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珈】永恒之夏(下)

珈乐坐在舞台边,老高,我只好仰头盯着她看。有时候我面对自己所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事物时,往往无可奈何般地连同眼睛一动不动。
男性凝视。我脑子里出现这个词。是的,如果我是男性,我在凝视着珈乐,我想不通哪里有不妥的。也许我再细细看着珈乐,在心中记着她脸上不知从何而来的粉末,还有她胡乱系在肋骨下,勒住她纤细腰部的队服,这样就配得上本段第一个句子了。但又也许只是我没有理解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总之,珈乐就坐在舞台边。舞台离路边不算远,但我身边的这吊渗出昏黄暗光的路灯依旧没怎么把她照亮,幸亏夏天的夜晚是要来的晚一些的。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到了这里。我倒是知道,我是因为和珈乐约好了才到这里的,我只是忘记了刚才那些路,我是怎么走过来的。珈乐的腿耸拉着,在草地上空不自觉荡起来,她的手臂弯成弓形放在膝盖顶,头全都放进去。她像一只吃饱了的猫。
我突然想起来,这么观察着珈乐,简直是失礼的很。但我要怎么正义地盯着她看呢?我能不能走上去,和她说:“哭哭,你能不能不要理我,继续忙你的事,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不会打扰你的。”这样就更像个变态一样。于是我只好泄了一口气,朝着珈乐越走越近。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漫天繁星。但珈乐小小身影的背后就只有破烂木头搭建而成的二手舞台,毫无艺术感。明明想像然然那样成为人群中心的她依旧不坦率的待在这里,我有些为珈乐难过起来。
为珈乐难过的我,是最为我所恨的。她本来可以一直装作她表面那样叛逆,活泼,调皮捣蛋下去,但是我却因为知晓了真实内心的她而觉得有机可乘起来。珈乐孤独脆弱的内在,包裹住了我的所有,挟着我逃出晚会,来到她面前。
于是我站在了珈乐的面前,她起先很惊讶,后来就恢复了原样。一面幻想从她身上乞求什么,一面又只想虔诚地承认罪人身份的我,直到真正面对珈乐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了。
今天她的观众只有我一个人,她拿起话筒表演了一首“莉莉安”。那个本来活该被我损的灯泡,如今印着珈乐的脸通红。加上她的紫瞳,紫发,唱歌时的珈乐像个站在劣质血包里的人。
后来,我也坐在舞台边了。我有好多话想对珈乐说,还有好多疑问想让她帮我解答。但是当我真正坐在她身边时,我才发现她只是个普通女孩。珈乐是女孩,而我贝拉也是女孩,所以明天珈乐退出的时候,就是我们永别的时候。
珈乐问我晚会怎么样,大家过得开不开心。但我又在心里别扭起来,觉得她都不想来关心下自己。哎,贝拉,你真是贾宝玉啊。
明天就要再见了。珈乐说。听了这话,我浑身发抖起来。
“怎么了?”
“冷。”我随便编了个理由。
“拉姐,我们可是在夏天。”
不知道为什么,珈乐就像完全不留恋这里一样。说出上面那句话时她的瞳孔甚至都没有轻微的震动,反倒是衬托出我这个胆小鬼幼稚的心情。
后来珈乐带我去她的屋子里喝酒,酒都是偷阿草的,她脸上的粉也是偷的。我们讨论了存在主义,我跟她说,相信这个的,都是麻痹自己,安慰自己的。她没怎么听懂。
我好想跟她坦白,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年代的枝江里。跟她说现在公司搞男团吸小仙女了,我们散了之后都是满天星了,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但是越是到了这么厉害的时候,我却只想小气一回。我想跟珈乐说,我怎么怎么爱她,爱得如何如何深,又想说我以前为她又如何难过,好好发泄一下,我还想故意提乃琳,气气她。
但我最后什么都没说。
今晚枝江旁边的海风格外的急,在零星灯光下始终晦暗的海水翻腾起来,滚到空中又砸在海边礁石的部分像鸡蛋被打进锅里的那一下,摊开一片白沫。海没有停息,一刻不停地掀起海浪奔向陆地,空中的沫子也间断的扬起,风又急着把它们送回了海,发出的声音呜呜的。而浸透到沙滩的海水,又始终扑不到多远,被拉回再接着刺入。最后陆风吹得轻柔了,海也平静下来,水母们庆幸地探出头,月亮在海底洒出柔和的光,海只温和地抚摸着海滩。
早上醒来的时候,枝江只剩我和珈乐两个人了。我有点恍惚,觉得好像世界上就该只有我们两个人。

封面来源:@贝贝珈周报
故事结构:游戏《永恒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