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社会》
“卡普提欧”，原本是个漂流与大西洋之上的与世隔绝的岛屿，但自从18世纪欧洲人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历史的笔尖就已经落到了“卡普提欧”的白纸上。 人们发现这座岛屿的物产丰富到令人咋舌的地步，遮天的丛林、奔走在丛林间的溪水、四处回响的鸟鸣，无不标识着这里的美好。人们在地图上标记位置，一趟又一趟地搬运来斧头、锄头等生产资料，砍倒树林，开垦土地，建造房屋……这一次人们从“卡普提欧”的土地上抹去了森林，留下了人的足迹。 但一座岛屿的土地是有限的，在岛上安居乐业的人们已经不甘满于现状，“为了生存，我们要把土地拓宽出去！”，于是伟大的人们又凿平了高山，一筐一筐地将山土运向四面八方……这一次人们从“卡普提欧”上抹去了高山，增添了一座岛的平原，建立了可能是当时最大规模的工厂。在历史的这页上，人们洋洋洒洒地写上了“工业”、“钢铁”和“社会”。
视线停留于此。
时间来到了现在的“卡普提欧”，黯淡无光的钢筋刺穿了天空，灰暗的混凝土浇灌了每一座高楼。在如今的“卡普提欧”，你丝毫找寻不到那座岛屿最初的样子，有的只有成年停留的乌云、大雨和令人胆战心惊的高耸大楼。在那些能够被成为学校的建筑里，学生无需学习历史、外语、科学等等学科，他们只要能够掌握现有的经济学以及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就能够从那里轻松毕业而后步入工作，是的，人们不需要考虑就业问题，在“卡普提欧”工厂随处可见，因此人们普遍认为生活在“卡普提欧”就能过上最轻松的生活。 赛尔提·坎诺特·贝特就生活在如今的“卡普提欧”，但他不一样，他从小就周围的环境充满了好奇，为什么天空永远是灰色的，那学校里教的红色、绿色究竟在哪？为什么所有的楼房都是一个样子？尽管没有人为他解答这些疑问，但赛尔提也保持着这种探知欲直至踏入岗位……
视线聚焦于他。
“坎诺特夫妇很感谢你们有空来到公司，因为这件事严重关系到了公司的发展前景，我相信您二位清楚这些在卡普提欧有多么的重要……”经理一遍又一遍翻看着公司的财务清单，尽管用词客气但面对双鬓斑白，年过古稀的坎诺特夫妇他的语气也是极度烦躁。 “是的，是的。当然清楚，我们真的十分抱……” “那就好，很感谢二位这么的通情达理，这能节省我们很多的时间”说着经理便把财务报告摊在了坎诺特夫妇的面前，“请赶紧签字，然后跟着那边的家伙去财务那”，指了指呆站着门口的男子。 坎诺特先生握着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赛尔提”的字迹，“很好，那就别让我们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经理转身走出门外，“美好的一天”。 “您也是，先生”，坎诺特夫妇刚靠近门口，那男子便离开门板，朝着财务的方向移动，原本紧压的金属门板将坎诺特夫妇两人推翻在地，两位老人倒地不起。走出不远的经理听见声响，大喊到“清理！我不需要在别的地方看见红色！”，随后两个职员冲进了会议室，将老人从窗口扔了出去。 “跟他们那废物儿子一样恶心”，染红的纸张上用黑体加粗的字写着
资金补贴费[员工失踪版]。
塞尔提之前就在这家贸易公司上班，事实上他已经在那干了快两个月了。两个月里他可是给公司拖了不少后腿，他那该死的好奇心让他没有一刻能够专心地待在办公桌前，虽然布置的工作总是能够完成，但在那之前赛尔提不知疲倦地穿梭于各个工位之间，不劳其烦地问着同事们相同的问题，你在干什么，你好不好奇天为什么一直是灰的。尽管职员们没人在意他的愚蠢行为，但这活跃的气息实在是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经理最看不惯他这副德行，支付同样的薪水，赛尔提却总是在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逮住他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早已是司空见惯，要不是三个月的试用期没满，估计赛尔提早就滚蛋了。赛尔提也不能理解，自己分明只是有那么一丝好奇心而已，为什么经理总是要骂他呢？他也不理解为什么同事们总是死气沉沉的，简直就是会动的骸骨，他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赛尔提记得清楚，他见过同事们产生情绪波动的时候，就是他被经理臭骂的时候，他总能瞥见同事们幸灾乐祸的样子，每当那时，他们才像群人，那些空洞的皮囊里才会被塞进人的气息。 其实赛尔提也懂只要表现得和同事们一样，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他就一定能过上一个安稳的日子。但那种萌生于他最深处的情感似乎注定了他不能沦落为这些行尸走肉，迫使他不停地去追寻问题的答案。
