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卫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直接冲进那座塔里去，一路过关斩将，把塔给爆破掉？”

谐律守护者们现在站在通天魔塔不远处，看着一尊尊结晶魔偶从塔的底部被输出。暮光给她们全员上了一层不可被感知的概念魔法，她们即使是现在这样大摇大摆地绕着塔走来走去也没有被结晶魔偶察觉到。被输出的结晶魔偶毫无停歇地朝着不同的方向划出弧度移动，暮光用魔法预判了它们的目的地，发现都是水晶帝国边境线的不同节点。沿途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结晶作为它们移动的路线——似乎它们在水晶上方能够移动得更快。

“没有那个必要，云宝黛西。我透视了这座形似浮屠的塔，它的内部只不过是结晶魔偶的生产线而已，由上至下每层一道工序、一共四道工序合成结果。它里面没有我们要找的秘密。而且，这些魔偶实际上并不能左右战局。”暮光说，“更何况，一旦我们发起攻击，我们的不可感知状态就会立即失效。在魔偶的老巢肯定还有其他陷阱，我们贸然闯入肯定有危险。”

“我们有谐律大炮啊！或者管他正确的叫法是什么的那个玩意。”云宝争辩道，“直接把这座塔给连根拔起不就好了？”

“那样的话，荒原的小动物们会很困扰的吧……”小蝶小声说。

“这个玩意突然出现它们是更困扰的吧！我们除掉这座塔难道不是为民除害吗？”

“暂时别管这座塔了，先找那条龙不死的秘密要紧。他既然可能是结晶魔法的创始者，他不死的秘密大约也和结晶有关。”暮光说，“既然是不死的秘密，必定被重重保护起来，我们六个必须集体行动以备不时之需。瑞瑞，怎么样了？”

瑞瑞此时正在用她擅长的搜寻宝石的魔法寻找不同寻常的事物。她看起来很吃力。

“我……不行。这一代到处都是水晶。太干扰判断了。”瑞瑞终于坚持不住，中断了魔法。苹果杰克把她的一条前腿架在自己肩上，让她倚靠着。

暮光看了看周围。确实，地面上铺满了碎水晶，再加上作为结晶魔偶通道的那些完整水晶路和黑水晶的魔塔，在这里面找出或许存在的秘密太难了。也许自己的思路根本就是错的——也许这条龙根本就是黑晶王在这些年的旅途里结识的生死之交，这次是回来帮助老朋友了？可这样的话，怎么解释先前魔塔周边的打斗呢？

也许她的着眼点不对。比起巨龙为什么要在与之战斗之后还帮助黑晶王，她想起了另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巨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从神话时代开始就销声匿迹的古老的龙，他为什么选择在今天、在这里把自己暴露出来？为什么在经历无数个世代的藏匿之后，他选择在现在暴露在小马们眼中？

她仔细根据已经掌握的有限情报梳理着线索。

黑晶王在极地荒原突然竖起了这么一座黑晶魔塔。此后，在魔塔斜上方出现了太阳光线的攻击，和方才巨龙切断水晶城堡的攻击如出一辙，几乎可以认定当时出现在那里并且对黑晶王抱有敌意的就是这条巨龙。巨龙的智慧之眼、不死之身和精通结晶魔法这些特征将他最可能的身份指向了那位被除名的准龙王，同时几乎排除了其他可能。她设想，假若自己决定避世，但当自己追求一生的目标（比如谐律之树）的存续遭到威胁的时候，她也一定会不管不顾地重现世间的——而巨龙的目标是不朽，也许只有这个目标受到威胁的时候他才会再次现界。巨龙是在黑晶魔塔被竖起之后唐突出现的，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必定是这座塔的出现危及到了他不朽的秘密。

可是这座塔——这座塔的出现改变了什么呢？和她所知的荒原相比，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这座塔取代了之前封印影魔们的那根赤色的水晶柱而已。她相信本来覆盖荒原的是雪而不是水晶碎片，但是她不能确定这些水晶碎片是不是巨龙开始与黑晶王合作之后故意铺在地上来增加结晶魔偶的移送速度的。如果巨龙不死的秘密是那根赤色结晶的话，他的不死身就应该已经被破坏了啊。思路陷入了死胡同。

