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着逝去“——俄罗斯骠骑兵

【全文3603字,阅读需要大约10分钟,不过收藏它慢慢看似乎也不错】
罗斯的骠骑兵和他们的欧洲同行一个德行,事实上,骠骑兵不管在哪个地方都是陆军里面最勇猛大胆的,一群在鬓角挂着两条小辫子,留着长头发,穿着华丽装饰的外套,酗酒玩女人叫嚷着要去打一架的家伙。不过他们之所以过着这种流氓似的生活,却非秉性如此,而是拜这职业所赐。
法兰西国那位著名的拉萨尔将军曾经这样评价他的职业“一个骠骑兵如果在30岁之后还没死掉,那么他就是一个混蛋。”(他本人于34岁时战死,及时止损,避免了成为7/6倍混蛋的命运【经过一位读者的指正,拉萨尔的生卒年为1775年-1809年,享年34岁。由于笔者的疏忽导致他多成为了5/12倍的混蛋。笔者希望自己及时止损的行为能得到拉萨尔将军在天之灵的宽恕,请您不要在梦中找我决斗】)
这话说的不假,因为每一场战役的导火索无外乎都是这群莽撞的疯子点燃的,进攻和防御的信号也最先由这些身无片甲的人发起的,可想而知一场战斗下来,他们死伤惨重。极高的阵亡率让这些骑兵在不打仗的日子里沉湎于享受生活,他们把随时赴死的精神作为荣誉珍视。如一位罗斯的指挥官所说,骠骑兵的精神完全是由粗野放荡的生活维持的。

“Drinking to become a hussar!”

罗斯有史可考的第一个俄罗斯轻骑兵团出现在彼得大帝时期,不过没有存在多久。这种骑兵正式组建和并入罗斯军队的时候则要到18世纪下半叶,那个时候叶卡捷琳娜大帝改组了乌克兰哥萨克的军队,(把它们)编成五个团,以及一个禁卫骠骑兵团。这些带着哥萨克血统来到世界上的团有着独特的指挥系统与作战传统,比起欧战的同类它们更像是穿着排骨服的哥萨克。
与欧洲不同的是,一个男青年想在罗斯成为骠骑兵并不算什么难事。他们可以自己等着某天有征召会的时候去明斯克或莫吉廖夫征兵处报名,或者就怀着这个想法坐在家里,等着罗斯母亲需要她的炮灰儿女作战时的呼唤。
对了,这里很有必要提一下那些征召会,它们真的很像是一群醉醺醺的骑兵——而且是有团长带着的,在街上闹事。不过街上的居民都挤着看,手里拿着碗和杯子,兴奋而紧张地等待着骑兵过来。因为王师这次可是驭马壶浆来请大家喝酒的!如果一匹马在某个年轻人身边停下,那得好好恭喜他,一大杯葡萄酒,值八个卢布的酒(在那个时期一个卢布可以买到大约十六公斤的面包了)就免费归他了!酒精狂欢的后果就是,群众喝到了好酒,骑兵团得到了许多潜在的征召名额,只有那些骑兵天天要把喝的不省人事的家伙扛驼回去。(酒钱还要团里的预算扣除,似乎这是一个只有普通的骑兵受伤的世界,嗯。)

训练:从黎明到黄昏

设想一下你有一把老式的燧发枪,你需要给它装填铅弹,这是个复杂的,需要耐心的工作,如果被告知你可以找一张桌子,把枪啊,火药啊,子弹啥的一件件摆好然后装弹,那还不算难。不过,如果你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或者是在一个大雨天做这件事呢?别担心,你不会遇到这种情况的,更不会因为装的慢或者意外走火被铁棍子打上几百下。因为那些是骠骑兵的专业训练内容,诸如此类的训练还有很多。这些人每天凌晨5 点就起来了,他们得麻利地整饬好自己,喂马,然后才能吃早餐。一天的训练包括战术动作的训练和骑术训练,于晚上 6 点结束 。在此期间,一名小号手会告知他们时间——在每个骠骑兵团都如此。这些被称为“骠骑兵的贵族”号手在战斗中他们会发出改变阵型、进攻或撤退的信号。这些小号信号多达50 个。在骑马高速移动的时候想准确发送信号可谓难上加难,但对号手来说这是小菜一碟。

