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现实向)心病 第三十八章 杨九郎,你得对我负责任
秋风渐起,张云雷一天天好了起来。
能靠着坐会儿,胳膊能抬,腿能动,能轻轻哼唱几句,看视频这头的杨九郎笑成傻子。
张云雷是真的在好起来,他真的在好起来,他会好起来。
这个世界在一点一点地恢复正常。
没有热茶热汤,杨九郎也能咽得下去饭了。
嗳气的次数少了,使使劲能忍过去,不用再每次嗳气的时候都得特别注意避开话筒。
打开外卖套餐赠送的可乐,啜一口,再啜一口,碳酸气泡在唇齿喉舌间密密麻麻地炸开:两个月了,杨九郎又感觉到了甜味。
不知道张云雷在南京,有没有偷吃不让吃的东西,有没有耍着赖皮要喝饮料,有没有把手机藏起来,趁半夜玩个没完。
杨九郎带着满脸的笑意上了台。
杨九郎变了。
以前的杨九郎,教学的时候是阎王,玩闹的时候是猴王。现在的杨九郎,如青锋归鞘绿笋脱箨,显露在外的只有温润和气。
不再魂不守舍,桌子外面站的是谁都无所谓,反正除了张云雷,别人谁也接不住他的情绪。台上的杨九郎完全只用技巧捧哏,对别人,教学也好,合作也罢,都只是工作。
2016年11月初,杨九郎随队到南京德云社演出。
“南京南站”四个字依然扎眼戳心,但是这一回,空气里飞来飞去的刀子少了很多,杨九郎没那么疼了。
看见杨九郎,张云雷笑得像花儿一样。
捧着张云雷的脸,杨九郎使劲夸他:“真棒!”
真棒。他这个儿子,天性纯良顽强坚韧刚毅勇敢,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小孩儿!
凌晨四点,杨九郎突然从平地跌落无底深渊,惊出一身冷汗——他又做噩梦了。
仓卒慌张,杨九郎左右寻找:他想不起来他是谁他在哪,但是他记得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人在哪?在哪?他是不是把那个人丢在哪里,忘了去接?
“翔子。”
平静的一声呼唤让杨九郎回到现实,他想起来了,他是杨九郎,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叫张云雷,德云社的张云雷,那个小时候留着顺毛唱太平歌词的张云雷。
这里是医院。
杨九郎眼眶一热。万幸,这里是医院,不是南站。是他陪在张云雷身边,握着张云雷的手,听张云雷说话,张云雷是在看着他叫他,而不是半昏迷喊“爸救我”。
“我想坐会儿。”
杨九郎把张云雷抱坐起来,把脸埋在张云雷身上,抖得像暴风雨中的秋叶。
亲爱的。亲爱的。我最亲爱的。
我差一点点就要永远失去你了。
你不知道,你肯留下来,我是何等感激。
“我好起来了。你看我好起来了。”
“是,你好起来了。”
张云雷好起来了,明天,他就可以出院了。
而杨九郎,还要随队留在南京演出。
所有人意向一致:让张云雷出院后,住回玫瑰园,老郭的家。
“咱俩的东西我都搬过去了,你安心住着,等我这边完事儿了直接过去。就一个星期,哪不舒服别忍着,需要什么直接说。谁要怠慢你,你给我打电话。”
张云雷忍不住笑:“你是不是又撒野去了?瞧你这活阎王样儿,师父还不定怎么骂我呢!”
“骂也只能背地里骂!”杨九郎毫不在意,“甭管他!师父家就是自己家,使劲使唤他们别客气!”
天亮了。
病房里热闹了起来,医生查房,保洁打扫卫生,来接张云雷的人出出进进,收东西办手续,张云雷紧紧抓着杨九郎的手舍不得放。
杨九郎小声哄张云雷放开他,说自己去和医生聊几句就回来,张云雷的眼圈越来越红,乖乖地松开了手。
换好衣服弄好头发,张云雷努力微笑:“我笑得好不好看?”
“好看。”
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张云雷坐在轮椅上,杨九郎长出一口气,使劲眨眼,把眼泪咽了回去。
他的小孩儿,长大了。
对着外人,再也不会夹着烟胡言乱语,再不露半点轻佻浮躁。
以前,每次张云雷这样,杨九郎都会烦躁不满,生怕张云雷哪句话说错给人抓了把柄。
现在,杨九郎却宁愿张云雷能像以前那样,高兴了就贱兮兮地来撩他,不高兴就闹就骂就变着法的气他。
那个恣意跳脱的张云雷啊,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小孩儿,已经会忍着疼忍着怕,会对着镜头笑得漂亮,会对来接他的人说:“没事的,我不累,我可以,你们不用担心我。”
早知道要这么快长大,以前就不该对他那么严苛。
他的小孩儿知道回了北京,还有什么在等着他吗?
以后能恢复得怎么样,现在还难下定论。唯一确定的,是这个过程必将充满痛楚煎熬。
努力了,未必有效果。
不努力,就一定没有。
等结束南京的演出回到北京,他又要变成世界上对张云雷最严苛的人。
他的小孩儿会恨他吗?
单膝跪在轮椅旁,杨九郎捧着张云雷的脸,絮絮叮嘱。
张云雷始终微笑,不哭不闹。
送走了张云雷,杨九郎刷到了张云雷的微博:杨九郎,你得对我负责任。
杨九郎抬头微笑,使劲眨眼,眼泪就不会流出来。
看,他的小孩儿,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我会对你负责任。
你是我的,我会看住你,尽我所能,承载你的一生。
你是我的心病,永世不愈,无药可医。
不论如何疼痛煎熬,我都甘之如饴。
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