“我觉得我们应该往地底下探索一下试试。”萍琪派突然说。

“为啥？”

“你想啊，瑞瑞对宝石那么敏感，居然都探测不到除了水晶之外的东西，那肯定这地底下也挤满了水晶嘛！”萍琪派说着，弹了下瑞瑞的角，“我可不信地面上这一层薄薄的水晶碎片而已就能干扰她的判断。”

“哇……真有道理。逆向思维，呃？”瑞瑞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

“你教我的啊，侦探！”萍琪说着，给她套上了一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侦探帽。

“确实很有道理。换做是我，大概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秘密设置在光天化日之下吧。如果那座塔不仅在地表以上有很多层，在地表以下还延伸很远的话，确实有可能威胁到大概率存在于地下的那个不朽的‘秘密’……干得好，大家！”暮光说，感觉备受鼓舞，“现在只要想办法进到地底下去探索一下……”

话没说完，萍琪就转动着她的鬃毛原地钻出一个洞，一马当先地滑下去了。

“我觉得那是魔法。”云宝黛西小声在苹果杰克耳边说。

六匹小马接连滑进洞里。果然如萍琪派此前推测的，她们落在一个四壁都是结晶构筑的宽广空间里。四处都是散发着微光的结晶簇和不时从洞顶飘落的白色粉尘，像是雪花，又像是骨灰。随着小马们进到这个空间里来，方才萍琪打出的那个入口自动被一簇刚刚生长出来的结晶簇堵死了。

“等我们达到目的再考虑出去的事情吧。”暮光说，带头朝有亮光的方向走去。

走出这块相对暗一些的空洞，前方的空旷让暮光她们有些不适应。她们身处的位置和对面都是由冰层一样的厚重结晶脊组成的，它们反射着上方投下的光，让这片空间异常明亮。不过，小马们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去往对面的路：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口，宽到连苹果杰克掂量掂量也没有一点能跳过去的把握；在她们的上方，洞顶内壁向上凸起，有一个天井透进光来。暮光感觉她们就像在一座死火山里朝火山口窥伺。奇怪的是，透过那个洞口能看到外面的天空依旧是处于为了封锁巨龙的汇聚太阳光线的攻击而造成的日蚀状态——那为什么洞口能透进来让水晶反射得如此明亮的光线就无法解释了。

“我们应该怎么到对面去呢？”看到大家都盯着洞顶发呆，小蝶弱声弱气地冒出一句。

“这还不简单？飞过去啊！”云宝黛西说着纵身一跃，却像断线风筝一样朝结晶断崖下坠去，还好苹果杰克咬住了她的尾鬃把她拽了回来。

“哇，亲爱的，你的翅膀……”瑞瑞指指云宝黛西的背部，“怎么变成这样的？”

“哈？这什——”云宝黛西扭头看了看。她的翅膀被一道胶条一样的东西牢牢地绑在了身体侧面。她尝试用牙齿撕扯那些胶条，但它们纹丝不动。“嘿，暮光，帮我把它扯掉！”

暮光闻言，尝试用魔法挪掉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胶条”，但随即发现她也无法施展魔法。同样的胶条也出现在了她的独角上，把它裹得严严实实。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了小蝶和瑞瑞身上。不仅如此，大家发现她们身上亮闪闪的友谊铠甲在发现自己的翅膀或者角被禁止使用以后也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瑞瑞叫道，尝试把角上的“胶条”弄下来，但一样一无所获。

“也许这个就是这个结晶洞穴开始显露恶意的地方了。”暮光试了很久也没办法破掉角上和翅膀上的封条，便转向萍琪派，“你能用你的尾巴飞过去吗？”

“噢！乐意效劳！”萍琪派说，撅起屁股甩起她的尾巴。然而，过去了相当一段时间，她也还是牢牢地站在原地，没有一点离地的意思。

“呃……萍琪？”云宝黛西提醒她，“你是要飞过这个裂口的，记得吗？”

