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同人 关于干员与博士从相识相恋,到最后结婚生子的高级作战记录 白面鸮篇 5
注:本文为 大量自设+OOC 因为是轻松向性质的文所以就图个乐呵,吃桃就行了,up主的页面还有更多桃文,不介意的话就来看看吧!
ps:本文背景为平行世界,此外,文中的一切内容跟up主的其他作品没有关联,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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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了双眼。
在一片黑暗中,我进入了想象的世界。
脑中的景色在我的眼前徐徐展开。
首先浮现在眼前的,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
邢片天空实在是太过于蓝了,以至于已经变成了深蓝色,我察觉到这股蓝色有点异常,于是便打开了脑内的颜料盘,找到了适合的颜色开始重新上色。
转眼之间,眼前的深蓝色天空开始变得越发浅淡,如同被一根画笔重新涂抹过一般,变为了美丽的天蓝色。
虽说眼前的天空变得顺眼了许多,但我还是觉得好像缺少了点什么,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啊,是缺了白云与太阳,难怪这片天空有一种我说不上来的不和谐感,原来是这样。
意识到这点后,我马上开始在脑中想象着白云与太阳的形状。
天空中要出现几片白云呢?它们是什么形状呢?太阳要挂在天空的哪一块比较好呢?
我思考了一会就决定好了。
天空中漂浮着几朵零散散的白云,它们的形状各不相同,有的呈现出飞机云,有的呈现出积雨云,还有的呈现出什么都不像的细细云朵,而太阳就挂在天空中的最顶端,耀眼的白色光线自上而下的照耀着,让一切都显得熠熠生辉。
但是,我的心中仍残留着一股缺少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
……对了,是缺少了大地。
于是我再次闭上眼睛,开始想象。
上次是平原,这次我打算尝试利用山丘这个元素。
我开始回忆起记忆中山丘的模样,接着想象起构成山丘所需要的一切元素,紧闭双眼,屏气凝神,专心的思考。
首先在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颗棕色的圆球。
然后,那块棕色的圆形球体开始扭曲,拉伸,延展开来,宛如一块柔软的橡皮泥,可以随着我的想法不断改变形状。
很快,山丘的大体轮廓就被我勾勒出来了,不过它看起来并不真实,所以我又花了点时间雕刻了一点细节,让它看起来更加逼真。
最后,在山丘上覆盖一层绿色的草原,整个山丘就完成了。
我将那座完成的山丘置于那片天空的下端。
接着,我开始为这个世界做最后的润色。
野花,微风,鸟儿,地平线,大海,群山,树林,光线……最后的最后绝不能忘记的,就是我自己。
好了,这样一来,我所想象的世界变成型了。
而此刻,我正身处于我所创造出来的世界之中,大口呼吸着。
我在山丘之上眺望着眼前的一切。
周围绽放着白色的花朵,头顶上方飞过几只白色的鸟儿。
广阔无垠的碧蓝天空,以及天空中那几朵随风慢慢飘浮的白云,和可以直视的巨大的白色圆球,它的光线照亮了整座山丘,咉出了我脚下的身影。
微风吹拂,野草发出波浪般的响声。
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混杂着远方大海的潮水气味传入到我的鼻腔,让人心旷神怡。
我想,这是从开始到现在为止,我最满意的作品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的梦幻,它在现实与梦幻之间把握了完美的平衡。
没错,这就是我心中最为完美的世界。
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是完美的化身。
并且,这个完美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我迈出步伐,往山丘的尽头走去。
鸟儿发出可爱的叫声,直直的飞上高空。
柔和的暖风轻轻吹动我的头发,拂过草原,耳边只有风的声音。
走到山丘的尽头时,我就好像站在了世界的尽头,眺望着整个世界。
我坐在草地上,抱着膝盖抬头望天。
我想,现在的我真的是太幸福了。
在这个世界中,我感到非常的满足。
在这里,有我所追求的一切。
这就是我想要的世界,而我通过自己的想象将其生动的雕刻出来了。
我想一直都停留在这个世界里。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为此我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爱这个地方,我爱这个地方的所有。
我唯愿时间可以停留在此刻静止,让我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个空无一人的世界。
美丽而寂静,安静而祥和。
即便只有一人,我也不会感到任何的孤独一一
就在这时,我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了心头。
一一这里还缺少了什么东西。
一个十分重要,不能被忽视的东西。
那是什么?
这么久以来,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心中冒出了这个想法。
但是……这不可能啊,明明这里已经有我所要的一切了。
我望向自己的周围来回确认,可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到底是忘了些什么。
然而它又的确存在着,那存在感又是那么的强烈,让我无法忽视。
就在这个瞬间一一
不知怎么的,我的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住了似的,我不自觉转过了身,看向了自己的身旁。
那里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没有。
整座山丘之上,只能看见我一个人的身影。
可既便如此,我却仍在死死的注视着那里。
仿佛那里原本就应该存在着些什么。
突然,视野前方的景色开始染上漆黑。
我抬头看天,不禁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太阳正在渐渐的消失。
与其说是在消失,不如说,它正被一抹黑色渐渐侵蚀,如同日食的现象。
原本巨大的白色圆球被染上黑色,那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太阳。
原先那耀眼的光线也随着太阳的消失而消失,转眼之间,太阳完全消失了,没有了光线的世界也变得一片漆黑。
在黑暗中,我隐约的可以看见一个圆形的轮廓。
我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可以将大地,海洋,天空,连同太阳,月亮,群星,宇宙,乃至世上的一切都化为无的恐怖存在。
那是黑洞。
我心想:我得逃。
可是逃又可以逃到哪里去?我的身体已经因恐惧而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仿佛连尖叫求生的本能也忘记了。
天空,白云,山丘,青草,鸟儿,野花,大海,微风……那些我所亲手创造出来的一切,都被那轮黑乎乎的空洞所吸收,然后消失。
最后,连同我自己也被那黑洞所吞噬,什么都没留下。
我睁开了双眼。
现实世界映入眼帘。
头顶上方的一台不知名的机器开始缓缓抬起,与此同时,眼颊内侧突然传来了一股刺眼的光线,让我不得不眯起了双眼。
前不久包围着我的温暖体感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余韵,只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满满的空虚。
“情况如何?”耳边传来了一名男性的声音。
这声音的主人我很熟悉,因为那是我的父亲。
“太惊人了……”
视野前方,一名身穿白色大衣的大人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吃惊中混杂着些许的不可置信。
“神经连接没有任何异常,不如说连接的稳定度和反应速度比上次又增加了整整百分之二十,真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耳边又传来了掺杂着些许兴奋的,一名女性的声音。
我同样也很熟悉这个声音,因为那是我的母亲。
“嗯,没错……!”父亲的声音中也混入了几分兴奋与骄傲。
随后又传来了他们与其他大人的交谈声音,那些声音将我隔离在外,我仿佛在这个空间内化为了空气。
过了一会,原本是空气的我终于渐渐有了实体,母亲注意到我后,走到我的面前伸出双臂,将我从那张造型奇怪的黑色椅子上抱了起来。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母亲温柔的问着我。
我对她摇摇头,她随后又露出了放心的表情,摸了摸我的头后并夸奖我:
“你做的很好哦!了不起了不起~”
夸奖的同时,母亲轻轻晃动着我娇小的身体,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入睡,虽然我就是一个小孩子就是了。
“教授,关于下次的实验……”
母亲的后方,三名穿着白衣的大人围在父亲的身边,不知在讨论些什么,我有点听不太清,不过我对此也并不感兴趣。
现在的我仍在思考着前不久的梦境中,那莫名其妙多出的‘空洞’。
那份仿佛缺失了什么的重要之物似的不和谐感。
那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呢?
我思考着,不过很快就想清楚了一一思考这种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我本来就从未拥有过重要之物。
从未拥有,自然也就代表着从未失去。
像这样理解后,我顿时觉得放松了不少。
这时,母亲轻轻的亲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们回家吧?”
我本想对母亲笑一笑,可脸上的肌肉无论如何也无法活动。
“嗯。”
一声‘嗯’,是现在的我除了‘好’或者‘可以’以外,唯一能表达出来的回答。
起初刚登上列车时,我的意识还稍微觉得有点模糊,但当我睁眼望向窗外时,正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了城市的街道上。
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宽敞的道路中央架满了电线,城市电车并排行驶着。
这里的道路十分宽广,因为没有高层建筑的缘故,感觉天空也非常辽阔。
列车到站后,我们又换坐了一条前往小岛的高速船。
在跨越一个大海湾时,大海对面的茶色岩石山峰映入眼帘,乍一看,岩石山峰有种几乎要将出海口堵住的趋势。
我们按照规定好的航线静静的移动着。
上岸后我们又驱车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再往前就是我所居住的小镇了。
前往小镇的国道造沿海而建,母亲打开车窗,潮水的香味扑面而来。
那种纯粹的,宛如喝醉了酒般的大海的感觉,至今依然令我记忆犹新。
穿过第一个城镇后,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广阔的田野,一直延伸到下一个小镇。
田野的对面是浓绿浓绿的遥不可及的山峦,穿过山峦,则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洋。
可能是因为植被各具特色的缘故吧,这里给人的印象与平时在电视上看到的山景完全不同。
嗯,或许应该这么说一一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啊……即便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一股朴素的感动仍然立刻涌上了心头。
我想,我有点理解为什么父母不惜每次出差要走那么长一段路,也要把家搬在这里的原因了。
在路上奔波了半天的我已经感到了些许疲倦,没一会便靠着母亲的肩膀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母亲轻柔的声音所唤醒。
“到家啦。”
母亲说着,解开了我身上的安全带,牵着我的手走下了车。
我们的家是一栋双层的白色公寓房,房顶并没有像镇上其他居民房那样在屋顶铺上瓦砾,再加上房子建在离小镇有一段距离的郊外,房体结构还是双层的,又涂上了白色,因此在这里居住难免会给人一种淡淡的不和谐感,像是这栋方方正正的房子是从未来穿越到这里的。
父亲说过:“因为在高楼大厦里住久了,所以才会对这样的新家感到新奇啊。”
确实,刚来到这里时,这里的环境让我着实感到了些许新奇。
这里并不坏。
父母说他们会先把行李搬回屋里,我可以在室外一个人玩一会。
我虽然很讨厌外面的世界,但家附近的这一小块空间,我倒还算是勉强能够忍受。
走到前院,抬起头,眼前便是是广阔无垠的蓝天。
说实话,这片浓郁的碧蓝色天空着实令曾经的我有一些痴迷。
哥伦比亚的天空看起来只有一块一块大小的方格,然而这里并没有高楼大厦,天空自然比前者宽广上许多。
不过我总觉得,自己的脑神经似乎还没有来得及跟上眼前的变化,我的身体仍然停留在那座山丘之上。
确切地说,应该是停留在那温暖的空间。
温暖的光线,怡人的微风,淡淡的草香和那股满足之情,一直滞留在我的心间。
面对如此之大的落差,我倍感目眩。
我试着再次回忆起那座山丘看到的种种景色。
青草,野花,微风,鸟儿,山丘,云朵,太阳……
最后是天空。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一次抬起头望向天空。
广阔无垠的碧蓝天空中看得到漂浮的白云,也看得到散发着炙热光线的太阳,以及一望无尽的蓝。
我站在这片天空下,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
就像是想要透过这一行为,让构成自己身体的元素化为分子,融入那片蓝天。
然而没一会我就放弃了,因为我知道这么做毫无意义。
睁开双眼,眼前的天空依旧湛蓝。
蓝的是那么的可恨。
这片一望无际的蓝天,让我联想到了一无所有的自己。
我很讨厌天空。
早上的时候,它有云朵和太阳的陪伴,晚上的时候,它有月亮和星星的陪伴,更让人气愤的是,它从不掩饰自己的朋友,不论何时都会让它们在我的面前出现,仿佛是在嘲讽着我。
而我呢?我一无所有。
我没有太阳或者月亮,没有白云或者星空,有的,只有脚下孤单的影子。
这么一对比,我便感到极度的心里不平衡。
为什么它可以拥有那么多的朋友陪在身边,而我却只有一个人呢?
一想到这里,我就对天空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之情。
我想,我一定是全世界最讨厌天空的小孩子了。
“乔伊丝~!”
