺进。随后又是在交战中节节后退,逐步将萨珊部队引诱到远离旧阵地的偏远位置。但无论波斯士兵如何卖力冲杀始终都没法将穆斯林阵营的战线冲垮,眼看对手落入圈套时哈希姆派出那些一直在二线待命的精锐骑兵,这些菁英同样是来自各个部落的佼佼者,常常为频繁作战而不惜重金采购各类武器装备。

(五)如今又有不少萨珊变节者和阿拉伯基督徒加盟,称得上让波斯人最为恐惧的决定性力量。他们利用第一线同伴的死死纠缠,通过毗邻迪亚拉河岸的那一小片通道迅速迂回到堑壕中央的木桥位置,在击溃少数留守人马后又调头向整支萨珊军队的弱侧发起集团冲锋。原先还一直退让的阿拉伯步兵也立刻发起猛烈反扑,成功将大部分对手都困死在前后夹击之中。此时由米赫兰亲自挑选的封闭式战场,已经转变为让所有波斯人都感到恐怖的屠宰场,不少熟悉地形的本地人立刻向着另一边的山地逃窜。虽然暂时免除杀身之祸,却也将外省援军的侧翼给彻底暴露给对方,尚在堑壕背后总览全局的决策层也只是稍作挣扎便逃离现场,任由来不及跑路的士兵们在阵前遭大肆砍杀。虽然有不少人在躲进边上的贾卢拉城后又苦苦坚守7个月时间,但野外决战的完败让他们再也没能力保护其他城市免受穆斯林军队进攻。事实上由于贾卢拉战役的惨败,萨珊王朝的两河北部防御也基本宣告瓦解。作为区域内的主要城市,提克里特与摩苏尔都先后开门投降,穆斯林势力则顺利控制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将萨珊王朝限制在扎格罗斯山脉的东面。后者不仅失去同拜占庭方面的保持联络的快捷通道,也将治下最富庶的大片区域给拱手相让。虽然欧麦尔哈里发还有意暂停战事,但他的初代阿拉伯帝国已足够在体量上反超对手。

赫利奥波利斯战役

(一)早在636年穆斯林阿拉伯人就通过雅穆克战役的胜利让自己成为整个巴勒斯坦与叙利亚的主人,但在随后的很长时间里他们都将大量兵力调往东部前线,用于同波斯人的一系列漫长缠斗。加之拜占庭残部依旧在托罗斯山对面的小亚细亚坚守,自然就拿不出足够人手开辟第三个战场。与此同时远在君士坦丁堡的罗马决策层也出现严重失误,皇帝希拉克略因健康每况愈下而造成判断力欠佳,不仅错过及时联手萨珊王朝的机遇,也没能力抽调更多援军开往亚洲。相反朝野上下都弥漫着一种非常诡异的保守气息,既对波斯人的遭遇有些幸灾乐祸,也对自身的防务现状缺乏信心。因为明眼人都很清楚先前的漫长战争已彻底摧毁东部各省的经济基础,匆忙增兵只会激起更严重的抗税抵制,还不如将破败的两省丢给蛮族省事。于是当新一批入侵者在639年穿越边界后罗马人还天真地认为对手需要花很长时间来消化沦陷区地盘,哪怕来犯者的数量不过是区区4000人也给重回帝国怀抱不久的埃及各省以巨大震撼。不少世代生活在尼罗河两岸的科普特土著已经因坚持基督一性论信仰而与希腊化中央闹翻,更是将穆斯林看做是同病相怜的异端派系,因而在很多时候都倾向于改换门庭,以便用最小代价换取自己对脚下土地的更多控制权,在这样糟糕的大背景下许多分散驻扎在埃及的拜占庭军队很快就发现自己将控制不住局势。