“我知道啊！但我升不起来了嘛。”萍琪派站起来，又甩动头上的鬃毛想试着在地上钻出个洞来。她那本该无坚不摧的鬃毛碰到她们踩踏着的结晶上却如同浮尘扫在石碑上一般，完全无法造成任何损坏。

“这个洞穴把我们的长处都禁止了。就像我们第一次面对无序的时候那样。”暮光推测，“也许它察觉到了危险，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呣，姑娘们？”小蝶说，“我觉得洞穴先生并不是这样想的。”

“你觉得顶啥用啊？”云宝黛西忍不住说，“我不相信这个洞真的是活的。”

“你们看。”小蝶指了指从顶部的洞口飘落下来的白色灰烬。顺着她的蹄子，小马们看到那些灰烬向下飘落，飘落，飘落进深深的峡谷中——但不是所有的灰烬都是这样。其中一些灰烬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后消失了，就像雪花落在路面上后立刻被融化了一样。

“这能说明什么啊？”云宝黛西又问。

“说明这里其实有一条透明的路！”暮光叫道，“好样的，小蝶！”

“可咱们应该怎么确定整条路的位置啊？”苹果杰克提出，“咱们搞不清这条路的宽度和走向，也不可能有一瞬间有灰烬落在一整条路的位置恰好给我们指示好方向，如果一蹄子踏出这条看不见的道路，重心不稳，说不定就……”

“我有办法！”萍琪派欢快地说，“小蝶，你还记得你家鲁道夫是怎么走路的吗？”

“鲁道夫不会走路啊。蛇只会爬行。”小蝶困惑地回答。

“我就是那个意思！你不是有一次中了白胡子星璇的一个护符的邪，到处模仿你的动物朋友们的行为嘛！你还记得蛇是怎么爬行的吗？还能学出来吗？”

“呣……记得啊。但你问我这个做……？”

“爬两圈试试？我不想我的好朋友没有准备好就面对危险。”

“萍琪！现在可不是让你玩儿的时候！”苹果杰克说，一跺蹄子，略有愠色。

“相信我！我绝对有好方法！但是我得先让小蝶证明她还记得蛇怎么爬，不然我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萍琪不依不饶。

小蝶没办法，只好在大家的注视下伏到地上，收拢四肢，吐出舌头，靠腰腹的力量拖着肚皮绕着萍琪派爬了一圈。“像这样吗？”

“好极了！就是这样！”萍琪说，“你就这样爬过那条看不见的道路！我跟在你后面，在路上舔出一条标记来！这样大家就可以踩着那条标记走了！”

“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蛇行姿势的重心很低，而且接触面积大，方便感知道路走向的变化，也不至于因为重心不稳掉下去。”暮光说，“可是萍琪，你要怎么舔出一条记号来呢？”

“我吃早饭的时候攒了二十颗浆果在嘴里。就算现在我取不出来鬃毛里的道具了，这个洞穴肯定也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招！”萍琪说，“我只要把尾鬃和小蝶的系在一起，她拖着我前进的同时我在后面咬破浆果，把它们糊在道路上，这样这条路就会变得很明显了！”

小马们按照萍琪派的办法快速行动起来。虽然鼓励小蝶打头阵花了一些时间，但最后大家还是成功地通过了这条宽阔的大裂谷，到达了对面。现在她们面前是一个直径不算大的结晶通路。小马们没有其他选择，只有继续往前走。

“萍琪，你知道这让我想到了什么吗？”云宝黛西突然问。她没有用翅膀浮在天上而是用蹄子和大家一起踩在地面上显得非常怪异。

“想到小蝠啃了苹果杰克的超级大苹果？”（“萍琪！”苹果杰克不满地叫道）

“不是说小蝶蛇行的事。我是说我的翅膀，还有瑞瑞的角什么的被这种胶条绑起来，无法使用的事。”云宝黛西说，“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哦！对的，很熟悉。”萍琪派说，“是你摔坏了翅膀的那一次吗？”