身后传来了父亲的呼唤声。
我垂下头,把那些想法暂时抛到脑外,朝身后的房门小跑过去。
上帝是公平的,它给予所有人平等一一这是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话。
直至今日,那本书的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我还记得小时候的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但是如今长大成人的我再次回味这句话时,却觉得真正让人嗤之以鼻的,是小时候的自己。
事实上,我出生时身体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该有的什么都有,不该有的也一个没有,是一个普通而健康的女孩子。
我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哭着从母亲的肚子中来到这个世界上,吮吸着母乳一点点长大,总的来说,我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一一至少在我接近一岁之前是这样的。
现在回想起来,早在我一岁左右时,上帝的‘不公平’性便在我的身上开始渐渐体现了。
还不到一岁时我就已经学会了走路,一岁时就已经学会了开口说话,会认识数字和字母,两岁时我解开了一道初中范围的数学难题,而四岁时那道被解开的数学难题已经从初中范围变为了大学范围。
没错,这就是上帝在我的身上体现出来的私心一一我的大脑要比同龄的孩子,甚至比绝大多数的成年人要聪明上十倍不止。
现在我还清晰的记得,四岁的时候父亲带我去他的母校参观,我当着所有大人的面在白板上写下方程式的最后一个符号时,台下那些大人们称目结舌的样子。
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聪明,有很多种说法。
有人说是个体差异原因,也有人说我的聪明大脑同时继承了我的父母,我认为这点最有可能。
我的父母都是在科学界和生物学界相当知名的人物,他们得到过数不胜数的奖项,也受到过许多内界人士的尊敬。
换言之,他们就是世人所谓的天才。
两个天才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天才一一这种说法倒还是算得上合理。
自然而然的,那时年仅四岁的我便在一夜之间成为了那些大人们的关注对象。
也许是从那时候起吧,父母便常常带我去哥伦比亚的一所研究所,他们把我关在一个封闭的白色房间里,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台不知名,看起来外表十分奇怪的大座椅,椅子的后面连接着大量五颜六色的线,坐上去后还要再戴上一台类似于眼镜的装置,上面也同样连接了许多的线。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然后开始想象。
整个过程虽然十分漫长,但我并不讨厌,不如说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坐上那张奇怪的椅子,闭上眼睛后,我的意识仿佛连接到了梦境,在那里我可以随心所欲,我想要什么就可以通过想象让其出现在我的眼前。
它们看得到,摸得到,所有一切都十分真实,仿佛我身处在另一个现实世界,而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这样的感觉让我倍感沉醉。
不过,这颗比成年人聪明上数十倍的大脑,是有代价的。
而那个代价,就是我的感情。
人脑内部的杏仁体和海马体分别负责感情与记忆,不幸的是,我脑内偏偏缺失了这两块对于人类来说至关重要的,其中之一的碎片。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笑过,哭过,生气过,伤心过,从一岁开始,我的脸上就始终是一副表情,不论做什么,经历什么,也不会产生任何变化,内心无喜也无悲,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身上没有半点人的气息。
毫无疑问,我的童年注定与其他孩子有着天壤之别。
小时候的我没有玩具,也没有伙伴,没有一个孩子理所应当拥有的一切。
我没能和镇上的其他同龄孩子们成为朋友,因为没有哪个孩子会喜欢我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因此每次他们在玩游戏时,我只能趴在窗户上,孤身一人的看着他们。
同理,我也没法去上学,而且也没有必要去上学,对于我来说,那些小学的知识只要短短几十分钟,我就能全部掌握并熟练。
四岁是孩子的情感最为丰富的年龄,而对于那时没有感情的我而言,其影响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我的童年没有一丁点的色彩,空无一物,有的只有空虚。
我的父母在得知我的情况后,便一直在寻找着可以治疗我的方法,终于,在我五岁那年,他们为我研发了一枚用AI调节情绪的电子脉冲芯片,将它植入进了我的脑内,试图用AI来担当产生感情的任务。
最后,他们成功了。
不过,对此我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实感,那时如果不是父母告诉我,我恐怕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脑内的感情区域恢复了。
因为即便重新有了感情,也并未给我带来一丝救赎。
相反,反而是这份突然觉醒的感情,把我推进了更深的深渊。
我的父母都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和世界上的其他天才一样,他们也是个大忙人,自打我有印像起,他们就常常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一个月过去才回家两三次。
而就像世界上的其他留守儿童一样,在拥有感情后,第一个在我心中涌现出的情感并不是喜悦,也不是悲伤,而是空虚。
一天24小时,除了进食和睡眠以外,我几乎每时每刻都把自己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每天做的只是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一边盼望着父母能快点回来。
我很喜欢我的父母。
就连这种感情也是我拥有感情后,父母第一次回到家里时,我才察觉到的。
每一次他们回来都一定会给我带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亲吻我的脸颊,会给我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晚上上床的时候还会给我讲故事,陪我一起入睡。
亳不夸张的说,只要有父母陪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然而第二天,他们走后,那股幸福也转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结果最后就只剩下无尽的空虚与寂寞。
而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闭上眼睛想象,试着重新走进那片梦境中。
可不论我怎么去努力,我也无法再进入那个世界了。
这与在那台机器中所做的梦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在那个世界的我无所不能,但在这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而这样的差异则给我带来了深深的痛苦,而后,那股痛苦又变为了恐惧。
每天晚上,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在窗外淡淡的月光下,我一直一个人坐在床上。
恐惧与悲伤同时涌上我的心头,深深的渗透进那时还年仅五岁的我的内心。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在心中不断的低语着,而最后,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像藤蔓一般缠绕住我,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再也无法承受住了,想大哭一场。
而就在那个时候,我猛的意识到了一个现实一一
我哭不出来了。
准确点说,应该是不知道该怎么哭出来才对。
我的确感受到了悲伤,感觉到了寂寞,我的大脑在向脸颊的泪腺发出信号,让我大哭一场,把一切的忧愁都发泄出来,可我的身体完全无法按照意识来行动。
我伸出手触碰眼角,上面没有一滴眼泪,甚至没有一点湿润,我的身体也没有一丝颤抖。
那天过后,我终于察觉到了这一点。
我拥有了感情,但我也失去了将这份感情表达出来的能力。
无论自己的心中感情有多么的波涛汹涌,它们也无法体现在任何的层面上,我的表情,声音,行为依旧是冰冷的。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不能将感情体现在自己的外在,只是忘记了方法而已,就像在病床上躺了很多年的病人会忘记如何走路那样。
多年来从未捅有过感情的我,自然而然也忘记了该如何表达这些感情,哪怕是一些下意识的行为。
而这个事实则给我带来了绝望。
我的生活中除了父母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能让我感到开心的事,而在得知了这点后,就连我的父母也表示无能为力,这得要靠我自己。
然而对此我同样深感无力,我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一股悲伤又在我的心中苏醒,加入那些负面的情绪之中。
难道自己今后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思考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让我感到生不如死。
那时,我在默默思考着死亡。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偶尔会从床上爬下来,走到厨房找到一把小刀(我的父母对我的自理能力相当有信心,所以他们才会把刀放在我可以拿得到的地方)。
然后,我将那把小刀对准了我的喉咙。
这样的生活会持续下去,而我无法再继续活下去的实感在我的体内萌生。
于是就这样,我把刀尖朝向我的喉咙,刺了过去。
然而,在中途中,我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这并不是我体内的求生本能做出了防卫反应,相反,它一点动静都没有。
真正让我停下手的是我的想象。
如果我死了,父母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吧?
我的脑中浮现出他们伤心的模样,一股愧疚之情填满了我的内心。
我明明想死,却发现自己下不去手。
这还能理解,就算是平时觉得稀松平常的事物,在失去或者体会到即将失去的那一刻,也会变得像是无可替代的宝物,想死的瞬间,生命开始闪闪发亮,想活下去的瞬间,死亡则会散发出甜蜜的气息。
持续体会这种心情,不仅力气会被吸取,身体也会一点一点的衰弱,甚至连身影也会变得越发浅薄。
自己会不会像雪花一样突然消失呢?我持有这样的幻想。
但那并不是一个讨人厌的想法。
停止呼吸,停止心脏的跳动,意识开始逐渐分散消失……要是能这样,那该有多么轻松啊。
那个时候,我的头脑里正幻想着那样的画面。
六岁后,父母的工作变得更忙了,每个月只能回来一次,这更加剧了我的空虚。
我强烈希望有谁可以陪伴着我,我强烈的希望有谁可以理解我。
在我六岁生日前的一个星期,父母通过电话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时,我毫无感情的对他们说:
“我想要你们回来陪我一起过生日。”
在此之前的生日,他们从来没有回来过。
电话那边的父母听了我的愿望后一开始吓了一跳,不过,最后他们还是笑着答应了我。
我从未如此期待过自己的生日。
那通电话后,每天起来,我都会用笔在日历今天的日期打上一个x,生日那天则画上了一个红圈。
生日到来前的日子,对那时的我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每天我望着窗外,都希望着天空中的太阳可以快点降下来,这样一来,第二天就能快点到来了。
随着生日一天天接近,我的情绪也越发高涨起来。
接着,期盼已久的生日转眼之间就到了。
早上6点,我被闹钟准时从床上叫起来了。
刚醒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以往的时候我应该还在被子中睡觉,不过我昨天晚上定了闹钟,第二天早早的就起床了,就是为了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做准备。
没错,今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昨天我的父母给我打了电话过来,说今天就会回来,在他们到家之前,希望我可以把家里打扫好,并且把生日会上的装饰品也要布置好,为了能在今天他们回来之前有时间处理好一切,所以我才起来的这么早。
起床后,我先收拾好了床铺去洗漱,吃完早饭后就开始了今天的打扫行动。
我先用扫帚把一层到二层的所有房间都打扫了一遍,只不过我没有去打扫父亲的书房,他们说里面有许多珍贵的东西,在我长大之前不让我进去,并且还把门锁了起来。
打扫完之后我又开始擦地,不仅仅是地面,只要是我能够到的地方我几乎都有清理过。
等我将一切都清理过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12点,窗外的天空已经摆脱了夜晚的阴影,呈现湛蓝色,晴空万里,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办生日会了。
我没有松懈,因为父母随时都有可能会回来,我不想让他们对我失望,于是便一分钟也没有休息,马上找出生日会的装饰物品开始布置。
装饰品的数量算不上太多,大多数都是一些小饰品,所以布置起来没什么难度,不过在吹气球上我倒是碰到了一点麻烦,无论我怎么努力气球也吹不大,家里也没有打气筒,所以我只能将气球吹到只有我的脑袋大小就绑了起来。
最后还有一副大大的,印着‘Happy birthday’的横幅要挂起来。
虽然过程辛苦,但我还是想办法把它挂在了客厅的墙壁上。
最后的工作结束后,我回到了卧室的床上。
看向墙壁上的时钟,时针指向了6,分针指向了3与4之间一一现在是晚上6点20分左右。
没有想到布置生日会这么麻烦,时间花的要比我想象中还要多,看来今天起早起来真的是太好了。
虽然过程很累,但我的心中却充满了一股充实感,一个小孩子完成了这么多的任务,让我有一点小小的骄傲。
如果我的父母知道了,他们一定会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夸奖我吧?
我这么想着,从床上坐起身凝视窗外,开始执行最后的任务一一等待。
视线透过窗户,我发现窗外的天空呈现出不可思的色彩,凹凸不平的云朵布满整个天空,被染成淡淡的桃红色。
我从没看到过这样的天空。
在边陲群山的另一头,夕阳的光辉透过云层的缝隙照射下来,我的卧室也被染成了桃红色。
我把头贴在二层卧室的窗户上,仔细注视着窗外,盼望着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
此刻我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心中充满不安与空虚等等的负面情绪,我的期待与兴奋将他们全部压了下去。
父母即将回来陪我一起庆祝生日的兴奋,让我一时间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渐渐的,我的肚子发出了一阵不满的抗议声,今天除了早餐以外,我就再也没吃过东西,但我又怕在下楼找东西吃的时候正好错过父母进门的瞬间,于是便忍住饥饿,接着等待下去。
时针继续转动。
红色的天空被黑夜一点点侵蚀。
我还在等他们。
感觉时间就像停止了流动一般。
莫名的疲惫让我的头部越发沉重。
我正在等待一件无法确定的事情,而时间的流逝能够麻痹我的神经。
我在发呆。
思维被麻痹的感觉令我倍感舒适。
他们还没回来。
这时,窗外传来了引擎的声音,我马上把脸贴在窗户上确认。
不……不对,那不是父亲的车。
我的内心有点失望,但还是接着等了下去。
几分钟过后,又一辆汽车驶了过来,但那也不是父亲的车。
我还在等。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的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到了地平线的另一头。
桃红色的天空也被夜色的黑暗彻底吞没。
伴随着夜晚的到来,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
房间里没有开灯,我也不打算去开灯。
在黑漆漆的卧室中,我仍旧在等待。
他们还没回来。
他们还没回来。
难道他们在哥伦比亚那里出了什么事情?难道他们今天不能回来了吗?明明今天是我的生日……
诸如此类的不安想法像海浪一般向我袭来,我又变回了以往的自己。
在一片黑暗当中,我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那个平时我总是盼望着响起的电话,现在我又不想让它出声了,因为一旦响起铃声,也就代表着他们不会回来的可能性开始无限的增大,加深我的不安。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像过去那样在床上抱住膝盖,把头埋到了双膝之上。
我好害怕……
我好寂寞……
滴滴。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的喇叭的声音,我抬起头朝窗外看去……
是父亲的车!
