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档案同人】【怪文书】距离先生消失还剩100天(6)

第95日 晨间 圣三一学院军事监狱
充满痛苦、忧虑和伤感的夜晚,暂时告一段落。
监狱牢房里异常安静,与夜晚一样幽暗,只有窗外传来的小鸟叽叽喳喳声,提醒着清晨的来临。
先生一睁眼,就看到古朴的牢房里布满碎石的墙角,还有地面上拖拽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小梓......”
猛然回想起现在的处境,他的心仿佛空了一拍,急忙查看怀中娇小的学生。
那纤细的人影,正安详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白洲梓那破损凌乱的校服,衬托得雪肤红唇更加闪耀,如绢织的银色长发,被一只可爱的佩洛洛发夹挽在一侧。
晨间的光芒,从幽暗的窗口洒落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像真正的天使一般闪闪发光。
只是那洁白的小小羽翼,即使经过先生耐心细致的清洗,仍旧有些黯淡,有些凌乱。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离开你身边的......”
先生心痛地对自己说。
越是耐心温柔地照顾她,内心深处的那股患得患失的内疚,就越是强烈。
哪怕她已经在他怀中安详入眠,他竟然只能怯懦地闭上眼睛,等待她悠悠醒转。
忽然间,他惊讶地发现,白洲梓的脸上,闪过一片苍白。
“先......先生?”
“原来......原来那不是梦啊。”
她的目光直直地,直直地看着怀抱着她的先生。
美丽的淡粉紫色眼瞳中,流转着灼热的光华,就像是日照下的水晶,散发着虹色的光亮。
“小梓......”
先生的喉咙骤然干涩。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千言万语可以和她说,但愣是再吐不出一个字。
白洲梓缓缓地,抬起细嫩白皙的指尖,触碰着先生的脸,
先生的眼中迅速积攒起了泪水,
“先生....我一直相信着.....一直相信着你会来......”
“现在,你真的来了。”
先生轻轻将她抱住,竭力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
感受着温暖的拥抱,以及肩膀上被温润液体打湿的感觉,
白洲梓的脸上,露出了释然而平静的笑容。
“先生,我已经没事了。”
已经开始升起的日头,带着薄薄的,微醺一般的轻红。
和煦的暖风,从墙壁的缝隙中透进牢房里,隐约让阴冷潮湿的监狱中,也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鲜花芬芳。
被先生轻柔地抱在怀里,白洲梓只感觉到,那些没有尽头的黑暗,刺骨的严寒和伤痛,都正在慢慢地离她的身体而去。
两人就这么陷入了谁也不愿先开口的沉默里。
他用最温柔的动作,抚摸着她的秀发,但是除此之外,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但白洲梓身上仍未消去的脏痕,依旧令他的心脏阵阵刺痛。
就在他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出一句话来打破沉默的时候,
她的身体,忽然微微地颤抖起来,
“先生.......我又一次......把事情弄砸了......”
“我.....没能遵守命令,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没能保护好我的同学们......”
“那两个死去的学生.......是我......害死的......”
小小的身体颤抖着,淡粉紫色的眼瞳中,泪水缓缓地流下。
她微微仰起头,用泫然的眼神望着她的先生,
就像是跪在圣坛面前,祈求救赎的信徒。
于是,他向她伸出了手——
“是佣兵组织,害死了那两个学生,不是你,白洲梓。”
如果说前面几句话,还能让白洲梓保持最基本的理智,
那么后面这几句,就让她连勉强维持的镇定,都开始崩溃了:
“我很庆幸,小梓,你没有被士兵的使命所蒙蔽,再一次地,做出了遵从你内心的选择:”
“为了你所坚信的美好事物而战。”
“小梓,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对你说过,但我现在还是要再对你说一遍,”
“你不是一个士兵,你比那更伟大——你是一个人。”
她干涩的喉咙里,终于吐露出了止不住的号泣,
那些凌厉而尖刻的痛处,此刻化作滚滚的热泪,夺眶而出,
“先生,先生!~~”
在隔着流言、战火和伤痛的无尽远处,在充斥着背叛、黑暗和死亡的监牢深处,
她内心深处的温柔和破绽,终于像海啸一般,吞没了她所有的伪装。
她扑进先生的胸膛,任由难看的泪水肆意浸湿他的上衣。
那些她早已不再奢求的温馨和喜乐,重新回到了她的内心之中。
先生则仰头望着监狱阴冷的天花板,目光仿佛一柄穿破一切的利剑。
对于即将到来的审判,他已经想好了开庭致辞。
在两名修女的带领下,先生迈着快步,穿过幽深阴暗的监狱走廊。
针对白洲梓的审判即将到来,但他并不急躁。
因为,在这座军事监狱里,
还有一个他想要在即将到来的审判之前,见上一面的人。
“按照您的要求,先生.....这里就是,关押着‘她’的牢房。”
为首的修女顿了一顿,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但是请千万小心,先生,她是个危险人物......”
