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假面

雷声阵阵,狂风大作。
紫黑色的刀刃刺穿了伊砂翠星的胸口。
眼前的敌人,黑刀的宿主,她的亲姐先她一步寻找到了新的神的信仰,完成了大司祭所交托的任务。
可是,这样一个不分青红皂白便轻易屠戮人命的神,真的可以带回海国去,成为加尔蒂子民们虔诚叩拜的对象么?
“不要怪我,翠星,这样可以让你少受一点苦。你根本不明白,自从先代剑圣决定将两把妖刀寄宿在我们身上的时候,你我就已经注定是这样的命运了。”
鸦羽缓缓抽出黑刀,鲜红的血浸润的刀锋。
伊砂翠星像是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量一样,跪倒在地。
“姐姐,我……我不懂,若不是发生了神隐,你和我……又怎么会……”
“……啊?”
鸦羽阴郁的脸上突然扭曲起来,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讶神情。
“哈!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尸累累的战场上她发狂似的大笑起来,那笑声太过凄凉阴冷,有着丧心病狂般可怕的感染力。
两边战士本就被这两人的死斗所隔断,如今便也罢了手,纷纷看向这一身黑羽的海国剑圣。
唯有一旁按刀而立的亚骊神色自若,似乎对事态的发展早已了然于胸。
“你疯了,你笑什么……”
听得鸦羽的大笑,伊砂翠星勉强撑起身体,伸手要去捡起白刃,却被鸦羽一脚踩住刀身。
“好妹子,如果我说,根本没有神隐这回事呢?”
“看来……你真的病得不清……黑刀连你的神智都吞噬掉了么……”
开什么玩笑。
海皇没有抛弃我们?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一番周折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正是因为失去了神信,海国的人民们难以生计,她们姐妹才背负上这样的使命不是吗?
“妹妹你忘了?出海之时,国内可还有一群墨守成规的大臣们,一天天地在给他们的神‘投食’呐!连年的灾害不断,祸乱频发,就连奥托斯的手都伸到加尔蒂来啦!”
鸦羽俯视着她的瞳孔,一字一句的问她。
“你瞧瞧,与你现在站着的这个国家,昔日的所谓‘阿尔忒斯神权国’有什么分别?这些古神,都烂到根子里了啊!!”
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无论是仍旧信奉者阿尔忒斯神的水龙骑士团,还是把他们定义为“叛军”的王国军。
“烂到骨子里了……吗……”
亚骊的眼神中,变换着难以捉摸的光,不由自主的喃喃道,“那我,又算是什么呢,鸦羽……”
贪得无厌的古神,只知索取,却从不眷顾自己的信徒。
如果海皇美狄亚的沉默仅仅是因为她的贪得无厌,那毁坏这样的神信不就好了?
古神放逐,看似简单,可对于世居海岛的海国的人来说,要做到却又是何等的艰难。
神夺走了他们的发展,让他们为了生存苟延残喘,像极了被困在孤岛的囚徒,要如何向外界求援,来拯救这个国家呢?
“剑楼可以做到,为什么我们不能?”
当听说宗主国的阿尔忒斯神权湮灭,大陆震荡之时,终于有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
不,在他的父亲把皇位传给他之前,他就已经动了这样的念头。
一切在出海之前就已然计划完成,自小就成为外交人质的他,辗转于神权国各个封地之间,他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法则。
要终止无休止的外患和内乱,让这个国家、他和他的子民获得真正的自由,就要建立从内而外的崭新秩序。为此,不仅需要强大的军事力量,更需要象征着绝对力量的神的信仰。
正在众人对峙之际,忽然听见从南方隐约有马蹄声传来。
一位军士小跑到亚骊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亚骊便转身快步朝着营帐走去。
不一会儿,伴随着乌云蔽空的天气,一支骑马队便出现在了亚骊布阵的后方。
只见马背上一个身穿黑金色轻甲的人跑在了马队最前方,一边奔驰一边大声吼道:
“双方,停手!停手!”
亚骊持刀而立,但却没有丝毫拦下他们的意思。
“喂,那轻甲之上所刻的龙纹不是……”,人群中有眼尖的军士见那花纹,一下子就辨别出他们的身份。“是烈龙骑士团啊!”
“哦哦!是援军,是援军啊!”
