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阶.我回到了今年的开始
狂风在耳边咆哮着,似乎是在对我说不要留恋。我抬头望着夜空,漆黑而深邃,如同大海般宁静。星星在月亮周围闪烁,看起来是想争夺月亮的宠爱。
我低头看去,色彩缤纷的灯光十分耀眼,忽高忽低的黄色灯光像是在替神明清点人间的美好。远处的马路上,无数漆黑的小车快速行驶而过,估计他们都渴望看到家人温暖的笑容吧。
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那是童话的美好。山鸡摇身变凤凰,那是谎言的善意。而我,只是一个被自己抛弃的将死之人。
如果自己能够重新来过,我会好好珍惜。
别说笑了......
走吧。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微微一倾,失重感转瞬即逝,剧烈的疼痛感如昙花一现,布满了全身后再消散。我看着眼前漆黑的夜空,心里十分平静。
“一家人在三天内全都自杀,估计会很有趣吧......”
我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到来,喧闹的人声让我无法意识自己是否还活着,不过我希望他带我走的时候,不要让我看见我的父母,我愧对他们。
如果当时我没有劝说,估计在今天晚上,代表着幸福的黄色灯光会多一个。
“我不要你死......”
这道声音从我的脑海中凭空浮现,就好似春天里第一个到来的微风,我的心在这一刻放松了许多。
“闭上眼睛,睡一觉吧......”
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皮沉重无比,是因为她所说的话吗?
我闭上了眼睛。
世界瞬间清净。
她的声音从我的脑海中消失,周围的人声也听不到了。我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漆黑。
我突然想到了刚才的夜空,漆黑而深邃。
这代表着什么?我不清楚。
在漆黑中,几道繁星凭空诞生,它们相互盘绕着。一颗闪耀的光芒从中出现,在它周围,那些繁星全部分散开来,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每颗繁星都带着五彩缤纷的拖尾,互相连接着彼此,没过多久,宛如梦幻的世界出现在我眼前。我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这一切对我来说太过荒谬。
一道人影站在那团光芒中间,她似乎在向我伸手。
“来吧,我来拯救你。”
她的身影看起来与我相隔很远,又感觉近在咫尺,我已经搞不清了,在这么下去我估计会睡过去。
身体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
一瞬间,我又回到了黑暗。
似乎过了许久,我在漫无止境的黑暗中游荡。她已经不见踪影,我也不清楚自己该去往何处。
明明是在黑暗当中,我却感受到了一丝温暖。自己的四肢逐渐恢复了知觉,我能感觉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这让我感到一丝意外。
我要复活了吗?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光,这道光看起来十分平庸,但我却从中感受到了来自阳光的关怀。
“上课不许睡觉!”
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被吓得睁开了眼睛。眼前看到的不再是黑暗,而是令我感到十分熟悉的教师。
我坐在最后一排,可以看到教室的所有地方。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在了黑板上。同学们正在低头交流,时不时地还传来一丝笑声。
班主任是个十分严肃的老古板,在我印象当中他似乎特别讨厌上课打乱纪律的,不过这次他并没有理会班里其他人的说话声。他的表情似乎包含着一丝不理解,我从他的眼神当中看到了疑惑。
“这位同学,你怎么了?”
与刚才震耳欲聋的喊声不同,班主任这次说话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他走到了我的面前,用他那干枯的大拇指擦了一下我的眼角。
“同学,哪里不舒服吗?”
头一次听到他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话,我反倒有些不习惯。我下意识的摸着刚才班主任擦去的地方,有一些湿润。我这才感受到脸颊有些痒痒的,原来是眼泪。
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自己突然出现在教室。看着班主任有些担忧的眼神,我强颜欢笑。
“老师,我没事,眼睛突然疼而已。”
或许是我笑起来太假,班主任长叹了一口气,他说:“今天不罚你了,下不为例。”
班主任回到了讲台上,拿着他的书,讲着我十分熟悉的教课内容。这让我感到一丝疑惑,这节课我明明听过,为什么班主任还会再讲一遍?
