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援手(上)
她躲在树后,借助环境作为掩护,缓慢地凑近着目标。又到了磨炼捕猎能力的日子,今天拉扎娜和姐姐打赌,她可以在不飞的情况下,只靠奔跑抓捕小动物并填饱肚子。放弃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是种挑战,拉扎娜现在正在体会挑战中遇到的种种困难。她的身子几乎贴着地,肚皮摩擦着地面,如果是软草或落叶还好,可现在身下都是松针与树枝,幸好腹部的鳞片能保护她免受潜行带来的不适。
我得冷静,对面还没发现我。拉扎娜的目标是只兔子,从难度上来讲没什么,横在她与成功之间的障碍只有距离,如果从空中俯冲扑咬,很简单。可由于打赌她为自己增添了额外的难度。想成功,就得躲开兔子的视线,悄无声息的接近,这些考验的不仅是她的体力,还有耐心以及智慧。每次移动都得谨慎,而猎物就算没察觉,随意的走动、吃草也会打乱即将完成的部署。
就不能给我老实点,你这顿饭。拉扎娜可以大胆些,一口火喷过去,命中兔子不难,但接下来她可能会引发一场火灾,烧掉大半个森林,不仅毁掉了捕猎场,也少了散步的地方,更麻烦的是,如果引来了人的调查……全家的责怪她可受不了。
她还在接近,20米、15米,该不该放弃隐藏直接冲出去,估算着自己与兔子的奔跑速度,拉扎娜决定还是稳妥些,等距离缩短到10米内,她再动手。就在她全神贯注执行这个计划时,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飞虫突然从眼前闪过。在野外这很常见,地上、树上、石缝间充满了各色虫子,就连山洞里,也曾因为这个问题,妈妈像诺尔讨要了一些驱虫药。本来这不会对于狩猎带来什么困扰,可偏偏这只飞虫落到了拉扎娜的鼻子上。她微微的晃着脑袋,想要赶走虫子,但只虫子不肯离开,还在她面前转,又落到了她的角上。拉扎娜用意志力忍耐着骚扰,而虫子居然向着她的眼睛爬了过去。
虫子的叮咬不会给她带来伤害,可她已经受不了了,这可恶的小玩意在她头部爬来爬去,她是条龙,得彰显自己的地位。从鼻孔中重重的喷出一股气,飞虫跑了,但这股气流也被兔子的长耳朵听到,受到惊吓的兔子马上蹦了起来。
你给我站住,不许跑。拉扎娜吼了起来,放弃了隐藏,既然暴露了,就索性放手一搏。她甩开四肢,朝着兔子紧追不放。
地面随着拉扎娜每次扑空都会震动,她踩断了树枝,震飞了落叶,沿途石子滚向两侧,虽然闹出了如此多的动静,可是她与兔子的距离并没有拉近多少,有好几次,她几乎要张开翅膀飞起来,这样兔子马上就会变成她嘴里的肉,可想到与姐姐的赌约,她强忍着本能的诱惑,继续拼命的奔跑。
兔子在眼中变得又小了些,考虑到环境以及体型,猎物此刻更具优势,拉扎娜又急又恼,猛地后肢发力,令自己跃了起来,凭借这股惯性,她在空中滞留了几秒,想着落下时能抓住兔子,却在最后关头,兔子钻入了灌木丛,顿时失去目标的拉扎娜不知该怎么办,扇着翅膀打算寻找,结果一头撞到旁边的树上,她叫着,从天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打滚,身上也沾了不少杂草与苔藓。
没有受伤,可伤了心,她闭着眼睛,前后肢乱蹬,像是受惊了,也像是在发泄捕猎失败的不满。滚动还在继续,就算能停下,她也彻底失去了兔子的踪影。拉扎娜失败了。
娇小的自尊心受到摧残,拉扎娜蜷缩了起来。她渴望安慰,不管来自妈妈还是姐姐,可等了会,什么也没发生,为了捕猎,并且是不在家人协助的情况下,她走的有点远了,这是不被允许的,她可没忘记因为在野外吃鱼后睡着了,差点挨一斧子的事,爸爸在的话总会在天空巡视,搜索着视野内所有人类的痕迹。人很可怕,见了龙就大呼小叫,要么逃跑要么就是举枪打,若是以龙形遭遇外人,就赶紧跑,这是爸爸教导她的。想着这些,心中的挫败逐渐平复,家里人还没有出现,她自己撑起身体,抖掉沾到身上的树叶,准备回到妈妈身边,就在这时,一阵气味闯入鼻腔。
拉扎娜愣住了,这气味,如果没猜错的话,是人。
当她抬起头,慌张的寻找时,就发现离自己只有不到20米的距离,正好有人。她责怪自己疏忽,因为沉浸在捕猎失败中而忘记了观察环境。与她不期而遇的是个年轻的女人,左手握着把小巧的双管手枪,除此之外,她的后背居然还背着一个婴儿,在拉扎娜搞出那样的动静后,婴儿竟然没有哭,也许是这个年龄还无法令他理解大人的恐惧。可女人的状态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持枪的手在颤抖,就算瞄准了,也不能给她的内心带来任何安全感。