看到父亲的车停在了家门附近时,我立刻兴奋的跑下了床,脑中的种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倾刻间被我抛出脑外,现在的我只想快点见到他们。
我快步冲出卧室跑下楼梯,像是一名百米冲刺的运动员一样朝门口奔去。
跑到门口时,我听到了父母的脚步声。
但是除了父母以外,我还听到了第三个人。
还没等我来得及思考第三个人会是谁时,房门被打开了,母亲和父亲出现在了门口,他们的手中提着一块大蛋糕,看到我后脸上绽放起笑容。
“我们回来啦!抱歉啊乔伊丝,是不是让你久等啦?”
我本想对他们说出前些天练习了很久的‘欢迎回家’。
然而还没等我说出口,我的声音就卡在了口边,瞪大双眼愣在了原地。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布置的吗?好厉害啊。”父亲环顾四周,摸着我的头对我夸奖。
但我依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直直的望着前方。
我的目光穿过他们。
我好像看到,有谁正躲在他们的身后。
“啊,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向你介绍过吧?”
说着,母亲牵住了身后那个人的手,让它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双大大的眼睛注视着我。
眼前,是一名看似与我同岁的男孩子。
我目转睛的盯着他,而他却在用一种充满好奇的目光盯着我。
他是谁?为什么会来我家?
母亲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般,对我说:“今后他就是我们家新的一员了。”
说着,她半蹲下身,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着开口:
“从今往后啊,你们就要在一起生活啦~”
母亲那充满欢快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一次次回响,让我感到了深深的混乱。
于是就这样,本应该很开心的生日会因为这名不速之客的到来,让我变得完全没有心情了,连闭眼许愿的时候我都在许愿:希望这个家伙快点走掉。
母亲说,那个男孩是他们朋友的一个孩子,因为他的父母常年在外出差,所以便拜托我的父母让他和我们住在一起。
听了母亲的解释后,我仍然没有释然,尽管我无法将这种心情表现在任何层面上,但父母还是隐隐约约的有所察觉,便向我一直开导着。
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需要什么朋友了,我只想要父母,更别说让我和一个陌生人住在一起,所以我极力反对。
如果让他住进来就能让父母一直陪在我身边倒还好,可我知道,明天他们就会走,到时候只能剩下我和他。
“我不想和他住在一起。”生日会上,我当着他的面毫无感情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直在吃着蛋糕打量四周。
我本以为父母会同意的,但到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同意,不仅如此,他们还说我们要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睡在同一张床上,这让我更加不解了。
不过我清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不要’迟早会引起父母的不满,所以最后尽管我很不愿意,但还是只能闭上了嘴。
不算是特别开心的生日会结束后,我和他便被赶回到了卧室里。
以往宽敞的卧室的面积并没有改变,但自从他进来后,我却觉得面积小了整整一倍。
我们已经分别换上了睡衣,此刻我正抱膝坐在床上沉默不语,他在衣柜那里正把自己的行李箱中的衣服送进去,过程中还时不时的会偷偷朝四周望去,看起来对我的卧室很感兴趣。
他收拾好衣服后转过头来,看到了我,而我也一不小心看到了他。
我们又一次四目相对,但很快我又把头低了下去。
“你好。”他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应声抬头,发现他就紧紧的站在我的旁边,与我四目相望。
因为他的脸出现的太过突然,我的身体本能的颤抖了一下。
我上下打量着他。
平平无奇,带着孩子特有的稚嫩的脸庞,一双大大的仿佛对世间一切都充满好奇的眼睛,和我一样的身高一一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
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与我同龄的男孩子,但我的确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个男孩子。
“你好。”也许是见我没什么反应,他又在我的面前叫了一声。
我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撇到了别处,我才不想搭理他呢。
“你没有听清我说的话吗?”
“……”
“你!!好!!!”
他在我耳边突然大喊,音量之大,几乎差点震碎我的耳膜。
没有办法,我只能回答了他一句:“我又不聋……”
“我明白了。”他面无表情的说着,然后又再次张开口,一字一句的重新说:“你一好一”
“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我听得到你说话。”
“这样啊。”
就在这时,他突然向我伸出了一只手,做出要握手的动作。
我当然没有和他握手的想法,所以就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手而已,迟迟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见状,他有点疑惑的问:“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要有礼貌的说你好,并且握手……不是这样的吗?”
“在第一次见面的人耳边大吼大叫,这并不礼貌。”
“可是你听不到我说的话,不是吗?”
“我从一开始就听得到。”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回应我?”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应你?”我反问他。
听到我的反问,他的身体愣在了原地几秒,像是在思考着答语。
“……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他摇着头说。
“就是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说话。”
我原以为自己解释的已经够清楚了,可他好像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问我:“为什么?”面无表情的瞪着大大的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面露怒火的皱着眉头盯着他,可惜的是我做不到,只能也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因为我讨厌你。”我毫不犹豫的这么说。
“为什么讨厌我?我有做出任何让你感到不满的事情吗?”
“你出现在这里本身就让我感到很不满了。”
“可是,我没有在你的身上看到一点不快的表现。”
“……我不想和你说话。”我撇过头,打算结束掉这个莫名其妙的对话。
“但你一直都在和我对话,不是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哑口无言。
他的声音和表情中没有混杂任何的讥讽,看样子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真是个小孩子……我在心中想着。
随后,卧室终于安静了下来。
“……你是一个喜欢安静的女孩子吗?”
喜欢安静?不,我一点都不喜欢安静。
每天清晨,中午,晚上,在这座幽静的小镇里,我总是会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不论我发出多么大的声音也无人回应,只有我那冰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单调的回响着。
我一点都不喜欢安静,不如说很讨厌安静。
可即便我深知这一点,但还是无法言明自己的真心,不过为了能让他闭嘴,我还是对他点了点头。
“这样啊,我明白了。”
他也点点头,接着对我小声说:“以后,我会像这样尽量降低自己的音量,可以吗?”
我没再搭理他,也不想再理他了,现在的我只想快点上床睡觉,于是便躺进了被窝中。
“该关灯了哦~”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还没等我下床,他就已经主动把灯关掉走到床边了,而我一个人独占着整张床,根本就没有位置给他。
“请问,你可以让开一点空间吗?”他在我的耳边用着蚊呐般的细小声音对我悄悄的说。
我转了个身,假装自己已经睡过去了,结果他又跑到了床的另一边。
“请问……”
我再次转身90度面朝天花板。
“……晚安。”
也许是放弃了吧,他对我道了声晚安后,我便听到了什么东西倒在地板上的声音,我猜他就这样躺在地板上了。
我睁开一点双眼,偷偷看他。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板上,像是死了似的身体绷的挺直。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真的死了呢,然而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呼吸声,看来他已经睡着了。
看到他躺在地板上睡,我完全没有感到一点的愧疚,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冰冷的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经历了一天发生的各种事情,此时的我的身体也已经如灌铅般沉重,随时都有可能睡着
在闭上眼睛之前,我又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的他。
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像是下意识那样,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又呼了出去。
接着,我闭上了双眼,沉入到了梦境中。
这,就是我与‘他’的故事的开端。
我醒了过来。
不是被窗外的晨光唤醒,也不是因闹钟的铃声而吵醒,而是有人叫了我起来。
“起床时间到了。”耳边传来这样的一句轻言轻语。
是谁在对我说话?父亲?母亲?不,这明显不是他们的声音。
那是一一
“起床时间到了。”
啪!
脸颊上传来了脆响。
同时,我猛的睁开了双眼。
视野前方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窗外朝阳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在墙上。
除此之外,还能看到一个男孩子的脸。
瞬间,我回想起了昨天的一切。
“早上好。”他小声的对我打着早安。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时我才发觉自己的脸颊好像有点发烫,又有点疼。
我看了他一眼,他不慌不忙的向我解释:“我认为这是叫醒你的最有效的方法。”
他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的歉意,我也以同样毫无感情的声音回话:
“别这么做了。”
“你指什么?”
我指指自己的脸。
他先是思考了一会,然后才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还有,你的声音太小了。”
“我认为你比较喜欢安静,所以才会用这种音量。”
“我希望你能在应该安静的时候安静。”
“现在不是应该安静的时候吗?”
“不是。”
他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捏了捏自己的嗓子:“现在呢?”
我没有理他,从床上坐了起身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出卧室,准备去卫生间洗漱。
他跟在我的身后,又问:“请问,什么时候才是安静的时候?”
我没回答他。
到了卫生间,我先拧开水龙头洗脸,接着开始刷牙,他重复着我的动作,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杯具旁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没见过的黑色杯具。
洗漱好后,我走下一楼准备去吃早餐。
他跟在我的身后,又问:“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
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和果酱后,我关上冰箱门,把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从墙上挂着的刀具中拿下一把小刀到餐桌前坐好。
他坐在我的对面,指着桌子上的面包,又问:
“这是面包吗?”
这不是面包还能是什么?我瞪了他一眼,但口头上仍一声不吭的开始把果酱抹在面包片上,吃了起来。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吃面包的样子,让我顿时感到相当的不自在。
“……别看我。”
“好。”
他乖乖的听了我的话,转而把视线投向了面包。
这下子总算安静下来了……
就在我刚这么想时,结果他又问:“我可以吃吗?”
一开始我本来打算拒绝他的,但我想了想,正好可以用面包堵住他那张烦人的嘴,于是便同意了下来。
他从袋子中取出两片面包,学着我的样子,用有点僵硬的动作涂抹上果酱,一口口吃了起来。
“……你是第一次吃面包吗?”
我大脑中不知哪根神经突然出了错,竟然对他主动开口了。
“嗯,这是我第一次吃。”他咽下口中的面包对我说。
可是,面包这种食物人们不应该每天都会吃吗?他怎么可能会是第一次吃面包呢?
他赶在我的前面,问:“你每天早上都吃面包吗?”
“平时一日三餐基本都会吃。”
“为什么?”
“因为我只能吃这个。”
家里的冰箱里不仅只有面包,早上的时候面包加果酱,中午的时候是面包夹罐头肉,晚上的时候会在中午的基础上再加一小罐的沙丁鱼罐头。
“每天都只吃这些的话,营养会不良的哦!”
每次母亲都会这么对我说,然后往冰箱里塞满一个月份的面包和罐头,因为她知道不会做饭的我只能吃这些。
不过偶尔我也会换换口味,心情好的时候(那样的日子少之又少)会去吃泡面。
“每天都只吃面包,我认为营养会不均匀。”没想到他说出了母亲对我说过的话。
“因为我没有其他可以吃的食物。”我打断他。
他张开嘴,闭上,又张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最后,他似乎也终于无话可说了,干脆又接着吃起了面包。
空气中开始出现名为‘沉默’的成分。
明明以前一个人吃早餐是也是一样的空气,为什么现在我却觉得这么不自在呢?
我想,果然还是因为我的日常生活里突然闯进了一个陌生人的关系吧,真不知道父母他们是怎么想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
“他们呢?”我自言自语般的疑问道。
“他们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6点钟左右,以及他们有留言想让我传达给你。”
“什么话?”
“他们说,让我们在一起好好相处。”
“我做不到。”
他张开口。
“不要问我为什么。”
他张开到一半的嘴巴又立马合上了。
我接着吃起面包,开始在心中思考: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他好好相处呢?
不,说到底,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让这个陌生人闯进了我的生活?