我死而复生,却不知身在何处。
下课铃声响起,班里的其他同学纷纷走出教室,只剩下几个比较文静的学生在教室里学习,他们都是为了能考上好大学,没有浪费任何时间,专注于学习上的好学生。
虽然我不在他们行列当中,不过我也不想出去,就待在教室,整理一下我的思绪。
从课上翻开的作业本来看,上一次老师给我批注的日期是今年的三月四日,估计我现在已经回到了刚开学的这一段时间。同时,也是我幸福与悲剧的开始。
悲剧就是家庭的纷争,我现在要处理好的,就是把家庭的任何矛盾都给清除掉。
幸福的事......我记得在这一段时间,我和我的青梅竹马正式成为了男女朋友关系,虽然并没有想热恋情人那样如火如荼,但关系还是比一般朋友要好很多的。
而我的女朋友,就在我的旁边。
正如我所说,她也是好学生行列里的一员,不过与往常不一样,她并没有埋头苦学,只是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着我。
在我的记忆当中,并没有存在过她趴桌子的画面,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或许是因为我重生在今年初,所以有一些事情发生了变化。
她看着我,目光澄澈无比,我一时无法看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今天你为什么哭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有些感慨,自己似乎好久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现在听到后,竟然有一些怀念。
“我说了,眼睛疼。”
“我带眼药水了。”她准备从书包里掏出东西:“我要帮你滴一下吗?”
“不,不用了。”
即便我体会过死亡,但我还是无法直面接受水滴打进眼珠子的压迫感。
见我有些恐慌,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或许是因为太困了吧,她刚才一直都在打哈欠,这让我有些疑惑。她不是那种熬夜的人啊。
她并没有注意到我看她的目光,再一次趴在了桌子上。
“我会陪着你的。”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慵懒,我不知道她昨天到底干了什么,是什么让她困成这样?
不想再打扰她,生怕她再一次起来时会对我发个脾气,虽然我从来没有看她发怒。我注意到了她的头发里还有着几根白色的头发,虽然不多,但我还是挺惊讶的。
我记得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并没有一根白头发,她说自己一般是不会长出白头发的,除非有个万一。
书桌上的东西并没有太多,仅仅只有一个笔盒,几本教科书,以及一个怀表。
怀表?
她应该不是那种喜欢用怀表的人吧,或者说,怀表用起来麻烦,她应该不会用。
这个怀表应该有一些年头,复杂的花纹上面有着斑驳锈斑,整体看上去就像一块破铜烂铁,唯一比较新的地方就是怀表盖上面有一个疑似按钮的金黄色方块。
正当我想拿起这块怀表,她却突然醒了过来,看她原先充满着阳光的眼神此刻却含有着一丝忧愁,这让我感到不安。
“叮铃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我看了她一眼后,长叹了口气。
经历了十分熟悉的一天后,我总感觉自己过得还算不错。
夕阳渐渐隐藏在地平线下,仅剩的一丝余晖照在了我身上,温暖传遍了身体的每一处,这让我很是享受。
毕竟先头我体验过了死亡,那种刺骨的寒冷让我胆颤心惊。我发誓,从今以后我肯定会好好活着。
不过,我得先让父母和好啊......
长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想要快一点回到家里。
我相信,以我构思了一天的计划,肯定能够让一家人恢复如初。
虽然很突兀,但我想感受一下家人的温暖。
此时的气氛十分压抑。
我坐在正中间,低头看着自己的热饭,不敢吱声。
父亲和母亲分别坐在两侧,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默不作声。
“找到工作了吗?”
母亲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冷眼看着父亲。
“还没,你着什么急。”
父亲没有看着她,似乎是愧对于她。
叹息声响起,母亲把筷子放在桌子上,等着父亲,冷声说道:“你成天想着赚大钱,结果连工作都搭进去了,家都破成这个样子,你内心没有一点愧疚?”
