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天使-第十一章 天使与地狱画卷（下）
第十一章 天使与地狱画卷（下）
“敌人车辆从厂区右侧突入！！”
“火箭筒转过去！！”
“十名敌人步兵越过铁丝网，正冲向大门！”
“刘窝迪，把机枪转过去！”
“长官，我前面有一个连的敌人！！！”
“史一龙！！”
“该死的！！”
第二天开始，战斗开始骤然加剧。这一天里，敌人的部队仿佛数量不受限制一样，从四面八方冲击着已经化为废墟的城市。敌人非常庞杂——有外星风格的战斗机、赛博朋克风格的作战机器人，甚至还有地球苏联风格的坦克大军。虽然看起来如同乌合之众，但他们的操盘者却是精通地面和太空双料战斗的陈泰司令员。在他策划的空中地合伙打击下，我们仅有几十人的防线很快摇摇欲坠了。
我已顾不得计算打出了多少弹药，因为枪炮声一直没有停歇，就连电子收音器都没法在如此混乱的枪声中计算弹药的消耗。敌人的炮击和不要命的突击撕碎了我们前方的铁丝网和地雷阵，还把我们固守的大车间打得千疮百孔，我们不得不从一座楼转移到另一座楼，但凡是混凝土建筑物，父亲都会指挥部下们把它改成一座临时火力点。在他们精准的枪法和无后座炮的支援下，很快每一座建筑物前都堆起了高高的尸体堆，也看不出哪些是机器人，哪些是“生物人”。
“……真是明白了斯大林格勒那种巷战是怎么打的啊……”
“呵呵。”张有才一边换着机枪弹鼓，一边冷笑着说：“要说斯大林格勒之战，咱们老大还真的参加过呢。他在二战时被困在了苏联，于是索性在那里直接参军，第一场恶战就是斯大林格勒之战。那条老龙狡猾得很，他在斯大林格勒不用步枪，专门用各种奇怪的爆炸物杀德国人，被他炸死的人少说得五六百人，还利用地雷炸了十多个坦克。”
“太疯狂了。”
“这就是战争！！快跑，这房子顶不住了！”
张有才把我拖出一个摇摇欲坠的配电房，而父亲则一把把黄凤蝶抱在怀里冲了出去。就在这时，我们共同频道传来刘喜兰平静的声音：
“敌方突破已经不可阻挡，撤回到C地域，我将呼唤核打击。”他顿了一句：“呼唤核打击的时间，取决于你们抵达时间，你们应该知道这个意义。”
“那就是说，我们得快走了！！”父亲快速看了一圈周边环境，看到了一处一半被炸毁的小型办公楼，对我喊道：“宇航，和我在那里架起机枪，掩护队友撤离！！”
“是！！”
“刘窝迪，史一龙，按照A方案交叉掩护撤离！”
“是！！”
我和父亲冲进了小楼之中，敌人的子弹打在我们周边掀起一片灰尘。我不由得问道：“父亲，刚刚刘部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父亲叹了口气，“换句话说，要不是我们全部阵亡，要不就是我们全部撤入掩体，否则不会召唤核打击。”
“为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正常情况下，不都是‘舍小为大’吗？我看很多战争片都是‘向我开炮’……”
“但我们是无法得到补充的天界人。”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就算是失去了这次战役的胜利，只要是我们活着，哪怕过个一百年，我们还有机会卷土重来；而我们一旦战死，那么我们的人数将会遭受几十年难以补充的缩减。所以天界人高度重视有生力量，任何战役的前提都是‘确保投入的天界人必须100%幸存’。”
“……真可怕，又想杀人放火，又想一个人不死……天界人太贪了。”我抬起头，“那么，如果真逼到‘必须舍小我存大我’的时候，你们会怎么做？”
父亲没有看我，只是静静地说：“我们，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兄弟。他们也绝不会抛弃我。准备好，敌人来了。”