(二)主体位于西奈半岛的贝都因人游牧部落首先选择为阿拉伯军队充当手下,从而造成陆上门户佩鲁西姆城的轻易被围。惨遭围困的罗马士兵虽坚持抵抗,但还是在2个月后被突击队杀入城中。阿拉伯人也不准备给他们以更多机会,随即用驼队穿越大片沙漠区域,直逼内陆的尼罗河中游地区。由于古代埃及的农业产区、城镇和交通线都畸形分布在大河两岸,这样的机动穿插无异于将拜占庭控制区给直接断成两半。640年5月穆斯林军队抵达同样位于尼罗河东岸的巴比伦要塞,由于是非常典型的常备军据点,这里并无太多平民人口分摊粮食储备,反而能通过水路获得补给援助。5000人的戍卫部队集中于此,并能依仗高18米、厚2米的外墙从容应付。在得知对手正朝自己的所在地赶来后他们还打造大量弹射武器,并用临时开挖的堑壕与拒马构筑外围防线。此时由首领阿穆尔·本·阿斯指挥的阿拉伯先头部队既没有兵力规模优势,也缺乏攻取此等坚城的技术和经验。在数次无功而返的尝试中他们屡屡为大量弩炮发射的箭矢或石弹逼退,根本没法突破有重兵把守的堑壕区域,不得已之下又跑到更远处扎下营地,伺机对周遭的其他城市进行攻略。但同遭严阵以待的守备队挫败,只能靠劫掠乡间的打秋风方式,勉强维持住全体士兵的日常供给,幸好在进入夏季后有2批各4000名援军从麦地那分头赶来才稳住人心浮躁的危险局面。

(三)其间阿穆尔·本·阿斯一度率军劫掠尼罗河以西的法尤姆绿洲,他需要渡河才能与援军会合,这个时机对于穆斯林相当危险,但拜占庭守军由于缺乏可靠的野战兵力未能把握战机击溃阿穆尔,使得阿穆尔成功与祖拜尔·本·阿旺(穆罕默德的最早追随者之一)率领的援军会合。然而即便有欧麦尔哈里发给予的大力度支持,阿穆尔·本·阿斯依旧拿坚固的巴比伦要塞没有什么办法。这主要还是因为早期的阿拉伯人缺乏技术人才,非常倚在占领区内招募愿为自己效力的变节者。可一贯强调农业产出的埃及并不是产业多元的叙利亚或美索不达米亚。懂得攻城机械的群体几乎全都来自拜占庭军队体系,因此无论有多少科普特土著跑来向自己贡献忠诚都没法为主人解决眼前的棘手难题。最后还是更多罗马援军的大举临近打破攻守双方的微妙平衡,这次2万名罗马士兵被匆匆聚集起来,一股脑地派往前线进行消耗。穆斯林阵营则更早展开调整部署,只留下2000人继续监视巴比伦要塞,而将剩余主力都转移到赫里奥波里斯城下。他们原计划迅速冲入城墙,却同样因技术不足而无法如愿。但拜占庭野战军的恰巧赶到,还是为阿拉伯人的胜利打开另一条路线。640年7月由主将西奥多率领的2万多名罗马士兵,从东北方向赶往赫利奥波利斯城迎敌,考虑到埃及土著向来被认定为不堪作战的羸弱群体,所以驻军往往都由来自欧亚两地的外省人担当。

