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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猫妖之一

2021-06-01 00:34 作者:伊苍写点小妖怪  | 我要投稿

        学校所在地是长江边上的一座城市,但在冬季暖气供应线以南,因此我也不知道这算中部城市还是南方城市。这座城市因为一个在这里的主播出名,以至于每个听说我在这座城市的人都会接一句“起飞”。

        我对于学校没有什么过多的感受,只记得开学那一天,我和瞿清鹤从东南门走进校园,沿着一条漫长而又笔直的路走了好久好久才到宿舍,那时候对于这个新校园的唯一印象就是大。之后我每次去上体育课都要沿着这条路再走,却再也没有觉得它漫长过。

 

        刚开学的时候是没有课程安排的,军训也是定在了开学之后一周进行,因此那几天也主要是给我们报名各种社团、参加各种讲座用的。作为一个南方土著,家乡以北的雾霾和澡堂都让我望而生畏,这边的饭菜也不怎么合我的胃口。虽然说我还没有真正见识过雾霾是什么样,不过这边的空气很明显地比家乡要差。这边几乎每天都是良或者轻度污染,以至于那段时间我想起这座城市时印象中总是灰蒙蒙的。瞿清鹤刚来就得了感冒,因此也连着咳嗽了好几天,这几天出去玩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每次她咳嗽的时候我都会很心疼。

        澡堂也让我这个南方人很不适应。开始的时候我有点拘束,但也很快习惯了。我挺怕洗到一半的时候看见什么妖怪会让我大喊着夺门而出,好在这种事情一直没有发生——并非没有遇到过妖怪,只是在面子和恐惧之间,残存的理智总会选面子,我一次也没有叫出声过。男澡堂的隔间并没有帘子,但大家洗澡的时候都很默契地背对着外面;瞿清鹤告诉我女澡堂是有帘子的,洗澡需要用手机扫码,所以大家都会把手机带进去,这样也形成了一个奇观——帘子一拉,每个隔间都变成了相对独立的小空间,这样大家就会做很多事情:这边的隔间在看韩剧,那边的隔间在看宫斗剧,角落的隔间里凤凰传奇与米津玄师交相辉映。由于没有隔间的缘故,男生们洗澡的时候就不会有这么多乐趣了。

        我倒也曾见过洗到一半掏出手机组队开黑的,但我觉得澡堂的信号应该不是很好,而且光着身子、头上还有没洗的洗发水的同时握着手机大喊“打野你来跟团”的画面不太雅观。我有想过边洗澡边追剧的,但是又觉得把自己的喜好暴露给那么多人看会显得很奇怪,仿佛以后走在路上就会有人对我说“噢我知道你,你是洗澡的时候看日剧的那个”或者“你上次看的那部剧我也看了”,这样的打招呼方式比“吃了吗”有新意,但听起来总有点暧昧。

 

        宿舍的地理位置真可谓地利人和占尽。瞿清鹤住在我对面楼上,但彼此互相看不见。超市和澡堂离的都很近,教学楼也在五分钟的路程之内,甚至比高中时宿舍楼到教学楼的距离还短——不过瞿清鹤说这只是我的主观感受罢了。

        在我的宿舍楼和瞿清鹤的宿舍楼之间有个花圃,那里住着很多只猫,估计得有五六只,都是无主的流浪猫,常常会有人在路过花圃的时候拿吃的只剩一两口的食物去喂它们。它们都被喂的很胖,一个个像球一样。这些猫中有个异类,它通体雪白,走起路来都是踱着方正的步子,从不会慌了神,也不亦步亦趋。它天性高傲,从来不吃别人喂的东西,也从不像其他猫一样任由别人摸。如果有人要摸它,它会躲;当躲到无路可躲的时候,它会端坐着,发出近乎于咆哮的声音,我亲眼看见它吓哭过一个想要动手动脚的女生。

        这只猫在我们学校挺出名的,已经在学校生活了五六年了,有个“总裁”的外号。

        总裁也是一个猫妖,他是我在这认识的第一个妖怪。正如大黄和黄雨潇的关系一样,“总裁”是别人给他起的名字,作为猫妖的他有自己另外的名字。

        刚看见他的那会,他总是穿着白色的衬衫,衬衫扣子敞开着,露出雪白结实的胸肌与腹肌。他有着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嘴里老是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桀骜不驯的样子像极了中二漫画里的男主角。我曾悄悄观察过,他脸上还有一道很长的刀疤,几乎就要伤到右眼了,但是猫脸上却没有这道刀疤,也就是说,这刀疤只存在在猫妖脸上,他可能还觉得挺酷的。我曾想上去搭话,但是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就像初高中阶段学校里的不良少年,我有点心理阴影,不太敢靠近。他大概也注意到我经常观察他了,于是每当我路过的时候,他都会以一种阴险地目光看着我,让我不寒而栗。

 

        有次我和瞿清鹤路过的时候,瞿清鹤手里正好拿着一袋纸杯蛋糕。我送她到她宿舍楼下,她将蛋糕拿出来掰成小块,用“喵呜喵呜”的声音吸引猫来吃。所有的猫都围着她转,唯有总裁一动不动,只是瞥了一眼。那个猫妖依然盯着我,嘴里的狗尾巴草从左边换到了右边。

        瞿清鹤一边喂猫一边问我:“你有没有觉得它老是盯着你看?”