我叹了口气，无言的看着眼前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的敌军。
“……保护这样的主人真的好难啊。”
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军，加上随时可能落地的核弹头，我们只能且战且退，用步枪和火箭筒击毙几个人和几辆车，用残骸堵住敌人的来袭方向，让对方的速度减慢一小会。后方的队员则忙着设置地雷和炸药，摧毁尚未倒塌的楼房，制造出瓦砾堆分散敌人的力量，这是参考了斯大林格勒会战的经验。但由于实在是敌人太多了，我们的子弹消耗非常快，敌人也冲进了我们防守的房屋。
“父亲，我们手上都剩不到120发子弹了！！”
“怕什么。”父亲以令我非常诧异的口吻笑着说：“以前打日本鬼子时，一个八路军都未必有30发子弹，武工队连10发都没有，不还是打过来了？”
“什么？！”
“少废话，跟在我后面！”父亲把步枪的快慢机放到单发，然后拔出刺刀，插在了HAR-17的前方。看到他居然想刺刀冲锋，我吓得腿软了，刚想出言制止他，他就大喝一声冲出去了。
“不要啊！！那可是手持自动武器的敌人——”
无奈，惊恐，但这一切都没有用，我只好拔腿追上主人，只见他已经在远处和冲进楼里的敌人展开了肉搏，他的刺刀比敌人抬枪都快，连续刺倒了八个敌人（有机器人也有普通的敌人），然后对我高叫道：
“宇航，跟着我的脚步快跑！”
“是！！”
我连忙切换到了机动开火模式，竭尽所能边跑边打，父亲直接扛起一个机器人挡在胸前，为我遮挡着，让我先跑向下一个集合点，然后他一边倒推，一边用单手撑着步枪开火，子弹打在他手中的“盾牌”和动力装甲上不停冒出火花。
“田立，准备爆破！”
“是！！”
我们跑过一个水塔时，田立引爆了水塔根部的炸药，把它平着炸塌，形成一个土墙，暂时挡住了敌人的子弹，父亲丢下那个被打成蜂窝的机器人，一把把我抱在怀里飞跑起来，其他的人也趁着对方火力减弱时抱起天使们飞奔，这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天使的身体之所以只有不足15千克，就是为了让他们在紧急时候抱着我们逃跑的。
“比起让机器人具备天界人的机动性……还不如把我们做成不影响他们的重量呢……”
我一边叹息，只见撤离点就在眼前，此时耳朵里突然传来林宇航的声音，她说话有些紧张，也有些哽咽，“后勤部注意：核弹已经投放，倒计时，10,9,8……”
“快冲！！！”
就在这数秒钟里，气氛凝结到了极点，既有着核爆炸来临前的恐惧，又有着近在咫尺的追兵的枪弹的现实威胁。我们几乎是被主人抱着跳进隐蔽点，父亲最后一个跳进来，当他拉上大门时，一声巨响便传来了——我昏了过去。
我死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了父亲的脸。
“我们是在天堂吗……”
“甭说不吉利的，幸亏你只是魔法核心震松了而已。”
当实力完全恢复后，耳鼻流血的父亲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衣服也被解开了，胸口的齿轮和金色的核心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吓得惊叫了一声。
“不好意思，马上给你合上。”父亲给我胸部扣上护盖，然后给我披上了一条睡毯。
“我，我们怎么了？”
“没啥事。”父亲擦了擦眼角的血，“只是近距离吃了一枚200万吨的核弹而已。”
“吓！！”
“别害怕。天界人肉的很，只要不是瞬间被打死，就能缓过来，所以这才是老大让陈宇翼控制核弹的原因，她的核弹在我刚刚拉上门时爆炸的，正好冲击波覆盖了咱们的楼，把不足五十米的敌人都给消灭掉了。她控制的时间恰到好处，否则敌人也会冲进我们的地堡。”