过去的我明明比谁都渴望,渴望身边有父母以外的人能陪伴着我,对此我一直抱有着幻想。
而不久后,我的幻想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破灭了。
因为之后的我意识道了,自己的一生中除了父母以外,只能孤身一人生活下去。
我明明已经不需要父母以外的人了,明明已经好不容易做好孤身一人活下去的准备了。
可,又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可不论我怎么思考,也想不到父母这么做的意义,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思考。
虽然我很不愿意,但既然他们如此希望的话,也没有办法。
不过,我当然也不会去主动和他搞好关系,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把他赶出去。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把他赶出去呢?
很快我就想到了一个方法:把他犯的错告诉给父母,如果他们生气的话,一定会把他送回去吧?
我看似是在面无表情的吃着面包,但内心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怎么才能赶走他了,这种时候我反而开始庆幸,无论我心中有怎样的感情也无法表现出来的这件事了。
“……我吃完了。”
我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收拾好餐桌,然后走上二楼。
见状,他一口咬下了手中剩下的面包,也开始收拾起来。
我走回到了卧室,坐在床上把视线望向窗外,开始我每天惯例的工作。
没一会,卧室的门外被打开了,他走到了我的身边,递给了我一盒白色的方形物体。
“你忘了这个。”
我低头一看,发现那个白色的方形物体是我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忘了拿出来的牛奶。
“……我不要了。”我收回伸出去的手,“你想喝的话就帮我喝了吧。”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眼手中的牛奶,用那双大眼睛望着我,仿佛在无声的问:“可以吗?”
我对他点点头。
得到我的同意后,他先是观察了一下手中的牛奶,上下打量着,然后不出意外的问道:
“这个应该怎么喝?”
我对他投去‘这你也不知道?’的眼神,当然,我希望自己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这些文字,但实际上不能。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牛奶,拔下牛奶盒背面的吸管插进吸口,再交给了他。
“原来如此……”他点着头接了过去。
“对了,小心……”
我还没的及提醒他,这时他已经咬住了吸管,猛的吸一口,然后被烫到了。
“你太着急了,要小口吸才行。”我说出从过去的教训中汲取的道理。
他点点头,这次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吸了起来,空气中也开始弥漫开一股牛奶的香味。
这下可以让他安静一点了吧……
我朝窗外的那片天空投去视线。
而没一会,那吸牛奶的吱吱吱的声音就消失了。
我心想:完了。
“你在看什么呢?”
“天空。”不知道为什么,我回答了他。
他也顺着我的视线,也跟着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天空上什么都没有啊?”
“有白云,还有太阳。”
“但是也只有他们了吧?”
“嗯。”
他先沉默了一下,又用着天真的语气问:“……天空,好看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答他。
“你每天都会来这看吗?”
“嗯。”
“看到什么时候?”
“在天空中看到黑色的时候。”
“你明明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看这片天空,但为什么每天都还会过来看,还会看到那么晚呢?”他认真的向我问出了这个问题,“我觉得你的说法有矛盾之处。”
“人本身就是矛盾的。”我说出了一句在书上看到的话。
“是吗?”
“嗯,是啊。”
也许是意识到不能再把话题继续下去了,他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吗?”没过一会,他又小声问我。
“如果你能别再来烦我的话就可以。”
他上了床,坐在了我的身边不远处。
就这样,我们两个小孩子开始一同望着窗户上方的碧蓝天空。
从窗外的光线位置和墙上的阴影来判断的话,现在大概是在早上10点左右吧,此时的光线相当的充足,即便隔着一扇窗户,我也可以感觉到它的炙热与温暖。
屋外的道路上种植着一排树木,正值春天,树枝上已经冒出了无数的新枝绿叶,透过薄薄的叶片,光线变为更加显眼的嫩绿色,在树下的阴影中闪闪发光。
薄薄的云彩轻轻飘过,我像往常那样,开始注视起那片除了白云以外一无所有的,只有大概一米高,一米五宽的天空。
然后,这片天空让我再次联想起一无所有的自己,让我对那边天空和自己感到深深的厌恶。
我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天空的小孩子了,可为什么我却总是会被天空所吸引呢?
为什么即便感到厌恶,也无法离开视线?
[你明明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看这片天空,但为什么每天都还会过来看,还会看到那么晚呢?]
他这么一问,我才回过神来,这么久以来,我为什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这方面的问题呢?
虽然我随便回答了他一句‘人本身就是矛盾的’,但这不过是为了掩饰没有答案的障眼法而已。
而至于为什么……我果然还是想不明白。
我明明对天空怀有一股入骨的厌恶感,却又为什么会被其吸引?难道是因为天空很美吗?从就连这一点我也从来没有去想过。
就连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我也记不清了。
于是,我干脆不去想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思考也开始在脑中消散。
渐渐的,我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就这样望着天空,什么都不想,以此来度过一整天的时间
一年365天中,差不多有340天左右的日子我就是这么度过的。
我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现实中逐渐抽离。
接下来距离让自己彻底消失,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吧。
然而过了许久,天空中的太阳又向上移动了一些,但我仍未变为那片蓝天。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回事?
我低下了一直抬着的头,活动了一下脖颈。
这时,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侧脸。
他一动不动的抬着头,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直直的注视着天空,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一股认真,像是想在那片天空中发现什么似的。
他那么认真,是在想什么事情吗?还是说他其实什么也没在想,只是和我一样单纯的在看天空呢?
我的脑中莫名冒出了这些疑问,又注视起他的侧脸。
不过吸引我目光的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他那双直率的眼眸。
普通人别说看一会了,恐怕盯着看五分钟就会开始觉得无聊,打起哈欠来。
但他却一直在看着天空,眼神没有移动1毫米,就连我这么看他也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
真是个奇怪的男孩子一一自认为一个奇怪的女孩子的我,如此在内心评价道。
那之后又到了中午,我们一起去客厅吃了面包加午餐肉,回来后,我们又在卧室的床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就这样看到了下午。
过程中,我终于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意识模糊起来,等我的意识再次回到现实的时候,窗外那原先的白色圆球已经变为西斜的落日,天空也被染成一片赤红。
我垂下了头,环顾卧室。
卧室的白色墙壁有一半被阴影所笼罩,没有被影笼罩的地方则被夕阳映射的火红,我们的身影也被投射在地板上,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回到了现实后,我又看了一眼他。
他仍保持着中午的样子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赤红天空一动不动,好像自从中午回来后,他就一直这样了。
真没想到,世上也有他这样的可以这么沉的住气的男孩子……我对他感到了一点点佩服之情。
我摇了摇他的身体,他的头终于久违的活动了起来,看向了我。
“需要安静的时候已经结束了吗?”他小声问。
“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一一”
“结束了。”我换了个说法。
“我明白了。”他的音量又恢复了正常,“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好呢?”
“在那之前,我有问题想要问你。”我在床上转了一个身面朝他。
他也转过身来面朝我:“什么问题?”
在开口前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一整天下来心中最大的疑问对他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要陪我看一整天的天空?你不觉得无聊吗?”
“我不那么觉得。”他先这么回答我,“至于为什么会陪你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他突然低下了头开始思考。
我安静的等待他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
“……我也不清楚。”他摇着头说。
这个答案有点让我意外,于是我又问:“不清楚?为什么?”
他认真的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明明自身也不清楚,却依旧陪你看了一天的天空,我也不清楚这么做的理由。”
“你看,人类就是很矛盾吧。”
“嗯,这么看来人类真的很矛盾啊。”他点头表示同意,“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问出了第二想问的问题。
“目的?”他没明白我的意思。
真是的,为什么这种词他都听不懂?
“你来到我这的目标。”
我试着换了一个说法,这回他终于听懂了。
“完成你的父母交给我的任务。”
“任务?”这次换我不解了,“什么任务?”
“你的父母说,想让我成为你的朋友。”
“朋友……”我喃喃着,仿佛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朋友……
对于过去的我来说,这是我愿意奉献一切去换取的。
简单的称呼,对当时的我来说是那么的闪亮,耀眼,又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个愿望也与其他的幻想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
“只要和你成为朋友,你就能离开这里吗?”
“我不清楚,不过也不排除有那样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你可能一辈子也离不开这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打算和你成为朋友。”
“为什么不打算?”他追问。
“因为我不需要朋友。”我直视着他,说出自己最后的答案。
太阳持续下落,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卧室顷刻之间被影子覆盖,一片昏暗。
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我们正在黑暗中四目相对。
“所以我劝你,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力气了。”
“可是如果我不能成为你的朋友,可能会一直在这里和你住在一起,而你又希望我可以快点离开,不是吗?“
啊,说的也是,如果不能和他成为朋友的话,他有可能一辈子要住在这里……算了,总之之后还是先找父母确认一下好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真没想到我会和他说了这么多的话,我本来一开始打算冷酷到底的,可为什么会……
这时,他像是转移话题般的对我说:
“晚餐的时间似乎已经到了。”
扭头一看,转眼间夜色已经爬满了整个天空,窗外漆黑一片,一天的工作也就此到了结束的时候。
“……去吃晚餐吧。”
我们下了地,打开卧室的灯后下楼来到了一楼厨房的冰箱前。
打开冰箱门后我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选了两桶泡面。
“为什么不吃面包了呢?”
“你要是想吃就自己一个人去吃。”
接着我又烧起热水,把调料倒进面中,而他也像早上那样慢半拍的重复着我的动作。
在热水烧好前,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打开了电视。
每天的工作结束后,离晚上上床的时间还有整整近四个小时,这种时候我一般都会去看电视,但我从来不会去在意电视里的内容,打开电视也不过是希望这个家能多出点日常感来充当背景音乐,让空气不再那么空虚寂寞。
对于我来说,电视机根本就没什么好看的,但对于他来说却非常兴奋,电视机打开的瞬间他就‘哇’的叫出了声。
“这个会发光的方形物体是什么?”
“你不认识电视吗?”我疑惑的(没有表现在任何层面)的问。
这个世界上还有没见过电视机的小孩子?对我来说真是难以置信。
可看他这一脸兴奋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来是装的,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电视。
“原来这个叫做电视啊……”他盯着电视机的画面感叹道,“真神奇啊,电视。”
“这可是好几个世纪前就有的东西了,你真的没见过?”
“嗯,我没见……哦!画面变了!”
电视机中的画面突然一变,他又兴奋的叫了起来,虽然他看起来和我同龄,但他这个样子又像是个比我小三岁的小孩子,真让人受不了。
“……你想看吗?”
他转过头来问我:“可以吗?”
“反正我不看。”
说着,我把遥控器交给了他,由于他从来没有看过电视,自然也不明白怎么用遥控器,所以我又教了他遥控器的使用方法。
他拿到后顿时像是个得到心仪礼物的小孩子似的,兴奋不已,开始一个人看了起来。
热水已经烧好了,我不想再理他,于是干脆自己一个人去吃泡面了。
我坐在餐椅上,望着眼前不远处正在沙发中直勾勾盯着电视的他,前几分钟他还兴奋的叫出了声,没想到这会就安静下来了。
不过他那么一脸认真的样子,是在看什么呢?
“你不吃吗?”我朝他问去。
“……”他没回话。
“再不吃的话,泡面会凉的。”
“……”他依旧没有回话。
真是的,那个家伙到底在看些什么?入神到连晚餐都不吃了。
“……不管你了。”
我完全可以对他不管不顾,自己吃自己的,可在吃的过程中,我又渐渐对他看的电视节目感到好奇,越发感到在意,最后以至于没动力吃下去了,干脆抛下泡面,小跑到沙发边坐了下去,想看看他正在看些什么。
这时我才发现,他是在看动画片。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不管什么动画片都是非常幼稚的,所以从没去看过,而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认真的看动画。
画面中有一台白色的机器人和两台绿色的机器人,那台白色机器人似乎在和他们对战,白色机器人的头部两侧射出了子弹,接着又是抓住一台绿色机器人的鼻子扯了下来,然后又在背后取出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武器一跌而起,把企图逃跑的那台机器人拦腰斩断,第二台绿机器人则从腰间取出一把斧子,跳着砍向白色机器人,可白色机器人又抬起手臂,用手中的武器刺穿了第二台机器人的身体,然后动画结束,响起片尾曲。
而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坐在沙发上陪他看完了一整集。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那两桶泡面,果不其然,已经不冒热气了。
“好帅气啊……”动画结束后他终于出了声,“你认为呢?”
“我觉得很幼稚。”
“幼稚?”
“因为现实里根本不可能有那种机器人。”
“可是我认为,今后会在现实中出现那种机器人的可能性并不是零。”他反驳我。
“就算有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我用一种十分卑鄙的说法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为什么这么幼稚的动画,我却可以看的那么入神呢?
