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廊 杀人不过头点地
踽踽一步

叶怎鸣摸着陵王枪,想起来当年陵王枪是跟着寒冰的,寒冰师承有一项是霸王枪,传说是天明第三个朝代开国皇帝枪王独创的枪法,传到寒冰手上实在是凋敝,按理说霸王是一种女性很难使出来的枪法。开始寒冰用的也就是花架子,空有其形。秋归去亲自教导后,枪魔的称号传过大江南北。
叶怎鸣曾经和她交流过枪法,甚至寒冰手把手教过他,叶怎鸣学的很快,枪在他手里用的出神入化,但是不知为何,自己用擎天棍的时候那种霸王一去不复返的气势毫无,他在枪上只有一种为人冲锋的感觉。叶怎鸣越跟着寒冰学,越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将军。他有一次和楚寒冰开玩笑说:“不会是你把枪上的霸王之气全部收归自己了吧?”
楚寒冰没有回答,出枪,霸王之势尽出。
到那个世界之后,枪变得更加锐利,可是越学,他越觉得枪越沉,自己用枪完全没有使用自己用剑的那种潇洒,他才发现一件事,自己用不动,是因为枪在那个世界是有尽头的。
剑,百家争鸣,其他武器哪怕冷门,依旧是各家有各家的用法,枪在这个世界也有,但是在那个世界,是没有的,只有一把枪,帝尊的枪,天下所有枪都消失了。叶怎鸣和帝尊对位的时候,其他武器倒也不能战胜,只是可以用上一二次争锋。只有枪,连提起的念头都没有,帝尊就是站在那,他就是枪这把武器衍生的尽头。
叶怎鸣的枪很沉,压了很多东西,但是这是他手上最长的武器了,他要的是杀人,说请教都是开玩笑,要杀的人就在眼前,长一寸武器,就多一点希望。
北主仔细盯着叶怎鸣手里的武器,突然间,气势暴涨,朱世政如同看着世间万千的山峦排山倒海向北主奔去,何其沉重的气势,北主却只是轻轻拂袖,气势不减反增,大海波涛汹涌与山为敌。
轰!北渊阁被二人的气息冲撞得开始颤抖,叶怎鸣开始用枪进攻,每一枪目标很明确,就是绕开北主,直接杀死刘阁主。但是北主每一次都会用自己的长剑轻轻拨开。
北主觉得自己不太认识这种枪法,天明的枪法个个都是快上加快,狠上加狠,曾经一位前辈说枪要是不快那就别练枪了。之后戏剧性的被锤慢慢敲死。可是叶怎鸣的不是,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回事,当时率领十余人奇袭天山得时候何其意气风发,遥想当时长袍披身,众人都称其为白袍将军,手持无忧剑,何其锐利,不知道这两年经历了什么,竟然如此沉重。
这种沉重更像是人生的最后的挣扎,叶怎鸣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活着,他的每一击都让人觉得他心灰意冷。
北主不是那种体会一个人的感觉的人,他一剑刺向了叶怎鸣,月阁主当年留下来的造化神通也就在此刻展开,北渊剑法中的造化在众人面前展现,是繁华似锦的一剑,一剑中蕴含着无数的山河,北主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觉得面前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徒弟,徒弟如此自己还是要继续教导。
南王盯着那片山河,心中惊叹,但是嘴上还是说:“老赵就会装。”
朱世政自然知道南王就是嘴硬,北主这一剑可以说将世间所有美景蕴含其中,春花绽放,夏季稻香,秋风红叶,冬雪茫茫。山在岁月中不断变化,河在天地间不断流转。朱世政等人看愣了,这就是天明第一人,至少是公认的第一人,只是一剑,甚至可以说是剑仙了。叶怎鸣所面对的却是这片世界。
但是不是压过来的世界。
是一个温暖的世界。
从未感觉到的温暖,叶怎鸣莫名想起自己在那个世界大步奔走,空无一人,只有漫长的黑夜,陪伴自己的只有一小片路灯铺成的道路,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在自己心中,他曾经路过一座城池,城门上写着白云城,他看到了第一个人,或者说骨头,一具手持大旗站在城墙上的白骨,旗杆空空如也。
白云城里没有活人,什么都没有,连血都没有,只有一栋栋空房子,和一盏盏路灯,叶怎鸣没有飞过这座城池,这是他看到的第一座城池,他进入了城主府,看到了一具正在拔剑起身的骨头,而那具骨头前面却留着一本书,书上写着:“神从天上来,不知为何?”叶怎鸣没有看到回答,只是一触碰,书就碎了,叶怎鸣穿过白云城,走入了白云城后的山。
只是一座山丘吧,叶怎鸣想到,只是比白云城城墙高一点,似乎很长,黑压压的,叶怎鸣走近了,才发现。
不是山。
或者说,是山,只不过不是土,而是人的尸体。
叶怎鸣站在这些人的面前,不知道说什么,其中的大多数能看出来是被快刀活活剥开,骨头上充满伤痕。叶怎鸣看向山的尽头,都是人。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平常人,修道者。都死了。
叶怎鸣突然觉得很难受,看着这座尸山,很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个世界,也曾看到过被快刀活活杀死的尸骨,正是那位陵王。叶怎鸣发现,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似乎就是这座尸山的创作者。
没有别的路,只能穿过尸山,叶怎鸣发现,太阳就要出来了,自己好像要看到最恐怖的场景了。
叶怎鸣不敢回头,只敢往前一直走,他闭着眼,走出了尸山,抬起头。愣住了,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是城池,比白云城大一点,他走上前,见到了几个农妇,在太阳刚出来,似乎是出来农作,她背对着尸山冲叶怎鸣微笑,叶怎鸣觉得有点瘆人,但也没多说啥,就是问这座城池叫什么,那农妇说:”神福城。“
叶怎鸣愣了一下:”神?“
”对,刀神大人,他给我们打下这座山保护我们。“农妇似乎有些崇拜那位大人。
“这座山怎么保护人的?”