“无论她的外表看上去如何,如果有紧急情况发生,请一定要呼叫我们.....”
牢房门轰然打开,先生保持着坚定的步伐,走了进去。
在过去的一个长夜里,他几乎用了夏莱的所有权限,
他动用了包括千年学园和贝里塔斯黑客组织的关系,了解到了关于这场审判所需的一切情报。
但是,他仍旧没有见到,在此次事件中最为重要的人物:
第三修女长。
她喜好重型火·力,
她不顾平民死活,
她用无情的地毯式轰·炸,将平民医院与黑市佣兵一块送上天.......
这就是目前为止,先生能够知道的,关于第三修女长的全部信息。
但先生更加明白的是,
所有的后果,皆有前因。流言和标签,更是能严重蒙蔽一个人的判断。
所以,他必须亲自见上第三修女长一面,
以破除内心深处,所有的固有偏见。
。。。。。。。
“夏莱的‘先生’.....吗?真是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当先生真正见到第三修女长的那一刻,
他才知道,他做过的所有心理准备,就跟他在脑海中臆想出的,第三修女长的形象,一样离谱。
面前的少女,和她所犯下的残暴事迹,不能说是风马牛不相及,简直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第三修女长,出乎意料的娇小——甚至可以说,‘文弱’。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她身上的气质,不像是一个杀气腾腾的前线指挥官,
倒像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工程师,一个理性和信念的化身。
此刻的她,正在反复翻看着一本炮·兵操典,并且在监狱的小桌上,写写画画着一些什么。
对于先生,她只是抬头督了一眼,随后便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了。
“介意我看一下你在写什么吗?”
“悉听尊便,先生。”
他走上前去,仿佛老师检查学生作业一样,看向她画的东西。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的眼珠子瞪出来——
她的笔尖上,是一条条精密绘制的等高线,描绘了战场的基本地理情况,
地图上鳞次栉比的小点,则代表了不同配置的部队。
还有经过精心标注的铁丝网,混合雷·场,战略要点,
所有这些,构成了一张几近完美的军·事地图。
而更可怕的,是她在笔尖上绘画出的战术:
兵力分散,火力集中,火·炮开路,坦·克穿插,步兵排雷,重点突击......
她笔下的战争场景,俨然已经是,他那个世界的,现代陆军协同战术的雏形!
先生感到喉头有些发酸,低声地问道:
“这些.....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事实上,”
她放下笔,站起身来,面对着先生,
“我一直在研究你的战术,先生。你的指挥给了我很大的灵感。”
“还有阿里乌斯校区的加入,她们的战术和信念,更加完善了我的想法。”
第三修女长的眼神中放着光芒,
谈起这个,她就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阿里乌斯校区的每个学生,都在研究sha人的方法”
“她们测试了窒息和流血,但我想要探究更进一步,”
“比方说,学生们对于化学气体的防御能力如何?”
“对于不同口径的穿甲武器,她们的防御极限又是多少?”
“瞬时高温和瞬时高压,能够出其不意地瘫痪整个部队吗?”
“还有磁性粘着装置,简易起爆装置,真空内爆装置......它们又能在什么程度上,影响我们的战局?”
“这些问题在我的脑海里一个接一个的涌现,”
第三修女长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脸色越来越黑的先生,
“我迫切地,想要一个个验证它们。”
。。。。。。。。
她用最轻柔的语调,说出了最恐怖的事实。
先生竟然有些哑口无言。
他知道,基沃托斯的所有学生,都在某种程度上拥有‘神格’,
而在基沃托斯三大校之一的千年学院,学生们的‘神格’则有些特殊:
它们来自于他那个世界中,推动历史发展的人类群星的名号。
他本以为只有千年学院是这样,但看到眼前的第三修女长时,他的观念被颠覆了。
眼前这个娇小,文弱的第三修女长,给他的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历史上那个严谨而疯狂的民族。
没有人比他们更能诠释什么是士兵,什么是战争。
他们拥有过无数哲学家,建构了这个世界的基本哲学体系。同时,他们更两度把整个世界,迫向灭亡的边缘。
他们执着于创造世界,也执着于毁灭世界。
“所以,你为了验证你的猜想,就要以平民医院里的无数伤者,作为实验品?”
先生沙哑地开口。
第三修女长皱了皱眉:
“并非如此,我没把她们当作实验品。
事实上,那座平民医院,是战争的连带伤害,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可以接受!?”
先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几乎是怒吼着对她咆哮道:
“你知不知道,有48个人因为你的炮击,在医院里命悬一线!?她们可都是跟你一样的学生!”