而且,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在看的过程中,我的内心也确实产生了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感觉。
真是的,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我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害的。
“……我们去吃晚餐吧。”他终于想起来这件事情了。
“你还记得啊。”
“我听到你对我说的话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台白色的机器人后,我的身体就动不了了。”
“因为你,泡面已经变凉了。”我谴责的说,明明好不容易才吃上的……
“抱歉……”他一脸歉意的对我低头道歉,“不过,你也可以自己去吃啊,为什么不先自己去吃呢?”
对此我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出什么,因为这个问题就连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我真的是在好奇他在看些什么吗?隐隐约约中,我感觉不是那样的。
我一定是在对其他的什么感到好奇,至于那是什么,我果然还是不太明白。
这时,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感觉袭来,仿佛有小虫子在身上来回爬动,痒痒的。
虽然泡面已经凉了,但为了不浪费,我们还是吃了下去。
吃完后,我们又在沙发上接着看起了那部动画片,就这么一直看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
晚上关灯后,我躺在床上望着卧室的天花板,在脑中回忆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是个莫名其妙的一天一一我只能找出这种评价。
没错,今天一整天都在发生莫名其妙的事情,就连我都变得莫名其妙了,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内心产生了好多莫名奇妙的疑问。
今天我说过的话,加一起大概有过去一个月那么多了。
而最让我莫名其妙的是,我找不到‘为什么’的具体理由,只能将矛头指向他。
尽管我依旧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不可否认的是,一天下来,我确实对这个浑身上下都是迷的男孩子感到了好奇。
虽然已经到了上床的时间,但现在的我完全没有一点睡意。
他前不久才结束了自己对于那部动画片前几集的观后感,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但我猜他也还没睡。
此刻,卧室里安静的出奇,窗外只能看得见隐藏在云层之上,偶尔会展露一下身影的月亮。
在这听不到一点声音,寂静无声的环境中,我率先开口了:
“……你睡了吗?”
“没有。”躺在地板上的他回答道,“怎么了吗?”
“我睡不着,所以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不会讲故事。”
“那你就告诉我你是从哪来的之类的事情。”
“你是说我的过去吗?”
“对。”
我不喜欢这个陌生人,也不喜欢他动不动就问东问西的性格,然而,我的确对他的过去感到了好奇。
为了防止他误解,我又补充上了一句:“先说好,我是不会和你成为朋友的,我只是对你的过去感到好奇而已。”
“如果我说的话,你会让我到床上睡吗?”
“你要先说。”
“好,那么我说了。”
他从地板上坐了起来,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关于我是从哪里来的……其实我也不清楚。”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感到了意外。
“你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出生的吗?”
“我当然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生的啊。”他义正言辞的回答我,“我只是不知道我的故乡是在哪里。”
“那你的父母呢?”
“我也从没见过们。”他摇着头说。
我更吃惊了。
“听你的父母说,我的父母把我生下后不久就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去了,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也没听到过他们的声音。”
“那这么久以来,你都是自己一个人吗?”我看向他问道。
“嗯。”他只是面朝前方的点了点头。
月光下,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前一秒还很率真的双眸,此刻则变得蒙胧。
与此同时,我的心中响起了警戒锁被解开的回声。
起初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
然而……
“曾经的我,觉得自己很孤独。”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心中又响起了一阵回响。
他和我一样,过去孤身一人。
“我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也没见过和我一样大的孩子。”
他的语速很慢,听上去像是个大人在说话,声音很小,总是悄悄思考后才发言。
男孩子说话时总是会给我一种慌慌张张的感觉,可他是个例外,所以我可以安心的听。
他说了许多能和我产生共鸣的话题。
听着他的发言,我频频点头。
他就这样说了好久,我也听到了最后。
即便在听完他的讲述后,他身上的诸多疑问还是没有解开,但即便如此,我的心中仍感受到了些许的震撼。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也有我和我一样的孩子吗?
不,说不定不止有他,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许多许多,和我们一样的孩子吧。
为何我从没有察觉到这个事实呢?
半个小时后他说完了,而我体内的睡魔也开始渐渐苏醒过来,仿佛下一秒就能占据我的身体。
“我可以去床上吗?”
我本来想耍赖一下,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可以了’的,但也许是我的同情心在作遂吧,我还是答应了下来,让他到床上睡了。
他高兴的上了床,然后对我说一句‘晚安’后,就倒头睡了起来。
因为床上多了一个人,我只能往一旁靠了靠,不过我的床本来就挺大的,再加上我们的身体都还是个小孩子占不了多大地方,因此我也没感觉有多么的不适。
一一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明明有足足一条手臂的距离,可我看着他,却总觉得他那熟悉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我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
就这样,我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的睡脸所吸引,沉睡了下去。
那之后,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月。
而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天早上起来洗漱,吃完早餐后回到卧室,坐在窗边看天,中午去吃午餐,下午再继续看天,看到天空开始染上黑色的时候去吃晚餐,看电视,然后上床睡觉。
看似我的生活和过去没有任何变化,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因为现在的我,身边有了他。
起床,洗漱,吃饭,看天一一这些对我来说明明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与一个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每天早上他都会叫醒我,并对我说‘早上好’,会和我在一起吃早餐,会一言不发的在我的身旁默默和我一起看着天空,看电视的时候,我们会被动画中的世界深深的吸引,在床上睡觉时会一起谈论今天的剧集,在进入梦乡前,他会对我说‘晚安’,然后与我一同深深的睡去。
想有人能在每天早上叫醒我,对我说早安,和我一起吃早餐,想有人能每天陪我看天,想有人能陪我一起看电视,想有人能在上床后对我说‘晚安’,然后与我一同入睡……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曾经不断去追求的事物。
那些我曾经认为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物,就这样突然得到了。
对此,我感到十分意外的同时又相当的吃惊,不管我在干什么,只要有他陪在我的身边,我的心情总是会变得好奇怪,这好像还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而在于他短短一个月的相处中,我越发的察觉到,自己的过去是有多么的空虚,多么的孤独。
然而,他的出现正好弥补上了那块空虚。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渴望着什么了。
我只是在渴望一个能理解我的人,能倾听我的话的人,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仅此而已。
而那个人,就是他。
当我察觉到这一点时,我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紧闭着的那颗心,已经渐渐对他敞开来了。
说到这里,我打算再稍微提起一下他。
虽然我认为自己发生了变化,不过不只是我,他当然也是。
那天过后,他依旧喜欢动不动就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也许是因为刚来到这里紧张的关系吧,他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方式都有些不太自然,不过与我相处了一个月后,他那奇怪的说话方式也恢复了正常。
更这其中有一点最为突出的变化,就是他对电视的执着。
那天过后,他彻底喜欢上了电视,不仅仅是动画片,他也开始看起其他的节目,这其中他又喜欢上了一档料理节目,为此他还准备了笔记本,每次在看节目时都会把节目上关于料理的食材需要和做法都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
他的笔记我看过几次,规范方正的字体和大量的专业知识,让他的笔记本看起来像是一本教科书。
我好几次问他为什么那么认真,而他每次都会这么回答我:
“因为我觉得做菜很有趣,我想有一天也要做给你吃。”
当我问出为什么要做给我吃的时候,他又一脸正经的回答我:
“天天吃面包,不吃一点正经的东西怎么能行呢。”
老实说,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只是觉得他是在装样子,是在故意向我表现出‘我在为你着想’的样子,以企图和我拉近距离。
但在之后的一天,我在早上醒来时发现他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说,他拿着父母给我留下的钱去镇上买晚餐要用到食材去了。
在看到那张纸条后,我顿时失了神。
他不在了。
那一天,我一如既往的洗漱吃饭,接着回房间去看天。
可没了他在身边后,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明明在和他相识之前,我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的……他走后,我又不适应孤身一人了。
渐渐的,我没有心情再去看天了,就把脸贴在窗户上,紧盯着楼下的门口
他只是去买食材而已,又不是不会回来了一一我的心里明明清楚这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还是开始担心起来。
他为什么还没回来?要买的菜有那么多吗?从家这里走到小镇那也用不了多久,那他为什么还没回来呢?是因为迷路了吗?
对了,我还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家里的电话号码,如果他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会不会他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又会不会……被什么人给抓走了?
这些想法接二连三的不断冒出,化作利刃,将我的内心戳的千疮百孔。
太阳渐渐变为夕阳,天空中开始染上一片赤红色的色彩,房间也被染红,地板上,只能看到我一个人的影子。
最后,夜色悄然降临。
可他还是没有回来。
此刻我早已不在卧室里等待,而是在门口来回渡步着。
我不止一次的想要去找他,可每当我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内心就会止不住的发颤。
对于外面的世界,我感到深深的恐惧,而漆黑的黑夜更加剧了这种恐惧。
同时,我也对迟迟无法行动,一筹莫展的自己感到厌恶。
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勇气去开门,只能不断的在门口祈祷着,他能快点回到我的身边。
明明就在一个月前,我是那么的希望他可以快点离开我,但现在,我却又是那么的希望他可以回到我这……
接着,我终于察觉到了。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才一个月而已,我却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几乎每隔五分钟就会看一次客厅墙上的时钟。
8:03……他没回来。
8:08……他没回来。
8:13……他没回来。
9:58了,他还是没能回来。
此时的我已经精疲力竭,甚至连祈祷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蹲坐在门口发呆。
这让我想起了六岁生日的时候,那天我也是像现在这样,满是不安和恐惧的等待父母回家,可此刻我的恐惧却远比那时要强上数十倍。
接着,十分突然的一一
叮当。
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门铃的一声脆响。
下一秒,我想也没想的,连门外的人是谁都没确认,就打开了门。
出现在门口的,是手提的各种大大小小塑料袋的他。
看到他的脸后,我心中的不安与恐惧顿时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着急的问。
他却一脸轻松的回答我:“因为我对这个小镇感觉很好奇,所以一不小心就走了一天。”
听到他的这个理由和看他那一脸轻松的样子,我生气了,既生他的气,也生我自己的气。
“我一直在担心你,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当然会回来了!”
他坚定的说着,随后语气又弱了下来,颤颤巍巍的对我问:
“你……生气了吗?”
“生气了。”
“真的?”
“真的。”
“可我看不太出来……”
对此我没有再回答,只是死死的盯着他看。
“……对不起,下次我会早点回来的……”
恐怕他也察觉到了吧,于是又向我郑重的弯腰道歉。
听到他的道歉,我心中的火焰也开始退去,留下来的余温也变成了安心的温暖。
“好了,总之快点进来吧。”
“好的,啊对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做晚餐吧?”
我本想说‘不用’,可这时我的肚子又十分不争气的‘咕~’的叫了一声。
对此他只是笑了笑,提着塑料袋就去掉到了厨房。
我关上门,走到客厅的餐桌前坐下,静静的看着在厨房中,他踩在椅子上,那小小而忙碌的身影。
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注视他的背影。
他用熟练的动作处理食材,打开煤气灶,还在身上穿上了我父母做饭时会穿的连体围裙,不过对他来说明显太大了,显得不怎么合身。
但在我的眼里,他那小小的背影突然间变得好高好高。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入了神。
就连时间的流动和饥饿感也一并忘记了。
在我的肚子不知响了多少次后,他有点费力的将一个大大的,还在冒着热气的炖锅摆到了餐桌上。
听着锅内那咕噜咕噜的冒泡声,我想应该是一道炖菜吧。
“这是什么?”
他笑而不语,随着他口中夸张的‘当当!’的音效,他打开了锅盖,白色的蒸汽与香味顷刻间直冲天花板,接着涌入我的鼻腔。
沸腾的锅内是金黄色的土豆块与炖肉。
我突然想起了他的笔记本上的内容,这道菜是土豆炖肉,而且还是我一直都想吃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啊,他为什么会给我做这道菜呢?偶然吗?
我向他投去疑问的视线,我的视线中应该不存在任何感情才对,但他却像是透过我的眼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边把碗和餐具摆在我的面前,一边回答我:
“上次你陪我看节目时,我发现了你很在意电视里的那道土豆炖肉,就觉得你应该很想吃那道菜吧,于是今天就做出来了。”
话毕,他盛了一碗递给了我。
“不介意的话就尝一下吧,你也应该饿了吧?”
