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康尽欢的长篇小说，《肉与骨的先知》第50话。

【前情提要】

无中生肉有限公司与超级垄断集团A集团的开始人造肉之战。白守时被南溺水邀约一起去地下科学家联合“南方”探寻技术，他们通过脑机接口，进入了南方构建的虚拟世界后，要解决一个考验，去消灭一只人工制造的巨大的地行虫，他们做到了……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公众号

肉与骨的先知

五十 杂鱼与炸鱼

全文约50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

登入和登出，看起来只是个过程。

但是，总有人不会被流程和规则束缚，南溺水在脱离系统的瞬间，也感到了巨大的倦意，然而，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脱离，就像以往的千百次一样，像一个对待租来的设备一样，毫不怜惜地对待自己疲惫的精神与肉体。

她硬是醒了过来，摘下了头盔，头疼，身体有一种无力感或者说是失控感，神经似乎暂时不足以掌握肉体。

“你醒了，南方怎么样？”孙白糖发来问候。

南溺水觉得自己的视野有点虚焦，她模糊看到，房间里除了孙白糖，似乎还有别人。

她接着才想起，白守时可能遇到了和自己相似的困境，南方系统的这种意识抽离，对神经操控系统是有所损伤的……

“把白厂长摇醒……”她努力说出了这几个字，自己似乎听到音阶和停顿都有些滑稽。

她觉得自己应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但是，她同时又觉得现在陷入沉睡会是一种危险。

她强行支撑着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她努力抬起手，想要捏捏自己的脸。

这时，她鼻子里面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清凉油的味道，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觉得精神了好多。

重新操控自己身体的感觉，就像感冒慢慢好转的过程变快了。大概花了几秒钟，她的视野才重新清晰，她看到，房间里，除了孙白糖还有两个穿黑西服的男人。

“别介意，我们是白厂长的熟人请来的，他对我们很重要，比你们对我们的威胁更重要。”一个黑西服笑着说了这些话，然后，他们就告辞了。“替我们告诉白厂长，尽量不要使用脑机接口设备，意识抽离这种事，对科学家来说，是有双重效果的。”

南溺水有点迷糊地思考着黑西服说的这些话。

孙白糖说，“我准备了些吃的，你快吃点吧。”

白守时被打断了回忆，醒过来的瞬间，有点飘忽。

幸好，食物能治愈一切精神上的困顿。虽然孙白糖准备的都是些包装食品。但是，当牙齿咬到食物，口腔开始自动分泌唾液，喉咙有些发痒，胃液开始蠕动，身体的细微律动开始与情绪连接，人忽然间就清醒了许多。

白守时一边吃，一边忍不住问南溺水，“南工，你登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走马灯？”

南溺水吃着薯片，大口喝着奶茶，摇摇头，“我克制了不想起床的冲动，如果你看到了走马灯……我怀疑，你是被读取记忆了。”

白守时想了想，“在登出时，才开始读取，是个好办法，最初的疑虑被消除，登出时，也正是最放松的一刻……看来，南方确实不是什么讲道义的组织啊。”

“如果是你有机会看其他科学家的大脑记忆，你会不想探取一部分吗？”孙白糖有点好奇。

白守时和南溺水互相看了一眼，南溺水先回答，“那要看，那个科学家和我的专业相关性了。你上小学抄作业的时候，也不会在语文作业上抄别人的数学作业吧？”

白守时则老实点点头，“如果有机会看，就算别的年级的作业，我也会抄一份……毕竟，作业是可以卖出去的一门生意。”

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南溺水提议，“我们还是去餐厅吃点正经东西吧。”

“是啊，吃了点东西，才有体力去吃正餐。”白守时附和。

南溺水知道白守时在说什么，经过了这轮测试，下一次才能真正见识到南方的研究系统。

这次登出之后，是一段休息时间，期间，维多利亚女王号，还有一次上岸停靠，是在太平洋的一座还算不小的小岛上。

许多游客，都趁机上岸放风，人就是这样奇怪，即使每天在能看到太阳能感到风的船上，依然会觉得自己失去了“自由”，而那个小岛上的实用面积，也许还没有维多利亚女王号的整体实用面积大。

“我们要不要也去转转？”

“没必要吧，一个小岛，装不下南方的。”白守时这几天总是懒洋洋的，热衷于午睡，似乎是想要把被打断的走马灯片段补上。

“不过，岛上也许有什么特色小吃吧？毕竟，有些生物链体系中的食物，还没有全球化供应。”南溺水翻着旅游推荐手册上的说明，“据说，这里的雀羹很有名，只不过，因为大瘟疫管理政策，现在已经不许出售了……但是，有雀羹黑市……”