视线紧盯着他。
它敏锐的视线洞穿了他的本质，年轻人没有给它满意的答复，于是它便死盯不休。 在悲剧发生的那个夜里，赛尔提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他感觉到了一道视线，透过墙壁，透过玻璃，透过房间内的每一道缝隙，死死地盯着他不放，那种目光似要将他蚕食殆尽。赛尔提看见了，在窗外的漆黑中，是一双眼睛飘浮于夜空中，就在那窗外贪婪地扫视着房间内的一切，赛尔提借助微弱的灯光得以窥见，或许他不该产生看清那东西的念头，那瞳孔以一种让人感到诡异的速度在眼眶内滑行。刹那间双眼赫然将瞳孔竖直，它找到他了，看见赛尔提惊吓到蜷缩的样子，那眼又忽然呈现拱形，就像是在讥笑他的弱小，它乐此不疲地重复着，缓慢地逼近，好似下一秒就要穿越墙壁来到他的面前，享受着他的恐惧。那一夜，赛尔提不敢睡去，他不敢再向窗口看上一眼，只能蜷缩在床上，将自己裹在被窝里等待清晨，他相信这不过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那玩意儿总会消失的。 第二天，他的精神很糟，但他很庆幸那玩意儿真的不见了。他试着向老板请假，试着把昨晚的恐怖经历描述出来，“赛尔提先生，我认为我平日里已经给了你足够的宽容。我希望，现在立刻马上，见到你出现在办公室，否则我只会破格提前开除你，而你也要给公司支付相应的赔偿！”，另一头狠狠地挂断来电，没有办法，赛尔提只得顶着疲劳来到公司。即便如此又是老板的训责，他又一次看到了同事们嬉皮笑脸的样子，恍惚间他又感受到了那诡异的视线，伴随恐惧，这一次他还觉得眩晕、恶心。 那天夜里可怜的他不安地朝窗口看去，好在没有任何东西，只是一片熟悉的没有色彩的天空，于是便安然地睡去了。他做了一个梦，是那双眼睛，就贴在他的面前，还是重复着威胁与讥笑，但这次赛尔提能够听见那戏谑的笑声，回荡在他的耳畔，刺激着他的神经，那种窒息感让他惊醒，但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双眼现在就那么凭空地漂浮在他的面前，耳边再次响起笑声，他只能蜷缩在被窝里，他尖叫，但笑声很快就盖过了尖叫，他哭泣，但又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拽他的被子，想要把他揪出来。又是一个不眠夜，赛尔提只能无助地等待，等待着早晨的到来。 赛尔提几近崩溃，当听见闹钟响起，他不管双腿的疲软，求生的念头驱使他疯一般的跑出了家门，“我该去求救，得找个人来帮我”，一路上他能够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笑声，时远时近。他冲进了警察局，疯狂地叫喊着，双腿失力，跪坐到了地上，双手合并、不断摩擦，嘴里不断念叨着两个字“救命”，很快一个警察样貌的人拿着枪出来了。 “帮帮我，有个东西，它盯上了我”，赛尔提扭曲地冲到那人面前，以一种嘶哑的嗓音说到。 “先生，请你先保持冷静，我需要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一双眼睛，是一双眼睛，它盯着我，它威胁我，讥笑我，它盯上了我” 那人听到这里就断定赛尔提是个疯子，他收住枪，不耐烦地回答道“好的先生，我明白了，我们会想办法帮助你的” “哦，感谢你，请一定帮帮我，要快，我知道它盯上了我，它很快就会找到我的，我能听到那个声音，就在附近，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声音？”警官不解地听着周围的一切响动，除了时钟摆动的声音以外，什么都没有，警官更加坚定了，他确信眼前的赛尔提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不然就是他磕多了。 “它来了，它来了！你这个骗子，你说过会帮我的。” “先……” 赛尔提夺门而出，现在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他奔跑着，只是奔跑着，漫无目的地奔跑着。 他想要逃跑，他想摆脱那个东西，恐怖的夜晚再一次降临了，赛尔提奔跑着，他有清楚地听到了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他奔溃了，他奔跑着，哭泣着，他无力地嘶吼着。