这是条幼龙,可威胁也大于狼和野猪,就算一次射出两发子弹先不说伤到对方,能不能吓跑都是个疑问,开枪后根本没有时间重新装填子弹,况且女人还要保护孩子,这都使她的处境极为被动。女人身边本有匹马,可马被吓坏了,瑟瑟发抖,跟着发出声嘶鸣,抛弃主人逃跑了。
一龙一人对峙着,拉扎娜能看到女人额头的汗珠,她很恐惧自己,然而站在拉扎娜力场,她也担心对方,森林里有人,这不该大惊小怪,总会有打猎的人,偶尔还有到森林玩而迷路的。可被自己碰到了,该怎么办,对方回去了会不会乱说。我真给家里闯祸了,看来未来又得暂时搬去萨卡伊市找凡塞一家求助了。
总是警惕令双方都不堪重负,拉扎娜率先做出了让步,她小心的后退着,摆出一副不愿攻击的姿态,以免女人因紧张而开枪。对于吓跑你的马,我很抱歉,等我遇到妈妈,会告诉她你的事,不管你是谁,她会护送你回到城市。她这么决定着,并退倒安全距离,然后转过身,想要跑。而就在这时,身后的女人开口叫住了她。
“等等,”女人说话了,“你是不是住在恶龙角的,那条水龙的女儿。”
拉扎娜惊讶的扭头去看她,她是谁,怎么知道这些。她肯定认识妈妈,可为什么我印象中没有她的记忆。她歪着脑袋,尾巴轻轻地挥动着,重新思考对方的身份。她起初以为女人只是迷路了,现在看来是有目的的,可是带着一个看上去刚出生不久,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婴儿来到森林,并想寻找他们的家,这怎么看都有些疯狂。
嗯,也许是黑市的。拉扎娜突发奇想,并为自己的结论而得意,一定是这样,之前也有过的,而且还是妈妈的东方老乡(碧落将来自东方的人或龙都视为老乡)。这个女人肯定是来推销物品的,太烦人了,那个叫徐罡的难道没有跟其他黑市商人说,我们已经不需要禁书了。
拉扎娜重新审视着对方,犹豫着该不该当着对方的面变回去,就在这时森林的另一头传来了叫声,那是姐姐与妈妈的,从声音判断因为看不到她已经有点着急了。拉扎娜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回应了一声,然后不再理会女人,向着家人跑了过去。
女人放下了枪,又看了看背后的婴儿,现在去找马估计很难了,既然遇到了龙,就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幼龙的母亲,希望从前被告知的,必要时可以求助这些爬虫的消息是正确的,她此时就像个乞丐,没有多少选择。
“吼!”丽姬娅也是龙形,她叫着,听到妹妹的回应后,叫声中多了责怪。拉扎娜不该因为捕猎而跑太远,让她和妈妈徒增担心。
“拉扎娜,快回来。”碧落以人形对着森林远处叫喊,同时准备了一堆安慰的话。女儿的捕猎估计是失败了,不然她早就叼着猎物,跑出来向自己炫耀,以后森林中的训练还是应该交给丈夫,她只要负责海边的就好了,这附近又没有河,想帮着伏击也不行。
低矮的灌木在面前凌乱的动着,拉扎娜探出了头,丽姬娅率先迎上去,想要教育妹妹,不要总是争强好胜而跑迷路。可是拉扎娜根本没有理姐姐,来到碧落面前,并且频频的回头。
你就算找妈妈我今天也要说你。丽姬娅刚想去咬妹妹的尾巴,突然闻到一股气味,然后她就发现了跟来的女人。
有人!她的反应比妹妹还要夸张,张开翅膀就飞了起来,人来了,快躲,这是她多次被爸爸与妈妈告诫的话,成了一种本能行为。可飞到天上,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荒谬,女人似乎是跟着妹妹来了,也就是说她们早就见过,这让她好丢脸,带着警惕落回到地面,她冲妹妹抱怨着,为什么不说一声。
看着姐姐的慌张,拉扎娜摇着脑袋,并蹭着碧落的手,示意来者并无恶意。
她是谁,带着个婴儿,竟然敢闯入森林深处,不要说是龙,就算遇到其它野兽也足以构成威胁,而且以她现在的位置,离自己的家已经相当近了。
从城市抵达位于恶龙角的山洞步行大约需要3天,这是考虑到人需要休息以及可能的迷路绕弯,若是方向明确,急行军式的昼夜兼程或者骑马1天左右的时间就能到,但不管女人是怎么来的,在森林中待了多少天,碧落还是满腹疑虑,这绝不是打猎,女人看着装也不是农民,她的衣裤很紧凑,便于行动。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到这里。”碧落也不太习惯在树林里突然碰到人,尽管能被视为财产的只有山洞,以及小屋,而森林是公共领域,她也不会去学野兽用排泄物标示领地。可对于在非城市的环境下遇到人类她还是抱有警觉。她想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能让一个女人带个婴儿来到这里。
“瑞琪·温伯格。”女人自我介绍说:“反奸行者的成员。”
反奸行者!碧落马上想到了有过数面之缘的伦道夫·克拉夫特,虽不能说因此带来亲切感,但至少相比普通人,反奸行者倒是更合理些,“你应该不是来此地追踪所谓的腐朽阴云信徒的吧,带着孩子可不便战斗。”