“不是。”云宝黛西一脸黑线，只得直接说出自己的结论，“我们和A. K.一起去南边的小镇梦晶村的时候，那里有匹老马给我们讲过梦晶的故事，你还记得吗？她去营救王子，结果被斯芬克斯给禁飞了？”

“哦……好像有点印象。对！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

“你是说，你觉得这个结晶洞穴里是斯芬克斯在坐镇，或者至少是斯芬克斯残留的魔法在坐镇？”暮光问，心里咯噔一下。

“我不知道。”云宝黛西说，严肃得不像她，“A. K.也面对过斯芬克斯，而且破解了她的谜语。但即使是她，对于斯芬克斯的魔法可以做到什么程度的事情也一无所知……一无所知。”

谐律守护者们沉默地前进着。她们都预感到将要面对的东西可能远远超出她们最初的预计。

“姑娘们，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瑞瑞突然说，“水晶帝国立国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现在它再现也有几年了。这个洞穴就一直处在极地荒原的地下，没有任何小马曾经发现过？”

“也许有很多小马发现过，只是她们都……都……都再也没走出这里……”小蝶说着，发起抖来，挪不动步子，被落在了后面。苹果杰克看到了，咬着她的尾鬃拖着她往前走。

“空间结构上也不正常。还记得黑晶王的房间里的那扇门吗？”暮光说，“当初他释放影魔就是从那扇门释放的，这说明那里也通向影之监狱。也就是说，极地荒原地下本来应该是一处连通水晶帝国地下的折叠空间，把影魔们封印了千百年之久。那样的话，哪里还有位置留给这个这么大的结晶洞穴呢，况且它的建成年代必定远远早于影之监狱？”

“也许这个结晶洞穴就是影之监狱？”苹果杰克推测。

“如果那样的话，我想那条龙肯定不会放心成群结队的影魔和自己不朽的秘密共处千年的。”暮光说，“我有些不成形的想法，但是要看到更多事实以后才能证实。”

越往前走，通路越来越开阔。小马们看到上方洞顶上倒悬着一个个巨大的不规则结晶锥体，认出那是一些和她们之前交战的黑晶魔偶完全不同的一些结晶巨偶。这些巨偶是半透明的，能够看到里面封存的未知生物的骨骼，就连最博学的暮光也不能全部认出那些骨骼生前是什么生物，但她通过她认出的几个属于灭绝已久的生物的骨骼判断，这些骨骼都具有相当久远的历史了。这些结晶巨偶都处于没有激活的状态，但小蝶坚持认为它们都还活着，是藉由结晶重塑身躯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她说她能感觉到这些巨偶对于那条龙的敬畏。大家不置可否，继续前进着。只不过，随着前进的深度，倒悬着的结晶巨偶的体积也越来越大了。

终于走完了这条通路。现在，小马们眼前是一个比先前裂谷所在的位置更加宽阔许多的空间，和她们之前进入的深度完全不成正比：这处空间的顶部应该远远高出了极地荒原的地平线才是。这空间的地面许多结晶刺指向洞顶，像是个结晶草原。小马们立刻注意到了洞顶一个巨大且倾斜着的结晶尖锥：就像一个结晶制的钟乳石受到歪曲的重力，没有朝着垂直向下的方向“生长”一样。那个倒悬着的结晶塔上面整齐地雕琢着门户和许多象形文字，而且看起来门户的重力方向和小马们现在踩着的地面是一致的——而非垂直向上。那座结晶塔的门户里有一只小小的、古朴的油灯，若不是云宝黛西眼尖大家甚至不会注意到它；此外，塔身上的象形文字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就像在警告来者不要靠近。

但这处空间并不是只有这座倒悬的结晶塔。

结晶塔依附于洞顶的塔基一侧被一面巨大的黑色结晶占据。那黑色结晶就像一堵非法插入的墙壁，突兀地横亘在这个洞穴中，带着一点弧面；结晶塔的塔基有一部分已经被这面黑色的结晶撼动、甚至是取代了。那黑晶弧面下一丝丝亮光正被向上抽取，就像里面有血管一样。

