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的人
众所周知,从校门口到7号线地铁口有3条路,其中我最习惯的那条路是穿过小区的那一条(同时也是我觉得路程最短的)。简单来说就是直走右拐,直走右拐,直走右拐,直走左拐,直走右拐,从那个狭窄的小道走到马路边。
当天,我经过第三个右拐,沿着贴墙的路走着。
我听到清脆的皮鞋声。
我转头想看看是谁发出的声音。
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在一棵树后面若隐若现,他撑开了一把伞。
很奇怪,但我没有理会。
我继续走着,但又忍不住回头又去看,因为我想今天又没有雨,为什么要打伞呢?
我的疑问没有被解答,那棵树边什么都没有。
左拐。
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停车场的小亭子旁边,我这才注意到他,呃……大概吧。戴着黑色的帽子,他左侧对着我,右手应该拿起了类似手机一样的东西,我不知道他的伞去了哪里。
我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车子间走过,然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正常人应该沿着路继续向前走并被他帽檐下的眼睛盯着看。
我回头以确认他没有跟过来,只瞅见他已向我走来,拿着手机的右手在放下时紧握着令人窒息的空气。
我加快脚步走进了地铁站。
地铁上人还是不少,只是随着离家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少。当然,我觉得今天下车的人下得格外快,格外多。因为向右一瞥,那个极其高大的,人?正在看手里的钢笔,他那么让我不安,以至于我视线滤过了好几个人。
他貌似并没有下车,或者说并没有动,毕竟我记得他穿着皮鞋,而它没有发出声响。但是这毫无意义,他不发出任何声音从那棵斜后方的树转移到了小亭子。他从后面跟过来时,空气是那么安静,我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他没有跟过来。
我向着东北口的电梯走去。
七号线是个很人性化的地铁,它基本上每个口都周到地装了一个适合残章人士的直升梯,虽然还得走过一小段过道儿才行,因为设计师也会犯正常人该犯的错误。
我走向扶梯。
离那个拐角还差没几米远。
我再一次,听到了清脆的皮鞋声。
皮鞋声从过道穿来,一声,一声,一声。
我沦陷了,被盯紧的蜗牛是不可能从玻璃箱逃脱出去的。
天空紧紧地扣在头上,焖着我碎裂的精神和崩溃的理智。
晚上21:30,路上空无一人也是可以理解的正常状况;路边不少窗户里的灯都熄灭了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又不是只有灯能照明;马路上没有公交车和私家车开过更是正常。
我身后也一丝声音都没有,也很正常。
据说吸血鬼神通广大,但没有主人的邀请便进不了家。我燃起了希望,虽然我知道这个说法不过是个笑话,因为不少吸血鬼甚至可以把整个屋子都拆了。可是万一我走到家时他没有留意,就放我一马了呢?
我进入了电梯。
电梯里的广告还是那几样。
当然,还多了一样。
即将到我的楼层时,正在播的广告被突然打断,一顶黑色的帽子出现在屏幕上。
电梯门打开了。
播映器在电梯门打开后没有及时关上也是可以理解的情况。
对吧......?
那个极高大的身影被投影到了惨白的墙上。
看不清的脸,黑不见底,一个兜都没有的风衣。
看不到任何反光的皮鞋。
他踏出墙,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窗外是高照的艳阳
我神情恍惚
我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卷子,走向客厅
云早已黑得不像样子
“妈妈已经拿着那把黑伞出去了,你也记得多穿件衣服,带上伞”
我打开衣柜
黑色的风衣从柜子中喷涌而出,我挣扎着想关上柜门
清脆的皮鞋声,恰逢其时,在我耳中响起
我松开了手,因为我知道,柜子上的镜子会映出我最不想看到的东西,会映出我终归会看到的东西,会把我从现实拖向乌有的深渊,然后再带到下一个,能将我撕碎的世界
我被赋予意义
可惜我无法领悟
只知道要做些什么
这里是哪里,并不重要
毕竟我不能自主降临在一个地方
此时……大概是晚上
一定是我的幸运,一定是上的悲哀
一个人恰巧经过,我嗅到了他的好奇
他回头望向我,想打消他的疑虑和不解
这是多么幸运的巧合,他的谨慎之举让他被锁定了
所以一切又开始无趣了
我轻而易举地知道他会去到哪里
他脚步紧凑,他对周围的楼没有一丝兴趣,他必然要向远处去
慌张又沾着小聪明的他会试图绕过我,觉得那就算逃脱
我为他悲哀,我为自己而悲哀
他乘上地铁
拥挤的人群不会给他任何掩护
平稳的列车反而给他带来不安
每一个平常的事物都变得可憎
每一种飘渺的故事都带有希望
我最终亲手结束了这场游戏
我与他被共同存档
我被一道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