忽然，他看见了一片光亮，“快过去，那里，那里一定是安全的”，是一处夜市，灯红酒绿下人群来来往往，这让赛尔提难得的安心，他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他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被盯上了，是啊，谁会理解这种事，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强烈的不安摧残着他的心。“我安全了，它不可能再找到我了，我是安全的”赛尔提停下了脚步，头一次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一种陌生但让他安心的气息，他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真正的社会，看看周围的人们啊，多么的快乐，每个人都有说有笑的，好像在庆祝着无穷的欢乐，再细看看周边的环境，霓虹灯的映射下，照出的是形态各异的建筑，虽然天空灰暗，但却有一些明亮的东西挂在上边，那会是什么呢？再想想自己经历了几天的折磨，他简直邋遢得不成样子，“我该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灯突然熄灭了，近乎一瞬间周围的灯都熄灭了，那黑夜再次笼罩了赛尔提，他的心颤动着，剧烈地起伏着，“不。不！不！不！快回来，人呢！TMD快回来！……求求你们！”赛尔提绝望地咆哮着，撕裂着自己的嗓子，那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出现，而他声带撕裂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赛尔提又一次检查了周围，再也没有嬉笑的人群了 没有形态各异的建筑。但他确结结实实地看到了，无数双梦魇般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发出明亮的光，发出他无法遗忘的声音。 “你没事吧？”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对不起，放过我！放过我。但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赛尔提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四肢，疲惫、空虚沿着四肢传递到他的心中。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痛楚刻骨铭心，肌肉撕裂，骨骼碎裂，他挥断了四肢，他神志不清。 复数的眼向他逼近，他崩溃了，他终于崩溃了，但他也终于明白了，这东西来自于他所熟知的这个社会，不，是它一手铸成了这个社会，或者说它就是那个社会本身，或许它是来帮助自己的，帮助自己安稳地生活在那个社会里，自己应当接受这份恩惠。 他不敢奔跑，他不再奔跑，他不用奔跑。 他放弃了，他近乎癫狂地跌向那个原本领他恐惧的存在。 几天，也许几月，又或许几年后，赛尔提又一次出现在他熟悉的那个社会，这一次他变得呆滞，麻木，眼神空洞，像腐朽的植物，或是空有皮囊的行尸走肉，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他经历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身上那该死的光芒终于熄灭了，这个社会终于恢复了正常……
“一个令人心满意足的结局不是吗？”
视线戏谑地远离了他。
这一次它从“卡普提欧”上抹去了人类，从历史上抹去了“社会”，为世界带来了一个完美的“卡普提欧。”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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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己第一次写的算是微小说的东西吧，真的有花心思在这篇文章上面，其中藏有两个带有内涵的地方，如果你能找到的话可能就能与我连上电波。
注：封面图源网络，侵即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