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 阶梯

  公元两千年，我正在课桌前写着有机化学作业，看着眼前的的选择题是关于反应速率的内容，我不理解这个反应是快是慢。真当我昏昏欲睡之际，一个身穿白衣，留着金色中分长发和络腮胡，头戴荆冠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我惊讶的看着他。   金色长发男人说：“男人，我的名叫克里斯特，我还有另一个名叫基苏斯，如今是我来到世界的第两千年，凡信我的，都可以与我到我父亲的国。”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要先带我去你父亲的国看一看。”   名叫克里斯特的男人悲哀的看着我，嘟囔着什么，用手对着我点了点，说：“男人，凡是信我的都可以得永生，你去吧。”   于是我被他稍微指点了一下，被重重的甩到了一道城墙边上。原来的那个金色长发，头戴荆冠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上下打量了一翻，我现在站在一个高高的城墙之上，这城墙一层一层叠加，向下看不到大地的形状，向上通往天际。我看着远方的地形模糊的弧线，一个女人将一块砖头抛到我的胸前。   “快点把砖头垒起来，别偷懒了。你看我垒得多累。”女人对我咆哮到，旁边站着一个男人，我看他们俩浑身粗糙。   我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垒砖？”他们在我不经意间已经在这城墙上垒出了一个房子。   女人说：“孩子，我叫夏娃，这个男人是亚当！我们要快点垒砖头向上爬，不然就会掉下去啦！你快来帮帮我们！”   女人正在解释，我感到地板一阵抖动，整个通天塔剧烈摇晃，整体向下减少了一点。这个塔在不断向下塌陷。城墙下面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我对着夏娃说道：“你们为什么不垒快点，把砖头垒成楼梯！为什么要垒成房子？这样要多久才能爬上去！”   说到房子，夏娃兴奋了起来，她含情脉脉的看着亚当，亚当也含情脉脉的看着夏娃，沉默寡言的亚当几乎忍不住要发出声来。夏娃抢先一步说道：“这是我们的伊甸园，这所房子，以后你就可以借着我们搭的房子往上爬，爬到天上，那里有许许多多美丽的天使，无限的幸福，有很多享用不尽的食物，不管什么都有，甚至包括禁果。”   说到禁果，兴奋的夏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掩面哭泣起来，沉默的亚当也难掩悲伤，两个人抱成一团，也不理我就相互搀扶着躲进他们用砖头垒的那个破旧小房子里面去。   很快，城墙又发生了地震，我感觉到我似乎离地面更近了，地面的形状也更加清晰。于是我也抓起城墙的砖，垒成一个简陋的阶梯，手脚并用的往上爬。由于我身形灵活，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几节城墙，于是我甚至连垒砖头都不用了，直接徒手向上攀岩。   爬了一会，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她也穿着白色的衣服，金色的长发，有着儿童一样的脸颊，她正弯腰收集着一块块砖头。   我注意到她收集砖头的方式非常的特别，她只收集那些形状大小相同的，并且每一块都用她的手指去衡量。她垒砖的方式也很独特，把所有砖头错开搭建，就像一行行整齐的序列，最后搭建成一道狭长但是非常和谐的阶梯。   我被她吸引了，不仅仅是因为她特殊的垒砖方式，还有她稚嫩光洁如同儿童般的外貌。这样辛苦的劳动并不能改变她的优雅。   我上前问：“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对着我露出笑容：“你好，我叫玛利亚。你叫什么？”   