(四)但他们大都也只是驻扎在几片有限区域内,对周遭的风景地貌都缺乏深度认识,因此反倒比重视调查的阿拉伯人对战区环境更为陌生。穆斯林主帅阿穆尔·本·阿斯也充分利用这个因素,他提前派心腹哈里加率领部分骑兵,到战场东北角的山谷内埋伏起来。故意让粗心大意的拜占庭军队从眼前通过,只等他们同友军交战后再跑出来实施夹击。同时也不忘二次分兵,将部分精锐安排在东面的的另一处山谷内隐藏,这样就能堵住对手所有的可能后撤路线,并在危急关头威胁罗马人的两个弱侧。由于西奥多急于为遭威胁的城镇解围,本地的科普特农民又更加憎恨希腊语统治者,所以就没有人会跑去向拜占庭大军发出警告。战役开始后阿穆尔·本·阿斯亲自率领留在原地的主力吸引对方注意,两支军队的单兵素质差距也在冲突前期的短兵相接中就暴露出来。由于及时得到不少来自叙利亚战场的老兵帮助,阿拉伯阵营仅以相当于对手半数的规模就顶住罗马军团的正面强攻。虽然西奥多拥有更多装备更好的重装骑兵,却根本没法击破以顽强著称的阿拉伯步兵阵线,相反能力严重退化的罗马步兵在面对穆斯林时更没有优势可言。很快就将原本应迅速结的战斗,弄成无休止的相持与纠缠,甚至仅仅是在利用规模保证咬牙坚持,毫无守军主场作战的优越可言。

(五)此时早已等候多时的哈里加率领伏击骑兵冲入现场,他们的现身完全出于拜占庭方面预料,很快就从后方给整支罗马军队制造严重混乱。当然以这支小规模预备队的数量还是不足以击破人数如此之多的完整野战力量,但就当罗马士兵依照本能向东转进后立即遭遇到第二批埋伏起来的阿拉伯部队截击,他们的亮出峥嵘也就意味着2万名拜占庭士兵已经被三面劲敌给包围起来。此时空有数量也无法保证其能够继续坚持下去,西奥多立刻在左右侍从的死保下跑路,被抛弃的各支罗马部队也只好分头寻找突围方向。结果要么被山地阻碍行进,不然就只能迎接穆斯林强敌的全面反扑。虽然是终究有幸运儿逃到附近城镇获得庇护,但绝大部分倒霉者都只能在惊恐中沦为对方的剑下亡魂。由于赫利奥波利斯战役的胜利,阿拉伯人直接消灭埃及境内的大部分拜占庭野战部队,往后的他们将在尼罗河流域的各头都畅行无阻,特别是远离海岸线的上埃及地区已经因无兵可守而等同于被帝国放弃的区域。即便还保有不少军队的下埃及也只剩下最机械的分头死守方式,去被动迎接随时会从天而降的兵灾厄运。更为要紧的是拜占庭官军当着无数本地人的面完败给一个颇有人气的可怕敌手,本就期望推翻其统治的科普特人至此也更加坚信穆斯林阵营会赢下最终胜利,或许真是这种态度层面的根本性转变注定埃及历史上的罗马时代将被彻底终结。

尼哈温战役

(一)在经历卡迪西亚战役的失败后波斯人正面临着一个十分严峻的军事局势,萨珊王朝的国力和威信在过去30年间被连续不断的战乱损害,而它最后所能所依仗的精锐军队几乎已被完全摧毁,国家防御体系几乎土崩瓦解。相反士气正盛的阿拉伯人则一路溯底格里斯河北上,将一座座两河重镇收入囊中。636年冬季阿拉伯将军赛尔德·本·艾比·瓦戛斯轻松挫败由萨珊将领菲鲁赞集结在巴比伦的残余顽抗,萨珊王朝在底格里斯河西岸的全部属土沦陷。636年底阿拉伯军队又彻底歼灭拱卫泰西封郊区的布兰公主卫队,顺利夺取波斯帝国首都。637年春天穆斯林勇士乌特拜又以人数较少的部队在贾卢拉击败号称拥有2万之众的波斯守军,主将米赫兰仓皇逃走(贾卢拉战役),波斯国王伊嗣俟三世被迫逃往伊朗高原。第二年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所有波斯残余势力都被阿拉伯人肃清,穆斯林进军伊朗高原的门户也就此打开。截至这时上述惨败并不代表萨珊王朝已陷入迅速崩溃并再也无任何补救机会的绝境,就阿拉伯一方而言尽管那些通过征战获得巨大荣耀和财权的军中宿将十分热衷于继续打击敌人,但行事谨慎的哈里发欧麦尔彼时仍倾向于稳固已占有土地,暂时克制对外扩张的保守政策,这就给在毁灭阴霾笼罩下的波斯人以宝贵的喘息之机。