“我,”瑞琪愁容不展,她已经了解了眼前女人的身份,可还没有下定决心真的去相信她。不能被外表所蒙蔽,她提醒自己,历史上龙的可怕,在火器大规模运用前,杀死一条龙往往要付出许多条性命。龙如今已经是稀少物种,可一旦出现,造成的破坏仍非同小可,而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身上的枪。“我听克拉夫特说起过你。”
果然与他有关,这让碧落有些烦恼,伦道夫不该随意对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可想到瑞琪是反奸行者,又莫名的说得通了,在同行内部交流一些秘密信息也是很普遍的,“他是拜托你来探望我的吗。”
“不是,”瑞琪说,自己遇到了麻烦,来到森林是急中生智,她希望碧落能暂时给她和她的孩子提供庇护。
究竟是什么样的麻烦能让反奸行者寻求一条龙的帮助,反奸行者会在暗中消灭所有与魔皇以及腐朽阴云有关的人与事,与龙有过战斗几乎是不需要假设的。自己与伦道夫的合作纯属巧合,因为遇到了共同的敌人。不知道伦道夫是否跟瑞琪说过,刚刚相遇时,双方可绝对不能用和睦来形容,自己的头差点被大口径的燧发枪打爆了。
在碧落回答之前,瑞琪就放弃了,“算了吧。”她实在无法去信任一条龙,没有用龙息把她与孩子烤焦已经算是和善的表现了,作为反奸行者,在逆境中前行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她会走出树林,去最近的村庄求助。
她没有马,按拉扎娜的叙述看是被吓跑了,身上也不会有多少粮食,反奸行者就算有过人的体质,带着这么小的婴儿走出森林估计也需要一天一夜,其间的困难不言而喻,“跟我来吧。”破天荒的,碧落做了个绝对堪称大胆的决定,“到我家去暂时休息一下。”同时她要求两个女儿变回来,以免吓着那个婴儿,小孩子的哭声她可不想听。
丽姬娅与拉扎娜听话的变回了人形,然而这一举动着实令瑞琪内心感到紧张,龙能化身成人在古书中早有记录,可千百年来对于龙的印象包括反奸行者也停留在,会飞,巨大且能吐息的怪物这几点上。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两条龙变成人类女孩的样貌。如果不是先看到龙形,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两个看着顽皮可爱,在碧落面前撒娇的女孩是龙,就算只是幼龙,体格也足够捕杀她的马,不说以自己目前的情况,就算带上好几个同伴,也需经历颇为凶险的战斗才能击败她们。更让她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是,这样的外表混于人群中,不靠洞悉之眼根本无从分辨。还有多少像这样的龙现在藏于人类的城市里,按照她与伦道夫上次会面得到的暗示,有好几条。
“过来吧。”拉扎娜回过头说:“放心吧,我们是好人。”
“你以为只有你们是英雄。”丽姬娅说:“我们妈妈在你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解决了好多坏人。”
坏人,以龙的标准什么才是坏人,恐怕只有屠龙者。瑞琪真想立刻转身逃跑,与迫使她来到丛林的危险相比,三条龙是更大的威胁。
她太紧张了,当然了,这情有可原,碧落转过身说:“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向你保证,不会有危险的,如果你真的不信任我,在原地等也可以,我回去给你带点吃的和水。”就算不接受自己的好意,至少也得给她预备出足够走出森林的给养。
算了,我并不怕,而是……瑞琪的疑神疑鬼来自于对孩子的关心,碧落向她作保证的话,牵动了她作为母亲的心弦。既然先有伦道夫的话,而且对方也没有表露敌意,她勉强放下戒心,选择去信任。

我正在前往龙的住处,还带着自己的孩子,这可能会为我的人生添上浓墨重彩的最后一笔。瑞琪不会用家去称呼即将要到的地方,洞穴或巢穴更恰当,符合当代人的印象。昏暗空洞的世界,潮湿、阴冷,顶部挂着蝙蝠,地缝里会有瘆人的蜈蚣或蝎子爬出来,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臭味,可能是不知堆积了多久的排泄物,就算垃圾场的环境也要比那里好。
想到种种,瑞琪不免有些反胃。她的态度两个女孩自然看在眼里。“你在乱想什么。”拉扎娜说:“你要去的是个很美丽的地方,以前可没有人类到过。”
“我们的家丝毫不比人类的差。”丽姬娅也说。