“那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先生。”
第三修女长冷峻地答道,
“那个武器黑市,故意在医院旁边选址,每天都至少要交付数十台自动机器人,还有新型的电磁炮坦克。”
“那些自动机器人,只要来一梭子,我们的学生就要躺在病床上,还有那些电磁炮坦克,可以无视防御,杀伤位于后排的医疗学生。”
“早一天把那个黑市端掉,就能少一些交付使用的武器,就能少一些负伤的学生。”
“牺牲少数,拯救多数。”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先生,
“这些选择不体面,我承认,但总得有人去做。”
“这,就是我的理念,我并不嗜杀,也并不追求暴力。”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圣三一的利益。”
持续整夜、呜呜呼啸的寒风,终于停歇。
远处的群山上,湛蓝的天空连接着纯白。
明媚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灿烂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再一次来到圣三一学院审判庭的辩护席上,先生对自己心中升起的那份似曾相识感,不禁偷笑了一下。
(或许这个时候应该放点儿8bit音乐?没错,就是《逆转X判》中的处刑曲之类的.....)
他为他在如此严肃的情境下,仍然能够笑出来的乐观,感到悲哀。
也许,一个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疾病吧.....
等到学生们闹哄哄地来到审判庭大厅,纷纷坐定,
等到熙熙攘攘的环境逐渐变得鸦雀无声,
先生的神经才骤然间紧绷起来,进入状态。
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些年幼的学生.....这些不成熟的‘神明’们的面孔。
年轻,富有激情,拥有超越常人的伟力,
她们既可以成就卓越,也可以毁灭世界。
先生不知道,在今天旁听审判的学生中,暗藏的‘主战派’到底有多少。
也许是一个,也许是全部。
但那都无关紧要。
因为圣三一学院不像格赫娜,没有强制执行的土壤,
她们更乐于倾听,乐于讨论,乐于通过对话来解决问题。
尽管正因如此,主战派的思想在她们中间,无法得到有效的遏制,
但事到如今,她们也愿意给先生一个倾听他辩述的机会。
很快,这场审判,或者说,这场理念之争的所有相关人员,都已经悉数出场。
白洲梓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校服,手上戴着限制能力的镣铐,昂首阔步,走上了审判席的小隔间。
而她的对立面,第三修女长,手上同样戴着镣铐,就坐在与她隔着旁听席的另一边。
“哦.....这倒是有趣。”
先生摸了摸下巴,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
第三修女长的战术以及做事理念,在圣三一学院中很有人气,且并不仅限于主战派。
正因如此,她在监狱里也能够享用一张单人的书桌,用于继续她的工作。
就连现在,她也本不必和白洲梓一样戴上镣铐,哪怕她曾经下达了大规模轰()炸的指令——
因为圣三一学院很多人,至今都认为,她的选择没有做错。
但第三修女长坚持戴上镣铐,坚持以囚犯之姿与白洲梓同台辩论,
即使在监狱里,她也只要求一张小书桌,用于工作,其他任何特权和享受她一概拒绝。
(该怎么说呢.....只能说,‘德味正浓’了吧?)
先生有些哭笑不得。
无论这些孩子们在自己的道路上走了多远,她们都仍然坚信着自己的道路,仍然没有欺骗自己。
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他的职责,不是说教,也不是责骂,更不是审判,
而是,要把所有圣三一学院中的,可能受到极端思想诱惑的孩子们的心,
‘引导’到属于她们的正确道路上去。
她们的路,是不能由他代替去走的。她们的结论,也不容他侮辱,贬低。
所以,先生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那就是‘揭示’正确的道路。
至于选择的权利,永远在她们身上。
“背叛。”
先生站上了辩护席,面对鸦雀无声的旁听学生们,重重地拍了下实木制成的桌子。
他冷峻的目光扫过这些学生,
她们脸上有漠然,有不解,有敌意,还有好奇。
“让我们来好好地,谈论谈论‘背叛’这个词。”
他当然知道,主战派隐藏在下面的听众之中。
但先生所做的,不只是要点醒她们。
“背叛,这是一个好词。”
先生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它可以用来形容,任何我们不理解的行为。也可以用来定义,任何我们不曾了解的人。”
他连续拍了两下桌子,声音忽然提高起来,
“在座的各位,有圣三一学院的学生,也有旧阿里乌斯校区的学生。”
“我不会避讳地说——在某些人的眼中,白洲梓,这位站在被告席上的同学,已经是第二次,‘背叛’了你们的期望。”
说到这里,先生提高了自己的声音,直到声音变得尖锐,变得具有更强的穿透力,
“我想大家或许都听说过,白洲梓的事迹。”
“她的身份,一直都是最出色的士兵:拥有强大的技术,坚韧不拔的内心,以及对于作战环境的,无与伦比的敏感性。”
“但是,”
先生停顿了一下,抿紧了嘴唇,喉咙下意识地做出了吞咽动作,
他看向对面,神色平静的第三修女长,
“但是,在指挥官的眼中,白洲梓,似乎缺少了对于一名士兵来说最重要的事物,”
“那就是——‘服从命令’。”
白洲梓细小的身躯,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先生继续高声说道,
“在隶属于旧阿里乌斯校区时,面对当时阿里乌斯的实际掌权者贝阿朵利切,那毫无人性,毫不为学生考虑,只为散播仇恨与破坏的命令时,”
“白洲梓,她站了出来,舍弃自己士兵的身份,拒绝服从命令,
她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对抗笼罩整个基沃托斯的巨大绝望。”
先生闭上了眼睛,低声诉说:
“这就是,她的第一次所谓的‘背叛’。”
“而当她转学到了圣三一学院时,她又一次,遇到了蛮横而不讲理的命令,”
“第三修女长,罔顾战场周围的平民医院,下达了肆意开火的命令,将众多学生的生命,置于漫天的炮()火之下。”
“白洲梓,她再一次地站了出来,舍弃自己作为情报人员的使命,坚持把这份残酷的真相,揭露到整个基沃托斯的学生眼前。”
“这就是,她的第二次所谓的‘背叛’。”
说到这里,
“砰!”