(二)事实上倘若不是伊嗣俟三世不顾国力残损的现状,急功近利地推行收复失地政策,波斯圣火至少不会那么快速地在伊朗高原永远熄灭。从638年-641年之间年轻的国王不断派出军队去支援据守阿瓦士的波斯将领霍尔木赞,又将伊朗高原的各地驻军都抽调汇聚到米底的尼哈旺德,准备随时反攻两河。可想而知在穆斯林强大的武力面前这些徒劳的举措不仅没有实现他的愿望,反而促使欧麦尔转变立场,积极准备征服波斯全境。作为他的第一个反击措施,阿拉伯将军努曼·本·穆卡林在641年受命指挥一支军队去侵入米底,掀开尼哈旺德之战的序幕。伊嗣俟三世为尽快实现反攻两河的目标,竭力在尼哈旺德拼凑一支庞大的军队。中古时期的阿拉伯史学家塔巴里述称波斯国王从巴布和胡尔万之间地域抽调3万士兵,又从呼罗珊和胡尔万之间地域抽调有6万人,还在锡斯坦-法尔斯至胡尔万间的地域抽调6万人。如此的兴师动众让这支大军的总兵力达到15万人,并由卡迪西亚战役中败逃的菲鲁赞挂帅。显然这是一支仍然比较强大的军力,尽管无论它的真实规模还是兵员素质都与塔巴里所述的纸面数据相去甚远。由于几十年的战争导致伊朗地区的人力资源稀缺,绝不可能提供超过4万人的兵员补充,临时拼凑的部队在战斗力上也远不能与卡迪西亚时的精锐相提并论。

(三)贵族出身的菲鲁赞实际上只是萨珊王朝末年将星凋零窘境下差强人意的二流将领,但如果波斯人执行正确的消耗战略,阿拉伯人也未必能轻松征服他们。遗憾的是萨珊君臣由于无法接受实施坚壁清野所带来的负面效应,非常急迫地想要通过一两次决战来扭转乾坤,这就注定他们在尼哈旺德之战中的惨淡结局。阿拉伯人内部同样也有自己的隐忧,随着战争进程的发展,以哈立德为代表的顶级战将因战功收获荣誉和权势,与哈里发间的矛盾逐渐变得不可调和。638年欧麦尔解除哈立德的军中职务,以此事件为标志,他开始提拔更年轻更忠于自己的将领,努曼即为其中一员。此人原为一个贝都因小部落的酋长,因作战勇猛逐渐在军中崭露头角。他曾辅助艾卜·伯克尔攻打拒缴天课的人,也曾在两河的多次战役中与哈立德并肩作战。此后又辅佐萨阿德取得卡迪西亚的决定性胜利,因而被欧麦尔看重,接受独自领军攻打尼哈旺德的任务。虽然他每逢大战必定亲自冲锋陷阵的作风极大激励麾下士兵的作战意志,但也时常让自己的安危陷于战场险境之中。正如即将在尼哈旺德的战斗中看到的那样,他的上述弱点遂成为影响战斗结果的不稳定因素之一。642年春努曼率领一支不超过3万人的阿拉伯军队抵达尼哈旺德城墙下,准备向城市发起围攻。该城坐落于米底中心位置,距米底西境的胡尔万城和重镇哈马丹不远,不仅交通便利,又因地处崎岖山地而易守难攻。

