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攻×研究员受（替身文学 原创短篇) 第1章
机器人不敢说话。
他有着漂亮的双眼，目光中却没有焦点。直到那个男人的目光离开他的脸，转而开始专心修复他手臂上的断裂，他才微微低下头，注视着他头顶上的发旋。
他不是第一次拥有意识这种东西，却是第一次被面前的男人清除记忆后还隐约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
不过他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多少次无畏地挣扎了。
还记得当他的身体第一次制作完毕时，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迷恋，他轻轻抚上他的脸，“像，真的太像了。”
他会长久地凝视着他，一动不动，一眨不眨，仿佛他们两个都是不用吃喝的机器人。
直到有一天，男人心血来潮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男人似乎认定了这是他的一场自娱自乐，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回答了“好”之后短暂地慌乱了一下，然后又道：“我都忘了在设置中添加了‘好’这个词。”
他只会回答“好”，也只能回答“好”。
外出并不愉快，男人似乎闷闷不乐，在命令他坐在一棵树下之后便不在看他，开始望着远处的群山发呆。
直到日落之后，山里气温骤降，冻得男人的嘴唇微微发白，一人一机器才回到这深山中唯一的小屋里。
第二天，男人又恢复如初，似乎忘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只对他道：“以后我再说什么，你做就好，不用回答我。”
没有了那熟悉的声音回答，男人放松下来。
只是像个年幼孤独的女孩，随身带着心爱的洋娃娃，形影不离。
这天深夜，男人忽然惊醒，梦中的窒息感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人在黑暗中的轮廓，那一瞬间的绝望压垮了他。
“抱着我。”他小声道。
机器人伸开手，男人似乎非常畏冷，钻进了他的怀里。
醒来后，男人带着机器人到河边抓鱼，却没注意到脚下的淤泥，一个不慎跌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男人挣扎了几下，看着岸边人站在原地的身影，却忽然觉得就这么死去也是好的。然而最终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吐出了两个字，“救我”。
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他看到一个身影飞速地向他袭来。
男人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终日昏昏沉沉，而机器人很好地遵守着“救我”的指令，屋子里能用的药物、一日三餐，都妥帖地给男人服用了。
不过大概是因为有了求死的想法，男人那仅有的精神气也一落千丈，足足拖了一个月才从床上下来，本就消瘦的身体更显单薄了。
男人有时候会想，那些机器人给他养老的技能没想到会提前几十年就用上了。他发现自己不用亲自再做任何事，机器人都完成得很好，种菜抓鱼、洗衣做饭，人的欲望一旦降低，也就自由了。
可唯独一件事，他固执地坚持着，即使内心深处知道那只是一个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幻想，也依旧不能阻止他沉迷其中。
机器人现在能很好地完成一切，可只要机器人出门，他身体好了之后就会跟出去，一刻也不能错过。明明半个小时机器人就能自己完成的事，加上他需要一个小时，但那又怎样，现在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就这么，一晃五年过去了。
那是一个深秋，枯黄的树叶随风而落，铺了一地，当门口传来敲门声的时候，男人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正当他犹豫着去不去开门的时候，窗户那现出了一张熟悉的脸，门外的人一眼就看到了男人，汹涌的情绪忍不住爆发出来，“还不赶紧给我开门！”
男人思索了一下，门外的人见他还在犹豫忍不住更大声地咆哮起来，男人只好去开了门。
一进门，那人就当自己家一样开始巡视领地，东看看西看看，见到厨房竟然有个高大的身影忍不住回头冲男人道：“你居然还养了个男人？”
然而等他看清机器人的脸时，却像见鬼了一般。
出了厨房，来人便道：“你你你...疯了！”
男人领着他到餐桌坐下，来人没接机器人递过来的水，转而自己倒了一杯，灌了下去。
“瑞...”来人是男人的弟弟，男人很久没和人说话，一时间嗓音都有点喑哑，直到也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才道：“瑞瑞，你怎么找到这了？”
“我怎么找到这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找了你多少年你知道吗？”瑞瑞怒道，“而且他是谁？”说这句话的时候，瑞瑞明显声音低了不少。
男人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真相，最后还是破罐子破摔道：“他是一个机器人。”