先生重重地捶着桌子。
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旁观席上的圣三一学生们,仿佛要用目光,在她们身上钻出一个洞,
“请你们仔细想想,她的这两次所谓的‘背叛’,到底带来了什么眼中的后果!?”
“倒不如说,没有她的‘背叛’,在座的各位,能不能继续安心呆在圣三一学院里,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白洲梓深深地吸气,强忍住自己激荡的内心。
她强迫着自己不去看向他。
那样会忍不住的。
先生昂起首来,目视前方,他的声音低沉如水:
“纵观她的人生,我们就能发现,”
“白洲梓,身为一名优秀的士兵,她虽然一直在和蛮不讲理的命令,做着对抗,”
“但她,一次也没有背叛过自己,一次,也没有背叛过内心的信念。”
“并且,她出于实际情况而做出的判断,挽救了无数学生的生命。”
“所以现在,我要对你们说,”
“白洲梓不是一名优秀的士兵——她不止于此。”
“她是一名不断挣扎的战士,她是,一个无愧于自己内心的人。”
“对于这样优秀的人才,圣三一学院不思珍惜,反而想着为她定罪,”
先生微笑着,面对旁听席上的学生们,摇了摇头,
“我只能说,我对圣三一学院,相当,相当的失望。”
旁观席上,学生们正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显然,先生的一番言论,让她们产生了一些触动。
不过,这还不够。
更何况,他的对立面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不可能选择坐以待毙。
“啪,啪,啪。”
一阵单薄、清脆的掌声,从先生的对面席位上响了起来。
第三修女长神情严肃,目光同样尖锐:
“动听的理论,雄辩的说词,不愧是喜欢颠倒黑白的‘大人’,先生。”
她刚一开口,就把人心紊乱的局势,再次镇压住了,
“不过,先生,我要提醒您,‘服从命令’并不像您口中描述的那样邪恶。”
“诚然,您的理论很动听,您的言辞很能打动人,”
第三修女长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不屑的神色,
“但是理论和言辞,并不能帮助一线的士兵们,为她们挡住子弹。”
“服从命令是士兵的天职,这不是一句教条,也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前线士兵们的保命符。”
“如果没有秩序作为约束,那么士兵将成为一盘散沙,无力保护学院中的学生,更不能击退那些穷凶极恶的佣兵。”
她忽然微微一笑,
“不然,您为什么故意地在话语中,忽略了那两个惨死于佣兵部队的学生!?”
说到这里,白洲梓的呼吸骤然紧张起来。
第三修女长,用优雅的语调乘胜追击:
“这是您的话术,不是吗?最高明的谎言,就是故意承认,只对自己有利的事实。”
“先生,我并不否认,白洲梓是一名技术高超的士兵。”
“但她对于规则的蔑视,还有那凌驾一切的自私,”
“都让我从头到脚,恶心到了骨子里。”
她忽然散发出一种不加掩饰的冰冷敌意,令白洲梓闭上了眼睛。
第三修女长声调严肃:
“我有我的战术理念,我有我的行事方式。如果我的行为,损害了圣三一学院的利益,伤害了圣三一学院的学生的生命,我会负责,作为指挥官,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但是——白洲梓,她从头到尾,有过一次负责的想法吗!?”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声调越来越像是咆哮,
但是第三修女长的逻辑,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自我陶醉,玩忽职守,不负责任,甚至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出卖我的姐妹们的机密方位,让佣兵部队能够对她们下杀手.......”
第三修女长抬起头来,看向老师,语调冰冷得如同钢铁:
“我没有当场把她塞进炮管里发射出去,已经是我最大的理智和容忍。”
审判庭里的局势,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台下的学生们熙熙攘攘,甚至开始辩论不休。
但,无论是先生,还是第三修女长,都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当对阵双方摆明车马之后,就要进入真正‘亮剑’的时刻了。
“第三修女长,我没有故意遗漏,也没有忽略那两名学生。”
先生的声音,洪亮而坚定,一下子就盖过了吵嚷的学生们。
“正相反,我刚要讲到关于她们的部分。”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在所有人的面前,哗啦啦地抖了抖,
“这是我通过贝里塔斯的黑客部门,从《基沃托斯日报》的数据库中,调出的文件。”
“这份文件,是白洲梓当日上传的,关于第三修女长的备忘录的‘初始版本’。”
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集中在他的手上。
他的声音中,有种正义的愤怒:
“我已经申请过审判庭查验,结果显示该份文件的有效性,准确无误——”
、
“它显示了,白洲梓上传的‘初始版本’中,
根本就没有,暴露任何圣三一学院部队的情报和信息!”