提到了吃的，孙白糖和白守时都提起了兴趣，尤其是孙白糖，他下意识的觉得，如果真的好吃，可以参考在夜市上开摊位啊！

那座小岛有个绕口的本名，旅行船上的水手，则喜欢直接叫这里，前菜岛，因为，航程已经走了三分之二。

南溺水三人到了岸上，还没走出几步，就有身前挂着零售盒子的小贩，小声问他们，“要不要尝尝雀羹，只要100元一碗，送蓝鸟羽毛。”

小贩看到孙白糖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就从零售盒子的底部摸出一根大羽毛来。

那羽毛很大，比普通人的手掌都大，而且，真的是蓝色的，有一种鲜活的光辉。

于是孙白糖低声回答，“我们想尝尝，要走多远？”

“不用走，作为游客，乱走多危险啊，告诉我们房间号，逛一逛之后，回去等着就行，四个小时之内，货一定到，先交一半订金，然后一手交货，一手尾款，你们打算要几碗？”小贩回答的非常有服务精神。

孙白糖数了四百元给他，然后报了自己的房间号，小贩一笑，把羽毛送给了孙白糖。

三个人接着在码头上闲逛，孙白糖手里把玩着那根羽毛，就再没有小贩来询问他要不要货了。他们慢慢发现，码头上，拿着根羽毛的游客越来越多，只不过，那羽毛的大小颜色各异。

人们开始彼此用怀疑和微微有点轻视的眼神来看待彼此。

在码头上逛了一个多小时，胡乱买了些东西，也吃了一点当地的其他小吃，因为心里挂念着雀羹，觉得这些都不过尔尔。

终于，三个人决定，还是回去等雀羹吧。

等啊，等啊，等了好久，直到船开了，雀羹还是没有送到。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很快，他们在船舱里听到了众多人的咒骂声，摔东西的声音。

余下的几天里，南溺水开始督促孙白糖和白守时锻炼身体，不仅是做各种有氧运动锻炼体力，做无氧运动增强肌肉，尤其是要增强神经对身体和自我的控制力，用以去适应南方系统在个人登出时，可能使用的记忆读取手段。

维多利亚女王号，终于抵达了旅行目的地，在停泊三日后，才会返航。

这里是南美的一座大城市，从船上遥望夜色时，能看到满城灯火绵延不绝，直到视线的尽头。

按照原本的航程，返航的钱是已经付过了的，船上的客人们只是这三天像自带了酒店一样，可以安心在这里玩耍，还是睡在自己睡熟了的床上。

只不过，对于南溺水他们三个来说，这已经是终点站了。他们倒是没有去犯愁如何不引人注意地带着行李上码头。他们知道，南方组织自会想办法。

他们来到了码头上，能感到这里和之前那个小岛的不同，这里的空气是湿漉漉的，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喝喷雾。码头上的海风，让皮肤保持干爽感，只是阳光很毒。

码头上的人形形色色，各种口音和肤色，然而，人群中，南溺水还是认出了她。

她穿着一条夏威夷风的碎花连衣裙，脚上却不是凉鞋，而是一双高跟半靴，树上的女公爵在现实中的样子，比她在脑机接口世界中展示的样子还要更强壮一点。

“你们终于到了。”她又看了一眼孙白糖，因为她从孙白糖看她的眼神中，发觉，孙白糖似乎根本不认识她。

南溺水察觉了她有点疑惑的眼神，回答她说：“现在没有森林了，我们还要叫你树上的女公爵吗？”

“我的本名是上了通缉名单的，不说也罢，反正即使是在地上，我的心依然在树上，你们还是叫我女公爵吧，如果觉得拗口，叫我小树好了。”她的这个回答倒不是让人完全出乎意料。

树上的女公爵带着三个人，先是穿过一家水产店，从后门溜出，进入后巷，在后巷里转入另一家店的后门，从这家店的地下室进入下水通路系统，下水通路系统里还有秘道连接着一家当地的百货公司，进了百货公司，再上一辆物流调转大货车……

七转八绕，他们甚至经过了一个充满小型电磁风暴的房间，这里的电磁强度，足以摧毁他们身上携带的或者内置的各种电子设备。

如果不是南溺水对树上的女公爵有所信任，也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她早该发火了。

孙白糖却心想“即使这样，到底能不能甩掉解铃人？他们可是能追到维多利亚女王号上……”

腿都酸了，他们才终于来到了一个大的车辆改装车间，树上的女公爵指着一个房间说，“去换衣服吧，最后一程，我们分别由四名摩托车手运送，这是最安全的做法了。”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了，虽然还要换衣服，可能还要改造型，很麻烦，但是总算是要结束了。

换好了衣服之后，三个人都确信，即使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了。而房间里已经有十几辆摩托车在等待，其中七八辆都已经有人坐在后座上了。

