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追忆》续文

第十三章
月灼的眼神揪心地随着她深爱的那个身影移动着,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揪着月灼的心。此时这位西夏赤獍旗旗主——李皓,正运力双掌,气凝掌心,运劲发力,掌风如电,掌掌直扫到一丈开外,身边供他练习的巨石被一个个震得粉碎,巨石“粉身碎骨”的炸裂声似一声声赞美,让这位旗主的招式越来越快,掌力越来越强,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线香的最后一点灰烬跌入香炉之时,骤然上升起的体温,像火一样灼烧着刚刚还掌掌生风的赤獍旗旗主,掌力和自身内力的反噬,让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够了够了,别练了,已经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了,再这么下去,你会受不了的。”月灼飞身扑上去阻止他,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怕伤到月灼,早在她飞身上前之时,李皓已收了招式,抱住哭泣的月灼,哀叹一声道:“唉!枉我为了练这赤獍掌饱受烈火灼身之苦,现在竟然只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了吗?”
月灼抬头心疼地说:“你明知道,你明知道这种掌法的可怕之处,你为什么还要像这样不要命的练?上次你在皓月斋中所用的第七重,难道还不足以御敌吗?”
“当然!赤獍旗若不是靠我,怎能拿下“西夏第一旗”的名号?西夏王又怎能心甘情愿牺牲那么多高手让我练此掌法,并赐我李姓?”
“但是现在赤獍掌已经让你腠理阻滞,体内炙热而无法外散。随着你功力和掌力越来越强,炽热之气也会越来越烈,用此掌法的时限也会越来越短,如果练成第九重,一旦超过一炷香的时限,你会因脏腑过热而殒命的。地位,名誉真的就比命还重要?”
“谁说我会死?”已从痛苦中恢复的李皓笑着拍了拍月灼的肩道:“一个男人,没有名誉和地位,算什么男人?你愿意跟着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男人?”
“我愿意!只要你好。”月灼抬头看着他,说得很恳切。
猛地推开月灼,李皓生气地说道:“你愿意我不愿意!我吃了这么多苦,你叫我放弃?”
被李皓推倒在地的月灼,顾不上自己被磕伤的膝盖,垂眸低声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李皓当然知道月灼的心,也后悔刚刚动作过于粗暴,轻轻叹了一口气,俯身扶起她,将他搂在怀里安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你也说了,我有一柱香的时限,对付一般的对手绰绰有余,又怎会伤到身体?”
“那展昭呢?现在再加上白玉堂,他二人若联手,恐怕世间已难遇敌手。那你......”月灼话未说完已被李皓按住嘴唇,止住了她的话语,笑道:“展昭,的确很扎手。不过,他却是我的福星。至于白玉堂嘛,我自会废了他。再说,我很快就可以摆脱这种痛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覃妙那边真的没问题?”月灼还是不放心。
“当然!展昭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出一点差池的。”
贾择琰兀自盯着书案上一幅女孩的画像发呆,那幅画像不是别人,正是他念念不忘的孟春妮。
那天,就在他的家里,春妮所弹的《追忆》简直让贾择琰咂舌,贾择琰从未想过春妮的琴艺如此之高,他觉得春妮的琴艺甚至比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师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的爱慕之情更甚。
连贾择琰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就像中了邪一样,他也见过不少名门闺秀,所谓的绝色女子,但他也就仅仅只是觉得美而已,从未有过心动的感觉,而孟春妮却从一出现就让他有了一种“众里寻她千百度”的感觉。每次见到春妮,贾择琰都觉得她带着淡淡的光晕。
而展昭的出现却像梦魇般打破了他粉色的梦境。不仅是春妮,连一直对自己横挑眉毛竖挑眼的父亲也对初次见面的展昭青睐有加,想到这里贾择琰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一阵风动,贾择琰抬头,一个青衣人已立于房中,笑吟吟看着他。贾择琰一惊:“你是何人!”正预呼喊,却被此人用掌力所逼,骇然凝视着仍站在一丈开外的青衣人,冷汗湿透了贾择琰的全身。
“贾公子,切莫害怕,也无须呼救,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帮你的。”青衣人微笑着收了掌力,道:“我若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贾择琰只觉得浑身发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瘫坐在凳子上,惊恐地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近自己。
青衣人走到书案边,拿起春妮的画像,笑着说道:“贾公子绘一手好丹青啊。只可惜痴心错付?”
听到他这么说贾择琰更是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青衣人看了他一眼,放下画像,对着贾择琰拱手道:“赤獍旗旗主李皓,给贾公子见礼。”
“赤獍旗?你是西夏人!”贾择琰再吃一惊,如果被父亲知道,他竟然和一个西夏人在书房中密会,非宰了他不可。
“公子莫惊,我并非西夏人,只是赤獍旗的旗主。今日前来,也是帮你杨名立万的。”李皓见贾择琰如此排斥西夏,连忙解释道。
“本公子无心这些名利俗事,也没有什么需要旗主帮忙的。”贾择琰见李皓似乎的确无伤他之意,大着胆子说道。
“哦?看来公子只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雅事感兴趣。”李皓嘴角一挑,道:“公子看来还是太单纯,须知男子若无地位和名誉,靠什么给自己心爱的女人想要的一切?就靠你那点可怜兮兮的感情?”