先生的胸中,仿佛有一股剧烈的波动,
他强压下愤怒的心情,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白洲梓,保持了属于情报人员的谨慎和尊严,”
“除了揭露第三修女长的暴行之外,
她完全,没有出卖圣三一学院的任何一个学生!
也就是说,你的指控,没有任何事实上的依据!”
。。。。。。。。
真相,至此已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白洲梓没有背叛,也没有出卖任何一个战友。
是佣兵部队袭击了圣三一的学生们,不是她。
台下的人声,仿佛要冲破审判庭的天花板,哪怕是再多的主战派,也没办法制止她们激愤的情绪。
白洲梓轻轻地捂住了嘴唇,转过身去,不让先生看到她现在的表情。
然而,这一切结束了吗?
要知道,先生和白洲梓最大的敌人,面前的第三修女长,还没有屈服。
“砰!!”
沉重的声音响起。
“这份文件.....根本就无关紧要!”
第三修女长狠狠地敲着桌子,
她那看似理性的外壳开始崩溃,表情中也染上了不甘,还有憎恨。
先生则泰然自若地,看着她那双狰狞血红的眼睛,
“白洲梓,她给了我们的敌人一个机会,一个伤害我们的机会!”
“她发出机()密文件的时候,就给予了敌人追根溯源,篡改它的机会!”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恶毒的愤怒,低沉得仿佛来自地狱的底部:
“先生.......你根本就没有上过前线。”
“你不明白,我们这些作战部队,要以肉身,去对抗佣兵无穷无尽的钢铁......”
“你不明白,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如果不先下手为强,我们的战士就要遭殃.....”
“你明明有超越我们所有人的战术思想,却总是,总是抱着那么天真的想法,偏爱那些毫无组织,毫无纪律,任性妄为的小屁孩.......”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语调逐渐攀高,
最终变成了,与她的理性外壳毫不相符的怒吼:
“你难道能替我们去打仗吗,夏莱的先生!?”
“就凭你那自以为是的态度,能帮我们挡住敌人的qiang()弹吗!?”
“能!!!”
先生吼出了声。
他把木质的桌板,拍得几乎要震成碎片。
他的眼眶中含着热泪,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随即,他把手指,指向了旁观席上的,每一名学生:
“你!!!你!!!还有你!!”
“我能帮你挡!!!我能帮你们挡!!!我能帮你们所有人,挡!!!”
“这就是我的任务!
这就是我活着的目标!
我说得清不清楚,明不明白!?”
审判庭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是一种,肃穆的安静。
第三修女长咬着牙,几次张开了嘴唇,
但是,面对状若疯魔的先生,
她再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两行清泪,从先生的眼眶中流出。
他的神色渐渐不再狰狞,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是,我没有那么傲慢。”
先生的声音,逐渐变得平稳,变得柔和,
“尽管我想帮你们挡,但,我也挡不了几发。”
“我要告诉你们,我不比你们强——无论是力量,还是智慧,甚至是心灵。”
“大人,也不过只是长大了的孩子而已,跟你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我想做你们的朋友,一同探寻理想的道路,
而不是对你们发号施令,告诉你们什么才是正确的。”
“所以,”
先生吸了吸鼻子,用西装的袖口擦着眼角的泪水,
“我想跟你们讲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一群尽忠职守的士兵,是怎样差点烧毁整个世界,又是怎样黯然覆灭的故事。”
“曾经,有一群强大的士兵。”
先生直起身子,仪态优雅,仰望上空,眼角的泪痕未干,嘴边却带着浅笑。
他抬着头,虔诚而专注地仰望,
他仰望的不是审判庭的天花板,不是神圣的符号,而是人类波澜壮阔的历史。
他望向历史的目光中,有他全部的虔诚,全部的意志。
“那些士兵们,他们并不是生来强大,生来残忍,
实际上,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
有工人,有市民,有烘烤面包的人,有邮递员,
他们是如此的平凡和普通,以至于走在街上,没有人会认为他们与其他人有任何的不同。”
先生轻轻地将两只手背在身后,纤长的食指,按住了自己的脉搏。
他看到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就连第三修女长,也不例外。
他笑了。
一个好故事,确实强于死板的说教。
更何况这个故事,是关于那些曾经掀起过两次世()界大()zhan的,平凡又普通的芸芸众生的故事。
“他们只是普通人,但在那个命运般的日子里,他们被仇()恨的火焰重铸。”
“绝望不堪的处境,刻骨铭心的仇()恨,永远还不完的债务,还有——一个超凡脱俗,罪大恶极的领导者。”
“所有这些东西,组成了一个钢铁般炽热的熔炉,将他们的生命和意志,吞噬其中。”
“而那熔炉吐出来的,就是堪称完美的士兵。”
他努力震动着自己的喉咙,目光死死地盯着第三修女长,
“荣誉,责任,
仇()恨,残()忍,
纪律,行动力,
还有百分百完成任务的决心与意志.......”