美丽,对于龙来说什么是美丽。也许我会发现一座隐藏的宝库吧,看着不知从何地掠夺来的战利品。负面想法侵蚀着瑞琪的大脑。不久前在报纸上读到的新闻出现在脑海中,关于萨卡伊郊外发现龙骨与宝库的文字,此时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刚来到洞口,身后夹杂着咸味的海风令瑞琪打了个哆嗦,恶龙角的洞穴,5年前的屠龙事件,那些人肯定没有做系统的搜查,不然怎么这里还会有龙。此刻支撑她的除了作为反奸行者以及母亲的勇气,就剩下伦道夫的话了。
走入洞穴,阳光逐渐被抛于脑后,在一块石头后面,碧落取出一盏提灯,让小女儿点燃后,又往里走了一段,跟着,一扇经过伪装处理的的门露了出来了。
准备好赞叹之词吧,怀着这样的心情,碧落对一个人类敞开了家门。
瑞琪只感到眼前一花,等双眼再次适应,目睹的景象彻底扫清了心中的畏惧。
这难道是魔法吗,如果能忽略这是洞穴的话,内部的一切与人类的家庭装横无异。尽管无法通过自然采光实现白天的照明,可靠蜡烛以及发光藻,搭配合理安置的反光镜,能让光源均匀的遍布在各个角落,读书写字完全不会有困难。
“这一切都是你独自完成的吗。”瑞琪问。
对于她的反应,碧落早有预料,她很享受这种态度的转变,可她并没有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而是直言不讳,“由精灵建造,其中一些家具的款式参考了东方的书籍,我用自己的皮、鳞片、角作为报酬。”私底下,她把精心妆点的家称为洞府。
瑞琪一下子成为了进入玩具店的孩子,好奇的观察着内部的物品。人类家庭的必需品这里都有,桌椅,沙发,杂物柜,衣架,写字台,钟表,乃至一个给食物消毒的压力锅。她也注意到了墙上的枪,尤其是那把带转轮的。伦道夫提到过,叛徒昂瑟鲁的发明,被伦道夫抢到,后作为报答转赠给了碧落。
“这里竟还有抽水马桶。”瑞琪惊讶的说,对于能把附近的河水引到这里,并成功依照洞穴内的结构合理搭配,她是没想到的。
“早先似乎有海盗拿这里当据点,水是他们引来的,精灵们只是重新利用并做了翻新。”碧落说。
而在厨房,瑞琪看到内部工程的另一项杰作,想要吃熟的食物就需要生火,而这势必带来烟,妨碍到居住者的呼吸,而精灵通过在洞壁上嵌入一系列管道,如同烟筒般将烟排到了外面,完全不会破坏内部环境。
文明,一切代表文明的创造物终于令瑞琪放下了戒心,“真没想到,你作为龙居然把生活过的这么好。”
碧落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在面对不同的人时也能灵活调整心态,可就算如此听到瑞琪的话时她心中还是会骄傲。
这时两个女孩跑了过来,走向瑞琪的孩子,“你们要干什么。”瑞琪忍不住问。
丽姬娅手里拿着八音盒,而拉扎娜取出心爱的木质雕像。作为孩子,她们喜欢用玩具去逗更小的孩子,这让她们觉得自己更成熟。而小孩只是睁着大眼睛,傻傻的看着,偶尔挥动小手。
“他叫什么?”丽姬娅问。
“斯坦,斯坦·温伯格。”瑞琪说。
“他的爸爸在那里。”拉扎娜说,她只看到这对母子,却没有见到父亲,别告诉她,对方有点类似他们家之前的情况,男的已经不在了。
“我们因为危险被迫分开了。”瑞琪说,她的丈夫肯为了保护妻儿,独自对抗着危险,现在生死未卜,她只能去相信丈夫的战斗力可以帮他在森林中与对方周璇。
趁着女儿在逗斯坦的时候,碧落去给瑞琪沏了杯茶,“我不爱喝咖啡。”她说,初来西方,她也试过习惯新的饮食,很多都接受了,但咖啡不行,她不喜欢那股味道。
“没关系,”瑞琪说,“我也能喝茶。”接过茶,她依旧打量着碧落以及房屋内的布局,在对方身上能看到一种强烈的反差,西方的普通服饰,配以那张东方面孔,带来有别于常人的风情,任何人只要第一次看见碧落都会产生这种想法。还有屋中的部分规划,也是参考了东方样式。在观看姐妹俩的卧室时,瑞琪看到床头的墙上贴着竖条的纸,各写有三个她认不出来的字,直觉告诉她,那就是两个孩子用东方文字所写的名字。随后得到了碧落的确认,在这点,她不是用西方的从左到右横着写,而是东方传统的从上至下,从右到左的写法。
“谈谈你。”碧落说,“什么能令反奸行者带着孩子跑到森林里。”

枪声伴随着马的嘶鸣,起初是受惊,但到声音的末尾又糅合了受伤才有的痛苦,接着响起了恐怖的犬吠声。
两只猎狗扑向受伤的马,身上的枪伤使马无法发挥奔跑的优势,作为自保的强有力的后蹄也不能全力踢出,只能任由体力在撕咬中随着伤口增多而不断流失。
“干得好,雷克斯,伍兹,用力的咬。”下命令的人正值壮年,留着络腮胡,满头黑发,兴奋的在马上挥舞着马鞭,看着自己的爱犬发挥野性。
在他身边,还有另一匹马,坐着个与他年龄相当,鼻子有点勾,目光敏锐且歹毒的人,刚刚就是他用枪击中了瑞琪跑掉的马。尽管一枪得手,他却并不高兴,“奇怪,她跑到那去了。”