“我来问你,你心仪之人贵为公主,你却还只是个只能靠父亲的官位逞威风的小子,你怎么和展昭争?”
“展昭”两个字就像针一样刺进了贾择琰的心里,他猛地抬头看向李皓,见他眼中尽是了然的神色,李皓继续道:“论名誉:展昭十六岁“南侠”之名已闻于江湖,入朝以来,皇上对他更是宠爱有加,钦赐“御猫”封号,允他用明黄剑穗以示“御”字。而本应给他带来很大麻烦的“猫鼠”名号之争,到最后竟然也未能阻止他与五鼠的交情,此事在江湖已传位佳话,“官侠”之名,不胫而走。如此盛名,你可能比?”
贾择琰从小便生长在陪都,母亲对他宠得不行,生怕他吃一点苦,受一点罪,曾经还因为父亲想教他武艺,让他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而对着父亲一哭二闹三上吊,搞得父亲不胜其烦,从此放弃了让他习武的念头。所以贾择琰一直过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日子,对展昭在江湖上的声名与威望,自然是一无所知。
“再论地位:展昭如今已是御前三品高官,皇太后亲定的驸马人选,庙堂之上,皇家宗室都有他一席之地,你可能比?”李皓斜睨了听得冷汗涟涟的贾择琰一眼,道:“你说,如果你是孟春妮,你会选谁?”
“我......这些东西都是过眼云烟,我对春妮之心日月可鉴!”贾择琰大声回应道,虽然明显感到此话有些苍白,但贾择琰觉得总比败得一塌糊涂,毫无还手之力强。
“哈哈哈哈,贾公子真是纯情可爱的很啊。”李皓忍不住笑了,“你这‘日月可鉴’之心,可比得过‘青梅竹马’之情?”
“李皓!你是来羞辱我的吗?”羞愤让贾择琰头脑一片空白,顾不得李皓的绝世武功,贾择琰拍案而起,一张脸涨得通红。旋即意识到了什么,又默默地坐了回去,低声对李皓说道:“刚刚,择琰有些失态了,望旗主海涵!”
李皓含笑看着他道:“不甘心?那就要去努力争取。我可以帮你。”
“你?为什么?对你有什么好处?”贾择琰警惕的看着他。
“待公子飞黄腾达之后,我要借你贾公子之力,助我赤獍旗灭掉西夏其余各旗,取西夏王而代之,一旦事成,我立即下旨,让西夏向大宋称臣,后世子孙永不相悖。到时候,您可就是大宋的第一功臣了,还能有谁压得过你?你还愁不能抱得美人归?”李皓故意顿了顿,留给贾择琰一段思考的时间,见他没有说话,李皓知道他其实已经心动,悠悠地说出第一步:“首先,取代你爹的位置,”
“什么!你要我杀了我父亲!”贾择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虽然他不喜欢贾瑄,但也不至于弑父。
“你想到哪儿去了?”李皓被他的反应气笑了,“你若干出弑父之事,你还扬什么名立什么万?不用你爹手下将你剁成肉酱,也不用包拯的狗头铡铡了你的狗头,光大名府百姓的唾沫都能淹死你。”
“那你的意思......”
“你只需这样去给你爹说.....”李皓低声将计划告知贾择琰。
“不行!这样一来春妮不是很委屈?”贾择琰急了。
“你怕什么,孟春妮一定不会有事的,倒是你爹一旦那样做,肯定会触怒龙颜。皇上圣旨一下,我可以立刻还孟春妮清白。”李皓没料到对面的这个“情种”关键时刻想到的竟然是孟春妮,而不是自己的父亲。
“也就是说,胁迫张弗的,是你的人?”贾择琰觉得眼前人太可怕了,咽了口唾沫道:“我父亲若是触怒龙颜,被皇上杀了,怎么办?”
“皇上生性温和,对臣下向来仁慈,你爹驻守大名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不会杀他的。”
见贾择琰有些犹豫,李皓长叹一声:“唉,本来我以为贾公子是个能做大事的贤人。如今看来,也就是个畏首畏尾的窝囊废。难怪你爹宁愿青睐展昭这个外人,也不愿多看你一眼。”
“好!就这么办。以后就仰仗旗主多多提点了!”贾择琰腾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朝李皓一礼。
李皓微笑还礼道:“贾公子果然豪气干云,李皓肝脑涂地,全力助贾公子好事早成!”