被她一问，我感到有些尴尬，我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名字，于是我临时想了一个，我说就叫我李辰心吧。   她听了我的名字，关心的问我：“你的辰是早晨的晨还是星辰的辰？”   我想了想，说道：“星辰的辰，不过辰好像也有白天的意思，在另一种文化里辰代表了早上七点到九点。”   玛利亚似乎觉得我很有趣，她接着问：“你是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吗？为什么不叫辰星而叫辰心呢？”   我想她是愿意理解我的，于是走进她，想看看她垒的砖，我说道：“因为我在这日日夜夜之间只有一颗心。”   玛利亚被我逗得哈哈大笑，非常可爱活泼。很快她就信任了我，并且对我发出了邀请：“你要和我一起垒砖吗？辰心，我想你的内心会很鲜活。”   于是我学习她垒起砖头来，但是我并不熟练，不能像她那样垒得整齐，我的手指长度也和她手指的长度不相同，于是我垒的砖头与玛利亚的垒的砖头并不和谐。   玛利亚也不生气，她默默的帮我把那些不和谐的砖头摆正，依然把阶梯垒得很整齐，耐心的听我滔滔不绝的讲着一路爬上来的所见所闻。   我问玛利亚：“你知道城墙底下有什么吗？下面有恐怖的东西。”我想用这些刺激的事情吓一吓她，但是她还是温柔耐心的听我叙述，在适当的时候给我回答。   “我没去过底下，但是我有两头羊在下面。”玛利亚说着，目光透露出留恋的神色。她也期待着我去了解她。   玛利亚邀请我一起去看她的两头羊，顺着她垒的楼梯往下走就可以很快向下走去。我跟在她的身后，往下顺着阶梯不断走去，大地的轮廓又渐渐的独显。   我们向下走得很顺利，这都归功于她的阶梯那么整齐，我发现我已经路过亚当和夏娃垒的伊甸园小房子，来到了更加底层的位置。   下面不断的传哀嚎声，通天塔的震动还在继续，整个城体依然不断在下沉。但是玛利亚的阶梯的坚固的，我见到了两只羊。 其中一只是小羊羔，它的身体还很柔弱，蹦蹦跳跳的在阶梯间跳跃，但是也跳不远。还有一只羊是头老羊，它已经非常衰老爬这整齐的阶梯都感觉到为难，走两步就要休息几步。 玛利亚俯下身去，爱抚着两只羊的身体，我在一边看着，心里感觉到一种嫉妒在沸腾，玛利亚为了她的羊垒了这么长的一段阶梯，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只小羊。 于是我说：“玛利亚，我要下到下面去看看，看看那些恐怖的东西，那些哀嚎从哪里来。” 玛利亚慈悲的目光看着我，她知道她阻止不了我，说道：“不要忘记带上砖头，这样你还能回来。” 于是我头也不回的向更底层跳去，这里一层层的城墙挡不住我年轻的躯体，很快我就接近了地面。 我发现玛利亚的阶梯是那样长，她的阶梯到了地面的尽头。在这座通天塔的底部，是一片巨大的死水，玛利亚的阶梯就通到死水的边上，整齐的砖头正被水泡得不断散掉。 死水表面一片死寂，没有一丝波纹，哪怕砖头落入水中，风吹过水面都不泛起一丝波纹。但是我看到水底有一个拥挤的世界。 在死水的表面以下，有着数千座石像，有神明，有佛陀，有妖怪，有魔王。它们相互碰撞着，平静的水下有激烈的潮流。它们也在垒砖往上爬，用它们石化的身体冲撞通天塔的塔底，希望铺好一片可以向上爬的坦途，一边碰撞一边哀嚎。 我问一个石像，它的脸已经被水泡得看不清五官，但是它的头向我露出水面：“请问这里是哪？” 没有五官的石像说：“这里是索多玛，你要来吗？水底有无尽的快乐。”说着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我看到水底万千的石像在欢腾，上演出各种戏剧，模仿各种情节，组成了历史中的种种剧情桥段。 “快来索多玛呀，不要走，不要忘了我们，快来，快来，我命令你快来！”石像们吸引着我，用夸张的场景刺激我的感官，让我幻想着在水底跟它们冲撞，挤压，蹂躏。让我的精神感觉到了极大的痛苦。 我想起了玛利亚的话，不要忘记砖块，在水面上，玛利亚的阶梯正在散落，我重新垒起玛利亚的阶梯向上爬去，逃离水面对我的吞噬。 石像对我喊道：“不要垒砖，不要垒砖，垒再多只会让这座城塌得更快。” 