“救马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暮光喃喃地说。

“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一个远方的国度塔克希拉，那里的小马习惯建造一种彰显信仰、积攒功德的高塔，称作‘浮屠’。”暮光说，“她们的传统里，最高级别的‘浮屠’当建造七层；但是，她们也相信，救助一匹小马的性命，要比建造一座最高级的‘浮屠’所积攒的功业更大。黑晶王之前一定到过塔克希拉，并且了解了当地的习俗，他甚至可能把自己视为当地小马的崇拜对象。我应该想到的。地表上的那座魔塔虽有通天之高，但却只划分成了四层，以黑晶王的自负当然不会建造区区四层的浮屠作为自己的象征。不，他建造的是七级浮屠，只不过有三层在地下。”

“你是说，那道黑晶墙，就是魔塔的地下部分？”苹果杰克问。

暮光点了点头。“黑晶王使得这座魔塔拔地而起，却没想到他召唤的黑晶来自这个结晶洞穴。我想黑晶王是不知道这里有个结晶洞穴的，他只是单纯从地下水晶最密集的地方召来材料，但这里水晶最密集的就是这个结晶洞穴。我想这个结晶洞穴本来与我们的世界所处的并非同一相位，但黑晶王的魔塔从这个相位生长到我们的相位，强行破坏了这个洞穴的布局，把结晶洞穴的相位也带到了我们的相位。现在这个结晶洞穴的相位依旧是错乱的，体现在内外空间的不一致，还有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那个从日蚀的天空里透进来的明亮的光也是——那光根本就不是来自我们的世界。我想现在影之监狱应该不复存在了，因为它所在的空间已经被突然被扯到这个相位的结晶洞穴取代了。这也是为什么结晶洞穴从未被其他生物发现过的原因：它根本就和其他活物处于不同的相位。现在，它的相位和我们的处于交叠的不稳定状态，所以萍琪派才能一挖就挖进了这个洞穴。”

“可是这和那条龙不朽的秘密有什么关系呢？”瑞瑞问，没跟上思路。

朝着那个倒悬的结晶塔努努鼻子，暮光继续说，“你们看那座倒挂着的塔的塔基部分。已经有一部分被黑晶王的魔塔升起的时候给摧毁了。我想那座塔就是那条龙永生的秘密：这座塔现在已经不是完整的状态了，所以那条龙才会在战斗里屡屡负伤又愈合——我想他本来的状态应该是根本打不出伤害才是。他的愈合速度本应该远远大于伤口被造成的速度。黑晶王升起魔塔的举动意外波及了他不朽的秘密，他才会舍弃了无数世代的销声匿迹而向黑晶王发起挑战。”

“哎呀，说了这么多，我们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做呢？”云宝黛西有些不耐烦了。

“摧毁那座倒挂着的塔就好。但是小心千万不要碰到下面那些结晶刺。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是结晶魔法里非常狠毒的即死地刺。只要碰到，不管身体受伤的程度如何，都会立刻死亡。”暮光说，面色严峻。

“又不能飞，又没有魔法，还不能近身……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我们死定了呢。”云宝黛西丧气地坐在地上。其他小马也或多或少心情低落。确实，要在这样的情况下破坏一座建筑看起来毫无可能。

“姑娘们？”小蝶的声音远远地从洞穴中传来，“呣……我，我想我有办法……但是，你们看到我以后千万不要尖叫，会冒犯到这些孩子们的……”

小蝶的身影从黑暗的洞窟口冒了出来。随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跟在她身旁也走出了阴影，让小马们都张大了嘴巴。那些庞然大物浑身透光，能看到体内完整的骨骼和能量传输管道，颅骨上眼窝处的位置镶嵌着发光的琥珀——仔细一看，那些琥珀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里面漂浮着许多自带生物光源的短腿乌贼。小蝶激活了之前洞顶通道上的结晶魔偶。