他说的没错,早上吃了早餐后,到现在我再也没吃过一点东西,再加上眼前的土豆炖肉实在是过于诱人,所以我只是‘嗯’了一下就开始吃了起来。
“啊对了,小心……”
因为太过心急,我一时间忘记了这道菜是刚做好的,舌头差点没有被烫伤。
他从我的手中接过勺子,盛起一勺后吹了吹,然后无言的将汤匙递到我的嘴边。
无疑,他是想喂我吃。
我对他这大胆的动作感到十分意外,不禁心想: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吗?
不过仔细想一想的话,我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吗?那么这样一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我这么想着,一点点张开了嘴巴,发出‘啊’的长音含住汤勺,闭上眼细细咀嚼。
“味道怎么样?”他面露几分紧张的问我。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了。”我如此评价道。
我没有夸张,而是真真正正的这么觉得。
在此之前,我的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冰冷无味的面包,而这道菜是那么的温暖,哪怕已经咽下,也可以经过食道抵达肠胃,再将那股温暖传达至全身。
他微微低下头,用十分认真的语气回答我:“太夸张了吧?”
“是真的哦。”
“那也许是你太饿了吧?”
“我觉得就算我吃饱了也会觉得美味的。”
我这么认真的回答他,而他则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我是多么的想把此刻内心的真实情感传达给他啊!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将心中的感情透过声音和表情传递给他。
我的声音冰冷毫无起伏,刚刚在说那些话的同时,脸上也一定什么表情都没有,面对我的这副冷漠,哪怕我是他,也肯定会怀疑那番话是否出自真心。
想到这里,我的头不禁低了下去,心中开始隐隐作痛。
“还要吃吗?”
“……嗯。”我用力点头。
他又在碗里盛起一勺,吹了吹后,一口一口的喂我。
每一次含住勺子我都小心翼翼,每一次咀嚼都要细细品尝。
仿佛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到的食物。
我们吃完晚饭过后就快到睡觉的时间了,所以我们没来得及洗碗,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
那天夜晚,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向他说出了多年间我一直不曾对其他人说过的,我身上的烦恼。
至于为什么会说,还是向往常那样,我自己也不得而知。
“诶?你说自己的感情不能体现出来?”
听到我的那些话,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父母上次回来后他的表情好像丰富了许多,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脸上基本上没什么表情的。
“不过,不能体现感情是什么意思呢?”他刚刚那一脸的吃惊又变为了不解。
“你看,人们在感到开心的时候会笑,感到伤心的时候会哭,感到生气的时候会皱起眉头,吃惊的时候会张大嘴巴,不是吗?但我就办不到,不论心里有什么感情,说出来的话就像现在这样冰冷冷的,脸上一直没有表情,既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原来你是有感情的啊……”他呢喃着,“这么久以来,我从来没有在你的身上看到过什么表情,我还以为你没有感情呢,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现在才告诉我?”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过你的。”我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把视线撇到了一边,“不过,因为现在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所以我觉得可以告诉你了,就是这样。”
这么解释后,我自己都觉得别扭,于是干脆用被子把自己一半的脸给蒙住。
一个月前,我嘴上还说着‘我不需要朋友’这种话,但现在我又自顾自的说‘你是我的朋友’,这样也太……
他明显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便问我:“可是,你不是说过自己不需要朋友吗?”
“我是这么说过,但现在……我又觉得自己需要朋友了。”
不,不是现在,而是一直。
从一开始,我就在迫切的渴望有人能陪伴在我身边,外表越是装作不需要,也就代表,内心越是需要。
我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将这些话暂时藏在心底。
“人果然是矛盾的存在啊……”他感慨道,“总是会做出与自己想法背道而驰的行动,或者说出与想法背道而驰的话来,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应该是所谓的人心吧?”我说出自己的猜测。
“人心?人心又是什么?人类的心脏吗?”
“那只是字面意思上的吧,真正的人心,大概是类似于心境之类的存在。”
“总感觉是很难明白的存在呢。”
“就是因为看不清摸不透,所以才叫做人心嘛。”
对我来说,即便拥有比成年人要聪明上数十倍的大脑,也无法看清摸透那些大人们平时心中的想法。
人心太难懂了,只因我们也是人类。
这让我不禁联想起了我们常看的那部机器人动画,动画中的男主角常常会自问:为什么人类始终无法互相理解彼此?为什么会不断犯下相同的错误呢?
也许,那大概也是因为人心的关系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收起话题似的开口,“谢谢你,能让我成为你的朋友,我很开心!”
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简单来说,那是只有人在发自内心感到喜悦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那灿烂的笑容没有掺杂任何的杂质,有的只有小孩子独有的纯粹与天真。
既便那张笑脸处在阴影当中,但我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笑容是如此的让人沉迷,又让人向往。
我也能有一天可以像他那样,露出那种笑容吗?
“不过关于你说的那件事情,我想应该快点找到解决方法才行,你也希望可以把自己的感情表露出来吧?”
“嗯。”我用力的点头,“不过要怎么办好呢?”
“嗯……”
我们两个人分别陷入了思考。
过了一会,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子,用兴奋的口吻对我说道:
“对了!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明天就是暑假了!”
“我们又没有上学……”
“上学?什么是上学?”
“就是去学校学习的意思。”
难道他的故乡连学校都没有?那里倒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这样啊……虽然不是太明白。”他一幅什么都没明白的样子,“那么接着说我刚才的话,电视上说,暑假时小孩子们会一起出去玩,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你说自己没有办法笑出来,我想并不是因为真的没有办法,你其实是可以的,只是长久以来没有经历过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所以才渐渐的忘记了怎么去笑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
我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现在想起来,在我五岁之前本身就不存在感情,就像是长时间不去使用一个工具,久而久之就忘记了怎么去使用一样,他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具体要怎么做好呢?”
“很简单,在暑假里我们去寻找能让你开心的事情不就好了吗?”
话说出口后,我被他的答案吓了一跳。
如果笑不出来,就去找能让自己笑出来的事情就好一一这么简显而易见的答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注意到呢?不,说不定过去的我连那个想法都没有吧。
但是他的答案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内心深处,仿佛打下了一剂强心针。
说不定,我也可以像他那样笑出来了……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兴奋不已。
“明天,我们就一起去努力试试看吧!”
“……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的声音好像比以前相比,音量要高出几分。
窗外,宁静的夜中传来了阵阵寒蝉的鸣叫声,犹如在宣告着夏天的到来。
就这样,我们的暑假开始了。
暑假的第一天,我们吃完早餐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起在卧室里看天,而是在客厅里展开了名为‘H’计划(Happy)的作战计划,这个计划的目的便是定制数十个可以让我笑出来的方法,以便在之后的日子中一个一个的去实现。
为此,我们专门做了一张表格贴在墙上,每完成一项就在项目上打上一个叉。
我们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想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法,终于完成了项目表,上面写的31条计划正好对应一个月的暑假时间。
然而,我们的进展并不顺利。
第一个计划是挠痒痒,听他说这是让人笑出来的最快捷的方法,不过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挠痒痒而笑出来,我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不论是挠我的腋下还是脚心,我都没有一点感觉(让他触摸到我的身体,反而让我的心有点痒痒的),总之,我还是没有笑出来。
第二天,他又去镇上的图书馆借来了许多的笑话书回来念给我听,可我从头听到尾,也没有觉得有哪一点好笑,也许是我的幽默细胞不够,又或者只是我单纯的听不懂吧,总之这个计划也失败了,我们只好在项目上打上一个x。
接下来的一天,我们玩扮演游戏,我们所扮演的角色是那部机器人动画中的主人公和反派,我扮演的是白色恶魔,他扮演红色彗星,为了这次的游戏,他还特地去写了剧本,我们按照剧本上所说的展开了对决。
过程中,他的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让我见识一下联邦军ms的实力吧!’和‘联邦的ms都是怪物吗?!’之类的经典台词,可一天下来他倒是玩的很开心,但我从始至终都在毫无感情的说着剧中的台词,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剧中的主人公一样帅气。
我感到很没意思,于是这个计划也被我们打成了x。
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之间暑假已经过去了一半。
可目标表上的一半计划都失败了,对此我感到有点泄气,情绪也不像一开始那样高涨了。
“不要放弃啊!”
等我说出自己的失落时,他那么对我说。
“动画片里的主人公不经常这么说吗?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如果现在放弃的话,说不定你今后的一生都不能再笑出来了哦!你不想那样吧?”
“我是不想,可是……”
“暑假才过去一半呢。”他用乐观的声音说着,“让我们再努力试看吧!”
也许是被他的鼓励所打动,我也再次打起了精神。
然而,上帝大概很喜欢看我们两个小孩子胡闹的样子吧,我们的计划从来就没有顺利过,无论用什么方法,我还是没有办法再笑出来。
不断的试错过后,计划表上的最后一个计划已经被打上了X。
可我还是没能笑出来。
“不要放弃,一定还有什么方法的!”他一如既往的在我身边鼓励我。
但我已经失去了信心,听不进去他的话了。
“我打算放弃了。”
“不能放弃……”
“我们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可计划到最后不还是失败了吗?”
“但……”他的头低了下去,声音却卡在了口边,恐怕他也说不上来什么了吧。
“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笑出来了吧。”我自暴自弃的垂下了头
这时,他低着的头反而突然抬了起来,直直的望着我。
看到他的脸后,我稍微愣了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那么认真不服输的表情。
简直和动画中陷入绝境的主人公一模一样。
“我不会放弃的!”他直视着我,大声说道,“还有一天的时间,明天……我一定会让你笑出来的!”
“……”
“所以,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吗?”
“为什么……你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我不小心将自己的心里话喃喃了出来。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他毫不犹豫的大声回答我。
我看着那双瞳孔,陷入了恍惚。
那双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是那么的坚定。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语仿佛有魔力似的,让我的内心再一次渐渐充满了力量。
是啊……动画片里的主人公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放弃的。
我相信他可以为我带来笑容,一直相信着。
所以,我打算再稍微努力一下。
第二天,我们来到了暑假的最后一天。
早上8点左右,我被他准时从床上叫了起来。
“早上好!”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白色的天花板,而是他朝气蓬勃的笑脸,就连那句‘早上好’听起来也比平时要精神上许多。
“早上好……”我从床上坐起,伸了伸腰,“今天你很有精神的样子啊。”
“因为今天是暑假的最后一天了啊,快起来去洗漱吧,之后下楼去吃早餐,我在楼下等你。”
“好……”我迷糊的说着,他点点头后便离开了我的卧室。
我在床上转过身,往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
明媚的太阳高挂于天空中,明明还不到中午,可窗外也已经被强烈的光线照耀的白花花的,就像曝光过度的照片似的,行道旁的树木上满是绿叶,透过阳光散发出一股淡绿色的光芒,照亮了树下的阴影,天空中可以看到几朵不规则形状的白云缓缓飘过,但没有一片遮挡住太阳,仿佛就连他们也在畏惧着太阳强烈的光线而不敢靠近。
眼前的风景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我已经看过许多次了,但我总觉得今天的这番风景就比以往还要特殊。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过不了多久,这样的景色就看不到了的关系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向了窗台上的日历,日历上的8月31日附近有一句大大的‘最后一天!加油!’。
我去卫生间洗漱好后走到一楼,这时他已经在餐桌前坐着等我了。
“今天你的计划是什么?”我问着,走到餐桌前坐下,开始吃起他做的早餐。
他则对我神秘一笑:“我打算带你去一个地方。”
“要出门吗?”
“当然要出门了。”
“可是,我不想出门……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外面的世界吧?”
自从我搬到这里后,除了父母要带我出门以外,我几乎从没主动迈出过家门,原因也很简单,小时候的经历让我对外人的视线感到恐惧,自然也对外面那无时无刻存在各种视线的世界充满了恐惧,既便这座小岛上的人口远远不及哥伦比亚也无法改变这个现实。
我一直认为这个小小的家才是我永远的归宿,既然不出门也可以活下去,对我来说也就没有出门的必要了。
现在想来,父母之所以会把家搬到这个远离城市的小岛上,也是考虑了我的烦恼吧。
总而言之,我不想外出,也不喜欢外出。
可我明明已经告诉过他了,但为什么……
对此,他用大人般的温柔语气回答了我:“我知道啊,可既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走出家门。”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只有你去到了那个地方才有可能会笑出来。”
“为什么你这么坚信,去了那里我就可以一定笑出来呢?”