“她跑不的,马克罗,”络腮胡说:“不管什么理由,她失去了马,绝对不可能走出森林,就算她行,难道带着的婴儿扛得住,那就是个累赘。”
“别太大意,埃德蒙德。”马克罗说,发现了马意味着他们的追踪方向是对了,而且失去马确实会减缓目标的移动速度,可他们要面对的并不是在危险面前只会吓得哭泣的女人,而是个训练有速的战士,“不管她是怎么与马分开的,枪声可能已经被她听到。”走投无路往往会倒逼猎物爆发出惊人的反抗之力,不排除对方会尝试抢夺他们的马匹用于逃跑。更不要低估母亲为了保护孩子而产生的力量,他几年前听说过一件事,一位普通的农妇,只为保护儿子,握着草叉迎战沃当布拉,而现在他们的对手则是反奸行者。第二种可能的情况则是此刻她或许已经与丈夫汇合了,这些都要考虑。
埃德蒙德往常总会佩服同伴的头脑,但今天是个例外,那个女人带着孩子,又怎么能发挥出正常的实力,况且他们不止两个人,还有两只敏锐的猎狗,就算她小心翼翼能瞒过人的感官,狗的鼻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欺骗的。
只要瑞琪和肯还没死,马克罗就不会令自己松懈下来,“还是小心点的好,我可听说这片森林中被人目击过有很危险的东西出没。”
“若是她遇到龙,到省了我们的事。”埃德蒙德仿佛看到了瑞琪被龙吃掉的场景,“他们这对反奸行者,成为龙的口中餐,有比这更有趣的吗。”他突然有了个想法,等干掉对方后,伪造现场,再故意被人发现,让外界以为瑞琪和肯是被林中的龙给害死了。这样就算有反奸行者想要报仇,只会去惹更危险的东西,他们则是安全的。
龙对我们同样危险,这就是马克罗进入森林后时刻担心的,“不知道其他4个人怎么样了。”
“我跟他们约好了,不论是否追上对方,到了时间就去指定地点集合。”埃德蒙德说。

“我,”暂时摆脱危险的瑞琪在被问及遭遇时,陷入纠结,近来的各种挫折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如何形容,“我从没想过,生活能变成这样……好吧,我先问问你,你对我们了解多少。”
“400年前为了扫清魔皇残党而成立的团体,最初是官方,现在成为了民间组织。”碧落说。
“确实。”瑞琪说。“我们家三代人都是反奸行者,我爷爷,我的爸爸,只不过他从事的是文职,再到我。我原本的姓氏是霍根。”
反奸行者成立之初,鉴于彻底战胜魔皇所带来的振奋,很多人乐观地预测,只需要20-30年,就能彻底在西方扫清所有腐朽阴云的潜逃信众,可谁也没有想到,随着一代代人前仆后继,追击竟然持续到了今天。公众精神上的懈怠导致反奸行者失去了来自官方的援助,只能靠民间有志之士的自发加入来维持。
瑞琪的爷爷,斯坦·霍根与妻子伊娃·盖曼均是反奸行者,在战斗中从友情转换为了爱情,并喜结连理。瑞琪童年一直听着关于爷爷奶奶与各种邪恶战斗的传奇故事,并在12岁生日那年立志也成为一名反奸行者。
“你的决定一定吓到了长辈。”碧落说,这可不是冒险小说,就算普通的生活,偶尔也会遇到些危险的情况,而成为反奸行者,意味着把最美好的人生投入到隐秘的险恶中,要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盗贼或匪徒,而是对于世界有着丧心病狂歹念的疯子,他们对于死亡和鲜血毫不介意,只要能满足自身的私欲。
在讲述关于反奸行者的历史时,斯坦与伊娃并没有一味将这项工作描述的多姿多彩,其中的悲伤与残酷也对年幼时的瑞琪尽数告知,不为外人知晓的血与泪,有许多次,多年的至交,或者看着非常有前途的新人,在一次战斗后就成为永别,斯坦亲手埋葬的战友就有30多人,如果不是凭着顽强的意志与决心,很多人不可能坚持下来。
“女性成为反奸行者的数量在历史上并不多,而且社会上重男轻女的思想也会带来一些误解。在听到我的选择后,家里人全愣住了。我的父母不太赞同,可我爷爷笑了。”瑞琪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爷爷当日那豪迈的笑容,他站了起来,看着年轻了10岁,像是一个准备出征的将军,他为孙女的勇敢而骄傲,并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就是艰苦的训练,斯坦与伊娃,将自身所学详细地传授给了瑞琪,在慈爱与严格相辅相成的日子里,瑞琪掌握了丰富的战斗技能以及野外求生能力,其身手不输任何一个同龄男士。
到了16岁,她彻底学成并经由斯坦引荐加入反奸行者的那天,正好也是她的生日,伊娃将一份特殊的礼物的交给了她,两把她年轻时使用的配枪。
“龙牙枪对吧。”碧落说。此刻她与正在逗孩子的两个女儿的脸色都微微的凝重了一下。
“是的。”瑞琪说。“你看出来了。”
“气味。”碧落指着鼻子,若是某件物品用到了龙身上的东西,她是可以察觉出来的。
