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山脉之外(二)

二、毛德海姆基地攻防战
寒冷的天气几乎令弗里曼昏昏欲睡,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梦见父亲。在梦里,后者总是毫不厌烦地向他传授着与南极有关的地质知识。
“在很久很久以前,南极大陆还没有被冰封的年代,澳洲大陆和南极洲曾紧密相连。可是当澳洲大陆与南极彻底分裂时,情况发生了改变。4500万年前,全球的气温开始变得寒冷和干燥,南方大陆的漂移运动使温暖的赤道洋流不再注入寒冷的南极水域。南极洲被孤立了,失去了热量的补充,并逐步冰封……”
他们已多年未见,但又仿佛只是在昨日才堪堪分别。而在那些幻丽奇诡的梦境中,他总是梦到自己和父亲在一座由暗色花岗岩搭建的奇怪的大房间内详谈。
他看不清父亲的面孔,每当他努力试图看清梦中的景象时,父亲的身影就会突然转变为一种可怕的怪物的模样——顶部生长着怪异附肢的巨大锥体,一种既不像动物又不像植物的怪异生命形式。接着他会就从梦中惊醒,这种巨大而怪异的转变即使是在梦中也足够令人脊背发凉,但这不是最可怕的东西,他因为恐惧而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时,更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们都是怪物,和他的父亲一样。
“你还好吧?连长让我们达到营地再做休息。”在弗里曼几乎完全要睡着的时候,他的战友二等兵尤金及时叫醒了他,两人都乘坐在同一辆雪地车上。
“这鬼天气可不是个睡觉的好时机!如果不想一睡不醒的话。”负责驾车的一等兵卢金在前面说道。
弗里曼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表示只是有些犯困了。不过在冰冷的南极室外睡眠确实不是一个好主意,但好在英军的毛徳海姆基地距此已不再遥远,余下的几英里路程几乎不久便可抵达。
当黑白相间的前哨基地魔法般地从冰雪世界中显现时,K连的先头部队已经在风雪中跋涉了数天。
在12月末的时候,随着冰封的南极大陆出现在众人眼前,跳高行动的正式开始。在连长约瑟夫·霍尔丹上尉的带领下,K连的先锋部队在玛塔公主海岸登陆。按照任务目标,他们搭乘着雪地摩托、改装的履带装甲车以及七条狗拉的雪撬向着目的地进发。
陆战队员们头顶是蔚蓝的天空,脚下则是皑皑的冰雪,这片永恒的白色国度似乎没有尽头,狂风在耳边呼啸,即使已经穿上了厚实棉帽、防寒服以及连指手套,寒气依然源源不断地带走身体的热量。
为了防止雪盲症,所有士兵们都佩戴上了特制的防偏振光的护目防风镜。因为身上的衣服太过臃肿,他们不得不将被防寒布包裹着的枪械被挂在胸前,在出发前,后者便已经被士兵仔细地用防冻油处理,以最大可能地适应这片严酷之地。
作为霍尔丹的通讯员,弗里曼·沃尔特斯跟随在连长的身边,作为先头部队的一员投入到这场“第二次新士瓦本战役”之中,他有幸记录下这场战斗的真实面貌。
寂静,诡异的寂静笼罩着英军的毛德海姆基地。似乎正如K连侦察小队所报告的那样,毛德海姆基地已经在一个月前那场惨烈的战斗中彻底荒废了。
霍尔丹命令士兵基地外围做好的进攻和搜索的准备,然而他仍然担心这里是否依然残有纳粹的余部,或者是那种可怕的雪怪。在基地狭窄的营房之间尝试搜索极易遭到埋伏,如果此时纳粹再从外侧袭来,那么他们将会腹背受敌;可如果不尽快清理出基地,那么他的兄弟们就得继续受冻挨饿。
K连的士兵们从雪橇和雪地车上鱼贯而下,穿着臃肿的棉衣在厚厚的雪地蹒跚地艰难前行,不少人发出了抱怨声。
“该死,雪进我靴子里!我的脚趾头都要冻掉了!”有士兵骂道。他的话语立刻引起了一片赞同的回应。
“这根本不是跑步,这他妈是在雪地里游泳!”有人说。
“上面的人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一定要到鸟不拉屎的南极来!”还有人说。
“我们在南极追捕逃亡的纳粹,我们都疯了!”有人反驳道。