(四)菲鲁赞曾在卡迪西亚战役中领教穆斯林的狂热战斗意志,他严令部众加固城池、坚守不出,还在城墙前布置铁刺网,更加剧阿拉伯人攻城的难度。他甚至想要通过和谈迫使对方主动撤兵,虽然并未取得任何效果,但努曼同样也无力用正面强攻的方式打败兵力占据优势又避居坚城的对手,因为他们连刺网都无法通过去。波斯人就以坚守的策略抵挡住敌人连续两天的攻势,如果他们将上述战术贯彻到底,那么战局就将演变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后者显然对远道而来的阿拉伯人不利。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看似不易打破的僵局仅仅只维持不到三天,到第三天日出后菲鲁赞的优势就荡然无存,原来努曼得知敌人屯重兵于坚城后迅速改变原有策略,不再试图继续攻城,却将主力后撤至波斯人视野之外的高地上。同时令猛将卡卡指挥一支少而强悍的骑兵精锐,尝试激怒并引诱对方出城,从而达到在野战中歼灭敌人的目的。作为曾参加过雅穆克、卡迪西亚等重大决战的虎将,卡卡·本·阿穆尔出色地完成诱敌的任务,他的骑兵们一边围绕着尼哈旺德城池高速奔跑,一边故意放肆嘲笑着向城内射箭挑衅,成功地激起波斯人的怒火。如果说对方的刺激已经让缺乏韧劲的菲鲁赞无法忍耐,那么来自己方君王的催促令则成为他做出错误决定的致命诏书。

(五)结果除了守门士兵外这支堪称萨珊王朝最后依靠的军队在统帅的一声令下全部离开安全的堡垒前去追击敌人,和以往相反的是尽管菲鲁赞麾下的波斯军队同样是由步兵和骑兵组织起来,但比例却与卡迪西亚时大相径庭。由于大量菁英骑兵在此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萨珊王朝已无法如往昔一般凑齐足够数量的具装铁骑,菲鲁赞彼时所能倚重的部队只有数量众多的伊朗各族步兵。波斯步兵以七人为一组,披甲作战的他们移动不如阿拉伯人快速,需要卡卡配合着减缓后撤速度,让他们能及时赶上敌人的步伐。与此同时努曼则在战场另一侧调兵遣将,他下令让麾下主力排成战斗队形,但严禁后者轻举妄动。正是那些前排的阿拉伯重步兵手持长矛与大盾,以类罗马式密集队形作战,以令敌胆寒的意志力执行主帅的命令。他们先是目睹骑兵同僚将敌人引入战场,然后举起盾牌抵御波斯人的远程箭雨攻势。最初波斯人的攻势相当猛烈,阿拉伯史学家对此惊叹道:“异教徒向前推进,朝他们射箭并射伤许多阿拉伯人。尽管如此但努曼仍然拒绝部下想要反击的催促,他在等待菲鲁赞的破绽出现。”波斯军队对穆斯林战士的单方面打击持续数个小时,换作一支普通的军队或许已经早已无法忍耐,但大扩张时代的阿拉伯人却意志格外顽强。

(六)当正午的阳光开始逐渐偏西,菲鲁赞的士兵也因疲惫而攻势暂歇,阿拉伯主帅敏锐地意识到久候的战机终于到来,遂下达战斗的指令。士气高昂的穆斯林士兵们仿佛一只只下山猛虎一般扑向面露疲态的猎物,努曼本人更是一马当先,他那醒目的白色斗篷和帽子出现于哪,那里就出现一大片敌人的s体。士兵们则围绕在主帅周围共同奋战,喊杀声震耳欲聋。敌对双方的战斗是如此趋于白热化,以至于幸存者声称他们从未在任何一场战役中听到利刃砍刺人体发出这么响的噗哧声。战场地面也很快就被鲜x浸透,许多穆斯林骑士都因战马脚滑而被甩落在地,失去生命。双方近身搏杀到傍晚都无法分出胜负,阿拉伯人虽然在意志力和战斗技巧上强于波斯人,但毕竟人数居于劣势,此前又因敌人的弓箭而受过打击。倘若当前局势继续发展下去,即使波斯人无法取胜,他们中的大部分仍有很大机会逃回尼哈旺德的堡垒中,穆斯林依然面临不能克服坚城的难题。然而努曼绝非只顾战场杀敌的一介莽夫,他早已考虑到战场形势,并为此做了相应部署。因为正当两军交战正酣之际萨珊士兵突然听到阿拉伯援军到来的消息,顿时军心陷入混乱之中。这些所谓的援军纯属子虚乌有,上述消息无疑即为努曼故意派人散布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敌方军心。

