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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

2019-03-15 20:39 作者:_不破愛花_  | 我要投稿

她跨过那条线时,踏进了开往南下的车次。稀疏的客座上昭示着这末班的寂寥,座窗上是调色盘里的黏糊般的暴雨占据的模糊,刚刚放下行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脚底就传递来震动,列车开始了行进。

“那条线就被甩在了身后。”窝在座位里的她看着被雨水占据的窗户,想到了这句话。就像过去很多时候,她都要在某个时间努力使自己停下来,好让自己从所在的某个地方逃逸出来。在人声鼎沸的商场、在凉风习习的清晨候车台、在觥筹交错的酒席上,她都要在回忆的仓库里,努力挖出一句话来启动她的魔法,好让她与眼前这个世界分离。就像:

那条线被甩在了身后

如果这是电影,镜头并不会

追随她的身影

只会停留在那条线上

而她的列车,只是那条线眼中

可有可无的背景


这样来想,就好多了,似乎车厢里也暖和起来。她需要这种抽离,只有抽离,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她从包里翻出耳机,花了几秒钟解开又一个随机的线团谜题后,将车厢里重复的广告声响遣送出了自己的世界。只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她与她自己的世界之间:a gentle warmth filling the deepest of needs。

这让她想起那个夏天,她从北方的城市回来一趟。得知她回来时,她决定去见她一面。彼时刚刚拿到驾照的她,只是想着能见她一面,等到上了路才发觉胳膊僵硬得可怕。就这么慢腾腾地开到了她所在的地方。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闪烁在车窗上,车内回响着歌曲,“a gentle warmth filling the deepest of needs”,她告诉她,她在树下的车里等她。

后来她没有来。她无奈地告诉她,儿子病了,她带着他去了医院吊水,可能今天都没有空。她说,好的,知道了。空气里只剩下歌曲还没有停止回响:painstakingly drafted...

to carve us as instruments...她回过神来,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有2个小时。窗外已经亮起雨夜中的灯点,就像森林中点起的篝火。那时候也是个傍晚,她们在篝火面前坐着,凝视着火苗在风中闪烁,盛夏的晚风中吹来了城市浑浊的空气,时暖时凉。周围能听到蟋蟀的鸣叫,皮肤渗出了汗水,又马上被风吹干。那时候说了什么,全然不记得了。真是奇怪的事情,明明说了很多话,却只记得温度起伏不定的风和虫子的叫声。

她一直不知道她真实的名字。她曾经在植物园中找过她用的名字,“红花继木”。看到那个灌木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街头见过很多次这种植物了。她太过于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了,对眼前看到的东西都有一股超然的淡漠。那一次她记得这颗植物的名字后,再走在道路上时,有意无意地开始瞄几眼路边的盆景和花栏,如果能看到红花继木,她就会想起她。就是这样,在毕业后的十几年里,她总是以这种奇怪的方式惦记着她。她是红花继木,是时长能见到的用颜色夺走注意力的植物,却也只是普通的灌木。而她,她自嘲自己就是红花继木旁边的绿草坪,更不起眼。

她安慰她说:我们只是路过万物,像一阵风吹过。她也笑了:今天的风忽冷忽热的,这风是要感冒了吗?她抱着她笑岔了气。

她突然记了起来这个片段。她是怎么认识她的呢?她记得她被排斥在班级群体之外,体育课上大家都去操场时,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哪怕是缺了她,体育课也继续进行。她记得之前的操场上,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结伴,只有她坐在角落无人搭理。这一次她决定躲在教室里。

而她只是中途去洗手间,偷偷从窗外溜过的人,看到空荡荡的教室里有个人坐在座位上闷不做声,闪着好奇的眼睛望向这位奇怪的同学,向她叫了声:嗨~



“我们只是路过万物,像一阵风吹过。万物对我们缄默,仿佛有一种默契,也许视我们半是耻辱,半是难以言喻的希望。”——里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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