龙牙枪,枪柄与枪身以龙牙为材料制造,据一些传闻描述这样的枪打出的子弹带有特殊的杀伤力,对魔法性质的敌人有奇效。加之本身加工的难度,所以相对于反奸行者和法师,更受到贵族的追捧,很多人不惜花重金求购龙牙枪,或者买来龙牙再请名人打造成枪,用以炫耀或辟邪,因而也诞生了大量骗钱的仿冒品。
碧落无法考证发生在历史上的诸多屠龙事件是否有些仅是为了寻求龙牙,她印象中,丈夫死后只是失去了心脏,并没有关注他的牙是否被拔了。猜测至此打住,她不愿意带着被迫害的妄想继续下去。
“这两把枪用的龙牙是100多年前遗留下来的。”瑞琪解释说。能继承龙牙枪被她视为荣耀,常人拥有到一把已经值得外人羡慕,更何况她得到两把,只是当着现在的主人面,她不太好意思过于炫耀。
“没事。”碧落说,余光却瞥见两个女儿闭紧了嘴,像是生怕有人来拔她们的牙。
主动进入危机四伏的世界,瑞琪付出了常人3倍的艰辛战斗着,死亡成了家常便饭,她也深刻领悟到了爷爷与奶奶过去的心路历程,同时也理解了爸爸,为什么要选择文职,不是每个人都会能坦然接受,被视作交心的朋友,某天突然就死了,而且在最年轻的阶段,一个人要经历很多次。
“你的身心怕是早就伤痕累累了。”碧落说。
“是的。”瑞琪说,“这里有能换衣服的地方吗。”
“我的卧室在那边。”碧落指着卧室的门说。
瑞琪站起身,走入碧落的卧室,对着镜子,缓慢的解着衣服的扣子。碧落不清楚她的意图,她并非没见过人类的裸体,只是一个女人突然这样,还是让她有些无措。当外衣脱下的瞬间,暴露在外的,充满了伤口愈合后的痕迹的肌肤让碧落倒吸了一口气。有些是枪伤,还有些像被锋利的野兽用爪子挠出来的,每一道疤背后都有能说上一天的故事,这代表着大大小小的战斗,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往事。因此每次战斗胜利,她都会立刻返家,带来胜利以及平安的消息。而每次回家,她都能看到长辈带着鼓励与安心的微笑迎接自己,她明白在背地里,他们可能因为担心自己而夜不能寐,尽管有愧疚,可责任与荣誉依旧支撑着她,继续战斗下去。
“和牺牲者比,我是幸运的,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用生命诠释了守护。”仅是活着还不够,就如同爷爷奶奶那样,瑞琪也在战斗中找到了值得依靠的伴侣,“我和肯是在一次恶战中认识的,起初还相约比赛,看谁能率先解决对手。”
瑞琪视疤痕为勋章,新婚之日还跟丈夫互相数着,比谁的多,“最危险的一次我脸上差点也留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有当脸差点受伤,才让她有些后怕。
碧落也受过伤,可在看过瑞琪的情况后,她自问与对方比自己根本不值一提,她的伤恢复速度要远高于人类,而且几乎不会留下显著的伤痕。而瑞琪身上的,将伴随她走到生命的终点。
瑞琪与丈夫交往时就得到了家人的认可,肯属于反奸行者中正在冉冉上升的新星,被很多同行,包括伦道夫和斯坦都视为极具潜力的人。伦道夫曾说过,如是肯或瑞琪是自己的传人,他会视为荣幸。而斯坦与伊娃更是将瑞琪与肯的结合视为命运的羁绊,这对年轻人重现了老一代的传奇,也将拥有老一代的幸运,平安的迎来退休,并看着子嗣健康成长。
生活在惊险于平淡中来回变动,直到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平静,那不是某次艰巨的任务,只是报纸上刊登的一则新闻。
“我的爷爷曾经参加过对皮奥人的屠杀。”瑞琪将衣服穿上说。
皮奥人!这可真糟糕。碧落可以料想,这件事给一个人带去的震撼。
斯坦·霍根曾以反奸行者的身份加入了前往瓜莱群岛的讨伐队,在战斗中,他是最勇猛的一个,并在许多年后提起来还引以为荣。可从前的骄傲,都随着真相的揭露而粉碎。斯坦起初根本就不相信报纸上的文章,认为其中有阴谋,是当代腐朽阴云的信奉者散布的别有用心的谣言,为了打击反奸行者的信心。可是小马登斯的证词,以及夏蒙尔曼遗留的手稿都在证明这只是对于宝石的贪婪所引发的杀戮。
这件事彻底击垮了老霍根,作为退休的反奸行者,身上也有伤,可他的身体保养的向来不错,每天拄着拐杖按时去散步,也会玩玩射击。可在确认自己因为上当而参与了屠杀不久,他就病倒了,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医生对此束手无策,只说心理负担严重的影响了身体,“不到3周的时间,爷爷就去世了,在临终之际,他总是重复着一句话:是以虚假好人的身份活着糟糕,还是以清醒的罪人去死糟糕。”
由于当时瑞琪也临近生产,她并未过多参与照顾斯坦,这些都由肯接手,她则住在丈夫家由好友陪伴。因为担心会对孙女带来影响,斯坦特意要求,若是自己去世,在孩子诞生前,不要告诉瑞琪。