人生苦短需尽欢!
“我们要干什么?”
”——喝酒!还是喝酒!“
”之后呢?“
”——去整点薯条找点乐子!“
”去哪?“
”——哪都行,有人给我们整就行!“

先说说酒精。“他们喜欢喝zzhenka (一种由朗姆酒、香槟和融化的糖制成的饮料),一种丘八味十足的酒:地板上铺着地毯,中间架着一只锅,烧热的糖浆融化在朗姆酒中滋滋作响;宾客们以锅子为中心围坐一圈,手里拿着手枪[1]……待糖浆完全融化,就加入香槟, 他们把zzhenka倒入手枪中,一场纵酒狂欢就开始了......”奥斯滕-萨克恩伯爵写道。
在骠骑兵看来,一个人喝闷酒是“极其粗野下流的行为”。(道德上根治了吃独食)这些家伙喜欢的酒精大多是香槟、朗姆酒、潘趣酒和薄荷伏特加。喝一种酒一两个月,然后换成别的东西也是不正常的(骠骑兵对于酒精要比女人忠贞的多了)。
再说说他们的恶作剧,谢尔盖·沃尔孔斯基(Sergey Volkonsky),未来的十二月党人,在他的笔记里面讲了这样一件事。“我们这群人一喝醉,就骑马去彼得堡的克列斯托夫斯基岛。我记得那是一个冬天,节假日的时候,会看到很多德意志人在那里的山上骑着马观光或者滑雪。来游玩的人很多,我们分成两拨看热闹。只要看到有德国佬坐在雪橇上,我们就会过去悄悄地在他们的雪橇后面来一下(助力每一个德国人的滑雪梦想)然后他们就骨碌骨碌滚下去了……后来圣彼得堡总督巴拉索夫拜访了我,并转达了沙皇陛下的谴责……”。唉!看来只有沙皇本人出马才能阻止骠骑兵找乐子!
沃尔孔斯基还回忆在卫国战争期间发生的另一件有趣的故事 “我们讨厌法国大使德考兰库尔(de Caulaincourt)……在战争爆发之后,就更没有人去拜访他了。不过这还不是真正让我们愤怒的。我们后来知道德考兰库尔在他的客厅里把拿破仑的半身像供在一个宝座上,而且这客厅里面根本没有别的家具——这简直是对俄罗斯的侮辱!于是在一个冬天的晚上,我们中的一些人坐着雪橇经过他的房子,拿了块又大又重的石头扔去,‘砰——!’窗户给打破了!第二天——投诉、调查,但直到今天他们还没发现是谁干的。”
骠骑兵的军官则是舞会的常客,有时他们还会自己举办舞会,只有最贵族和地方首富才能参加的舞会。举办这样的一个舞会简直是一掷千金,连蜡烛,基本的照明工具,就要消耗数百支,更别提花在食物和酒精的钱有多少了。
“他一年就举办了三个舞会,最终成功把自己搞的一贫如洗。这是普希金在《叶甫盖尼·奥涅金》( Eugene Onegin)所描述的。“我们接到了一个有点恶趣味的命令……用舞蹈"折磨”德意志姑娘。于是在大家高涨的热情中我们圆满地(可能表现的比打仗的时候更好!)完成了这个任务——我们跳啊,跳啊,直到累的要瘫在地上了。可是,那些漂亮的姑娘很高兴!在我们以了丰盛的晚餐飨宴了酒神和爱与美之神之后,玛祖卡就开始了,从凌晨三点直到早上七点才结束……我们命令士兵从客人的随行手中把那些毛皮袍子啊大衣啥的统统没收,叫他们的马车都先开回家——所以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只能陪着我们跳舞到天亮……” (至于为什么有那么多德意志人罗斯有两个原因,一是在拿破仑战争期间,许多德意志人逃到俄罗斯避难,二是在一个由德裔统治者统治的国家,他们感到安全。)
不过实际上这些只是骠骑兵在得意忘形时候的样子,他们大多时候并不是这样度过的。一个叫谢尔盖 马林的骠骑兵写信给他的朋友说,营里面的人都志趣相投:冬天玩棋,春天打台球,夏天去赏水景,到了秋天,大家一起去打猎。这些年轻人的日常爱好是平常中带点文雅的。

可别拿生死开玩笑(开玩笑的)

19世纪的军事伦理要求丘八将死亡视为生活的常态,祂降临之时应该平静跟着祂走。“子弹呼啸而过时,勿眨眼;战斗时,大胆砍杀;进攻时,勿紧拽缰绳;灵魂交托上帝,随时赴死。 “
这也许是为何和平时期骠骑兵也不吝惜展示勇气——这种是士兵最重要的品质,何况之于骠骑兵,他们的勇敢和莽撞早已是他们思维的一部分。决斗,正是这种品质的外化。大多数骠骑兵觉得决斗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一剑决万物。
有一个故事似乎可以很好说明这点。一位绰号叫“Buyanov”(意为易怒的,好斗的人)的骠骑兵少尉[2]因为决斗反复被调动,他的第一次决斗发生在莫斯科,当时一名禁卫军军官说他的团很拉跨,结果被对方打伤,这位暴躁老哥也被降职并被遣送高加索地区(和发配没啥区别)。 三年后,老哥又升职回到了他的团。结果戏剧性的是在一年后,这位老哥的弟兄的妻子被一位省长调戏了,老哥愤然与这位省长进行决斗(真是仗义)他再次被降职为普通士兵, 四年后他又又又回到他的团,不过这次他只是和一名战友进行了决斗(没有惹上老爷,似乎还行),再之后他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骠骑兵对死亡的态度相当极端,他们即使赤手空拳,也随时准备捍卫自己的荣誉。1807年的时候,罗斯的格罗德诺骠骑兵团在普鲁士同普鲁士军队一起对抗拿破仑。在一家旅馆里这群德意志人和罗斯人在一起玩牌,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一名普鲁士军官冒犯了俄罗斯中将波德戈里查尼[3]伯爵,于是他们马上选择决斗来解决这个名誉问题。那个普鲁士人自以枪法一流,拿了把手枪作为武器。伯爵回答说他没有手枪,可以以玩牌定生死:谁赢了,谁就杀死了对手。他们开始打牌,最后伯爵赢了。于是所有的军官都跟着两位决斗者来到花园看着他们命运的决定,直到这个时候普鲁士军官还是认为伯爵只是在玩笑,但波德戈里查尼可不会这样想,他从旅店老板那里拿过步枪,一枪就打死了普鲁士人。事后他说:“死亡不是能开玩笑的。如果我输了,我照例要让他杀了我。”

注释:
[1]:笔者在此对于这种习俗感到怪异。原文是英文pistols,在词典只有【手枪】这个意思。或许他们就是这样喝酒的,谁知道!
[2]:原文为cornet,是旧时骑兵的一种等级(?),大概可以理解为骑兵的旗手,不过更多翻译的结果是少尉,笔者选取的是后一种。(韦伯词典释义:the onetime fifth grade of commissioned officer in a British cavalry troop who carried the standard)。这里希望大神能给出专业解释
[3]:Подгоричани,笔者在检索这个名字更合适的翻译之时,发现其在保加利亚语的含义是”烧毁“,还挺人如其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