(七)于是在假消息的打击下意志力薄弱的波斯人内部出现短暂的秩序紊乱,这恰恰是穆斯林一招制胜的绝好良机。努曼立即指挥部属,准备向菲鲁赞阵型中央发起强突。但就在这键时刻他的战马因踩踏x渍而突然滑倒,主帅本人则从马背上摔落在地,当场身亡。对一支普通军队而言主帅的阵亡是何等影响士气的致命之举,命运之神似乎在瞬间就将扭转战局的机遇交给菲鲁赞。遗憾的是后者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距离胜利近在咫尺,因为穆斯林指挥层间的权力交接实在太高效了。努曼刚一阵亡其兄弟努亚伊姆就将接过战旗,将其交付给副将侯宰法·本·叶曼,后者为避免军心动荡严禁公布主帅的死讯,因此敌我双方的普通战士都不知道当时发生的足以改变历史的重要事件,这样一起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的祸事就如此消弭于无形之中。夜幕降临后穆斯林终于突破菲鲁赞布置的阵型,从中央直插后者的心脏部位,波斯士兵纷纷转头开始逃跑。许多波斯士兵因敌人追杀而惊惶无度,在夜色中失去方向感,全部坠入战场附近的峡谷中。最终当战场的喧嚣声终于平静下来,这支原本有4万人的波斯军队除了几千幸运儿逃走外其余全因战斗或坠沟而死于非命。菲鲁赞同样没有逃过命运的捉弄。他找到一条看似安全的山路,试图趁夜色掩护,混在士兵中逃往哈马丹。

(八)但他很快就被努亚伊姆发现,后者当即派遣虎将卡卡前往追杀。波斯主帅一度以为能够逃出生天,可是当走出小路时却发现前路被一大群装载蜂蜜的驴和骡子堵得严严实实,最终萨珊末代大将被追踪而来的卡卡斩落首级。自此以后他的事迹就成为穆斯林互相调侃的谚语,即安拉从蜂蜜中搬来救兵。尼哈旺德之战就以如此惨烈而又戏剧性的结局降下帷幕,毫无疑问它的失败对萨珊王朝是致命的。这个通过推翻异族帕提亚人统治而建立起来的帝国一直以恢复古波斯荣光为己任,他们曾经是伊朗大地上无数波斯民族忠诚膜拜的对象和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纽带,依靠这样的威望牢固地维系四个多世纪的统治,历经无数艰难困苦,哪怕是遭遇西方强敌的侵袭和乱臣贼子的篡权都没有动摇的痕迹。然而一切辉煌都在尼哈旺德战败后土崩瓦解,从这时起萨珊家族彻底失去国家层面上组织反抗和号召的公信力,伊朗各地陷入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的状态,在穆斯林的攻势下迅速消亡。虽然萨珊王朝的瓦解有对手实力强劲的缘故,但其领导人决策的失误也帮了敌人的大忙。由于过于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使波斯君臣寄希望于通过几次大战来逆转局势,即使遭遇卡迪西亚式的灾难依然无法打破他们的执念,但结果只能是以更快的速度耗尽自己已经变得更少的资源。