我总算是回过神，背过父亲的脸急忙穿好内衣裤，然后看了看四周。我们又进入了一间地下室，四处非常黑暗，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光，照亮了不远处正在检修天使和休息的天界人，每个人身上衣服都是破的，看起来都受了伤，但天界人的自愈能力让他们皮肤上的伤口都愈合了。
“现在是13点16分……天啊，才过了半小时吗……”
“嗯。”父亲抬起头，“上面的游离辐射还是很强，敌人一时半会不会过来，不过房子也塌了，地下室出口已经堵塞，加勒比分部的人正在清理通道，以备继续转移。”
“天啊……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这算什么。八年抗战，不都是顶过来了？”父亲长叹了一声，“常言道，越怕什么，什么就会来。我虽然是个修仙的天界人，但我和大部分天界人不同，并不喜欢参加凡人的战争，我一直是在中国山东一带修仙练道，不去沾染人间的混乱。
但是，我虽然一直避免与一般人冲突，但最终战争还是不会放过我。1938年，日军入侵中国时，他们的飞机炸毁了我的道观，烧毁了山下的村子，杀了我的徒弟，我被迫下山，加入了当地的武工队。由于天界人奉行和人类冲突不得使用魔法的戒律，我也学起了人类的步枪，学会了制造炸药和地雷的手艺，先是拿着从地主家弄来的老套筒伏击日军，杀了他们巡逻兵抢了三八大盖，然后设伏消灭前来屠村的日本兵。那时候，我们几乎每一发子弹都是从日本人尸体上抢下来的，日本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的战斗意志相当顽强，缺乏训练和营养不良的武工队员几乎无法和他们正面肉搏，就算打赢了也很难缴获完整的步枪。”
他指了指刚刚和机器人搏斗，已经部分崩口的刺刀说：
“那时候缺乏子弹，最多的时候就是拼刺刀，这对我倒不是很难的事情，毕竟天界人最不愁就是力气。但是刺刀损坏很快，从日本人那边抢来的枪大部分都坏了，刺刀也都丢失了，因此我们只能利用一切支援，我利用村里的老铁匠的设备，把锄头、镐头的铁打成锥子型，然后让木匠削个刀把安上，插在刺刀座上作为简易的三棱刺，然后再和日本人搏斗。在42年日本人扫荡最高峰时，我们村1000多人就剩下不到20人，能作战的人算上十来岁的小姑娘也不足10人，但是我们还是撑住了。”
“你们好厉害……”
“解放后，我终于决定加入新成立的天界。”父亲露出了笑容，“抗战胜利的事情告诉了我，去山里躲避和修仙不是回避问题的方法，人在被压迫到极限时，往往会发挥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力量。我在1938年以前从没摸过火药武器，最多也就是古代过年时听个爆竹声，但我被逼得不仅学会了******、埋设地雷，挖掘战斗工事，而且我还学会了如何去和敌人战斗的手段，要不然我也不会加入参谋部。但是，随着我参加了30年的天界战斗，我忽然发现，真正影响长期战局的并不是参谋，而是后勤，所以我才要加入后勤部，真正去服务于持久战和太空殖民地计划。”
“所以说，小林是个很厉害的人。”刘喜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浑身蓬头垢面，看来是刚刚清扫完通道。“不愧老大一直夸你，你总是主动去最需要你的地方，而不是在一个部门养老。”
“谢谢部长夸奖，话说您不去换件衣服啊？”
“哈哈哈。”刘喜兰拍着衣服笑道：“咱们司令员说，‘只有衣衫褴褛的勇士才有资格登上最高的王位’。没有不流血就取得的胜利，更没有不经过奋斗就建成的千年帝国。指挥官，必须要亲自领导大家向前挺进，大家才会心连着心拧成一股绳。”