        我撒了个谎:“没有。”

        没有?我每天下楼扔个垃圾都会觉得这灼热的目光要把我射穿。

        瞿清鹤像是没听到我的回答,又问:“为什么老看你呢?”

        我既是回答也是问那个猫妖:“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老看我。”

        听我这么说,猫妖就看向了别处。他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傻。总裁很缓慢地移开目光直视着前方的树,僵硬的像是狮身人面像一样。

        “它是不是听得懂人话啊?”瞿清鹤开玩笑地说,“一说它它就不看你了。”

        说着她突然咳嗽了起来。我拍着她的后背说:“快上楼吧,去休息一会,别着凉。”

        她的感冒还没有好,这给了我一个回避话题的理由。瞿清鹤毫无察觉地撒娇道:“好嘛。”

        说着她抱了我一下,说:“你也快回去吧。”

        我注意到猫妖一直用余光看着我们。当他发现我也在看他的时候,他又看向了天上。

 

        一直到军训我都没能和猫妖搭上话。

        我们学校也有点意思,九月三号就开学了,一直到九月十五才开始军训,而且军训是分批次的,也就是说,有的专业比我们更晚开始。我们开始的时候天气已经不算很热了,但也还还没到秋高气爽的地步。太阳不算毒辣,但是晒上一天也不舒服。由于学校不让使用电吹风一类的大功率电器,所以一人一套无法换洗的作训服就显得格外珍贵,没有人轻易去洗它。 班上有个身高一米九的人,开始时我还觉得他挺壮的,后来发觉是虚胖。胖子即使不动就已经很容易出汗了,在一天的训练之后可以说是汗流浃背。他没有换衣服,甚至听说晚上回宿舍之后也就是穿着作训服睡觉的,这样发酵的味道可想而知。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脑海中浮现出了三种食物,毛豆腐、纳豆和鲱鱼罐头,我不知道哪个更接近。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默默忍着,毕竟衣服没办法洗这件事大家也都理解,因此也并没有人去指责他;但那个味道并不会因为大家默默忍着就消失,只不过慢慢发酵而已。

        前两天还只是不洗衣服,过几天之后他的舍友似乎发现了不对劲——他连澡都不洗。他住我隔壁,他的舍友之中有个我同省的老乡,用我并不熟悉却倍感亲切的口音告诉了我这个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我们是在走廊上说这件事的,说话间都可以闻到身后宿舍中传来的气味。

        方阵训练的时候这个味道更浓郁了。他站在方阵的最后,身上飘出来的味道却氤氲了整个班级。我一直在想“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句话。我们班是个大班级,一个班有一百一十多个学生,这种味道被分成了一百一十多份并分别被一百一十多个人吸收,却有厚此薄彼之嫌——像我这样离他近的自然会比别人吸收更多的养料,因此那几天我也格外的抑郁。

        瞿清鹤站在我前面,自然也不比我好受多少。解散之后瞿清鹤有和我私下说过一些,言语之中透露了着不满。我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其他也说不了什么。她也有听说了他不洗澡这件事,刚知道的时候脸上的惊讶是完全掩藏不住的。

        “你们……”她似乎在考虑措辞,“私下里……都没有人和他说说吗?比如说,让他去洗个澡?”

        她的眼神里有很多试探的意思,大概她也猜到了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好像没人愿意出这个头,毕竟都才刚认识……你懂我的意思吧?”

        瞿清鹤抿着嘴,也没说什么。又走了一会,她叹了口气:“这样也挺难受的,我们离他那么近。”我没接话,瞿清鹤自己又说,“或许他可能一周会洗一次吧。他哪人,是不是北方人洗澡的频率会低?”

        我说:“这和地域没关系吧,纯粹是个人卫生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她欲言又止,我替她说了:“你倒是希望是因为地域原因导致的习惯问题,这样他至少会洗对吧?总会一周洗一次的吧?”

        瞿清鹤不无忧虑地点点头:“是,我怕他从来不洗……啊我不行了,我脑子里有画面了。”

        她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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