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向地路标”与“持有与否”
第一场决斗的黑克斯回到湖蓝客舱，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看来是赢了。
橹特之前没见过这头棕褐恐龙，但感觉跟竞技场穹顶里见到的斯比特和钯勒有点相似。同种恐龙？
橹特身材精壮，长相酷似金丝猴：头顶棕黄头发聚拢，有如一座低矮山峰。脸部暗蓝，瞳色深棕，毛发呈淡黄灰。下着粗麻叶绿中裤，裤缝线处有数个灰白箭头，皆指下方。
黑克斯脱下橙色马甲，随意搭在左臂。其他五头来自地球的兽人踱到他的近旁，询问起决斗细节。棕褐恐龙只是简要回答了下，转向舱室门口，像是在等待某人。
是在等高特吧？对了，既然第一场结束了，为何飞船还不离开？单从圆形舷窗望出去，他已能感受到这颗星球的寒意，多呆一秒都会变成冰雕。高特到底在搞什么？
半晌过去，高特才慢悠悠走进来，手里拿着卷成圆柱的米色物体。他把圆柱物递给黑克斯，高度赞扬后者的表现。接着，高特转向其他参赛者：“抱歉，让大伙久等了。首先，祝贺赢得了首场决斗的黑克斯！”舱内的掌声汇成海潮，棕褐恐龙点头致谢。
裁判续道：“然后，正如我之前说过的，每场决斗结束后还有别的任务。”
天蓝恐龙高声道：“嘿，该告诉我们你的‘任务’是什么了。”
白肤矮男微点脑袋，顿了几秒才说：“这次星球方的参赛者艾沃力晕过去了，女王把他弄上了飞船，等他休息够了我们就会开始下一场。
“艾沃力休息期间，我将观察到的这场决斗，从开始到结束，忠实地用文字记录下来。”他目光转向黑克斯，“喏，我给他的就是方才决斗的文字记录。”
“艾沃力有没有？” 橹特刚说完，惊讶地发现那个获胜者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有的。”裁判立即回应，“每场决斗的参赛双方都会得到这样一份记录。另外，我也会给把电子版发到大家的通讯器上。”
听完，大伙纷纷称赞起高特，客舱的芳香俨然成了此刻气氛的绝佳诠释者。
原来如此。完成决斗以后还能回顾细节，协助念影者整理决斗时的表现。实际上，念影决斗都是建立在试错之上，对彼此的能力认识需要不断地试错和探索才能确立。作为第三方观察者，高特可以发现双方忽略掉的某些细节。念影者读完记录，必定受益匪浅！
橹特勾起嘴角，静静等待着飞船启动。舷窗外，瓦鲁斯星微暗的淡蓝天幕飘着几缕流云，竭力对抗着狂暴的寒风。好单调的景色，不如塞比亚星。但愿我的决斗不会选在这颗冰球。
十几分钟后，舷窗外的景色开始流动，淡蓝天幕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晦暗的太空。好了，总算要去往下一颗星球了。
高特这时清了清嗓子，开口说：“第二场比赛即将开始，飞船方选手是——”白肤男的视线落在金丝猴身上，“来自塞比亚的橹特！”
哇！这么快就到我了？不过，在状态最好的时候进行决斗可比安排在后边好多了。还有，终于不用在瓦鲁斯上战斗了。
“地点是匹斯星。”高特语调平常，“这是一颗海滩广布的炎热星球。”
金丝猴满意颔首。炎热好啊，至少这点很像塞比亚星。海滩广布，热的时候还能跳进海里降下温。哈哈，我太幸运了。
身旁的浣熊把一只爪子友好地搭在橹特肩上：“哥们，这次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了。”
“更准确地说是不用带衣服之类的东西了。”金丝猴朝浣熊那边晃了下身体，“现在我打算脑中复习下念影的使用，以防决斗时生疏。”
怖朗森放开了爪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橹特颔首，随后走到舷窗前，配合着手部动作开始温习。
好一阵子后，裁判的声音响起：“匹斯星到了。橹特，我们走吧。”金丝猴兽人闻言转过身，跟着白肤矮男穿过茶褐廊道，到达驾驶舱。