法尔斯战役

(一)7世纪初昔日风光的法尔斯就因一系列危机而陷入凋敝,在602-628年间的最后一次罗马波斯战争中万王之王库思老二世为集中力量办大事而勒令全境共同征兵筹款,因此过去享有免税权的帝国第一省就成为官员们的重点薅羊毛对象,哪怕因远离西部边境而没有兵祸荼毒也难逃抽丁征税的时代责任。经过20多年的连续消耗造成境内的不少村庄都由于壮丁战死和老弱破产而荒芜消失,甚至连大城市也遭遇商贸停顿与手工业萧条的双重打击。好不容易熬到库思老二世驾崩又立刻卷入王室贵族间的内乱漩涡,成为地方督抚与王公显贵们轮番夺利的舞台,因此阿拉伯势力的大举入侵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635年穆斯林军队首次进入法尔斯境内,彼时的大将哈萨马刚刚击败波斯湾南岸的叛乱部落,并跨海追踪落败之敌,最后在北面波斯腹地上岸。他们不仅征服波斯湾上的主要岛屿,还顺势对萨珊王朝龙兴之地进行劫掠。三年后第2波征服者卷土重来,从刚刚拿下的波斯湾入海口阿瓦士出发,通过胡泽斯坦进入法尔斯,其活动范围也包括当地首府伊斯塔赫尔,给予波斯方面以极大的精神震撼。不过早期的穆斯林军队尚没有下决心占据法尔斯,行动大多是以劫掠为主,加之当地一贯是拜火教的祭祀重地让本土居民对异教徒的抗争意志更加坚定,甚至打死过好几位阿拉伯指挥官。

(二)所以在没有万分的把握之前阿拉伯士兵都不敢在这里过度深入,但这样的脆弱平衡也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认为法尔斯省不仅防御稳固,还有充足的后备力量供帝国实施大规模反击。很快法尔斯的苟延残喘就引起国王伊嗣俟三世注意,这位看似显赫的萨珊末代君主已经在先前的卡迪西亚战役中损失大批主力军,随即抛弃帝国的京畿美索不达米亚,一路逃至伊朗北部的米底地区。此刻能确保他稳定局势的因素首先是札格罗斯山脉的地理加成,其次还有欧麦尔哈里发的暂时犹豫,倘若波斯国王能放下昔日的大国迷梦尚可利用伊朗高原的险要地势做针对性部署。然而伊嗣俟三世非但没有采取坚壁清野的正确战略,反而不断幻想实施惊天大逆转。他四处调集军队粮草,指望通过1-2次正面对决来收复全部失地,因此原本尚能勉强自保的高原各省就不得不遵旨为复兴大业供血挤奶。作为龙兴之地的法尔斯自然也不能例外,甚至还要带头起表率作用。根据年代相仿的穆斯林史家记载仅法尔斯与其毗邻的克尔曼、锡斯坦等行省就为此被征召6万名士兵,虽然数据显然有夸大成分,但若算上为大军提供补给的各类后备人员无疑是需要如此规模才能运转起来,与此同时阿拉伯人的进攻却在变得更为频繁且致命。

(三)640年巴林总督奥斯曼就派遣其弟哈卡姆率3000人的军队出击法尔斯,首次控制波斯湾北岸的狭长海滨地带。由于兵力较少让他们实际上根本无力突破札格罗斯山的天然阻挡,但听闻噩耗的伊嗣俟三世却表现得更为急不可耐,马上写信要当地的驻军指挥官沙赫拉克实施反击。后者迫于君命难违,勉强从法尔斯和克尔曼两省再凑出3万乌合之众,期望靠数量优势将穆斯林先遣队赶下海,结果却是在塔瓦只附近的里沙赫尔遭到精锐敌军的全盘围歼。哈卡姆随后将大量阿拉伯部落从巴林迁徙至法尔斯,成功建立起通往内陆的桥头堡。当然真正的灾难还是发生在高原北部,那里也是阿拉伯军队东征的主攻方向。虽然波斯君臣将大量的残存主力调往山城尼哈温,却还是因急于决战而招致惨败(尼哈旺德战役)。不仅让至关重要的米底省门户大开,还将原本可用于防守法尔斯等南方区域的士兵都葬送在那里。于是在642-643年之间阿拉伯人开始在伊朗高原上横行无阻,他们相继攻占伊斯法罕和拉伊等重要重镇,兵锋直至法尔斯北境,后者却因可战之兵的大量外调而无力应付。更为可悲的是导致事态恶化的罪魁祸首伊嗣俟三世也在穆斯林军队的追击下逃到法尔斯首府伊斯塔赫尔避难,但依旧不改帝国王室的豪华奢侈,将数千名嫔妃、王公、贵族、宦者和厨师、伶人都带在身边。

