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自私者与先驱者
开始之前,我想说一个观点,这是我评价本剧情的总原则——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我认为,当一篇文章体现出现实主义倾向时,我应该结合实际,思考其对于现实的、当代的艺术价值。显然在孤星文本中,透露出对现实社会的一种关切和对改造社会、促进社会进步的一种责任和使命。那么,我们就应当可以从现实的逻辑出发,去分析剧情中的人和事。
“在太空还没有竞争,偏见和国家冲突。 我们所有人都要面对太空的危险。 太空值得全人类尽最大的力量征服,而且和平合作的机会可能永远不会重来。 但有人问,为什么选择登月? 为什么选择登月作为我们的目标? 那他们也许会问为什么我们要登上最高的山峰? 为什么,要在35年前,飞越大西洋? 为什么赖斯大学要与德克萨斯大学竞赛? 我们决定登月。 我们决定登月。 ...... 我们决定在这十年间登上月球并实现更多梦想,并非它们轻而易举,而正是因为它们困难重重。因为这个目标将促进我们实现最佳的组织并测试我们顶尖的技术和力量,因为这个挑战我们乐于接受,因为这个挑战我们不愿推迟,因为这个挑战我们志在必得,其他的挑战也是如此。 很多年前,伟大的英国探险家乔治·马拉里在攀登珠穆朗玛峰时遇难。曾经有人问他为什么要攀登珠峰,他回答说,"因为它就在那儿。" 好的,太空就在那儿,而我们将投入探索。月球和其他星球就在那儿,获得知识与和平的新希望就在那儿。 因此,在我们启程之时,我们祈求上帝能够保佑这个人类有史以来所从事的最具风险,危险与最伟大的历险。 谢谢你们。” 这是肯尼迪那篇著名的演讲《我们选择登月》的节选,尽管字里行间透露出冷战思维的影响,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阿波罗登月计划的奠基,众多探索宇宙的计划在此之后如火如荼。
在这篇演讲中,我们无不为对宇宙、对未知、对科学的勇敢与探索精神,对超越世俗功利的、政治的话语而感动。仿佛我们也是置身其中的一员,我们的眼睛正随着这些科学家们遥望宇宙。
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尽管只估计科研开销,登月计划也耗费了220亿美元昂贵资金。而由于美国本身的问题,那些中上层者往往可以通过聘请专业人员来合理避税,最终,这些资金支出的大部分是由美国的底层群众承担的,好在那时正是美国社会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他们的赋税负担不会过重,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也就是说,我们所看到的科学的辉煌,那些“超人”探索宇宙时我们所感受到的骄傲,是用广大普罗列塔利亚的汗和血换来的,更具体来说,是一群失语的、相对弱小的底层民众被自愿地做出了牺牲。
“自私者。背叛者。求道者。独行者。先驱者。” 这是yj对克丽斯腾的定义。当然,在这些身份中,最重要的是先驱者。克丽斯腾那种对科学献身的精神、象征着人类无止的求知欲的探索、面对未知与孤独的勇敢,以及为人类留下的精神与科技财富,都是她身为“先驱者”的证明。
但是,这不意味着其他身份不重要。而让我感到失望的是,当赫默、博士、凯尔希等人接连指出克丽斯腾的问题时,我们看到的还是她如星星一般闪耀的光,我们和帕尔维斯、洛肯他们一样,完全沉浸于这个开拓者塑造的宏大叙事中去。我们没有看到,不,我们看到了但主动地遗忘了,克丽斯腾身后的血与黑。
面对洛肯水箱、炎魔事件、359号基地等等其他不为人知的非人道实验,以及众多因莱茵生命间接受害的普通人,我们往往想给洛肯、给那个老山羊一巴掌。可这些实验,原本甚至是哥伦比亚科研界都明令禁止的,本来这些悲剧完全可以避免。那么是谁给这些科学疯子一个条件,默许了他们的事业呢?
克丽斯腾。 克丽斯腾当然并非和这些科学家一样,热衷这些非人道的实验,她只是将此作为一种手段,作为一种筹码。因此,她可以凝聚大量的科研力量,让这些人有理由、有利益地投入克丽斯腾的研究中,以实现她的目的。 将一条条人命视作理性到冷漠的手段,难道不同样是一件可耻的事么? 用克丽斯腾的意思是说,“牺牲是理所当然的”、“可能性”.....
在这一点,我更支持赫默的观点——没有任何牺牲是理所当然的,任何人没有义务为你献出生命。 尽管我们可能难以在科学的任何领域与克丽斯腾望其项背,但任何人都可以对她的宏图伟业说不。探索宇宙、开拓时代,这当然是一件令人兴奋鼓舞的事,可你凭什么要让别人成为单纯的受害者,在毫无自觉的意识下沦为莱茵生命的试验品或输血包?我们喜欢白面鸮,因为她让自己成为友人的实验品,这种行为很疯狂,但疯狂得令人感动,因为这是她自己在为科学献身。 哪有拿无辜者,拿别人的命献身的?当泰拉大陆上争取民族解放与独立的斗争掀起时,战士们不会害怕流血与死亡,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一个命运共同体献身。可当我们在毫不之情地情况下,成为了科学前进的燃料,那些对我们身体与精神胡作非为的人都以科学、文明的进步为最高准则,他们为我们做出了生命的决断,把我们的生命“理所应当”地献给了他们的“科学之神”,我想问,凭什么?
