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梦境第五回(下)
一切都在预见的可能中,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失落。 某种程度上,于水只出卖了我,因此只有我被关了几天,其余四个人并没有受到牵连,看来在她的供述里,这是一次被揭发的个人逃跑行动,而非团伙预谋。我开始庆幸,因为团伙作案失败之后,惩罚更重是应该的,但我担心的是会引起上面更加严密的防范,这为我第二次逃跑增加了难度。 是的我开始计划第二次逃跑,当然这次并没有同别人讲,连雪元我都没说,一方面是我没有把握带她和她男人一起离开,一方面是自我被放出来之后,派给我的活更多更重了,“你不是喜欢推车吗,这活儿以后就给你干。”,他们如是说到。 故而在严密的监视之外,我总是疲惫得面如死灰,看起来不愿意同任何人讲话。雪元只能远远地含泪看着我,我也不想表现出和她很亲密的样子,所以没有和她好好说话。 第二次的逃跑我不打算等太久,事实上,越近越好,他们不会想到我会这样快地再次犯错,但为我自己而考虑的路线是个很大的问题,我只能尽量削弱对方来包围我的人力来为我自己赢得机会。 此时我完全没有考虑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切,雪元,阿松,还有剩下两个人,以及剩下所有人。这里就是一个笼子,一条河,它们都不是人,不是活物,我只需要我自己的腿,就这样拼命就行,这样的豪言壮语来源于我根本窘迫到无路可逃的处境罢了。 在一个出工日,太阳很大,热极了,真的,青天白日,我推着刚刚卸完货回羊地的板车。阿松推着另一辆车,他依然是这样,依然在那个我视野中最醒目的位置,并且稳定而清晰地存在于我身边。他不该干这个的,但是他故意得罪了人,讨来这么个活计。 那群头子,在这大太阳地下根本坐不住,他们三三两两,退到了灌木矮丛的阴影里坐下,面朝这边,死盯着羊地里干活的人。 我开始铲土,铲到板车上,我不明白,阿松为什么一边铲土一边依然有力气同我讲话,全是废话,骂上头的丑态逗我笑,我不笑,我为什么不笑,雪元哭,为什么要哭。 我不看他,埋头铲土,差不多在板车上垒成一座小山,快到我头顶的高度。 就是现在,我转头就跑,缩着头,滑下一个土坡,拼命地跑。往村子的方向,一直狂奔,就像是在夜晚飞行的蝙蝠,我这么快。 阿松立刻反应过来我的想法,他跟上我,雪元原本在远处,也跟上了我,我就知道,她一直在看,我瞒不过她。 她后面还有阿杨,她的男人,她旁边还有于水,喜欢阿松的女人。 我都不在乎,谁也不存在。很快他们都追上了我,因为我太累,我真的做了太多的体力活,所以原本我是最前头,现在我们五个已经快要并排。 到了蒲葵林,又或者是芦荟和龙舌兰,密密麻麻的剑一样的叶子,割伤了我的手臂,我顾不得疼痛,即便是脸也伤了,我依旧是只向前方。 看守我们的人只是瞎了,但是不傻,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我又逃跑了。他们追赶着我,我唯一的优势就是相隔一段很远的距离能拉长追击的时间,直到我安全藏匿来躲过追捕。隔这么远,我完全有机会。 但我不知道,他们有枪,我也不知道,他们就带着枪。 枪响的时候,我只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蠢透了,而后立马继续向前跑,坚毅如一把刀,就想要一条路。 跑出荆棘林的时候,于水中弹了,我依旧不关心。虽说是一条人命,虽说是害过我的人,但这都和我没关系,我冷漠至此。一枪就倒下了,后来的人大概会抓到她,是死是活都会抓到她。 我继续跑,我们四人没有任何沟通地,都在向前跑,很奇怪,彼此没说一句话。跑得像四条狗。 到了一个岔路口,我们分开了,我和雪元一条路,往村子里去。阿松和阿杨往外跑,没有庇护的显眼处跑。 雪元跑过了我,跑到了我前头几步的位置,我叫住她,说可以躲起来,一直跑是跑不掉的。