这句话看似是在疑问,但事实上只是我因恐惧而打出的烟雾弹。
但他却又像从我这毫无感情的声音中听到了我的内心的声音,对我说:
“我知道你很怕出门,不过,我会陪着你的。”
一直以来,他的话语总是会给予我力量。
可这次,就算有他能陪在我的身边,我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不会感到恐惧了。
所以我低下了头,沉默了起来。
“……我不会强迫你的。”
面前传来了他温柔的声音。
“不过,我觉得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一定会没问题的。”
我被他的话语所惊动,抬起头来,正遇上他那温柔的视线。
在他那温柔的目光中,我好像还看到了点别的什么感情,可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吃完早饭一个人回到卧室后,我就一直在思考着。
在做了近两个小时的思想准备后,我最后还是决定和他一起出门。
因为他的那句[我觉得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一定会没问题的。]
在说出那句话时,他的眼神很是温柔,但在那温柔之中我还看出来了点别的什么。
过了很久我才终于察觉到,那个我说不上来的存在,其实是他的盼望。
他在盼望着我,希望着我能够迈出去那一步。
我其实是知道的,自己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可我明明知道这一点,但长久以来却从没有勇气去改变,也更没有去做出改变的想法。
可是如果有他陪着我的话……
我想,也许我就能做到了吧。
对我来说,他就是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仿佛只要站在他的身边,这世上的一切不可能,皆会化为可能。
所以最后我还是鼓起了勇气,答应了下来。
而现在,我正在为了一会的外出而久违的换上衣服。
我换上了父母前些日子从哥伦比亚寄给我的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包裹里还有一双白色的凉鞋,考虑到今天的天气可能会有点炎热,这样的穿搭是最适合出门的。
换好后,我也没忘记在衣柜中找到那顶大大的草帽,将其戴在头上。
如果一定要出门的话,不论春夏秋冬,我就必须要带上这顶草帽,我从没有把它当做用来遮阳的帽子,相反,一直以来我都把它当做能够逃避人们的视线,以及遮挡我的视线的工具,只要带上了它,别人就看不到我的脸,而我也就不会看到他们,以及整个世界了。
换完衣服后,我走到了镜子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一顶大大的草帽,大小十分合身白色连衣裙,脚上的白色凉鞋……看起来就有些像是在青春类型的电视剧中,会出现的女主角。
明明只是换了一身衣服,给我的感觉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没想到简单的换身衣服,给人的感觉就能有如此大的不同……现在的我好像能有些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女孩子每天出门前,都要花大把的时间在换衣服上面了。
“换好了吗?”一楼传来了他的催促声。
我小跑到门口,这时他已经在门口换好鞋子等我了。
“准备好了吗?我们……”
他看到我的样子,身体顿时僵住了,嘴巴半张着,看起来对我的这一副装扮感到十分意外。
“你觉得……怎么样?”我怀着坎坷不安的心情问出了这个问题,头也不自觉的低了下去,紧张的下意识抓住了裙摆。
半响过后,他的答案终于传到了我的耳中。
“我觉得很适合你哦。”
听到他那肯定的话语,我迅速抬起头,正遇上他盯着我上下打量的视线。
他这么来回的盯着我看,又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心里痒痒的……
“你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啊,没什么,只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穿睡衣以外的衣服,所以看到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呢。”
“那,穿睡衣的我和穿连衣裙的我,你喜欢哪一个?”
“嗯……”
他像是被我的问题问住了,闭着眼睛,一只手托住下巴发出‘嗯’的思考声。
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每次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问题时就会做出类似于沉思者的动作,上一次父母回来之前他还不会这么做呢。
很快他又猛的睁开了双眼,找到了答案:
“我其实都很喜欢。”
“这个说法好卑鄙啊。”
我感到有点气愤,总觉得这样的说法是为了逃避选择,所以才干脆说‘我都喜欢’这种话。
可下一秒一一
“我是说,不论你穿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他看着我,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样啊。”我也平静的说着。
虽然我现在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波动,然而他的话早已在我的心里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我说不出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但还是将‘他也喜欢我穿连衣裙的样子’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他的一只手中提着一个我没见过的布袋子,便问:“这是什么?”
“嗯?这个啊,这个是……”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他没再说下去,而是把话题一转:“总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我对他这故弄玄虚的样子感到不解,他看到我这样子却显得很开心。
“好了,我们也是时候该走了吧,准备好了吗?”
我站在原地,先做了三下深呼吸。
接着,我对他点了点头:“嗯,准备好了。”
他点头回应我,随既走到我的身后。
无疑,他是想让我自己去打开眼前的房门。
在他的注视下,我走到了房门前,朝向门把手伸出了自己的手。
过去的日子里,我曾不止一次做出过这个动作,但每次最后都会因恐惧不安而把手收了回去。
而这次,我的手已不再颤抖。
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后,我扭过头朝身后的他看了一眼。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的看着我。
但我知道,他是在透过自己的双眼在无声的对我说:“你可以的。”
他那无声的鼓舞,确确实实的传达到了我的心中。
我转回身面朝房门,做了最后一次深呼吸。
我缓缓拧动门把手。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门被打开了。
与此同时,我的心中好似也响起了什么东西被打开的清脆回声。
开门后,一股猛烈的气流向我扑面而来,那不是热浪,而是一股类似于气息的东西。
准确点说,应该是大自然的气息。
门外是一片白色的世界,与门内的阴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死死的注视着眼前,仿佛那里是一片从未见过的奇异世界。
而现在,既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他,我不得不迈出步伐,前往那片我一直感到恐惧的世界
我闭上眼睛,向前迈出一步。
此刻的我已经什么都不去思考了,身体像是只剩下了本能一般,左脚,右脚,左脚,右脚,机械的重复。
当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时,我抬起头,睁开了双眼。
眼前耀眼的光线让我不禁眯起了双眼,即便头戴草帽也无济于事。
我的眼角好像变得有点湿润,我知道这是因为长时间待在阴暗处,眼睛突然遇到强烈光线的本能反应,但此刻,我更希望将眼角的湿润理解为感动。
我看到了一轮巨大的白色圆球一一太阳。
而现在,我正站在太阳下,感受着强烈的光芒包围着我的身体,无论是身还是心都被照耀着,从而感到了一股温暖。
我想,那些常年在地下生活的人,第一次在地面上看到太阳时,也和我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你看。”
他走到我的身前,转过身来。
“也没那么难吧?”
阳光下,他的笑脸比往日还要耀眼。
我很想向他回以一个笑容,可最后我脸上的表情也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一路上,我们沉默不语。
他走在前面领路,我则跟在他的身后。
路途中我一直在左顾右盼,环视着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一一树木,绿叶,野草,天空,白云,太阳,道路两旁的电线杆以及我们脚下的沥青路。
所有的一切都稀松平常,可我却觉得这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他们一样,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
我们从家出发,朝西径直的走着。
温暖的西南风吹来,带来了几分凉爽的同时,也带来了夏天的气息。
行道树的绿叶闪闪发光,在树下乘凉的寒蝉紧贴在树干上呜叫着,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朵朵的白云,像是一只只绵羊。
我将视线从景色移到眼前的他的背影,问道:“我们还要走下去吗?”
“嗯,还要再走一段路,不过不会太远的。”
他回过头说,放慢了一点自己的步伐,走到了我的身边。
“对了,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明知故问。
“久违的出门的感觉。”
“我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像现在这样,被大自然的气息所包围,两个人并肩走在寂静的道路上,仿佛世界上剩下了我们两个人……这种感觉我实在无法言明。
“不过,那种感觉也不赖,对吧?”
是啊,这种感觉……真的还不赖。
“不过话说回来,这条路你已经走过很多次了吧?”
“嗯,每次去镇上买食材或者去看书的时候,我都会走这条路,这附近的哪条路通往哪里,我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镇上?我们要去镇上吗?”我有些担心的问,因为去了镇上就肯定会遇到其他人的视线了。
他摇了摇头说:“不,我们的目的地是在那。”
说着,他指向了前方。
我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的道路尽头已经可以隐约的看到小镇的影子。
但他所指的方向并不是那里,仔细一看我才发现,小镇的附近有一片田野。
“是那片田野吗?”
“虽然不是,但接近了。”
说完后没一会,我们便走到了那片不太大的田野,不过他没有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而是走向了右手边的一条田间小道。
我接着跟在他的身边,走着走着,小路两旁的绿色突然间变为了耀眼的金色。
转眼之间,道路两旁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田。
看到此情此景,我真的很想‘哇’的叫出声来,但现在却只能张开口,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正如其名,大量的向日葵将自己的花朵朝向阳光最为耀眼的方向,明明是如此猛烈的光线,但它们却丝毫不畏惧,反而还张开了形似手臂的大片绿叶,将那光线拥入怀中,金色的花瓣也因此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是这里吗?”我问他。
“虽然这里也很漂亮,不过……不是哦。”
“那到底是在哪里呢?”
他再次指向前方。
而这次,他的指尖所指向的是不远处的一座山丘。
在看到那座山丘时,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咕咚的猛烈跳动了一下。
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感从我的脚底蔓延至全身,最后化为了信号流入到我的脑神经内。
“就是那里!”他兴奋的叫出声。
我们又沿着这条道路走了一段时间。
向日葵花田已经在路边消失,渐渐的,远处的森林里传来了寒蝉的叫声,我们就这样走进了山丘下的一片森林。
虽然太阳高挂在天空,但森林里却像是夜晚那样昏暗,有大半的光线都被头顶上方的枝叶所遮挡住,只有几缕光亮可以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射下来,在昏暗的森林中显得格外耀眼。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森林这种地方,和我想象中的不同,这里既没有花朵,也没有栖息在这里的各种动物,有的只有不断延伸的树木,路边的石头和脚下的土路。
我们从山脚下一点点的朝上爬去,说是爬山,但坡度其实相当的平缓并不陡峭,所以爬起来也算是轻松。
路途中我还看到了一条小溪,河流流过杂草丛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响亮。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森林里,尽管这里并无特别之物,但对于第一次登上山的我而言,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一阵强风呼啸而过,亮绿色的森林就持续轻声呢喃。
从这里看去,还可以看到远方连绵的边陲山崖,山丘绵延不绝,房屋依次排列,屋顶的瓦砾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从这里也可以看到镇上零零散散的各类建筑物,纵横交错的道路在建筑物之间延伸着,上面偶尔会看到流动的光点,那是汽车。
从丘陵上方俯视下方,可以看到街道树与覆盖在远处丘陵上的森林在沙沙摆动,虽然声音传达不到这里,但能明确的观察到风拂过了整座岛屿。
“我们还没到吗?”走了一段时间后,我第三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并不是因为我想休息,相反,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我好想快点到那啊。
他也和我是一样的心情吧?所以走到现在也没有停下过脚步。
这时,他突然朝前方大叫了一声:“就在那里!”然后跑了起来。
我也跟着跑了起来,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视野两旁的树木开始飞快的从身后退去,眼前就是林间小路的尽头,那里已经没有树木的遮挡而呈现出一片白花花的入口。
在踏入到那白色的世界时,我不禁眯起了双眼。
过了一会,我再次睁开了眼睛。
随后,我失神的楞在了原地。
眼前是一片绿色的平原,好似铺着一层绿色的地毯平整,没有一棵树。
耀眼的阳光让周围变得灿烂,头顶上一朵零碎的白色云朵以飞快的速度流动着,明明在生成雨层云的4千米高空上刮着仿佛能吹飞一切的强风,这片草原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不可思议。
站在这里,苍穹仿佛要从上方将我盖住,总觉得自己的头顶似乎会被天空吸过去。
他小跑到山丘的尽头,转过身来对我摆着手,招呼我过去。
我小跑到他的身边后,眼前的景色再一次冲击着我的视觉神经。
站在山丘的尽头,不论山下的树林,平原,花海,还是远处包围着小镇的群山,包围着小岛的大海,都可以一览无余,一张色彩丰富缤纷,而又活灵活现的画作就这样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被这样的景色深深的折服,心中一时间只剩下了吃惊这一感情。
然而我之所以会感到吃惊,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景色过于美丽。
比这更重要的是一一实在是太像了。
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梦境中的景色是那么的相似,好似这里就是按照我梦中的场景所打造的,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没能分辨出来这里是现实还是我的梦境。
没错。
这里,就是我一直想来的地方。
我想来到这里,想一直都在这里。
我一直认为,自己永远也无法到达那样的地方了。
可现在,我正站在这里呼吸着,行动着。
原来我的内心一直向往的地方,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他离我是那么的近。
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耳边他的声音让我回过了神来。
“就是这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嗯,很漂亮,我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景色……”
我撒了一个小谎,现在的我还不打算跟他说起,我过去梦中的景色这件事情。
“其实这里也是我偶然发现的,还记得那天我去镇上买土豆炖肉的食材那天吗?回来的路上我发现了那条不太显眼的小路,当时我就觉得很好奇那条路会通往哪里,所以就走了下去,走着走着就发现了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环顾着四周,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股小小的自豪。
“走了这么久的路你也累了吧?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嗯,好。”
我们在草地上席地而坐。
接着,我问他:“对了,你今天带我来这里是想干什么呢?”