农妇说:“不让我们出去,外面太黑了,刀神大人说出去的都回不来。”
叶怎鸣指了指尸山:”你知道那是什么做的吗?“
跟着农妇有个小女孩,立马抢着说:”我知道,刀神大人用我们的血肉做的,以后也会用我的“
叶怎鸣愣住了,看向农妇,农妇说:”一家五年都要选出一位去铸造神山,那是无上的光荣。“
叶怎鸣不再说话,向神福城走去,莫名其妙的,今天他很想试试杀个神。
但是叶怎鸣走到城墙下面却不知道去哪了,毕竟他发现这里不是白云城那种建筑,好像没有城主府,连路灯都没有,叶怎鸣没有感觉到电的存在。
他走进城池,叶怎鸣穿过街道,看到了一座高塔,黑漆漆的,里面有股不算太弱的气息,大约是天道十五六阶的实力,叶怎鸣想着这也许就是神了吧。不算很强啊,他还以为所谓的神至少是星辰境来着,杀起来有点麻烦。
这个时候有一对男女走上前,问:“外乡人,您是从里面来的吗?”
叶怎鸣不太明白里面这个词什么意思,不过可以说:“是的。”
那男女感觉很是欣喜:“听说里面的人们距离神明大人更近,每天都会有无数人侍奉神明大人是吗?”
那对男女展现出羡慕的表情,心似乎已经飞到里面去了。
叶怎鸣请教了二人的名字,一个叫一,一个叫二。叶怎鸣问:“你们城主好吗?”
“好!”一大声说。
叶怎鸣听着怪怪的,请教了两个人的关系,原来是夫妻二人,但是二却觉得把自己妻子献给城主享用很正常。
二眼中的光芒那是真的虔诚,真的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问题,叶怎鸣甚至看到一捂着自己的下体躺在地上。叶怎鸣不敢再看了。
先去杀人吧。
那道世界轰在了叶怎鸣身上,叶怎鸣如同被人拥抱了一样,温暖,香气扑鼻。下一秒,额头就出现一道血线,叶怎鸣手抖长枪,长枪这次依旧不轻,但已经不慢了,银色的枪刃发出破空的声音宛如一只蛟龙出世,刺向了刘阁主。向神出枪,当年杀神福城城主也只用一枪,现在他觉得自己挑开北主击杀刘阁主也只需要一枪。
可惜,城主空有神名,而剑仙那是真的与神并驾了。
蛟龙被一剑搅碎,接着一剑点到了叶怎鸣的咽喉,堪堪刺入叶怎鸣立马回撤。
“还行,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枪该有的样子倒是有了。”北主似乎有了兴趣,说,“下面,该是棍法了吧?”
