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伯爵德古拉》｜红果自译本 第四章（五）
6月29日
伯爵逼我写的最后一封信上的日期就是今天。入夜后，我看见他又穿着我的衣服，从窗户爬出了城堡。看来他一直在紧锣密鼓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用我亲笔写的信制造我早已活着离开城堡的假象。看着他像蜥蜴一样沿着石墙往下爬，我多希望能掏出一把枪或者别的什么致命武器，趁机干掉他。不过对他这样的怪物而言，若无神力相助，人类制造的武器恐怕是奈何不了他的。因为害怕又撞见那几个女鬼，我没敢在窗口待太长时间。确认伯爵离开城堡后，我便回了书房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后来是伯爵叫醒了我。我一睁眼就看见他冷漠地盯着我，脸色阴沉至极。见我醒了，他说：
“我的朋友，明天，咱们就得分别了。你会回到美丽的英格兰，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咱们往后恐怕再也无缘相见了。你给家里写的信已经寄出去了。明天我有事得出去一趟，不能亲自为你送行。但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不会耽误你上路。吉普赛人明天一早就会来，他们在这儿还有点活要干。还有几个斯洛伐克人也会来。他们一走，我的马车就会来接你。车夫会送你到博尔戈关口，从布科维纳到比斯特里察的公共马车会经过那里，你可以在那里换乘公共马车去比斯特里察。虽然你我即将永别，但我还是很希望你能再次造访德古拉城堡。”
我不信他会好心放我走，便决定试探一下他的诚意，故意直截了当地问道：
“为什么不今晚就出发呢？”诚意！仅仅把“诚意”二字和这个怪物摆在一起都是对“诚意”的亵渎。
“太不巧了，亲爱的先生，马车被车夫赶出去忙别的事情了。”
“步行也无妨，我已经归心似箭了。”
“那行李呢？”他反问道，嘴角浮起了一抹看似柔和，实则阴毒的浅笑。我就知道这一切没那么简单。
“行李可以先留在这，我日后再派人来取。”
听我说完，他一边起身，一边及其亲切谦恭地说：
“你们英国有一句老话深得我心——‘聚散终有时，再见亦有期’——我们特兰西瓦尼亚的贵族也是懂得什么叫好聚好散的。来吧，年轻的朋友。既然你去意已决，纵使我有万般不舍，也绝不会强留你再多待哪怕一分钟的。来吧！”
说罢，他竟然真的提着灯，郑重其事地领着我往楼下走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演得太像了，有一瞬间我都快相信他是真心实意地要放我离开了。来到大厅后，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我说：
“你听！”
话音刚落，我便听到了近在咫尺的狼嚎声。他就像一位手握指挥棒的乐队指挥，一抬手，门外的野狼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管弦乐队一般，此起彼伏地嚎叫起来。停顿片刻后，伯爵阔步走到城堡大门前，拔出笨重的门闩，解开沉重的锁链，缓缓拉开了城堡大门。
这门居然没有上锁。我惊讶不已，有点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的确没有看到任何类似钥匙的东西。
随着城堡大门被缓缓拉开，狼群的嚎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疯狂。看着那群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呲着尖牙，舞着利爪，拼命往前攀着挤着想要跃入大厅。我明白了，此时此刻，与伯爵对抗是毫无意义的。有这群野兽充当他的左膀右臂，我还翻得起什么浪花。伯爵淡定地站在大门中间，双手依然在缓缓拉动门扇往后开启。见他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了。这就是他给我安排的死法，他要拿我喂狼。讽刺的是，这还是我上赶着自找的。真是高明啊，真是佛口蛇心啊。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我终于没忍住，不甘心地大喊道：
“关门！快关门！我等到明天早上！”
喊罢，我的眼中早已盈满绝望的泪花。我赶紧捂住脸，想拼死捍卫住自己仅剩的尊严。伯爵大臂一挥，重重甩上城堡大门，又举起巨大的门闩，将它们插回原位。整个大厅都回荡着门闩撞击的当啷声。
之后，我们都没再说话。我跟着伯爵默默走回书房，没待上几分钟就找借口回了自己的房间。离开时，我竟看到伯爵冲我飞吻道别。他一脸奸笑，眼中闪着得意的红光，那表情恐怕连地狱里的犹大见了都会自叹不如。
回房后，我刚准备躺下睡觉，只听得门外彷佛有人窃窃私语，我便悄悄摸到门边屏息听了片刻。如果没有听错，是伯爵在说话。
“回去！回你们自己的房间去！还轮不到你们。等着！都耐心点！今晚是我的，明晚才轮到你们！”
紧接着是一阵低沉甜腻的笑声。我一怒之下拉开房门，只见那三个女鬼围在门口，正恶心至极地舔着嘴唇。一见到我，她们便阴森诡异地大笑着一哄而散。
我浑身瘫软，跪倒在地。我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了？明天！明天！上帝啊，所有深爱着我的人啊，救救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