“真厉害。”父亲呵呵一笑：“那么，我们下一步怎么行动？”
“这些区域已经炸坏了。”刘喜兰说，“我们决定放弃从这里以外的地区，司令部再内迁到港口区，等候下一步命令。”
“可是一路在撤，不就是被赶进大海了吗……”
刘喜兰镇定地说：“别忘了天界人前提是‘保卫每一个人’。我们不像是斯大林格勒的苏军，有着几百万的预备员额可用，更像是反围剿时代的中国红军，必须要保证有生力量。陈泰司令员非常推崇保存有生力量的原则，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杀伤敌军，为以后的反击赢得机会。”
“说得好，让我们快速行动吧。”
“嗯，天界人要立即负责架设阵地和撤离据点，天使们则要协助主人。对了，林宇航，你和陈宇翼联络一下，确认下一步的支援行动。”
“好的。”
我和陈宇翼沟通完技术问题后，我在通话结尾对她致谢：
“谢谢。今天你核弹的时间控制的非常好。父亲都说你控制的好。”
“谢什么……”陈宇翼忽然叹了口气，“话说，林宇航，如果让你来决定投掷核弹头，而你的主人也在杀伤半径之内，还不一定能够进入隐蔽物，你会有胆量投下核弹吗？”
……
我顿时语塞。只听陈宇翼继续叹道：
“人类文学作品中的机器人都以冷酷无情出名……大家惧怕让机器人控制原子弹时，它们会毫不留情，以‘舍小存大’的理由对一切的‘符合条件’的地区投弹……而天界人更是以滥用核武器出名……我曾经认为，让拥有人类感情，且愿意遵守人类普遍道德的我们天使操作核武器是正确的，但是当父亲真的把最终发射权给我时，我却感到浑身不受控制，理智系统和感情系统互相冲突，一方面怕我扔晚了敌人冲进你们的掩体，一方面又担心在你们进去前手抖丢下了核弹……”
“那么你是怎么下的决心发射核武器的？”
“……最后我还是用理智接管了感情……通过计算你们最后一个人跑步的速度，推算出进入屋里的时间，并投射核弹……看样子成功了。”她叹了口气，“真的，做个在网上喷的人很简单，做个纸上谈兵的家伙也容易，我以前总是抱怨父亲不听我的话，不让我加入决策，但真的给我如此巨大的权限时，我真的……”
“是啊。我们都需要继续努力呢。”
由于城市遭受极大破坏，我们的外围防区几乎化成了平地，无法继续用作防御设施。加上敌人一直在进攻，不可能让我们修建战壕一类的临时性工事，我们被迫压缩到市中心区和港口区仅存的建筑物内防御。不过由于防线收缩，我们的人和司令部、参谋部的人合流在一起，使得我们正面防御火力大幅增强。我们利用废墟、建筑物和人工布置的铁丝网、地雷阵不断拖延敌方进攻，然后用火力不断分割歼灭潮水般涌来的敌军。为了尽可能节约弹药，我们除了班用机枪手外全部都改成了半自动射击，炮手也被要求不再进行曲射，转为对接近的敌人进行直射。我们天使也接受命令，除了为各个建筑物的出入口进行监视外，还要用我们的瞄准系统，对聚集的敌人使用榴弹发射器的高爆弹进行射击。
我并没有仔细统计我们打倒了多少敌人，仅仅是坦克就被我们击毁了30辆以上，在坚守了一夜之后，终于，我们天上出现了我军的太空支援舰，开始了反攻。
“万岁！！”
天界人齐声欢呼起来，我们天使也跳出阵地，爬到制高点上，用激光指示器对每一个逃窜的敌人照射，指示飞船的炮火对其逐一摧毁。战斗到第三天中午，战斗终于结束了。
陈泰微笑着对我们说：“做的太好了。好了，我的肚子也变空了，咱们结束吧。”说罢，世界坍塌了，我们立即回到了阳光灿烂的加勒比，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但是我们身上破烂的衣服，残缺的武器，仍然表明我们经历了血与火的奋战。
“和平……和平的感觉真好啊。”
“那当然，经历过战争的人，会更加重视和平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