“这些曾经平凡而普通的人,在经过严酷到无以复加的训练后,被重铸成了世界军()事史中,最为理想,也最为纯粹的‘士兵’。”
“再加上钢铁的装甲,精良的武器,以及超越整个时代的作战理念”
“他们运用所有这些东西,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一切仇()恨清算,将所有敌人毁灭,将所有敢于反抗之人的家园,烧成飞灰。”
第三修女长的呼吸紊乱了一下。
因为面前的先生,似乎没有说谎。
他的言语中所描绘的图景,虽然和自己想象中的完美士兵有些出入,毕竟她并不执着于仇()恨,且‘自认为’更加理性。
但是不得不承认,先生的话语中所描绘的士兵们,具有她梦想中完美士兵的一切特质。
她微微地合上眼,细细思索了一会儿。
稍后,她缓缓地开口问道:
“但是先生,他们——那群完美士兵的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先生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看着第三修女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反问道:
“假设,我是说假设——
假设你碰到了一支部队,他们战术卓绝,装备精良,
他们狂笑着开到了你的家园里,毫不讲道理,毫无缘由地,将你所重视的一切:亲人,朋友,房屋,街道,全部烧成白地......”
“你,会认命吗?”
“绝对不会!”
第三修女长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连珠炮般的语句不断吐了出来:
“他们的战术可以学习,装备可以仿造,
至于仇恨.....仇恨是最好的熔炉,纪律是最好的模具,我完全可以打造出一支与他们相仿的,甚至犹有过之的军队,把他们重视的一切,也.....夺....过.....来.......”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惨白。
她的语句,也变得结结巴巴,完全说不下去了。
而站在辩护席上的先生,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
“明白了吗?你的敌人也是这么想的,第三修女长。”
“这就是为什么,白洲梓,不仅仅是一个比你更强大的士兵,也是一个比你更坚韧的战士的理由。”
先生双手交握,仰望历史的天空,长叹一声,
“至于我故事里的那群士兵,在他们疯狂行军的终点,遇上了真正的对手。”
“他们的对手,装甲不如他们坚韧,武器也不如他们精良。”
“但是,那些人拥有比他们更为强烈的仇恨,比最酷烈的严冬还要令人发寒,以及,一颗钢铁之心。”
“钢铁的装甲,输给了钢铁之心。”
“这就是,那群平凡普通,又差点烧毁整个世界的士兵们,最后的结局。”
“钢铁的装甲......
输给了.....
钢铁,之心......”
第三修女长双目无神,喃喃地重复着先生的话,如同梦呓。
不可思议。
不可理喻。
不可置信。
但是以她脑中的推演,以她在这个故事中寻找到的结论,
她只能痛苦万分,咬牙切齿地承认:
先生说的都是真的。
即使是最完美的士兵,当他们的优势被人解析,仇()恨也遇上了同等分量的仇()恨时,他们的狂飙突进,疯狂行军,就告一段落了。
以残()暴得来的欢愉,终将以残()暴收场。
“那我.....迄今为止做过的一切工作......”
“到底,有什么意义......”
第三修女长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望着面如平湖的先生:
“遵守命令,难道不是士兵的天职吗!?”
“毁灭敌人,保护同伴,难道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吗!?”
“如果追求强大到了极限,都只是空虚和枉然,那士兵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作战的目标,又在哪里?”
“告诉我,告诉我啊,先生!”
他的脸上仍旧平静,带着温柔的微笑,
就像是面对陷入困境的学生,循循善诱地开口:
“第三修女长,我要订正你的一个误区。”
“士兵作战的目标,不是为了‘毁灭’敌人,而是为了‘减少’敌人。”
先生望着第三修女长不可置信的眼神,继续说道:
“现代作战中,有专家做过统计,每消灭一个无辜的人,就会多结下四十个敌人。”
“第三修女长,你这一通无差别攻击,不仅把医生和伤员炸上了天,更毁灭了一家开在边境地区的平民医院。”
说罢,先生摇着头叹气:
“你的做法,不仅没有‘减少’敌人,反而让圣三一学院的敌人,以恐怖的速度增加了。”
“现在,你还敢说,你的做法更加理性,更有效率吗?”
先生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审判庭的空间内。
没有孩子再交头接耳,所有人都在认真倾听,认真思考。
他在内心深处,轻轻地笑了。
或许他无法找出,潜藏在圣三一学院里的所有主战派。
但,他只要让所有的主战派,都认识到她们主张的短视性,以及不可持续性,就完全足够了。
“但是.....但是......”
第三修女长疯狂地摇着头,似乎试图理解先生的话语,但眼中仍旧一片迷茫,
“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为了那些边境中的学生——那些甚至不是圣三一学院的学生,而把我们的士兵置于危险之中吗?”