“上吧，姑娘们！帮助晶焰从诅咒中解脱吧！”小蝶朝着那座倒悬的结晶塔一挥蹄子，结晶巨兽们应声而起，扑向前方，把塔下方的结晶地刺搅得七零八落。

“‘晶焰’？”暮光疑惑地看着小蝶。

“就是那条龙的名字。这些小可爱们告诉我的。”小蝶解释道。

“酷！你是怎么让她们对你言听计从的？瞪她们？”云宝黛西瞪着亮晶晶的眼睛。

“呣，我只是告诉了她们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小蝶说，“晶焰可不是坏蛋呢，他可好了。这些小可爱们也不想让她们的创造者永远被黑晶王奴役下去，她们可尊敬他了，多亏晶焰她们才能作为各自种族的最后一员存活下来。”

“她们是活的？她们都是我们永远没有机会见到的种族？”暮光说，大为兴奋，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我还以为她们都没有生命才会对那些即死诅咒的结晶地刺有抵抗力呢！如果我能跟她们交流交流——！小蝶，你能不能帮我翻——？”

话音未落，那些结晶巨兽突然被定格在了半空中：不论是六只眼睛、舌头是另一条蛇头形状的大蛇，还是扑闪着十二只翅膀的大鸟，或是许多其他奇奇怪怪造型的巨兽，都在攻向结晶塔的半路上停住了，就像时间突然静止。

先前云宝黛西注意到的那只结晶塔内放置的陈旧油灯的灯嘴飘出一股烟雾，慢慢地汇聚成一匹小马的上半身的形象。那匹小马戴着舞女的面纱，身上缀满华丽的吊饰，看看那些结晶巨兽又看看下面的小马，玩世不恭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自从在下被放在这里开始，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马呢。”她说，目光逐个看向谐律守护者们，“有劳各位大驾，在下有失远迎。可是一来就拆家也不是做客的道理吧？”

那匹小马敲了敲蹄子，随着清脆的响声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组成结晶巨兽身体的结晶都破碎了，一副副毫无生气的巨大骸骨落在满地被扫断的结晶地刺中间。

“你怎么敢——！”小蝶嚷道，勃然大怒，“你这卑鄙的小——！”

“稍安勿躁，小蝶小姐，她们只是失去了身体。等到我主回来，自然会给她们重塑身躯。”那漂浮着的小马不卑不亢地打断她的话，“不介意的话，请称呼在下为灯灵（Genie）就好。”

“你怎么知道小蝶的名字？”暮光问她。

“在下知道在下想知道的任何事情，闪闪小姐。”自称灯灵的小马说，“在下负责守卫我主的结晶洞穴，当然也包括其中最宝贵的钟乳结晶塔。在下无意伤害诸位，但诸位方才已经推理出了钟乳结晶塔的作用，所以在下不能再让诸位离开这里，请理解。”

“你是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咯？”云宝黛西挑衅道。

“非也，黛西小姐，在下可以让诸位永生，就像这些结晶魔偶一样。”灯灵说，“留在这里，在下可以满足诸位的一切需求，除了离开这里、对这里造成任何损害或是与外界联系这三条之外。”

“一切需求，哈？”萍琪派拖腔拖调地重复道，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我要一个三十层的奶油巧克力椰蓉香草冰淇淋蛋奶糕，就现在！”

灯灵叩了叩蹄子，一个巨大的蛋糕塔瞬间出现在萍琪派眼前。萍琪两眼放光，一头扎进了蛋糕里狼吞虎咽。

“咱们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咱们一定要破坏那座塔！不然咱们的家庭和朋友都还是身处在巨大的危险里。”苹果杰克向上喊道。

“这是不可能的。在下必须完成我主的愿望。我主希望这座结晶塔被我保全，在下就一定会保全它。这是职业道德，疏忽不得的。”灯灵说，“至于您的家庭和朋友，在下深表歉意，但那并不在在下应该管辖的范围内，苹果小姐。”