本来一个有望四世同堂的美好家庭,却因陈年旧事的揭露,而导致了老人的去世。碧落莫名产生了愧疚感,有时就是这么矛盾,良知只能用来约束好人,可对于不择手段想要攀上富贵之路的人,连小小的绊脚石都不算。
“他无法接受。”瑞琪说:“加入反奸行者,他与所有人都郑重发誓。要保护世人免遭遗留的腐朽阴云信徒的威胁,他战斗,负伤,看着战友牺牲,他无怨无悔,可晚年,却事与愿违,他参与过的最重要的一次战斗,是场为了利益而虚构的欺骗,他不是为了保护去战斗,只是为了商人的贪婪而去杀戮。”自己的枪口指向无辜,要保护的人中出现了最可憎的。这让斯坦甚至怀疑过去的其它战斗是否也有类似的事,可他已经没有能力去求证,最后在信仰崩溃中郁郁而终。在斯坦的遗嘱中,他要求家人不要将他葬入专门给反奸行者准备的公墓,因为他不配,他只是个双手沾满了无辜者鲜血,并为此得意了几十年的刽子手,他与腐朽阴云的信徒毫无差别。
“他……”瑞琪欲言又止,她认为爷爷配得上一名光荣的反奸行者,可话到嘴边,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不要难过。”碧落说,并随后向瑞琪坦白了自己是如何卷入这件事的,让一个本来开朗坚定的老人在无尽的悔恨中离世,她也深感遗憾,“可我不后悔,这是必须要被揭穿的。”
儿子出生后,为了纪念爷爷,瑞琪给他起名为斯坦,可尽管这样,她的心中始终有个疑问,在爷爷葬礼上,她问了与会者,包括前来参加的伦道夫,“我的爷爷到底是个英雄,还是个恶棍。”
“你错了。”碧落说。遭遇过大起大落的人往往会走向非黑既白的极端,有些时候善恶分明是有必要的,可对于斯坦·霍根的遭遇,这种情况完全不适用,与马登斯和夏蒙尔曼那种唯利是图,不惜犯下骇人听闻暴行的人不同,斯坦是个有责任感与良知的人。“他成为反奸行者绝对不是为了挣钱,”将最美好的年华献给最危险的事业,面对掌握着黑暗秘密的邪佞,这需要非一般的勇气。有冒险精神可以出海,也可以去新大陆寻找机会,这两点都可以用胆量换来成功与富足,可斯坦选择了一条艰苦的守护之路,“他只是倒霉。”
“倒霉!”瑞琪听到这,突然哭了起来。不像是委屈,更像是长久积压在心中的情绪在这一刻失控了,“倒霉,你知道吗,反奸行者从来不会用倒霉去形容自己。”
我们是坚守的,而不是懦弱的。我们粉碎隐秘的黑暗,呵护阳光下的众生。纵然失去了官方的支持,只要民众依旧需要,我们必勇往直前。这就是当代反奸行者践行的格言。可纵然再无畏的决心,再崇高的理想,再坚定的责任感。都经不起贪婪的利用。老霍根的悲剧影响的不仅是他自己,也包括依旧活着的妻子,瑞琪的奶奶伊娃现在的精神状况也出现了问题,总是不自觉的对着丈夫的遗物喃喃自语,内容都是自己曾经干掉的人里是否也有无辜的,尽管有家人的陪伴与安慰,可心重的老人始终不能彻底走出自我设置的障碍。
哭了几下后,瑞琪赶紧擦干眼泪,她不喜欢哭哭啼啼的自己,那不是作为反奸行者该有的,“我因为生育后需要休养,所以并没有为此费心,基本都是由我父母在照顾奶奶。”虽然遭遇了打击,可瑞琪还是不打算放弃,她还年轻,并决定至少要继续干10年。
“你爷爷当时也是个年轻人。”碧落安慰说,“这是场悲剧,对于皮奥人,对于你爷爷。”她想要找些不会伤害到人的话,却又支支吾吾,整件事最讽刺在与,悲剧的双方身份上却受害者与加害者,而加害者本身并不知情。瑞琪需要外界某种程度去承认他的爷爷,斯坦不是个残忍的混蛋,可也决不能沦为倒霉的被愚弄的小丑。
就在两个女人陷入沉默之际,一声啼哭令她们回过神来。
小斯坦那双乌黑的眼睛打着转,瞅着占据了视野的姐妹俩。出生以来所有的记忆都只是母亲的怀抱以及父亲的微笑,他从没有这么近的接触过陌生人。
对于丽姬娅与拉扎娜,这也是少有能近距离接触人类的婴儿,以前遇到的都同年龄段的人类与精灵的孩子,而像这样出生不久的,只会咿咿呀呀叫的孩子,激起了她们的呵护欲。
拉扎娜伸出手,去握住更小的手,小小的,软软的,触感非常舒服,“他就像个面团捏的。”
“他毕竟是人类。”丽姬娅说,人类的婴儿很脆弱的,从妈妈与爸爸,以及诺尔的嘴里,她就领略过人类婴儿的弱小。对,就是弱小,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词汇,不能自由活动,连在原地打滚都困难,那像她们,出生后很快就会走,会跑。家里现在还留着小时候拴她们用的绳子,“你小心点,别伤到他。”
“我知道。”拉扎娜说。她懂得控制力量,斯坦毕竟不是博迪,与博迪的精力充沛相比,斯坦就像个布娃娃,“人类真弱小,但是真不可思议,幼年这么弱小的他们,如今却遍布整个世界。”
丽姬娅刚想说,因为人类很聪明,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啼哭传出,斯坦闭着眼睛,握紧了小手,哇哇的哭着。