先生昂起了头,笑着说道:
“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譬如充足的情报,以及先进的战术,去弥补这些危险。”
“但是”
先生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搞清楚,我们为什么而战。”
此刻,第三修女长,以及旁听席上的孩子们,都茫然地抬起了头,
她有些不解地问道:
“难道不是为了圣三一而战吗?”
先生点了点头,
“没错,为了圣三一而战,为了减少圣三一的敌人而战。”
他随后猛烈地吸了一口气,
直到胸口都涨得发裂,
他将要吐出的,是最为炽烈的宣言:
“但是,想要真正达到减少敌人的目标,就不能把目光局限于圣三一。”
“我们,要为基沃托斯所有挨饿受冻,受苦受难的学生与市民们而战!”
“我们,要为基沃托斯的团结而战!”
。。。。。。。。。。。
先生响亮的话语,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无数的讨论声,无数的叫喊声,几乎要把整个审判庭的天花板都给掀开。
因为圣三一的学生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哪怕是被视为和平希望的伊甸条约,都只是一份‘停战条文’而已。
至于团结整个基沃托斯?
没有哪个疯子想过。
更没有哪个疯子去做过。
第三修女长只觉得自己真要抓狂了。
无数的声音,无数的思绪冲击着她的脑子,她用理性模拟了上万种事态可能的发展,但先生的疯狂宣言,还是超出了她最为狂野的想象。
她只感到呼吸都很困难,嘶哑地吼叫出声:
“团结整个基沃托斯!?这可能吗?先生!?
你要让圣三一的学生们,和格赫娜那群头上长角的魔族,还有千年那堆连信仰都没有的书呆子......团结!?”
先生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都要有所觉悟。
“不是可不可能,是已经发生的现实。”
“格赫娜和圣三一,虽然名义上是保持敌对的关系,但是私底下的商贸、货物往来,以及学生之间的隐秘交流,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至于千年学院,你忘了圣三一的各项研究数据分析,都是交给她们来做的了?”
“还有,那座被你炸毁的平民医院里,那些无私的医疗学生们,从未抱有任何形式的学院偏见,她们不分学院,不取报酬地,收治着所有负伤的学生。”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某种不属于他的强大力量所裹挟,
但他的心情却极度平静,以一种平和,稳重的语调,说出了这场审判的结语:
“第三修女长,”
“学院交流,本就是大势所趋,任何力量和事物也无法阻止。”
“士兵当然需要遵守命令,但是,士兵也应该具有自己的判断。”
“在这一方面上,我觉得你应该向白洲梓同学,认真地、好好地请教一番。”
“.....基于上述事实,针对白洲梓的jian()谍罪名指控,审判堂做出如下判决:”
“白洲梓,无罪。”
。。。。。。。
镶嵌着黄铜边的木槌落下,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敲响,白洲梓身上的罪名已被彻底地洗除干净了。
她走上审判堂的过道,走出略带着压抑感的大门。
一路上,她应对着许多认识和不认识的学生的问候,经过纯白色的大理石走廊,迈入了圣三一学院新修建完成的礼堂大厅。
半透光的穹顶上,洒下初春半夏清澈的日光,大厅正中央则是一尊金色的喷泉雕像。
就在那儿,补课部的伙伴们,日富美、小春、花子,神情激动,眼眶湿润地等待着她。
还有带着一双温柔的灰眼睛的老师。
哦......好吧,还有累得黑眼圈几乎染成了烟熏妆,连羽毛都一周没打理的桐藤渚大人,
她此刻的外貌,简直跟实现正义部的鹤城同学有的一拼。
“小梓!”
“小梓!”
白洲梓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温暖的拥抱给淹没了。
她艰难地昂起头,只见小春和日富美的脸蛋都哭成了大花猫,
花子也十分罕见地没有揩油,而是欣喜地抹着眼角的泪水。
“啊,对了,为了庆祝梓同学平安归来,晚上就开始庆祝的果()体丝()袜派对吧!最好把先生也一起叫上呢!”
前言撤回,花子还是那个花子。
顺带一提,当花子提出这个建议的一瞬间,就被补课部其他两人很有默契地按住了脑袋。
白洲梓被伙伴们过分的亲昵,和热烈的拥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然后她就看到,圣三一现任最高掌权者,茶话会首席,桐藤渚大人——
她正埋在老师的胸口,扑棱着杂毛凌乱的翅膀,像个撒娇的小女孩一样呜呜大哭:
“呜哇~~~~!先生,我真的差一点,差一点就要真的累死掉啦!”
“好的好的。”先生温和地轻抚她的背部。
“我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了对吧!?所以休息个两天.....不,一天什么的,也是完全可以被允许的对吧!!”
“嗯嗯,没问题没问题。”
先生眨着温柔的灰眼睛,就像是慈祥的老父亲一样,任由桐藤渚在怀里撒娇。
“.......”