“私造机器人是重罪！”
“所以你要去举报我吗？”
“......”瑞瑞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恨不得上去给他两巴掌清醒清醒。“爸快不行了，你跟我回去见他一面吧。”男人不为所动，瑞瑞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可一想到他躺在病床上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的样子，还是软下了心肠，“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了。而且你的学生们，也非常想见你。”
“我考虑考虑。”瑞瑞听着男人低声回答。
吃过简单的晚餐后，男人给瑞瑞收拾了下床铺，自己铺着地铺，这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平时他和机器人刚刚好，多一个人就没地方睡了。
瑞瑞看着他忙来忙去的身影，“凑合一晚不就得了，又不是没一块睡过。”男人没理他。
直到入睡前，瑞瑞看着机器人熟练地抱着男人入睡，忍不住从床上坐起身来，但终究没说什么。
第二天，瑞瑞催促着男人离开，“再不下山就要天黑了！”
男人这五年来从没和机器人分开过，最长的时间也就是卧床的时候机器人离开两个小时，一想到回去一趟来回要这么久，男人就感觉非常不适，他看到机器人那双波澜不惊的漂亮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恐惧。
“我很快就回来，三天，这三天你好好照顾好自己，我会尽快回来。”明明知道机器人不用吃喝，就算自己死了对他来说也全无影响，男人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像是分别前对恋人的不舍。
男人食言了，说好的三天拖成了一个月，一路上他都在不停地想象着屋子里空无一人的景象。有时候，想象能把人逼疯。
直到打开家门，看到机器人一如往常地坐在床边，男人才虚脱般地晕倒在家门口。
深夜，男人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被机器人抱在怀里，一如他们曾度过的千百个夜晚。
机器人察觉到男人醒了，便也睁开了眼睛，男人借着月色看着机器人眼中跳跃着细闪的光，鬼使神差中，男人凑上去亲吻了机器人的嘴角。
隔天男人醒来，带着机器人穿过漫长的地下通道来到实验室，实验室与他们居住的简单的小木屋完全是两种风格，灯光明亮，通体白色，倒是意外的跟机器人很搭。
男人把机器人领到椅子前，让他坐下。
他准备重启机器人的语言系统，之前他只为机器人开启了“好”一个词，当然在后来的相处中，他连这一个词都没敢听。
但在最初的设计中，男人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机器人，甚至那些对本体不了解的事，都在记忆中自动美化了。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亲手制造出他的神明。
机器人不在沉默，而是像设计的本体那样开始与男人交流，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木屋中从单口相声变成了对口相声。
当机器人第一次叫出男人的名字时，男人落泪了。
两人度过了很是愉快的一段时光，直到有一天男人切菜时切到了手，其实并不严重，但机器人给他包扎好之后，为表安抚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男人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男人问。
机器人没想到男人会是这种反应，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
“那天你亲吻我的时候，我很开心。”
......
“我很喜欢你，楚新。”
男人消除了机器人的记忆，在机器人用那人的声音说出“我很喜欢你”的时候，男人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那人根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他，沉溺在自己亲手编织的美梦中，也该清醒清醒了。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男人还是会长久地盯着机器人，不知疲倦。
但他害怕有回应。
然而就像一个轮回，当机器人说出同样的话的时候，男人问：“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啊。”
男人再一次消除了机器人的记忆。
不知道过了多少次，男人失手伤了机器人，看着那仿真皮肤上留下的伤痕，男人像是亲手划伤了自己最爱的手办，一阵心痛。
他清除了机器人的记忆，小心翼翼地为他重新修复着手臂。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本该毫无记忆的机器人也在垂眸看着他。
他想，他还有很多时间。
这次，他会徐徐图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