亚骊的军队士气大振,人群中不时有人朝着那群骑马而来的骑士们挥舞双臂。
烈龙骑士团。
四骑士中,东境之主烈龙骑士伊允所掌控的骑士团。
在四骑士中,她与剑楼关系最为交好,即便是政变之时,她也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剑楼这边。在如今朝中,她的话语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然而,久居东面,负责东北诸岛防务的烈龙骑士,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亚骊火红色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神色凝重。
很快,她就发现那马队之中不仅仅是烈龙骑士团的骑士,后面还陆陆续续跟着许多穿着水龙纹样甲胄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疑问伴随着她的目光,移到了中军队里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身上。
那人面覆黑金色的面具,镏金边缘下紫色的穗子在空中晃荡,在那一群人中格外显眼。
他朝着亚骊低头致意,却径直驱马朝伊砂鸦羽的背后走去。
他留着在北地几乎见不到的发式,留海将他半个脸庞都遮了去,可这样一个人却在鸦羽背身看到的那一刻,让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握着黑刀的手。
“啊啊……”
她失神地望着前方,马背上的人向她缓缓伸出手,她动情地低头,亲吻他的手背。
“您……正是……”
那一幕,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出乎意料,就连一旁跪倒的伊砂翠星也不例外。
鸦羽骨瘦嶙峋的脸上,满是谦卑和敬畏。
“辛苦了。”
马背上的人开口,那是大陆人不曾听过的语言,只有海国人才能听懂的语言。
那一刻,眼泪从鸦羽深陷的眼窝中夺眶而出。
“……不,这不可能,为什么您会在……”
伊砂翠星喃喃道。
“翠星,这就是那日船上的第三个人,东境烈龙骑士团的枢机卿,也是你我再熟悉不过的那个海国加尔蒂皇子。”
“主人……您怎么会……不,这不可能!”
毫不理睬伊砂翠星的疑问,男子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北方。
仿佛小时候那段青梅竹马的时光,从不曾在他的心中占有一丁点分量。
“那么,开始吧,海国的第一步——”
男子伸出手指,遥遥指向极北边的耸立天边的王城。
“我!”
黑色假面男的声音虽然并不洪亮,但却极其具有穿透力,引得上百双目光齐齐注视。
“烈龙骑士团,伊允麾下。奉我主之命,赦免水龙骑士团一众,归乡共沐天伦,重感先辈恩德。”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什么?不打了?这……”
亚骊手下一帮年轻军士一下子都陷入了迷茫。
他们纷纷看向亚骊,毕竟对他们而言,此刻王上的示意虽然并不如三军统帅的决断分量重,但却也不能轻易忽视。
“不!我们绝不罢手!我们要为团长报仇!!!!”然而,水龙骑士团的骑士们就不一样了,扎伊之死使得他们一个个杀红了眼,等着要为团长报仇雪恨。
但话虽如此,此时的他们说是人困马乏,穷途末路也丝毫不为过。
就像是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似的,黑色假面男子再度开口说道。
“水龙骑士扎伊,恃才傲物,奉旧神而忘民生,我王不恕其罪,但念其忠。令,其子扎雷为水龙骑士团新任团长,行自由王国军规,即日启程随军北归。”
语罢,水龙骑士团的骑士之中,有人高喊了一声:“快看,真的是少主!”
南边而来的骑马队中,正是扎雷率领着一众水龙骑士跟在后面。见到一帮浴血奋战的水龙骑士团骑士,马背上的扎雷不由得心虚地缓缓低下头去。
“诸位!我……我对不起你们……我…”
“少,少主!你怎么……你怎么可以投靠敌人啊!!!”
那群骑士们的脸上,到处是刀剑砍杀,烈火灼烧的伤痕,有的早已经没了人样,这样一群为了阿尔忒斯神,为了水龙骑士团荣耀的骑士们,却轻而易举地被卖给了敌人。
“哎!”
一名骑士把手中的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浑浊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少主啊,你知不知道,老团长他为了带兄弟们突围,已经战死了!”
扎雷听闻死讯,只感到五内俱焚,脸色煞白。
“父亲他……可我如今已经献了木野城…悔之晚矣……”
“少主啊!!!”
骑士们纷纷朝着南面下跪,铁甲砸在焦黑的泥土上,铮铮作响。“我们死,不足惜,可是老团长他尸骨未寒,您怎么忍心让他死不瞑目啊!”
生为军人,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活。
那一幕令在场的所有人动容,就连片刻前还在与他们殊死搏杀的王国军人们,也纷纷脱下战盔。
一时间,众人都未注意到黑色假面男不知不觉朝着鸦羽比了比手势。
鸦羽心领神会,黑刀再度斩向伊砂翠星。
“唔!”
眼看,那一刀看看就要劈到,却被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格开。
有什么东西嗖的一声没入草地,留下星星点点的荧光、
“不可伤她!”
西北,不远处的草原之上,一袭银甲如白昼般耀眼,就像要驱散这黑暗一般,朝着他的同伴疾驰而来。
大圣女的话犹自萦绕在耳。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梦寐以求的再会,却又无时无刻不令她惧怕的再会,王国的年轻女骑士亚骊,与她的师父剑越,即将在最激烈动荡的时局中迎来重逢。
未完待续

次回预告
纯白的花朵,纯白的砖瓦,纯白的他的发梢。
与他在一起日子,总是充满着安全感,也滋生着自己对他的依赖。
关爱的渴求,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
成为无法被放弃的,稍微有一些些畸形的爱。
约定之歌 第20话 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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