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周】请叫我主人 15
张成岭午睡起来的时候,整个山庄安静极了,似乎刚才那三个人的闹腾不复存在一般,当然成岭作为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小孩子来说,睡眠质量极好的,只是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一些喝醉的酒鬼回房吵吵闹闹的声音,好像不止是只有师傅和师叔,还有那个什么叫蝎揭留波的。
餐桌上,吃吃喝喝过的午饭和各色酒瓶子还遗留在桌上,似乎都没有人来得及收拾,就跑光了。
张成岭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这三个醉鬼倒是越活越回去了,留了这一个烂摊子给他一个未年人来收拾。
说起来,平常也总是温叔主厨,他来善后,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特别的不甘愿,难道是有外人的缘故?还是他们胡天胡地一翻,就有些难看?
张成岭不懂自己的心,只是隐隐地感觉到在这个山庄,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插足”,令他有些不太适应。
人年少的时候总是难接受改变,他已经被迫经历过一次惨烈的镜湖派家族变故,后来好不容易又遇到了温柔如水的温叔和师傅,他才又有了一种他们是一家三口的错觉,他觉得只要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也挺好的,不想这么快就有人进入他们的“家”里。
蝎王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霞漫天的时辰,他这一觉睡得可够深沉的,作为一个杀手,素来养成的防备之心,在这一下午,便逃得无影无踪,他好像好久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生的觉了。
大概是从十岁开始,便在义父的教导下,一步一步被练就成一个杀人的工具,虽然功夫也一日一日的逐步精进,但总归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的武功再上乘,这个事总是无尽头的,他永远也成为不了江湖第一,所以也不能无时无刻地提防着别的人。
特别是他这十来年来,听从赵敬的话,杀人如麻,日日夜夜的,总免不得过不了自己的心理这一关。
温客行和周子舒本来就喝得不多,只是稍作了午休片刻,早已经起来。
此时,温客行正绾起头发,卷起袖子,在厨房洗洗切切,准备开始制作晚膳。
周子舒日常地在盯着张成岭在前院练功,顺便给他指点一些新的武功动作。
瞬时饭菜香气,顺着山风飘得远远的,弥漫在整个四季山庄的上空,蝎王突然有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他一直在赵敬身边,过的是紧张兮兮的日子,义父喜怒无常,时而对他温柔似水,抱着他说着温情的话,时而又因为一些小事,和他变了脸,叫嚣着让他“滚”,他一直不明白,哪句话又会惹怒了义父,所以他一直在他的身边活得小心翼翼地。
前面十来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可以离开义父层层守卫的宅院,离开义父不给他一丝温度的身边,离开义父并不慈爱的目光,离得远远的,不再被那个人锁定了一切,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
前面十来年,他以义父为天,接下来的日子,他要为白衣大侠而活。蝎王站在房间门口许久,发了发愣半晌,像是重重地许下了一个愿望,又像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嗯,要在这里等大侠回来,即使不能以身相许,至少也要对他道个谢,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至少在这里谁也找不到的四季山庄里,能睡个安稳好觉,不怕被人报复,就当是好好地休息一阵子吧,才不要管什么劳什子的义父,什么蝎王,什么毒蝎组织。
“蝎王……哥哥,睡得可……好啊?”张成岭奉师傅之命,前来叫这个人起来去吃晚饭,还要称呼他为哥哥,他虽然极不情愿这么称呼他,但师命难违,礼貌上还是得这么开口叫他一声,只是有些嗑嗑巴巴地,还是很不情不愿。
“嗯,睡得很不错,这四季山庄也安静得很,”蝎王听出了成岭话里的窘迫,有些调侃他,“我都想从此就这么住下来了。”
“你不是前来寻叶前辈的嘛,等他从南疆回来,你不是就可以走了吗?”成岭还是年少,口不遮拦地道出了心中所想,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是有赶他走的意思。他也没有发觉,自己把叶白衣的去向告诉了这个人,那是周子舒和温客行有意瞒之的。
“哦,南疆啊……”蝎王若有所思地望向南方,原来自己寻觅了他良久,他倒是跑到自己的家乡去了。
南疆,这个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踏足过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还一如他小的时候那般绚丽多姿,他印象中的南疆总是那样的美好,每日每夜总是能纵情载歌载舞地欢乐,有着好吃好喝的天堂之所,但是那里也有不要他的亲人,有失联的从小一起大长的玩伴,有很多遗失了的美好。
“蝎王……哥哥,一起去吃晚饭吧,温叔都做好了,冷了菜就不好吃了。”机灵的张成岭从蝎王的脸上读出了几分失落,望向南方的脸颊上,被晚霞映得粉红,就像是被扑上了一层脂粉的少女,娇俏而又艳丽。
成岭虽然还不懂自己心里的怜惜,但他就是不想看到这个人满脸失落的模样,他希望在四季山庄的人们心里,都能喜乐祥和,平静而又知足的。
在他的认知里,就如师傅经常说的,人生在世,只不过是一日三餐,只有吃饱喝足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外面的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他不懂,也不想懂,他只想在这谁也遍寻不着的四季山庄过着平凡而又安静的日子,他希望这个蝎王在这儿亦能获得如此的心境。
他热情地挽上蝎王的手臂,往餐厅走去,一如和师傅、温叔一样手挽着手,亲如一家人。
他本来抗拒的那心,早已经没了踪迹,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命运又赐予了他一个家人,他就去接受,他一夜之间失去了那么多的家人,现在就当是老天爷可怜他,又还他一个家人,无何不可,这样想来,也是不错的。
蝎揭留波看了一眼这双挽着的白嫩双手,并不习惯被人这样亲亲热热的劲头,他从小被义父教导过,不能与除了他以外的人有过分的亲密,要与人保持距离,才是明哲保身的良方。
毕竟谁也不知道,身边这个人是不是他的下一个刺杀目标,不能产生情感,才能在接到命令的时候毫不顾忌地痛下杀手。
只是此时,他不舍得推开这个少年人,他甚至还有点期盼这份久违的与家人亲近的感觉,就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还在南疆和家人在一起,与兄弟姐妹们玩玩闹闹,恩恩爱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