三个人这一次完全像是糖溶解在了水里，一群摩托车呼啸着离开这个车间，双兔傍地走。

南溺水放松心情，欣赏路上的风景，路上的景色从城市的高楼林立，慢慢变成热带雨林的小路，然后成为了野地，那摩托车的减震系统很糟，南溺水不得不紧紧抱住了骑手，来防止自己被颠下去。

这种情形下，即使是解铃人也很难追踪了，而且，想追踪上，也会被发现，那时候，就会有解决追踪者的人出现吧。

毕竟，这里就是南方的大本营了，真正的南方，整个地球最温暖潮湿的地方。

在一处丛林中，摩托车拐入了一条隧道，南溺水能感觉到隧道是在向地下延伸，摩托车时速三十公里左右的速度，开了五分钟，南溺水看到南方基地的某个接待设施的时候，她猜测，已经在地下八百米以下的区域了。

她甚至觉得，南方已经不仅仅是个民科组织了，倒像是一个怀着某种使命的复兴组织，这个防御强度程度的地下基地，足以扛过核冬天了。

隧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铁门，墙壁和周围的坑道融为一体，摩托车手停了下来，他身上附带的话筒里传来了中文的问候，“下车吧，从访客门进来。”

南溺水猜测车手可能是当地人，她从摩托车上下来，觉得下半身几乎散架了，走路的时候只感到剧痛和酸楚。

那巨大的铁门有八米高，二十米宽，其中还有一扇两五米乘两米的内套小门，小门打开，一个穿着防化服的接待员从里面出来，对南溺水招了招手。

看来，可能还要在进行一次生化消毒……这样对比起来，确实是在脑内接口世界中交流更简单一些。

铁门内侧，就像是标准的科幻电影配备，浅色的内置一体化墙壁，各种闸门与辅助线。经过了生化消毒，又换了一次衣服，穿着试验基地标准的工程服，在接待员的带领下，南溺水来到了一间类似于会客室的地方等待其他三人的到达。

这个房间里有短距投影，直接投影在墙壁上，开始讲解南方组织的历史。

南方组织的历史其实不算短，如果从起始组织开始算，已经超过了三十年，虽然，正式确立发展方针的南方组织，不过只有十年历史。

南方组织的来源复杂，从早年的民科联盟组织，到商业异端，学界被放逐者，由某些狂想富豪赞助的实验室……各种组织终于在大瘟疫时代初期结盟，然后，开始地下化。他们最初的敌人就很明确，就是全球的几大财阀组织，毕竟，与恶龙缠斗这个招牌，更容易聚拢人心，其实，南方内部有一批人原本都是巨龙的爪牙。

随着肉类产品价格的狂涨，最容易被视作异端的生物学系科学家们，成为了南方系统中的主流。毕竟，如果你是搞理论物理学的或者数学，甚至化学，你的声音和主流不同，最多也不过是被视作不同学派。而生物学系统内，只要进入实操阶段，有太多机会触犯法律和道德的边界线，甚至直接违反法律。所以，生物和医学领域最容易出现被放逐者。

同时，这些不被主流接纳的学派，也往往意味着巨大的利润的产生。

就像一直被主流排斥的优生筛选学，如果真的从受精卵阶段开始对人类进行再编辑……那到底会是怎样一个时代？

那段自我介绍视频，或者说科学探讨宣传片，在反复播放，播放到第六次的时候，孙白糖和白守时到了。

两个男人都咬紧牙关的表情，估计他们也是被震荡得下体剧痛吧？

白守时也许还能觉得这苦能换来参观罕见技术试验的机会，值了。

明明是被抓来陪绑的孙白糖，就真的太委屈了。

“一起看片吧，还挺有趣的。”南溺水尽量坐得优雅一点。

两个男人都摆摆手，“我站着就好，我再站一会，摩托车坐太久了，腿麻……”

白守时认真看了一遍，和南溺水探讨，“果然，这里不只是生物科学的人，应该是能凑全了各个工程体系的人，他们的技术发展有点乌托邦啊，因为被主流打击，竟然能集合出一个反叛者的避难所，科技的进化树还真嘲讽啊。”

“所以，才说，君子无党，而小人有党啊，因为被打击的时候，才会更容易抱团。如果他们还能由此做到内部技术分享，那就太神奇和理想主义了。”南溺水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时，树下的女公爵到了，她的步伐很稳，大家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强壮。

“久等了，按照约定，先去我的实验室看看吧。还留着一只大号地行虫，等着你们看过之后，再处理。”

“你们这里到底有多少个生物实验室啊？”孙白糖好奇地问。

“我们这里有六十个以上项目组，现在投入试验饲养场阶段的项目有十二个，已经进入商业筹划期的项目有三个，明年，我们就会想办法进入市场。”树上的女公爵倒是很坦诚。

三个客人彼此看了看，只觉得肩头的担子更重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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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电影《阿丽塔：战斗天使》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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