“闭嘴,小子们!如果你们不能学会保持静默,你会发现,不只是脚趾头、手指头会被冻掉!”军士长警告道。
一时间,上尉也摸不准该如何搜索前进。幸好,机灵的弗里曼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带上他们的拉橇犬,倘若基地里还残存着什么东西的话,拉撬犬一定能及时提醒他们做好应战的准备。
上尉肯定了这一策略。于是他们接下拴着拉撬犬的绳子,然后带着雪橇三傻们向着基地的大门缓慢靠拢。
在清理掉大门处的积雪之后,身先士卒的上尉首先翻过了由木头和冰雪筑成的低矮围墙向内侧查看。
“巴德,莱基,到墙上架枪掩护!弗里曼帮我撑一把!”他命令道。
接着是弗里曼,他持枪掩护着连长打开了基地的大门,K连的弟兄牵着拉撬犬鱼贯而入。
“快!快!快!不要停下!快”
按照在基地外事先商议的计划那样,在对营房内部进行搜查之前,他们先是仔细检索了基地内露天的部分。尽管头顶烈阳高照,但在死寂的基地中,寒冷和恐惧还是混成了同一种感受。他们发现了弹孔和冰冻的血迹,然而没有找到任何尸体。当有人意外地触发了一根拌索之后,这种紧张的情绪就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预想中的爆炸和伏击并没有出现,霍尔丹花了好一段时间安抚惊慌的兄弟们。经过工兵仔细排查,他们惊讶地发现绊索连接的手雷已经在寒冷异常的天气里彻底冻结了。弗里曼在回忆录中猜测那可能英军士兵一个甚至两个多月前安放的,然而没有等敌人触碰到陷阱,他们便已经被严酷的环境和险恶的对手所消灭。
至此之外,基地内露天的部分似乎并未发现任何类似陷阱的东西,尽管连长还是命令工兵仔细排查了那些积雪遮挡的地方。尤其是基地里最高的建筑——那座损毁的通讯塔,它下部的塔基几乎完全被冰雪掩埋住了,而断裂开来的上半部分则倾倒进了雪堆之中。霍尔丹告诉工兵要尽可能地修复它,这是他们联系后方的重要工具,如果可怕的暴风雪降临,便携式电台的功率完全不足以联系后方。
对基地营房内部的清缴就没有这么有惊无险了。
整座基地的营房都是由木板和压实的积雪加固,看起来结实得很。如果不是正对着它的大门,从远处看去很难将其与覆满冰雪的巨大岩石区分开来。
当士兵拖拽着满脸不情愿的雪橇三傻们接近那些满是弹孔的营房,雪橇犬们便开始不安的大声吠叫起来。
士兵不想彻底摧毁它,因为这些营房荒和碉堡在未来的数星期都将成为他们温暖的庇护所,因而那些最适合坑壕战和清理碉堡的武器——喷火器——便不能被使用。况且南极的寒风过于狂躁了,但操纵M2喷火器的士兵甚至在担心高压氮气推动的凝固汽油会不会也会被狂风吹散甚至烧回来,虽然它已经比M1A1型改进了很多,不再会一遇到风就飘散。
因而,他们只能采用最为原始的清缴手段,悄悄推开房门,互相掩护着,鱼贯而入,接着人多眼众和压倒性的火力优势,仔细地巡视着房间内每一处阴暗的角落。但不会每次都如此幸运,一名大意的士兵在同伴推开门后,还未等眼睛适应黑暗,便一脚跨入阴暗之中。
弗里曼听到了一声惨叫,接着武器开火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传来,其中的一些枪械咆哮的声音是他从未听到过。
“是德国佬!”连长听出了德制枪械开火的声音。连部的士兵们立刻都警觉了起来,就仿佛他们身边的这些半废弃的建筑里都隐藏着纳粹的士兵。
“这该死的手套真是讨厌,我都摸不到枪的扳机了!”敌人没有立刻现身,但弗里曼却听到了战友不雅的咒骂声。
“那你大可以摘掉它。我听说A连有个人和自己的‘女朋友’亲了一嘴,你猜怎么着?他们就再也分不开了,他的嘴黏在了金属的枪管上。医护兵想要用热水浇下去,帮他解围。可结果你猜怎么着?水还没有碰到他的嘴,就在半空中冻结了。相信我,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这么做!”老兵卢金这么回答。
很快,一排长让人传了消息回来,看上去是纳粹的巡逻士兵。虽然交火还在持续,对方的人手显然很少,可能只有一个班的人,没有重火力,也没有多少自动火力。一排长认为很快就能解决。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纳粹的装扮很是怪异,他们身上标记着怪异的血红色的铁十字标志,看起来既不像是德国国防军也不像是纳粹党卫军。