“阁下来自沙特鞍拉伯，对不对？”暮光说，赶在苹果杰克发怒之前，“我读到过关于你的传说。一些版本的传说里你被视为宇宙中最强大的生物。可是你不会将自己的力量随意交给其他生命使用，只有心灵最纯净的生灵才能让你为其效力。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晶焰到底是如何打动你的？就他目前对我们的表现来看，他只不过是一个助桀为虐的暴乱之辈罢了。”

小蝶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苹果杰克扯了扯她的鬃毛，示意她不要打断。

“在下知道你在想什么，暮光小姐。不过无妨，反正你们没有办法阻碍在下恪守对我主的承诺，亦无办法离开这里，话你们听也无妨。毕竟，在下已经很久没和小马说过话了。”灯灵说，“这是个很长的的故事。当然了，在下会尽量精简细节的，在下看得出来你们依旧抱着尽快破坏结晶塔的希望，但是没关系。这努力毫无意义。

“你们一定知道，龙类的风气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食尘。但是这样的风气并不是龙类最古老的传统。它从一场政变中被发扬起来，直到今天。那场政变的发起者是一条小母龙，曾经食不果腹，无家可归，但被当时的龙王所救，带回龙域，视如己出。但这条小母龙却没打算报答龙王；相反，她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发动政变，自立为王。龙王的家眷看到龙王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算计，纷纷嘲笑龙王的软弱，站在了新的龙王这一边。老龙王被新龙王流放到了自己被捡到的地方。

“我主那时候还很年轻，但也比新龙王要年长不少，而且在当时的龙类中依旧有不少支持者。新龙王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天下，奴役所有非龙生命，巧妙地煽动民族情绪，疯狂扩军备战，很快对世界发动侵攻。尽管新龙王以下任龙王的唯一候选者为条件拉拢我主，我主依旧反对这场战争，站在了新龙王的对立面，把龙族的弱点分享给了反龙同盟，导致龙族大败，活口锐减，龙域范围也缩减到了战前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断绝了新龙王的野心。

“我主因为背叛行为被打上龙族公敌的烙印，被驱逐出龙域，永世不得再次踏入任何龙域。因诅咒的缘故，我主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生灵必遭无止境的厄运。为免殃及无辜，我主剜去了自己的双眼，又在眼眶镶嵌了直接向大脑发送信息的成像晶石以视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是在下愿意为我主尽忠的地方了——我主即使与全部同族逆流而行依然敢于坚守自己的本心，天下苍生，又有多少能做到这一点？这难道不能让你感觉到一丝敬佩吗，暮光小姐？”

“当然能。那为了守住他的本心，你反而应该帮助我们才是啊。”暮光说，“既然晶焰愿意为了他心中的公理和正义孤独一生、自废双眼、背负骂名，他现在的行为无论是否出自他自身的意愿都是在亵渎他坚守了一生的东西。破坏掉这个结晶塔，让我们能够阻止他的破坏，也更符合他的本心，更符合你的本心，不是么？”

“你可能对在下的讲述有什么误解，闪闪小姐。”灯灵平静地说，毫无波澜，“在下讲述这些无非是回答你的问题。我主现在的行动如何，恕在下无权干涉。何况，我主希望在下守好他的秘密，在下从未让每一任我主失望，也更不会让现在的我主失望。”

“那……便没有办法了。对不起。”暮光说，“你尊敬晶焰，我们要保卫水晶帝国。我们是各为其主，注定不能达成一致。我们是水晶帝国的最后希望。我们绝对不能失败。”

萍琪派从蛋糕里钻出来，像条刚从水里上岸的小狗抖水一样把身上的奶油抖干净，蹦到暮光身边。谐律守卫者们都聚集在了暮光身边。

“我知道你很厉害，灯灵。我也知道你认为天下的一切尽在你的掌握，所以你才会有恃无恐地任由我们和你东拉西扯。你觉得我们的魔力和翅膀就是一切威胁。但有些东西是无法被衡量和计算的——比如友谊和勇气，还有我们保家卫国的决心。艾奎斯陲亚虽大，但我们无路可退，我们的背后就是水晶帝国。我们不会输给你的……为了我们的朋友和家庭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我们一定要摧毁那座塔！”