两个孩子一下子手忙脚乱,丽姬娅埋怨着妹妹,都是她吓到了斯坦。可拉扎娜并不这么认为,她是无辜的,可她也无法理解哭声的原因,“他也许饿了。以前我不能说话时,饿了也叫。”
“你还老往厨房跑,往柜子里钻,找吃的那。”丽姬娅说。
“那我们去找啊,喂他。”拉扎娜说。
于是姐姐看着孩子,而妹妹则跑入厨房,去与回来像风一般快,还带回了三样东西:一把勺子,一个碗,一枚鸡蛋。毕竟家里没有牛奶,而蛋汁是她们童年最爱吃的食物。
打碎鸡蛋,用勺子彻底将蛋清与蛋白搅在一起,拉扎娜让姐姐将斯坦的头抬起来,她要喂。丽姬娅则担心妹妹鲁莽,自己拿过勺子,让妹妹去抱斯坦。就在生蛋汁即将被喂入斯坦嘴里时,瑞琪赶来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瑞琪说。
“你的孩子肚子打鼓了。”丽姬娅说。
“打鼓!?”瑞琪诧异的说。
“就是饿了的意思。”拉扎娜说。
孩子的言行基本是模仿大人,瑞琪自然是看向碧落。难道东方文化真的这么怪吗,将饿了称为打鼓。
碧落尴尬的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对孩子们说:“别闹了。”人类与龙是不同的,给婴儿喝生蛋汁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这又不是玩游戏。”
母性的直觉让瑞琪立刻意识到斯坦饿了,“我该喂奶了。”
“奶!”拉扎娜小声的说:“那有什么好吃的,一点没有营养。”
“还不如肉汤好渴。”丽姬娅也说。
瑞琪看着碧落,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她们小时候喝的什么。”
“你看到了。”碧落说,就是蛋汁,多数时候是生的,而有时碧落也会将蛋汁倒入烧开的水中,拌成蛋羹,吹凉后再喂给孩子。况且龙一出生就有牙齿,咀嚼较软的食物完全没问题。
她们毕竟是龙,而我们却是人,养育方法上相去甚远,我的孩子可吃不了生鸡蛋。瑞琪温柔的抱起斯坦,将刚穿好的衣服再次解开,之前她可顾不上,而现在的环境能让她踏实的喂奶。
碧落就坐在瑞琪的对面,瞅着她,这次改成瑞琪有点不好意思了。喂奶这种事属于私密但也是每个母亲都要遇到的,可她看碧落的表情就像是闻所未闻的样子。这也确实如此,碧落见过羊抚育幼崽,也见过城市里的人喝买来的牛奶,而今天是亲眼看一位母亲哺育孩子,碧落的视线从瑞琪来到了自己的胸部。她至今依旧不明白,女性在成为母亲后体内是怎么制造出母乳的。
面对刀光剑影都面不改色的瑞琪将身子微微侧了过去,任何人被这样看着都会难为情,“你……你真的没有给自己的孩子这样做过吗。”
“你刚刚也看到了。”碧落说,“我确实没有母乳,这副样子只是在模仿人,本质上我们是龙。”她把曾对诺尔说的话再次对瑞琪说了一遍,生蛋的生物是没奶水的,她还提了孩子小时候给她们买牛奶结果喝出病的事,而之后发生的卡迪隆遇害则隐去没聊。
瑞琪笑了,这样放松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看来不管是人类还是龙,养育后代都是烦心的事。”
养育幼龙也很费劲的,碧落买了不少鸡蛋,也买了肉食,每次要剁碎了才会喂给女儿,而卡迪隆的方法更加原始,他会把生肉直接在嘴里嚼碎再吐出来,让孩子去吃。此外得约束她们的精力,以免不小心她们乱跑。
等到瑞琪喂完奶,估计她的心情已经稳定了,碧落问起了她来向自己求助的缘由,之前说了很多,但都没有涉及到根本。
看着熟睡中的孩子,瑞琪的眼神重现忧虑,“这都源于我的丈夫。”
肯在一次外出返家后,告诉了瑞琪一件事,就像每个男人都会将认为有必要的见闻告诉家里人一样。他无意中撞破了一起绑架案,两个歹徒,试图对一位女士施暴,作为反奸行者,人类的暴行通常被视为该交由警察或宪兵,可既然遇到了,正义感就不能使他无动于衷。肯插手了,出其不意的用枪击中了一个人,受伤的歹徒大骂着,而肯则警告如果他们不放了那位女士,他就一次性把他们全干掉。虽然是二对一,可是一个受伤无力再战,而以肯的实力,干掉另一个人也是稳操胜券。最后剩下的歹徒扶着受伤的同伙逃走了,临走时还狠狠地瞅着他。
从被解救的女人口中,肯得知这是一伙匪徒中的两名成员,他们曾被好几座城市悬赏通缉,只是这伙人很狡猾,懂得利用不同身份伪装自己,所以尽管横行了多年,却依然没被绳之以法。肯打伤的人叫雅克·威尔逊。他和同伙埋伏在路边,劫持女人,却放跑了她的女伴,让她回去传话,只有在规定时间送来赎金才能获救,可时间还没到,雅克就按捺不住体内的欲望,如果不是肯及时制止,等赎金送到前她早已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