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婚的婶婶和二婚的叔叔
刚才他回来了,我煮好了饭,还没熟。他应该是很饿的,干了半天的活儿,只喝了几瓶酒,肯定是饿的。
这是我来到他家里的第三天,他不让我去跟他干活儿,只是让我在家里面做做家务。他有三个子女,这我是知道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要大一些,三个都不在家里。我三十六岁了,在我们那里我应该是没有人要了的,我的父母也很想把我弄出去。
他五十一岁,身体健康,能干活,能下地,我们只见了一次,就定了下来。没有婚礼,没有酒席,我像是本来就该出现在这个家里一样地出现在了这里,知道的人也很少,应该是很少,因为前天他的,或者说以后我的亲戚来了一些,他说他叫了家族的人,不过来的人很少,只有几个女人,比我大,至少看起来比我大。我们围坐在火盆边,火盆不大,我们刚好围成一圈,。他不在,他说一群女人在一起,和他没关系,他回屋睡觉了。我们有一段没一段地聊着,问着我的过去,我的父母,我的家人,说着一些让我心安的话,让我不要担心,不要紧张,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之类的话。她们打量着我,我有些闷,有些不安,夜晚夜色下得我们,眼睛里映出篝火的影子,她们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像是路上死了一个人,从不远处路过时看热闹的眼神一样。
夜晚过了不久,她们便回去了,我竟忘了留她们吃饭,可能我又做错了一件事。我收拾凳子,将火熄灭,把灰倒掉,我甚至想把火盆洗刷一下,但已经晚了,会吵到人,所以我没有洗。我回到了屋里,他那时已经睡了,有规律的鼾声让我真正的觉得我有了一个男人,他真实存在在我面前。我在他身旁睡下,睡得很安稳,好像三十六年前我啼哭后睡得那样安稳,我没有做梦,但可能我也打了鼾。
他的上一个老婆死了,得的是一种我从没有听说过的病,应该是癌症甚么的。他的三个子女都很孝顺,经常会回来,他大女儿甚至说过两天就会来,我在想,应该是回来看一下我的,看看我是一个甚么样的人。他的大女儿如期回来了,我早已备好了饭菜,已经热了一遍,他说的自家人回来,到家了再弄饭也是可以的,我没有说话,还是去煮了饭,做了菜,我本来想用柴火烧饭,总觉得那样煮出来的饭要香一点,可我一直没有找到柴火在哪儿,我问他,他说烧光了,早就烧光了。
大女儿回来了,她长得很漂亮,丈夫踏实,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不过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这次回来就她一个人。她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和水果放下,叫了我,她叫的是她应该叫我的称呼,我回应了她,她像是笑了,而我确实是笑了。
只过了一天,她就回去了,我晓得她应该就是回来看我的,我尽可能表现得坦然,也怕逾了矩,说一些我还不能说的话,做一些我还不能做的事。
他的二女儿他很少提及,我也没有多问,只是没有了解过,不知道怎么去相处,直到现在我也还不晓得他儿女儿长甚么样,叫甚么名字,在甚么地方。
他儿子要结婚了,今天早上听见他在订桌子,板凳甚么的。他儿子我来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出去打完工刚回来没多久,二十出头,个子不高,但长相俊实。我开始想象着新娘的样子,想象着酒席,席间的人们,如果我早一些遇到一个踏实的人,我应该也是有酒席的吧。我会在他儿子的酒席上见到许多我从未见过的人,他(她)们会在一起聊着家长里短,聊着新郎和新娘,聊着谁家又置了新地,聊着今天收获的青椒买了多少,聊着明天清晨的豇豆又是几块钱一斤,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聊这家酒席的主人家又多了一个女人,一个不爱说话,只会做事的女人。
半个多月后,他的儿子结婚了,新娘很漂亮,来的人很多,但我没有和谁说过几句话,除了那些总是喜欢帮忙洗碗,洗盆子的女人。
他的儿子在酒席上哭了,新娘坐在堂屋地上的一个毛毡子上,下身盖着白色巾子,他儿子在客人要走了,一个酒桌上只有几个人的时候哭了,旁边是他的弟弟,他们的父亲是亲兄弟,他们其实也是,还有几个是他的一些兄弟。他说他想他妈了,他妈看到他结婚的话,一定是很高兴的,他说他真的很想他妈。一旁的人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弟弟的眼泪也有些婆娑,虽然他弟弟还小,但他是晓得的,我在一旁收桌子,听得真切。
他孩子的妈妈我知道的不多,但她一定是个慈祥的,和蔼的,笑起来很有温度的妈妈,她一定在小时候便给予了所有母亲的心怀给她的孩子,将爱献出,只留给自己病痛的折磨,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想的一定是叫孩子们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将以后得日子好好过活。她可能在离去之前,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夜晚问过他,在她离去以后再续一房,让另一个人陪着他,他应该是沉默,然后为她理好被褥,放好枕头,扶她上床后等她睡下,而后点燃烟,走出门去,吸完后回床,与他心爱的女人一起,他可能甚么都没想,也可能甚么都想了
……
我适应着这里的生活,日子慢慢过去,我仍在这里,没有忧虑,也没有离去。
今天风和日暖,阳光明媚,让人愿意永远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