我筋疲力尽的又爬回了那两头羊的身边，但是阶梯已经随着通天塔的震动而破碎，原本完整的阶梯已经零星散落，我看到那头小羊用它的犄角不断的垒另一个更小的阶梯，它也想拥有自己的阶梯，即使它很无力。 而另一头老羊，用砖头给自己垒了一座坟墓，并用几块最光洁的砖头作为门面，那是一个美丽的棺材。 塔体震动得越来越快，我赶紧跑上去找玛利亚，她依然在认真的垒着整齐的阶梯，但是感觉到已经体力不支了，无法赶上整座塔下沉的速度。 我说：“玛利亚，别垒了，我们跑快点吧，这座塔要沉了。”我希望她放弃垒她那整齐的阶梯，跟我一起快点往上跑。 玛利亚微笑对我说：“李辰心，你先上去吧，我还要带上我的羊，如果可以请你帮我在上面垒好阶梯。”说完又低头忙起来。 我看到说服不了她，所以自己先上去，想在更高层的城墙上帮玛利亚垒好阶梯。但是在我一路向上爬的时候，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不断的从高处下来，其中带头的是一个沧桑的老人，他的身后跟着更多的一大群人。 我问老头：“老头，你好，想问一下你们这么多人下来干什么啊？这座塔要塌了，还不快向上爬！” 老头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对我感觉到奇怪，斥责我道：“孩子，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摩西！大名鼎鼎的摩西！我带着我的族人，以色列的人们，要去到那个上帝许诺给我们的城，你看那天边的彩虹，就是上帝与我们立的约。” 我看着这么多人往下走，想到他们一定会把玛利亚垒的阶梯给踏坏的，于是想赶忙阻止他们，说道：“别往下，下面无路可走了。大洪水要涨上来了！” 摩西生气的对我吼道：“你敢违背上帝的约！神会愤怒的！你看这地面的震动就是神的愤怒！神已经在埃及降下了神罚，他也会为我分开大海的！”说着，他用双手推搡着我，我感受到他是个有力量的男人，我根本推不过他。 我被摩西推了下去，在下落的空中，我看到了玛利亚的阶梯，看到了从上往下迁移的以色列民组成的人梯。我快要坠入索多玛城了。 但是克里斯特救了我，他再次出现，头戴荆冠，在我落入水面前将我扶起，低声细语的对我说：“男人，你见识到了吧，这就是我父亲的国。” 我说：“不，我还没爬到顶，请让我上去看看。我才信你。” 克里斯特透露出慈悲的目光，就和玛利亚看着她的羊时候的目光一样。他说道：“好吧，我带你上去，但是你看到之后就不能就在我父亲的国了。”说完，他带我冲上云霄。 这座通天塔太宏伟，我渐渐的失去了方向感，忘记了上下层的关系，只有这座塔在做标记。 很快我们到了最顶层，这里，已经失去了地心引力，但是仍然没有看到我想象中的伊甸园。而看到的是另一个男人，他很强壮，年龄大概中年的样子，手里拿着工具不断的扒开城墙的顶部，在城墙里露出一根根牢固的木头，这些木头是城墙的支撑解构。 男人将木头抽出来，整个塔体就开始摇晃，我又看到男人的家人们在帮着他把木头搭成一道大船。 这时候克里斯特已经放开了双手，我在这片天空中漂浮。克里斯特说：“这个男人叫诺亚，他在建一艘方舟，等大洪水来了，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种动物都可以成双成对的进入方舟，这样就能去到新世界。” 我欣赏着诺亚和他的家人们用各种工具建造着方舟，方舟越大整个塔的压力就越大，地心引力在这个临界位置平衡，再多一点整个塔都会被压崩塌。 这时候。我又看到，许许多多的人类，成双成对的变成了动物，一公一母的进入诺亚方舟，他们将会在方舟里躲过大洪水，并且在新世界繁衍后代。 我想到了玛利亚，如果她愿意和我一起上来，也许我们也可以一起进入方舟。但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的阶梯是不是仍然完整如初。 在这种孤独中，我离开了天国。克里斯特诞生后的两千年，我被抛入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