她慢下来,回到我身边,突然地,我觉得那张脸很陌生,没有一丁点惊恐,担忧,害怕,她的眼睛坚毅得就好像另一个我,甚至比我都还要更坚毅,但我知道,她此刻一定没意识到自己是这副表情。 这村子很适合躲起来,房多树多,除非他们大张旗鼓地搜村子,告诉所有人,他们看管的人逃跑了,显然他们不会这么干。 我和雪元绕到一个房屋的后院门,准备贴着后门寻一条村里的小路慢慢地潜逃出去。此时追捕的人已经快到村口,我看见他们下了那个山头。 我和雪元拿了院子里的衣服,其实也就是上衣和头巾,想掩饰一番,减少被追上或者认出来的概率。而且这是唯一的办法,因为追捕的人已经很近,就在我们身后几乎二十来米,但我想,只要不慌不忙,就不容易被认出来。 此时我和雪元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村民。她看着我和雪元。然后愣了几秒没说话,我和雪元同她擦肩而过,马上就要离开。当她转头看到追捕我们的人,停下脚步,然后突然伸出手指着我和雪元,大喊了一句:她们在那! 我和雪元闻声,把腿就跑,我们从一个土坡跳到另一个房子的屋顶,然后在屋顶侧,跑到另一个屋顶,如果有路,我俩是不会飞檐走壁的,这种关头,我们好像什么都能做到了。 雪元依旧在我的前头,我体力渐渐不支,前面已然没路了。 我从房顶跳下,雪元从房顶跳到一棵大树上。 我半跪着,他们把我按趴下,我的脸重重地贴在地上,刚才划伤的口子因为混进了地上的沙砾,一阵针刺般的疼痛让我下意识叫出了声。但我不说一句话。他们一边死死地按压我的被,一边在我头顶咒骂些我听不清的言语,就像没听见一样,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他们用麻绳栓住了我的手,然后把我拽起来跪在地上,始终有一只手按着我的肩膀,即便我疲惫得快要倒下去,他们也按的时候也用了十分力。 我跪坐着,抬起头,视野模糊。雪元还在树上。她双手抱着树,像是在怕,像是在哭,我不知道。 底下两个男人,大喊着让她下来,她在笑,突然就又笑了,她说她不下去,死都不下去。我怕了,我哭了,我知道我喊了,我喊她下来。 她听见我的声音,又哭了,她在说什么我又听不清了,像是叫了我的名字,但我晕过去了,我闭上了眼睛,看不见她在说什么。 我醒来后立马被关了禁闭,因为疲惫,因为失血,我不知道过了几天,不知道自己是醒了还是睡着,我眼睛睁着不知道饿,闭上不知道死。 等我出来之后,才知道他们的消息。 雪元死了,死在了树上。大概是饿死的,因为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尸体也不好弄下来,挂在上面烂了就掉下来了。 阿松和阿杨被抓了,很快就被抓了,在引开大部分追捕的人之后,还挨了一顿痛打,但他们好得快,现在又在干活了,阿杨的腿断了。 于水死了,挨那枪时就死了,算是全尸,tmd真体面。 我一直想不起来雪元死之前到底说了什么,这不怪我。 我被押送到了进一个羊地,已经不能算是羊地了,更破,更荒凉,总之是他们认为最接近苦难极点的地方,是用来安放我这个穷凶极恶的逃跑煽动者最合适的地狱。 梦境的结局 我老了,白发苍苍的那种老,我带着老花镜,坐在盖了蕾丝花边的软垫子的藤椅上,我在看报纸。报纸上在讲一个关于羊地的故事。 “在羊地为数不多的幸存者里,那个女人是第三次逃跑,并且她是唯一成功逃出羊地的人,……,并在此后,谁也不知道她以什么样貌什么身份,出现在哪里。” 后记——做梦心得 我觉得这两次做的同一个梦真的好奇妙,于是我将它完整写下来,当做一个故事,我甚至不知道它是真是假。 我将这个故事讲给我外婆听,因为她总是看抗日神剧,却不记得那些神剧重复的套路,我想如果小孩子可以看童话,老年人可以看看老话?我可以给她写老话。但我个人其实并不擅长写故事,尤其和我的梦比起来,清醒的我简直有些呆了。总之,虽然梦的内容无从得知是真是假,但这个梦是个真梦,这让我颇为想讲出来,自求当个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