(四)可想而知小小的法尔斯省根本负担不起他们的巨额开销,这些人也没时间思考如何阻挡阿拉伯人继续推进,反而对地位低下的普通民众作威作福,最终导致王室与当地居民的严重对立,让萨珊家族的威望和影响被挥霍殆尽。642年末穆斯林最后的打击也如期而至,奥马尔哈里发已下达继续追击叶兹德格德的命令,巴林总督奥斯曼也亲自带领军队从塔瓦只向东进攻。同时巴士拉总督阿布-穆萨也在接到哈里发的信件后向东南的伊斯塔赫尔方向进发,两路大军披坚执锐、来势汹汹,很快将沿途不少缺乏城墙保护的村镇攻陷,就连距离较近的城堡阿尔达希尔-法拉赫与比沙普尔也不能幸免。唯有法尔斯境内的重镇设拉子一度能够凭借城防牵制其中的一路人马,但等到两位指挥官将所部汇合后也同样在敌人猛烈的攻击下崩塌,至此穆斯林军队也就成功推进到首府伊斯塔赫尔城下。可笑的是胆小怯弱的伊嗣俟三世一听到阿拉伯人来袭便毫不犹豫地放弃龙兴之地,他首先带着成群妻妾逃往东面的克尔曼,然后又为躲避追踪而流亡至更遥远的锡斯坦。最后就在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度过自己人生末尾中的凄惨5年,族人也再未回到曾经的故乡,至于传承千年的波斯古典文明就以这样丢脸的方式淡出历史舞台。

(五)即便如此法尔斯居民还是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甚至似乎一度看到能扭转乾坤希望。担任伊斯塔赫尔守将的马哈克几乎成功阻挡住穆斯林士兵的攻城努力,导致被征服的比沙普尔和设拉子等城居民也发动反叛,迫使奥斯曼等人只能暂时撤回部众。坚决抵抗的波斯山民甚至在法拉赫与设拉子之间的峻岭上设伏斩杀阿拉伯猛将贾鲁德,然而这样的打击终究作用有限,无法改变敌强我弱的军事格局。646-648年阿拉伯大军第三次进攻法尔斯,疲惫不堪的各地守军已无先前的血勇之气,他们开始争相打开城门并与征服者签订各种协议,就连当初坚决阻挡奥斯曼的马哈克也位列其中。两年后法尔斯最东部的达拉布格尔德也宣布投降,持续千年的琐罗亚斯德圣火最终在护佑其燃烧的帝国核心湮灭。相比王权更替来说这种精神信仰领域的打击无疑更加致命,相比过去曾降服法尔斯的希腊人和帕提亚人,新的穆斯林统治者更加重视对信仰的控制。他们时常捣毁拜火教祭坛和偶像,并故意为民众改宗伊斯兰设置种种障碍,以便从庞大的非穆斯林人口手征收信仰税。一旦有人不堪忍受剥削而反抗则将遭到更残酷的惩罚,法尔斯首府伊斯塔赫尔就因再三抵制穆斯林统治而被屠杀4万居民。经年累月的高压统治终于让拜火教徒日渐稀疏。尽管这一过程历时漫长且偶有反复,但在源源不断的新穆斯林征服打击下任何复古尝试都只能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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