叶怎鸣轻轻摇头,把枪认真收了起来,说:“刀,请指教。”
当年叶怎鸣还在天明大地上游历的时候,北主就会偶尔听到这小子刀魔的名声,据说刀下没有活人,名声都是旁观者传出来的。但是自己每次问他刀法怎么样,这小子就笑呵呵说:"不会,不会。“哪怕是自己有一次感觉到他的刀意,这小子也就会笑呵呵地说:“不会不会。”想想就让人生气。
现在,刀意开始升腾了。北主看到叶怎鸣握着那把长刀的刀柄,仿佛同时有一位女子也握住那把刀,北主认出来是月阁主,在北渊阁中,侥幸存在一张月的画像,是月的最小的徒弟第五代掌门侥幸画下的,。
月在画像上在杀人,手持窄刀,往后一瞥,就是那一瞥之中有着无限的风花雪月,无限的良辰美景。但那一眼中,也有着无穷的刀中杀意。
刀意真的凝聚出一个活人,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身穿淡蓝色长袍,在叶怎鸣身后也是一种拔刀姿势,北主感觉到这两个人拔刀的对象各不同,叶怎鸣拔刀正对着刘阁主,而后面的月拔刀却是对着自己。从古至今,笔墨产生的东西都带生气,画中人的强弱往往取决于两个人的强悍,一个是画的人,一个也是画的人。月到底有多强,北主是不知道,只是感觉到画上的月绝对就是天道十八的层次,自己在天道十八的时候就是同阶第一,就算是南王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江湖上都说自己是星辰之下无敌手,星辰之上也难寻。后来南北并立也不过是二人都进入星辰境之后的事情。但是月,绝对是比当时的自己强的,而且不是强一点半点。
北主觉得蛮惊奇的,叶怎鸣这家伙,见到的似乎是星辰境的月,不知道在哪见到的,他身后的女子比他和南王似乎只弱了一线,这还只是叶怎鸣凝聚出来的女子,应该不是她的真正实力。
下一秒,叶怎鸣黑色的唐刀出鞘,背后女子则是一把淡蓝色的窄刀,两道刀光直奔敌人而去,北主挡下女子那股刀意,看到叶怎鸣的气息也是直线下滑,很明显这只是一瞬间的光辉,但是就是这样,现在也没人能救下刘阁主了。
突然,南王气息暴涨,朱世政也感觉到不对,目光一转,正是那位白发老人天师,他竟然一只手向叶怎鸣抓去,另一只手把刘阁主抓走。
南王右手一抓按住了天师伸向叶怎鸣的手:”老天师也要掺和年轻人的事情?“
天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那已经被刀意锁死的刘阁主抓走,摇了摇头:”不是今天。“那一刀劈掉了半边的北渊阁,外面的大雪飘进了北渊阁。
场上所有人都看向了天师。这位当年开宗大谈的的巨匠。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出手,甚至不是那四宗的人,在那之后甚至都没见过这个人。没人知道这位最早的星辰境修道者到底什么能力。四宗也很少传出什么所谓的风声。
天师长相很有仙气,一头长发,一身古制道袍,很像是鹤发童颜,说话也夹杂着古天明的话语:“时候不到,所以各位请站好不要有所轻为。”
站在这的,少有没听过天师古训的,就算不知道天师到底有多能打,毕竟受恩与人,所以都收手不动,但是南王倒是例外,南王根本不听天师说什么,伸手就把叶怎鸣抓到身边,他看向天师:“我尊你为师,那是因为你教的天道十八阶帮很多人走向巅峰,但是你这样颠倒是非,师这个字,我就觉得你就不配担着了?”
“难道肆意乱为,杀天灭地,就可以被称为是非正直了?”
“道,一为一,二为二,天师你觉得旧债就可以轻轻放下了?楚妹子的死难道就不用来计较一下是非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那是老天爷要操心的事,你们要是觉得对我有仇,那我一肩挑起。”叶怎鸣平淡地说。
“可是。”
不知从哪里突然有个人,站在外围的人群中,有一个高高瘦瘦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的北渊阁供奉插嘴了。所有人都看向他,天师轻叹一声。那人说:“叶公子说是为了当年楚姑娘报仇而来,可是为什么从头到尾没听到楚姑娘的名字呢?”
现在想想,朱世政才知道那个现在坐在皇位之上,当年的供奉的那个叫韩音的男人是谁,正是鸿天尊,想想正是这个很简单的问题瞬间击碎了叶怎鸣的道心。从后来各家收到的情报来看,叶怎鸣和楚寒冰看似经历了多少生生死死,可是二者从来没越雷池一步,只是当时江湖上疯狂地传这二位多么恩爱,甚至快传成二人私定终身了。
朱世政想起一次楚寒冰被困天盟阵,传闻中叶怎鸣放弃任务,奔袭千里直上天山救人。那次说书人,小说,视频都在修真界传来传去。朱世政也是关注过这件事,毕竟闹得很大,现在想想真的奇怪,那次的任务就是莫名其妙,在安排了叶怎鸣袭击东海巨兽的任务后,偏偏让所有人都接受任务出发,而其中的一环似乎被人设计的就要楚寒冰亲自来解,叶怎鸣只是听说楚寒冰接到了奔击天山的命令,只能从东海跨国到天山来找楚寒冰,据说到了天山脚下才知道楚寒冰被困,于情于理都必须去救。后来就变成了放弃任务来找楚寒冰。
说起了,朱世政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出在楚寒冰身上,楚寒冰在后来收到的情报上有不同的两面,一面,西王府评价的是巅峰之下战力无双,为人果断坚决,独立自主。但是偏偏在市井中这个人却是温柔顺从,在他们的传闻中,楚寒冰是一个叶怎鸣的追随者,但是南王却认为这二人是并肩的战友。听起来似乎后者比前者对于情侣而言更浪漫,可是他们如果不是情侣呢?或者说,造谣者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走呢?
所以,朱世政看着叶怎鸣的背影,想:你想通这件事了吗?
也怎鸣却没有想起这件事,他只想着马上就能杀皇帝了,虽然只是个假皇帝,而且,谁会一直想已经想通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