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魔王（三）
话说修女的队伍应该早就编排好了，魔王能堂而皇之的混进去，是顶替了其中某个人的角色吧？该不会是绑架，将那个不幸修女的衣服……马洛夫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他赶忙甩甩头，尽管对勇者的行事风格怀有诸多不满，但在葬礼上想象不纯洁的事是另外一码。
在马洛夫驱逐脑袋里画面的时候，国王走上大主教主持葬礼的位置。他看上去有点虚弱，华美的锦袍较上次露面的时候松弛了不少。看不到脖子，仿佛与身体直接相连的圆脸因为浮肿，看不出来消瘦。走上台阶的时候，他明显一个趔趄，把走出主持台的大主教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搀扶。国王似乎无心顾及出丑行为，抑或没有发现。气喘吁吁地走上主持台，习惯性地与台下皇后对视了一眼，大概是来自后者的提醒，他抬手扶正镶嵌名贵宝石的纯金皇冠。
国王清了清嗓子，发出的声音依然低沉浑浊。他首先以父亲的身份，对王子离世缅怀，感述命运不公，用小故事谈及王子的美好品格。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台下不少人一同落泪。接着他振奋精神，进入国王的身份，号召臣民，不能辜负勇者的努力，活着的他们要团结起来，共同御敌。马洛夫发现他们有编织了一个谎言，为了稳定军心、民心，歌颂勇者的价值，国王对众人朗声宣告新的情报，勇者虽然战死，但也让魔王受了短时间内难以痊愈的重伤，他们在战场上依然存在优势。
马洛夫对现在王国军和魔王军的战斗进程不太清楚，他也不关心。可是说魔王重伤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吗？她现在就好好地在台下站着呢。马洛夫呼吸一紧，慌忙在修女群中寻找魔王的影子，要是她不满王室和军队联合欺瞒民众的说辞，今天将不仅是勇者的葬礼，明年的今天就是王国覆灭的纪念日！
魔王还在原先的站位，如花瓣一样娇嫩脸上只是浮现出困惑。马洛夫松了口气，不谙世事的魔王可能还没有弄清楚人族在真话中掺假的意图。但愿不会惹恼她。马洛夫一边向自己这辈子没虔诚几次的神明祈祷，一边收回视线，国王正讲到王国几座边防堡垒受到猛烈攻击，将士同仇敌忾，英勇抵抗。大概是想征一波炮灰，再让贵族富商捐些军费。勇者的面子他们不能不卖。
后面的话马洛夫无心继续听下去，他不是注意魔王的表情变化，希望这些在勇者战死前成天花天酒地，现在才知道忧心的人们不要捅娄子。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只会为自己保命。
漫长的讲话结束，教堂中的人们不愿散去，变成了一场异样的贵族聚会。马洛夫找了个空隙，逃到外面，深吸了一口冰凉的潮湿空气。目之所及的世界一片灰暗，如同受到了人们的心情影响，针刺不进的密集雨水下个不停，让人不知道去哪里好。
马洛夫没在门口多停留，他以前作为勇者的同伴，曾多次在王都公众面前亮相，虽说只是个配角，勇者小队就那么几个人，保不齐有人认识他。脊背紧贴年代久远的墙壁，马洛夫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藏匿到他刚来王都报道时候发现的摸鱼好角落。
四下观望了几圈，他在阴暗的墙角蹲下，顺势掏出香烟，吊在嘴里点燃。氤氲空气使得香烟发软，像是有用刺挠的不适感在心头捉弄。马洛夫吐出不对味的青烟，思忖要不要丢掉。
“竟然在战友葬礼的时候，跑出来抽烟，你不怕别人指责吗？”甜美的女声仿佛一缕金色的温和光芒，从斜上方轻柔落下。
马洛夫的职业是神官，喝酒和抽烟都是违反条规的行为。要是被人看到，可不是一句消愁就能糊弄过去。不过出言提醒的人应该没想到这一层，她单纯只想恶作剧。
“要是被人发现，我就告诉他们，魔王就在葬礼上，就没人关心我抽烟的问题了。”马洛夫头也不抬，平淡回应。决定吸完这支烟。
魔王哈哈大笑，她在马洛夫身旁一起蹲下，娇小的身材轻松嵌进他与墙壁的空隙之间。
“那我就不得不把在场的所有人杀掉了。”
尽管是玩笑般的口吻，马洛夫可笑不出来，真发生魔王身份暴露的时候，就算魔王没有杀心，在勇者葬礼的势头上，狂热分子肯定要表现一番，届时战火会蔓延到什么地步，他不知道。但魔王肯定能笑到最后。
“亏得你没被发现。”马洛夫想了想，还是掐掉了烟。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也是大吃了一惊，在人类的记载中，穷凶极恶的魔王，外表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而且长相还人畜无害。当时的场面，更像是几名冒险者转职山贼，肆意闯入他人的家中。
马洛夫的准则是不和孩子喝酒，不在孩子面前抽烟。喝酒这条已经无法挽回了，但要是魔王对抽烟也起了兴趣，他总觉得会有负罪感。
魔王摘掉厚重的黑色头巾，散发花香的金色长发轻盈流淌，她转动脖子，让头发散开，舒展开心情才回答马洛夫的提问，“伪装魔法。人类应该也会吧。陌生人不会对我起疑。”
魔王竟然还会这种纤细的魔法，马洛夫颇觉意外。
“不过你竟然跟着一起唱圣歌，不怕被净化吗？”马洛夫望着仿佛不会停歇的雨，笑着调侃。
“魔族也有类似的歌曲，要是会被净化，你们早就没有敌人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马洛夫大为惊异，和魔王接触以后，他原本的认知总是不断地被颠覆。但回想起来，他至今学习过，关于魔族的知识里面只有习性，弱点，攻略，作战方式这些。对他们的习俗，生活，传承几乎一无所知。相反，魔族离人类最远的魔王，却对人类十分熟悉。
人类总是宣扬魔族是恶魔，只知道战斗和屠戮，可是从未深入了解过他们。在人类和魔族缓和的那些年里面，一些魔族会进入人类统治领域边缘的村落，与村民共同生活，他们尊重人类的习惯和礼仪，却从未当众表现他们的信仰。即使如此，人类的统治阶级，还是对他们趋之若鹜，利用宗教强迫他们迁徙，甚至杀害。
结果人类更像是暴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