贾瑄负手,久久立于书房中的那扇“义”字墙下。张弗妻儿凄厉的哭声萦绕在他的耳畔:“大人.......大人......我家老爷跟随您在这北疆驻守了大半辈子,今天却死得这么惨。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闭上眼,张弗妻子的那双绝望泪眼,幼子失护后惶恐的眼神,无不让贾瑄心如刀割。是啊,张弗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是他贾瑄的挚友,和他情同手足?就要被人当成了报复他贾瑄的工具?张弗堂堂七尺男儿,铮铮铁骨,没有战死沙场,却因羞愧于做了不义之事,而自刎谢罪,着实让人扼腕。回头看向桌案上张弗的自罪书和那本奏折,贾瑄沉重一叹。
“父亲,您还没休息?”贾择琰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还在为张叔叔的事伤心难过吗?”
贾瑄微微一愣,看了看那碗参汤,心中一暖,道:“这么晚了还送什么参汤,早点回房休息吧。”
“父亲如此伤痛,做儿子的又怎能安寝?”贾择琰将参汤恭敬地递到贾瑄面前道,“父亲趁热服下吧,今天一天您都没有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贾瑄平时习惯了贾择琰的冷漠和躲避,今日面对自己儿子的关怀,再想到张弗做出“不义”之举的理由,眼框微红,险些掉下泪来。有些颤抖地接过参汤,和着未流出的眼泪一口气咽下。
“这就是张叔叔受人胁迫写下的那份奏折?”贾择琰拿起贾瑄桌案上的那份奏折问道。
“不错。”贾瑄虽然奇怪平时从不关心政务的儿子今天是怎么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应承道。
贾择琰打开奏折,将目光停留在奏折上的那个印信花纹上,翻来覆去看了好久,道:“咦?这个花纹怎么有些眼熟?好像我在哪里见过?”
“你说什么?你见过?你在哪里见过?那是钦赐玉佩的花纹,张弗说他写完奏折以后,蒙面女子特地在上面加盖了此印信。”贾瑄激动地拉住贾择琰道:“琰儿,你好好想想,你真的见过?”
贾择琰想了想,突然就跪了下来,对贾瑄说:“天啊,父亲!看来是皇上设计要杀您啊?”
“胡说八道!包拯带了皇上那么多赏赐来,整个大名府都知道我皇恩正隆,皇上怎么会要杀我?”贾瑄看着跪在地上的贾择琰,觉得今天他真的很反常。
“父亲!”贾择琰跪上一步,焦急地说:“这钦此玉佩,孩儿曾见太平公主随身携带!”
“什么!”贾瑄震惊原地。
“父亲,你说皇上会不会先派太平公主到大名府找张叔叔,威胁他,然后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给您?”贾择琰抬头,担心地看着贾瑄继续道:“张叔叔乃您的亲信挚友,他亲笔奏折的‘揭发’,再加上微服体察民情的太平公主的印信,便做实了您的罪名啊。”
“不会的,不会的,皇上为什么要杀我?我驻守边关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贾瑄喃喃自语道。
“父亲!”贾择琰打断了贾瑄的话,“您知不知道,就是您常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害了您。您总是自诩驻守边关功劳颇大,不把其它官员放在眼中,受到您怠慢的他们,肯定就会逮住机会就向皇上参您专横跋扈,目中无人。”贾择琰见贾瑄并未向平时一般呵斥他的大胆冒犯,知他定是觉得他所说有理,便继续道:“您总是授意孩儿非金枝玉叶,嫡出贵族小姐不娶。您这架势难免也会让人觉得,您只是表面上对皇上毕恭毕敬,但心中所想可能远不止于此,连自己的儿子的婚事也会被利用来拉拢势力,扩充自己。”
贾瑄低头,惊讶地看着贾择琰,他从未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能将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示意他继续。
“第三,也是最容易让皇上起杀心的,就是您让皇上觉得您在陪都拥兵自重。”
贾瑄闻言,立刻跳了起来,道:“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贾择琰提醒道:“父亲,您忘了?半年前,皇上念您已驻守陪都多年,本想将您调回京城,颐养天年,却被您以“舍不得”离开自己的部下和早已习惯陪都的生活为由婉拒。在皇上看来,这就是拥兵自重。若你一旦联合西夏,挥师南下,朝廷危矣。皇上再仁慈,他也毕竟是帝王!”
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突然觉得原来自己以前都错怪了他,心疼地扶起贾择琰,问道:“既然想杀我,又为何派包拯前来?”
“那是在试探您啊,包拯素有青天之誉,如果连他也认为您有不臣之心,试想还会有谁相信您的忠心?”贾择琰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对他的欣赏和爱怜,欣喜之余,心中对李皓的佩服更甚。
贾择琰的一席话,让贾瑄如梦初醒。一幕幕场景在脑中闪现,包拯的试探,张弗的枉死,皇上的疑心都令贾瑄血液上涌,一掌将身前的茶几拍了个粉碎,低吼道:“我贾瑄被疑事小,皇上想杀便杀吧,但这害死张弗之仇,我却要找人好好的算上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