然而意想不到的,或者说预料之中的异变发生了。那个SAS士兵克里斯托弗一直警告的东西来了,那种雪猿般的极地人。当极地人如猿猴般蹦跳着越过了冰封的围墙时,基地内侧的混乱吸引了注意力的外围哨兵还未做出反应,他们就纷纷地扑倒在冰冷的雪地。
海军陆战队员们一时间投鼠忌器,由于担心射中队员却反而使雪地变为了血地。弗里曼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举起了M1半自动步枪操着被压着对着凶相毕露的野兽进行一次精准的点射。
血花飞溅,寒冷的空气中突然绽放出一朵美丽的血晶之花,接着瞬间即逝,如精盐般撒落在飞舞的雪花之中。被准确射中头部的极地人挣扎了一下便倒地死去,巨大的身躯压得还活着的哨兵几乎喘不过气来。
“开火!见鬼,快开火!”连长的怒吼重新唤回了士兵们的神智,半自动武器和自动武器咆哮着编织出一曲死亡的重金属交响乐。尽管这些极地人虽然行动迅速,且擅于跳跃,也确实表现出了如SAS士兵所说的不惧死亡和疼痛的特性,然而在K连士兵强大的自动火力面前却仍然棋差一着,根本无法穿越这条金属弹药编织的死亡之链。
局势一度好转,然而胜利天平却一再摇摆。当一头更大也更强壮的雪怪出现时,士兵们突然发现枪械似乎也不是这么有用。子弹撞击在它的身上发出了金铁交加之声,除了那些命中胳膊和大腿内侧的,子弹丝毫没有起到杀伤乃至迟滞的作用。
这头可怕而强壮的生物被纳粹用雪地涂装防弹钢板牢牢保护了起来,甚至头部也是如此,除了留出的两个眼孔和可自由开合的金属下颚,根本没有多少致命破绽可言。
这个生物就像巨猿金刚那样,蹦跳着快速移动,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它的双手看不到爪子,取而代之是一副巨大的有下水道井盖那么粗的金属拳套。它每跳跃落地一次,几乎就会带走一名海军陆战队士兵,后者的那如卡车碾压过的死状几乎再无拯救的必要。
这生物胡乱地跳跃给士兵们瞄准带来了巨大的麻烦,甚至丢出的手雷也不好排断落点。战况一度恶化,以至于连长不得不叫人带上喷火器过来,试图用燃烧的凝固汽油烧死它。
弗里曼·沃尔特斯也几乎丧命,如果不是在怪物跳向他时,一种奇怪的既视感支配了他的大脑,他也差点被砸成一滩冷冻肉泥。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虽然可以简单称为预视或者预知未来。但弗里曼感觉那其中的道理并未有那么简单。当那种奇怪的感觉支配他的大脑时,他“看”到的东西和实际发生的事实产生了巨大的鸿沟,所有人就像是一片片幻影,每一个幻影都是真实,每一个幻影都是虚幻。同时感知两种场景的变化几乎令他精神崩溃,脑袋甚至感到了灵魂撕裂般的疼痛。
然而当他注意到几十秒后可怕的场景,他居然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他看到约瑟夫·霍尔丹上尉亲自持着M2喷火器焚烧雪怪,而雪怪在临死前的最后却挣扎带走了他们敬爱的连长,他看到枪声突然停了下来,基地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纷纷低头行礼,目送连长的逝去。
于是弗里曼决定这一切将不会发生。既然他可以看到怪物的运动轨迹,那么也意味着他总能掌握合适的角度将子弹送入怪物的眼孔之中。
然而他的精神已经开始虚弱了,眼睛也总是忍不住得试图合拢,这极大地影响了他的瞄准速度。他的手在颤抖,他知道自己不能失败,时间不多了,一想到时间结束的灾难性后果,弗里曼就无法下定决心地开出这一枪,他知道如果怪物没死的话,那后果将是不言而喻的。
拼了,在朝着决定的方向射出一梭子子弹后,弗里曼头也不回朝着上尉跑去,他要在怪物砸到霍尔丹前,扑倒他。
然而他失败了,伴随着怪物愤怒的咆哮,弗里曼没能完成最后的任务,他的精神不堪重负,最终晕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