白洲梓下意识地缩起了嘴唇。
虽然桐藤渚大人现在的样子很凄惨,很疲累,
虽然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情侣,倒像是什么搞笑艺人组合,艺名‘鸟人与西装男’之类的......
虽然先生与桐藤渚大人,都是为了拯救自己才弄得这么狼狈.....
但是,白洲梓的心中,仍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感情。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小手,在她的心头轻轻地揪了一把。
她认得这股异样的感情,
以前当她看到先生与其他女孩子搂搂抱抱的时候,这种不知名的感情,也会在心底萌生。
不过完全没有今天来得这么强烈,这么......无法忍受。
在监狱那些温暖的梦境里,在先生安稳的怀抱内,她的内心中,有颗种子早已扎根,生长,疯狂地拔高,
直至今日,已经长成了无法撼动的参天大树。
(OへO)
补课部的伙伴们,看到小梓露出这样的表情,立刻就懂了。
(加油哦,小梓)
她们立刻松开了抱着小梓的手,然后簇拥着娇小的女孩,往先生所在的地方,一步,一步地靠近。
先生和桐藤渚大人也转过头,看到了她。
白洲梓微微地侧过脸,掩饰着脸上那丝滚烫的绯红,然后向着先生,伸出双手。
桐藤渚眨了眨眼,在小梓无形的压力下,知趣地离开了。
“呃.....”
先生搔了搔脸颊,站起身来,沉默不语地看着小梓。
过了一会儿,他才苦笑一声:
“发乎情,止乎礼的一个拥抱,可以吗.......小梓?”
小梓的脸颊上鼓起了包,气呼呼地钻进了先生的怀里。
感受着先生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她在心里想道:
(这次就饶过你吧,先生)
(绝对,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95日 幕间
白洲梓看着圣三一的学生们,说说笑笑地穿过校门口漂亮的拱门,见到她的时候也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就感到有些奇怪。
在她被定罪的那几天,圣三一学院里,针对她的铺天盖地的敌意,现在就仿佛不存在一般,消逝得无影无踪。
不过她没有丝毫的迟疑,心中也未留下任何余悸。
比起在旧阿里乌斯遭到的残酷对待,现在的这点伤痛,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更何况......
(我还有先生)
她的心中漾起一丝甜蜜,朝着校门口快步走去。
然而,就在她路过花园旁一丛低矮的灌木时,
她视线的余光,却捕捉到了一抹灰蓝色的影子。
那抹灰蓝色的影子,就蹲在灌木丛的深处,微微颤动着,似乎看上去不太好受。
(是有学生受伤了吗.....?)
她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刚想开口呼唤那人,
但她的视线先一步看清了那团灰蓝色影子的真面目,
她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
(先...生?)
那是她非常陌生的先生。
蜷缩着身体,强忍着疼痛,身旁的草地上,还掉落着一张染上鲜血的手巾。
看到先生倒在地上的模样,
白洲梓感到如遭雷击,
因为,眼前的画面,和她深藏在记忆中的某一副画面,开始进行重合,回响.........
把她带到了,本已忘记的,天空染满鲜红的,‘那一天’......
(啊.....对了,那是.....‘夫人’的仪式.......)
(可我.....为什么....会忘记.....)
(头好痛......)
(啊)
(啊)
(想起来了)
(先生,他......)
本已被巨大的精神创伤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海水般,倒灌进她的脑海里。
白洲梓抚住胸口,仿佛中了一箭的白鸽。
无边的虚无,就像把现实空间撕开了一个口子,将她吞噬,将她淹没。
这跟她以前承受的虚无,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以前的虚无,她还可以奋力挣扎。
但现在的.....这种虚无.......
比无边无际的沼泽更恐怖,比寒冷深邃的星空更令人绝望,
战胜不了的,她用颤抖的心想着。
她怎么会忘呢?
她那天就在现场.......就在先生献祭他自己的.....现场.......
只剩下一百天.....不,连一百天都不剩了......献祭的过程,是不可逆的......
先生.....他到底......还要被夺走什么....还要被夺走什么!?
“呜!!!”
她突然举起右手,掏向自己的心口,
不能再忍受这种虚空,不能再忍受这种寂寞,不能再忍受这种绝望......!
“啪”
白洲梓明显地愣了一下。
她过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
自己的右手腕,被人抓住了。
白洲梓转过头去,用空虚的眼神,望向那个人——
“圣园,未花......?”
眼前的粉发少女,正是圣三一茶话会的前任成员,圣园未花。
未花的眼眸中,过去那种若有若无的高傲彻底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先生一般的,苦涩,无奈,和温柔......
“看来你也无法想象,先生不在之后的世界呢。”
“不过说实话,世界怎么样,对我来说无所谓啦。”
圣园未花微微歪着头,脸上的笑意天真可爱:
“小梓,要跟我一起来吗?”
“我或许已经找到了哦”
“能让我们所有人都最爱的先生,永远,永远,永远.....”
“永远地,留在我们身边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