舱门滑开。高特启动机械圆盘，松开手，圆盘悬浮在船外。两人迈步登上，橹特旋即感受到了猛烈的阳光和潮湿的海风。
*
匹斯星，午前太阳在蔚蓝天空中夸耀着自身的光热。
矗立着高山的某处海滩上，间距不等的椰树随风起舞，海面湛蓝如画。在其中一棵椰树的荫庇下，鉲镲倚靠树干，通讯器握于右手，看着披挂绿毯的高山。海风夹带一丝腥味经过，稍感清凉。
这是一头健壮的鲨齿龙，主色沙黄。脑袋类似鳄鱼但吻部较短，牙齿尖利若鲨。右臂纹有巨大的“8”字形湛蓝图案。脸部、四肢、尾巴都均匀地点缀着靛青条纹，仿佛海水沙滩平分秋色。下着薄质短裤，主体是堆叠的花瓣状深蓝，纯白作为陪衬。
右手感到振动。抬起查看，叫高特的人发来消息：“第二场决斗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他闭眼做了个深呼吸。这一刻…终于到了么？
海风的呢喃声中，忽地有了别样响动。睁开眼，面前一个机械圆盘缓慢降低高度，上边站着一名白肤矮个男子与一头覆满淡黄灰色毛发的兽人。
“你好，我是决斗的裁判高特。”矮男率先开口，四下打量，“是第一次到匹斯星。”
鲨齿龙微笑回应：“初次见面，我叫…”他看了兽人一眼，“鉲镲。”
那头兽人顺势跃下，扬起些许沙尘：“橹特。”
高特点头，操纵圆盘上移：“刺激的决斗开始！”
橹特立于原地，长尾摇动：“向地路标（The Sigh Led to the Ground）!”身畔现出一个白云凝聚成的形象，近似本体；头部有朝下箭头，胸膛处是圆框标志：向上箭头被左上伸至右下的红线截断。
“有趣得很呐。”鉲镲鼓了鼓掌，“持有与否（Holder and Non-holder）!” 一个小树精端坐在鲨齿龙的右肩，长着若干光秃枝条，仅有一双耳朵和一张嘴。
“向地路标”猛地冲过来，双拳砸向恐龙的腹部，被击打处立即现出白色泡沫，仿佛夜间下到海水中。等泡沫遮盖上身的大片面积，他像个氢气球一样升腾而起，触到椰树的叶片仍未停下。他灵机一动，折断了几片椰树叶，叠起对折，掷向下方的对手。
没了叶片的阻挡，地上情形一清二楚。橹特轻笑着说：“感谢你的馈赠！”并操控云态识灵击打落向自己的物体，动作快到模糊。这时，鲨齿龙才停止运动。那些物体因质量轻，附上泡沫后迅速浮起，悬停高度逐步降低，仿若阶梯。与此同时，鉲镲脚下延伸出一条表面有向前箭头的云道，跟另外几个悬浮物连成怪异的道路系统。
他不禁摇头慨叹：“这识灵的拳头就像棉花，伤害可以忽略不计，但有着可怕的速度以及能力效果…”鉲镲望着脚下的云道，迟迟不敢迈步。他看向肩上的小树精，方才橹特说的那句话已经让它长出三片绿叶——“感谢”“你的”“馈赠”三个词语分别凸显其上。他考虑了一下。不，还不是时候。
可余光突然瞥见那家伙正走向倒数第二个物体。啊，他怎么上来的？对方大笑起来：“还想跑吗？提示一下，你只能顺着云道往下走，否则后果自负！”橹特继续向上移动，而恐龙嘴角噙着笑意。是时候了。
“‘持有与否’，把‘你’消掉！”说完，小树精张大嘴，将显示“你”的叶子吸入，咀嚼吞咽。接着，橹特倏地停步，眼神迷茫：“我在这里做什么？敌人在哪？”鉲镲快速沿着云道向下移动。到了橹特跟前，对方毫无反应，好像他不存在。
“语言果真是很棒的武器呢。”鉲镲打小就坚信这点。平日通过闲聊可了解他人想法，演讲与辩论甚至能影响一群人。经过神迹的考验之后，他终于把语言化作剑刃，屡破阻碍。
这种效果只是暂时的。他抓住对方的胳膊，伸出一只脚试图踩到另一侧，然而——
立马失去支撑坠下。本能伸手想抓住什么，猛然想起刚已折下几片椰树叶，再无物体可供抓握。啊，要摔下去了。眼看沙地离自己愈来愈近，他命令小树精先行跳下，尽量展开枝条。
最后落到识灵这个缓冲垫上，除了有点疼别无大碍。望向上空，橹特恢复了正常，俯瞰着他。鉲镲连忙站起，对方则纵身一跃。
烈阳不语，海风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