“干什么?当然是为了让你笑出来啊。”
“这我知道,可是你打算怎么做?”
我这么问,然而他却对我轻松一笑。
“怎么做?当然就像往常那样,什么都不做啊。”
“诶?”我在心中大吃一惊,“什么都不做……是什么意思?”
什么都不做,要怎么才能让我笑出来呢?
他一如既往的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笑了笑,然后伸出一只手指,指向了头顶上方。
我抬起头。
一片广阔无垠的碧蓝天空映入眼帘。
那片天空实在是太蓝了,仿佛是人工造制的,大量柔软的银色云朵散布在空中,不过云朵的缝隙里还能窥见一抹水蓝色的天空。
空气中夹杂着青草的气息和淡淡的海水的气味,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让草地像浮出水面一般变得明亮,明亮的光线朝着前方滑去,仿佛有什么人在天上用激光分析这座山丘的分子结构。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好美……”我发自真心的如此感叹。
在过去,我所看到的天空永远只有一块窗户的大小,如此广阔的天空一直以来都只存在于我的梦境,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出门的关系,不知不觉中,那片只有窗户大小的天空便潜移默化的让我下意识的认为,整个世界的天空就只有那么一小块大小。
可是到现在,我才发觉,那块过去的我所拥有的天空是有多么的渺小。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古老的故事一一井底之蛙。
现在想想,我不正是那只井底之蛙吗?因为无法跳出那口井,便将头顶上的一小块天空当做自己的全部,既没有跳出去的想法,也没有跳出去的那份勇气。
“我原以为,自己人生中的那片天空就只有那么一点,而实际上,就像这片天空一样,比我自己想象的要大的多……”
我眺望着眼前的一切,将那句一直藏于心中的话一不小心说了出来,仿佛是那阵风将它从我的体内吹出来似的。
像细沙一般的浮云在空中缓缓流动,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风,绿茵茵的草坪上响起了波浪般的声音。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群山,草地,小镇,花海,所有的一切都安详的浮现在温和的阳光里。
轻柔的微风抚摸着我们。
他的声音也顺着那阵风一同传来。
“井底之蛙不知世界之广阔,却知天空之蔚蓝。”
听到这句话,我猛的转过头看他。
他抬着头,依旧注视着那片天空。
“……身处何处都无所谓,好好注视天空之蓝吧,阴天也好,雨天也罢,就算被迎面的冷风吹的睁不开眼,好好回想起天空之蓝吧。”
他转过头来看我。
“这样,一定能去往任何地方。”
说完,他对我笑了。
我在心中默默的思考着,他刚刚所说的那些像是诗句的话。
现在的我算是抵达了广阔的世界了吗?说不定我仍然身处井底,一心向往着那广阔的天空而已。
我明明不知应该前往哪里,可却一直在自己的梦境中,追寻着那虚无缥缈的世界。
直到走出家门之前,我也许从未跳出过那口井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再次抬头看天。
天空依旧湛蓝,尽管有白云的遮挡,却依旧非常的蓝。
在那云层之上,便是一望无际的蓝天。
知晓了这片天空的我,之后又能做到什么呢?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说起来……”
我低头看他,发现他正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挠着自己的脸颊。
“刚才的那些话从我的口中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奇怪?”
“嗯,是有点。”我点头同意,那些话不管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六岁小孩子会说出来的。
“那些话我是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我只是随口一说,现学现卖而已啦。”
“真的吗?”我表示怀疑。
“真的。”
不过我其实知道,他在说出那句话之前有一段空白的沉默,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思考这话语了吧。
而且他之所以会说出那句话是随口说的,恐怕也是在潜意识的告诉我:别往心里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句话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心中。
井底之蛙不知世界之广阔,却知天空之蔚蓝一一我在心中再次默念。
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句话了。
“不过我觉得,你其实也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哦。”也许是想转移话题,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松。
“公主?什么公主?”
“就是那些可怜的公主啊,他们被邪恶的坏人或者恶龙抓走关在城堡里,伤心的公主只能每天在窗前仰望天空,等待着英雄骑着飞龙从前而降,拯救自己……我觉得你就是那个公主。”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与那些公主们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不同的是,我没有被任何坏人抓住,那个真正将我囚禁起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那么,那些公主之后的故事呢?”
“之后英雄经历的千险万难,骑着帅气的飞龙,手持宝剑打败了坏人,拯救了公主,然后二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所有的故事基本上都是这个结局。”
“不过,这个结局不是很美好吗?”
“是啊。”
英雄……吗……
过去的日子里,我也就像那些公主,日日夜夜的盼望着有人能带我逃离那片孤单的世界。
而现在,我已经被拯救了。
而那名英雄,如今正坐在我的身边。
“如果我是公主的话……”我喃喃着,“那么,你就是那个英雄了吧?”
“为什么?”他不解的问。
“……不,没什么。”
这么回答后他变得更不解了,不过并没有向我继续追问,而是忽然拿出了我一直都很在意的布袋子。
他打开后我才知道,里面装的是一个银色的午餐盒。
“饿了吧?”
说着,他打开了午餐盒,两块精美的三明治出现在眼前。
“来吃吧,这是我今天起早做的。”
他递给我一块三明治,我对他说了一声‘谢谢’接了过来。
“你亲手做的?好精致啊。”
我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三明治,里面不仅仅夹了煎过的鸡肉,还有生菜和煎鸡蛋,番茄和沙拉酱汁,面包边也切了下来,切面相当的整齐,看起来有点像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可以的话,能尝一尝味道如何吗?我第一次做三明治,所以有点担心……”
这是他为我亲手做的,一想到这里,我便有些不忍心咬下,甚至想收藏起来。
不过食物的使命就是被吃掉,所以我还是在三明治的三角位置上咬下了一口,闭着眼睛细细的品味。
“怎么样?”
“嗯,好吃。”
对此,我只能说出这两个字的评价,也许现在我的大脑内只剩下了这两个字吧。
不过我想,不论我口中的是什么,我都会说出‘好吃’这两个字。
“你很擅长料理呢。”
“是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擅不擅长,每次在吃自己做出来的饭菜,也没有觉得好吃过,就只是觉得有点咸味而已……”
“你应该要自信一点的,如果你想的话,今后一定会可以成为一名好厨师的。”
“诶?真的吗?”
“嗯,真的。”
“是吗……不过你能喜欢我做的饭菜真的是太好了,我很高兴哦!”
他看着我,笑了,也吃起自己的三明治来。
我们就这样一边吃,一边坐在山丘的尽头,看着眼前的风景。
暖洋洋的风吹拂草原,耳边只有风的声音,我们好像正身处世界的尽头,眺望着整个世界。
吃完后我们收拾好了午餐盒躺在了草地上,开始像过去那样看着天空。
躺在草地上,我们聊了很多话题,过程中我跟他说起了我的过去,我明明没打算现在就告诉他的,可当我回过神时,我就已经把话说出了口,并且我无法阻止自己。
我几乎是把有关自己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从在哪出长,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的父母在我看来是什么样的人,我还告诉了他过去的我没有感情,告诉他过去的我有多么的寂寞和悲伤,告诉他过去的我甚至一度很讨厌天空,每次看见都会令我联想起一无所有的自己。
过程中,他一直在倾听着我说的话,没有对我的事情表达出任何的看法,只是在安静而又认真的倾听。
我不知用了多久才把那些过去都说完。
全都说完后,我们仍在抬眼望着这片天空。
朵朵白云在不经意间缓缓流动。
渐渐的,我们开始沉默不语。
草原上吹着温暖潮湿的风,蓬松柔软的云堆积的高高的,太阳偶尔会从白色的云层中透露出来,又马上躲了回去,这种感觉就像是天空的照明开关打开了又关上。
沉默之下一片寂静,耳边只有风吹过青草的声音。
不过我并不为这样的无言感到拘束。
不如说,我很庆幸,在这样的日子里也能有人陪在我的身边。
“真不可思议啊……”我喃喃说道。
“怎么了?”他转过头来看我。
我也转过头去看他。
此刻,我希望自己的脸上能写满温柔。
“真的很不可思议啊……我有说过吧?我其实一直以来都很讨厌天空,因为一看到那片蓝天,看到它和它的朋友们,就总是会让我联想到一无所有的自己,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片天空,我完全没有那样的想法,现在的我只是觉得这片天空很美,内心觉得很平静……”
在此刻,这片天空之下,我感到很满足。
我所追求的一切都在这了。
我想,现在的我已经明白,在梦境中我所缺少的东西是什么了。
无论那里有多么美丽,但从始至终都只存在我一个人的身影。
我想要的是有人能陪在我的身边,让那片天空变得不再孤单。
我想告诉头顶的这片天空:你看到了吗?现在的我也有了同伴了哦。
他就是我的太阳,白天散发出温暖的光线照耀着我。
晚上他会化作月亮,在我的心中撒下淡淡的银色月光。
我闭上眼睛,连通身体的五感也一并被放大,我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
和睦的阳光。
清新的草香。
就连身旁人的气息,也近在咫尺。
那是他的气息。
没错,我全都理解了。
我能像现在存在于此,全都是多亏了他。
因为他,我被拯救了。
短短一刻,话已经到了我的口边。
我咽下心中的千言万语,将他们化为一句话: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风停了,我的心声脱口而出。
我从没说出过这种奇妙的感谢,就连我的父母也没对他们说过。
我想让这份特别的感谢只属于他一人。
微风轻徐,他一言不发。
接着,他突然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我向你保证。”
他回过头来看我。
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大人般的成熟与认真。
“今后,不论何时何处,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身旁传来温暖的话语。
听见那开朗坚定的语气,我忍不住看向他。
就是这句话。
一直以来我都渴望有人能对我说出的这句话。
内心中有某种新东西开始发芽。
他向我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我的内心深处传来了动摇,仿佛有什么东西想冲出我的体外。
我站了起来,也颤抖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他的手从另一边伸过来,与我的小拇指紧紧的勾在一起。
然后下一个瞬间,那张成熟的脸又变回了小孩子的天真。
“我们约定好了哦!”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嗯,我们……约好了。”我红着脸说道。
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我觉得此时好像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我的心中有一种我从未拥有过的感情正在苏醒,可我还弄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一阵猛烈的风吹来,我的头发也被风吹起,我伸出一只手把吹飞的头发整理到耳后。
就在这时,我头顶上的草帽忽然被风吹飞了。
“啊……”我们不约而同的叫出了声。
我们本想伸出手去抓住,但到最后我们的手也没能分开。
那顶草帽就这么被风吹走,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我默默的注视着草帽被吹飞的方向,如同在目送着什么重要之物渐渐远去。
“没关系吗?”他问我。
“没关系,我觉得……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它了。”
或许那顶草帽并不是被风吹飞了,只是主动从我的身旁离开了而已。
[现在的你已经可以抱着平静的心,直视那片天空了。]
在消失之前,我仿佛听到了那顶草帽这么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默默的注视着我的侧脸,我用余光可以看到,他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我刚想问他怎么了,但他却抢在我的前面,对我开口:
“呐。”
“嗯?”我转头看他。
“你现在……正在笑哦。”
“……诶?”
“不信你看。”他把那个银色的午餐盒递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低头看去。
银色的餐盒上,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每天洗漱时,我都会站在镜子前盯着镜中的那张脸看一会。
可现在,我的脸与记忆中的那些千篇一律的面容有一点决定性的不同。
我的嘴不再呈一条平线,而是呈一条弯弯的曲线。
我在……笑?
我瞪大双眼想仔细确认。
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在向我证明:没错,我真的在笑。
啊……啊……
我会笑了……
原来,我也可以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吗?
我这么想着,突然,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划过了我的脸颊。
我知道,那是我的泪水。
这也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流过眼泪吧。
不是因身体的本能而驱使,是真真正正,由内心的感情所驱使而出的行为。
可奇怪的是,我现在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可为什么我还是会流泪呢?
笑容与泪水,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存在,此刻却全部都呈现在我的脸上。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喜极而泣吧。
因为我知道,今后的人生,我将不再孤身一人。
流到脸颊的泪水,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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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