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写于2022年2月25日）

我是一个枯死的树洞。我曾经以为，自己只有枯叶和松果。但就在昨天，我认识了一只小狐狸。她的毛发非常漂亮，长长的尾巴，还有很多的朋友。他们总是跟在她的身后，神气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我很喜欢她，因为她愿意来我这里过夜。每到晚上，她会躲在枯叶里睡觉，和我说她的故事。她总是很淘气，会弄脏我的树皮，或是带朋友来磨牙。有时候，她会扔给我些好吃的，苹果核，或者是她朋友们的便便。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上等的肥料。我原来没有枯死，树洞外开始发芽，生机勃勃。 这是最快乐的时光，可只有那么几天。我意识到这点时惊讶了很久，因为我曾坚信不疑，在与她亲密接触的这段时间里，我才重新开始生长。 她后来很少来我这，但我一直在等她。 慢慢地，我变成了一个有心的树洞。我的松果会像一个个眼睛，盯着小狐狸的一举一动；我的枯叶就是我的皮肤，每一次夜晚的栖息我都印象深刻。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种关系，是那样地特别，其他的树洞根本没法比。我还记得，是前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她拖着带血的尾巴，费力地钻到我温暖的枯叶里。她说，有一只讨厌的狐狸咬伤了她。我很生气，但表现地很沉稳，我说，没事的，有我在。我知道在这片森林里，哪里有最清澈的小溪，可以让她安静地擦洗伤口，没有一只狐狸会打扰她。她很高兴，对着我笑。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笑。我麻烦乌鸦领着她往那片小溪走去，她没有回头。我知道，她很疲惫，但她很快就可以得到休息。后来，乌鸦告诉我，她又认识了新的狐狸，他们一起打猎，一起比赛追兔子。我很欣慰，我知道自己帮了大忙。我明白，自己只是个树洞。可我不甘心自己只是一个可怜的树洞。我也想变成一只狐狸，就像她一样。可我转念一想，一只狐狸，能在她受伤的时候告诉她，哪里有最清澈的小溪吗？不能。从此以后，我不再胡思乱想。 虽然这听上去不好，但我期盼着她的到来。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虔诚地祈祷，她能再次路过我这里，就像十年前的那个秋夜。当我头顶上最后一片枯叶落下，最后一颗松果被松鼠夺去，寒冬也悄然而至。那一晚，我想了很多。我想到那个秋夜，想到她的笑，还有她的背影。风雪吹了进来，我很冷，但更害怕。我害怕这时候她突然出现，却发现这里已经不再温暖，不再能保护她。大雪从未停止，就这样过去了好久，久到我已经记不清了。即便非常冷，可我还没有意识模糊。我知道我还很清醒。有一天晚上，我看见她又钻进了那片枯叶，现在那里只有雪。我想叫喊，想让她赶紧离开。我心里在呐喊，这里太冷了，你赶快离开吧！小狐狸没有回答，她笑了笑，还是躺在那里。她说，她不觉得冷。你知道为什么吗？她眨巴着小眼晴，好奇地问。还没等回答，她又说了起来。因为这里，有你温热的心。只要我躺在这里，我就不会冷。后来，我眼睁睁看见雪开始融化，变成水，流向四周。我看见我裸露的心脏，而那里只有小狐狸。她蜷曲着身体，包裹着它，那个只有她在，才会微微发热的心脏。我知道，我们都很幸福，比那个秋夜还要幸福。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四周都是渗了水的雪。温度逐渐回暖，我从小小的洞口向外望，面前的山上已不见雪的影子。我一点也不觉得温暖，甚至觉得更加寒冷。我又想起那个秋夜，她的笑，还有她的背影。我知道，自己的心脏早已冻成了冰，而她，也永远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