对不起,你们没有这个权利。我们是科学上的普通人,你们是科学上的超人。但在对待生命与权利上,我们是平等的。当你们用一种强制的手段将我摁在手术台时,你们和自笨主义的扩张秩序、和智敏主义没有区别,因为都在以文明进步为借口,行强盗掠夺之事。我没有发声,没有反抗,仅仅是因为我不具备这个能力,一旦我拥有了可以挽回我自己的力量,我会永无止息地发起反抗,来证明我也存在。 是的,在千百年后,我们会记住这些科学的超人,享有他们带来的科学红利,尽管我们可能不会再记得克丽斯腾,但生活中的种种科技迹象,都在告诉我们“有些人来过”。 但谁还能记得,惨死在实验室里的,死在莱茵生命研发武器下的普通人呢?这不是一种伦理学或者道德意义上的谴责,这是一种对每个人,每个具体的人存在价值的捍卫。
这个时候,肯定会有人说,克丽斯腾并不是一个“自私者”,因为保存者选中了她,因为她有意识地在为人类的命运探索,她在为人类文明建造方舟。是的,虽然这期间已经有了无数牺牲,但我们是在为了大局,为了整个人类的未来。 我们且不去讨论,一个牺牲被动的他人的道路换回来的光辉未来,是不是真的可以成为未来所有人的未来,尽管这个问题是历来一直在讨论的问题。但确实,虽然我们都知道生命的价值无法进行比较,但在一些极端情况下真的会出现用一些生命来换取另外一些生命的做法,我们也就不得不采取功利的态度,来顾全整体。
那么,我们就应该讨论,克丽斯腾的做法是否真的有利于未来的人类。 克丽斯腾认为,这片大地需要一群能够脱离政治和民族团结在一起的人。是的,我们太需要建立一个超越政治性与民族性的共同体了。当建立起我们彼此之间纽带的,不再是模糊的血缘与庸俗的利益,我们将坚不可摧。 可是要怎么建立呢?
克丽斯腾,以及莱茵生命的众多科学家,他们都认为,科学不应该受到世俗的、政治的限制,真正的科学也正是超越政治与民族的。所以他们倾心于科学——那么,这样的科学可以建立起那样的一个方舟吗? 不能。这不仅是一个是否单凭科学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然的。而是说,以克丽斯腾为代表的莱茵生命所主张的一种科学,一种以完全排斥政治性、民族性与民族性的科学,完全以人类求知欲望为动力的探,索当它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应用于当下的经济社会中,是否能建立起一个“人类的方舟”? 科学当然不该受政治等实用功利的支配,但这指的应该是,科学在研究上应该采用一种冷静客观的态度探索,这种中立性是独立于研究过程中的,以便于不使科学受到更多人为限制,来发挥最大的潜力,而其诞生与应用都无法脱离社会因素。当这个时代的科学产生于时代的物质基础上时,难道不还是要回归时代吗?我们所面临的时代,正是一个政治、社会、经济错综复杂,将人们牢牢捆绑在大地之上的时代,当我们去真正解决了相对应的问题时,才算是“脱离政治与民族的桎梏”,而不应该是对这些“肮脏与残酷”嗤之以鼻,或者站在高处感叹一声“历史的美丽与厚重”以后就避之不理,这都是在回避问题,而这些问题镶嵌在时代的血肉中,必定会对科学的真正效用产生影响。
我么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众多先驱者开通了那个道路,那个可以抵御外部重大威胁的道路,当普通人踏上前辈建造的方舟时,他们会怎么样?他们能比以往更加团结吗?克丽斯腾没有给出具体解决人类内部问题的方案,甚至她的研究探索正在让这些问题愈演愈烈,那么在方舟上的人,面临的将是在贫富差距、战争、疫病、失语等现有问题之上更加严重的矛盾,这样的一个世界,一个科技上高度发达,在外界看来进步无比的文明,而内部藏污纳垢,对于生活在这样一个文明之上的具体的人,到底是方舟,还是新的地狱?
对这个问题,保存者给出的答案是:“这个世界总不止一个克丽斯腾”,也就是说,对于科学以外的,人类的内部问题将有更多的开拓者与超人,来解决他们各自领域的问题,在此之后,大众将扛起开拓者的大旗,因为他们都是人类,最终拯救他们的只有自己。 说的很漂亮,可目前看来,从这位科学上先驱者看来,她的开拓是在为了“人类”,而不是为了“具体的人”。这两个概念本不应该分开,但在这位先驱者的实践中,它被无情地割裂了。 其他先驱,他们能不能挽回这个错误呢?
我们不知道,如果我们把人们的生活寄托在“先驱”的自觉上,那不是在开拓,那是在赌博。这不是一句可能性就可以搪塞的,因为我们本就有更可靠的方法。我们明明可以优先去颠覆这个不牢靠的根基,建立一个真正以人为主体的根基,再去搭建大厦。也就是说,让科学为更多人提供福祉的前提,是一个与其对应的政治社会条件。而非将科学作为标尺,以一种科学主义的态度丈量社会。换一个通俗的说法就是,你怎么知道在高科技带来的时代之后,是gongchan的社会,而不是赛博朋克?
以上这些并不只是我的想法,剧情中赫默、凯尔希都有类似的表达。也就是说,在剧情中,对于克丽斯腾的理解本就是两个态度的对立统一。可是,我们貌似大都站在了一边,而不是站在两个角度看问题。如果我们较为全面地去看待克丽斯腾,我们感到更多的不应该是感动,而是悲伤。不只是因为科学家的面临探索时的孤独而悲伤,而更多是因为,在每一个大业的道路上,无论从历史还是这些文学作品中,都不免无辜者成为伟人的垫脚石,都不免无辜者迎接一个自己仍会忍受博学、异化,但被冠以更高尚含义的未来。
尽管克丽斯腾的目的已明确,但我还是想要再次重复凯尔希这句警示—— 克丽斯腾,但愿你不会为泰拉带来灾难。
或许她本身不是,可她和她的科技到底会带来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