六匹小马身上开始发光。她们漂浮了起来，身上的拘束带纷纷断裂。一顶王冠和五具护胸被召唤到了她们身上；谐律守护者们的鬃毛和风格都起了巨大的变化，现在的她们每一个都五彩缤纷，长鬃飘飘。灯灵在结晶塔前召唤出一面魔法盾，但是毫无意义：一束光划过一道弧线穿透了她的魔法打在结晶塔上，接着是第二束、第三束，直到六束光都打在上面，六匹小马周身凝聚出庞大的虹色光柱轰击在结晶塔上。在耀眼的彩光中，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洞窟。

光芒渐渐熄灭，六匹小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萍琪派最先起身，看看一片狼藉的洞顶，大声宣布她们的目标达成。谐律守护者们看着那已经不复存在的结晶塔原先倒挂的地方，活动着自己的翅膀，点亮自己的角，开心地互相拥抱。水晶帝国几乎可以算是得救了。

“现在只要我们回去，帮助对付黑晶王和已经失去了不死之身的晶焰……”

一股青烟袅袅地从小马们身后的悬崖下升起，汇聚成了灯灵的形象。看来刚才那只油灯在结晶塔被摧毁后掉在了下面已经被破坏的地刺原野上。灯灵现在看上去糟透了：她的鬃毛纠缠在一起，面纱歪了，一反先前不食世间烟火的淡雅气质，气急败坏地怒视着小马们。

“你们……你们……你们这群卑鄙的外乡马！”她大喊大叫起来，眼泪夺眶而出，“这真是奇耻大辱！古往今来我从来没有一次没有完美地实现契约者的愿望……直到今天。你们知道你们刚刚做了多恶毒的事吗？我的完美信用记录被打破了！这下我在灵卫（Guardian Creatures）之中再也抬不起头了。守不住约定的灵卫还算什么灵卫呢？我就算还有机会见到水猿，斯芬克斯，迦楼罗，我那些老伙计们，也会永远活在他们的耻笑里！我的存在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灯灵用两只前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一下反倒大大出乎暮光她们的预料。她们已经做好准备应对灯灵强硬的反击，却被突如其来的泪水和哭声震懵了，一个个都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小蝶走上前去，把灯灵抱在怀里，轻轻敲打她的背部安慰她。

“好啦，这不是你的错。”小蝶柔声细语地对她说。

“是啊……”Genie渐渐止住了哭声，抬头看着小蝶，她梨花带雨的憔悴样子是那样柔美，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让她的眼睛显得澄澈明亮，“是你们的错。”

灯灵啪地叩响了蹄子。六只小马霎时间失去了身体的控制能力，纷纷被吸进通天魔塔的塔基，毫无停滞地穿过了黑晶表面，仿佛那只是一块黑色的果冻一样；接着她们便被封入了塔基之中，黑晶又恢复了固体性质，让她们被困在里面动弹不得。一丝丝的魔力被从她们身上榨取出来，向魔塔的上方输送过去，和被魔塔榨取的洞窟本身的结晶魔力一样。

“堵上我身为灵卫的最后荣耀跟你们最后斗上一斗！”灯灵说，神情变得冷傲坚决，“只要你们能够从这座魔塔里恢复自由——我便认输，再也不阻拦你们！我们灵卫约定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我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从这里出去？出不去，那就永远留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身败名裂的废物灵卫吧！一直陪到你们放弃思考为止！”

Genie  灯灵

传说时代的灵卫的一员，在沙特鞍拉伯至今还流传着她的传说。她千变万化，无所不能，但却永远被咒缚在油灯里，只有当接触油灯的纯洁生命拥有发自内心的真正需求的时候才能够现身，标记该生命为主公并帮助其实现三个愿望。许多年前油灯被晶焰获得，灯灵便帮助他守卫结晶洞穴的钟乳结晶塔至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