面对母亲的质问,父亲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将筷子扔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我很愧疚,但又有什么用?要不是那些该死的家伙,我怎么能落得如此地步?”他说话声音逐渐增大:“他们先不说,你凭什么来指点我?你们花的都是我的钱,都是我用汗血挣来的钱?如今你对我大吼大叫,还想不想让这一家好了?”
“你想想孩子是谁养大的?你知不知道当时养着孩子有多么的累?你知道吗?”
父亲和母亲已经吵起来了,这一场景几乎和我记忆中的今天所经历的一模一样,虽说我曾亲身经历过,但强烈的压迫感足以让我反胃。
不过,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吗?
我拍了桌子,叫住了自己的父母......
事情出乎我意料的简单,没想到与父母说完了几句话后,他们便和好了。这令我感到惊讶。
本以为有多么困难,没想到这么简单。
简单到不同寻常。
不过家庭平安,就足够了,寻不寻常的不重要。
如今也过了许久了,天气逐渐变热,夏天开始到来。蝉开始唱起夏天的歌谣,微风轻轻抚摸嫩绿树叶,微微作响。一片比较枯黄的叶子离开了它们,掉在了她的帽子上。
她本人似乎并没有发现,看她仍旧在看池塘里的小鱼,我露出了一丝笑容。踮起脚尖走到她身后,将叶子从她帽子上拿了下来。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干脆吓她一下?
我悄悄的将脑袋靠近了她的耳边,用我生平最喜欢整蛊人的声音对着她的耳朵轻轻的说:“在看什么呢?”
话没说完,她在一瞬间站了起来,猛回头,发现是我后,她松了口气。
“什么啊,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看到她一脸抱怨的表情,我不禁得意了起来,哈哈一笑。
“谁叫你看鱼看的这么入迷的?话说回来,你今天有点不活泼啊。”
“你看错了吧。”
“你平时很活泼的,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你不应该表现得热闹一点?”
她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后,便抬起了头,和我四目相对。
“你说得对。”她微微一笑:“那么我跟着你吧,你要玩什么,我就玩什么。”
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生硬,我总感觉她在隐瞒什么。
她的头发也是显而易见的多了许多白头发,这让我不禁担心她的身体情况。
时间过得很快,往往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太阳便落山了。我和她来到了公园里的小草坪上,望着天空中隐隐作现的繁星,不禁想到了重生时所看到的五彩斑斓的星光。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我诀别世界的日子。不过现在我过得很好,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用想了。
她似乎是想说什么,于是就带我来到了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星空,长叹了口气。
这是我头一次看到她唉声叹气,估计她是有什么心烦的事情吧。
“我想说一件事情,你听吗?”
我朝着她微微点头。
“我知道的,你是重生过来的。”
心脏猛地颤了一下,我问道。
“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是我帮你重生到今年初的。”
我看着她的眼镜,并没有看到任何情绪,只有坚决。
“你怎么帮到我的?又是怎么知道我要死的?”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自己的兜子里掏出了一块怀表,这个怀表正是我所看到的那个。她将怀表盖掀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四个字。
“想救他吗?”
这四个字的出现让我感觉这就是一场玩笑,就像是被上帝戏弄了一番后再狠狠的抛弃,内心似有一种冲动,但我不敢发作。
“我用这块怀表救了你,让你回到了今年初,顺带着我的记忆也一并回到了这里。”她看着我,欣然一笑:“不过,这是有代价的,你和我在一起,也明白的吧。”
仅仅在转眼间,她的白色头发又变多了,几乎快要取代她的所有头发。这让我感到一丝惊慌,难道说......取走的是她的时间?
不过我并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皱纹,虽说年少白头,但并没有那种老年人才会有的沧桑的气质。
她看到了我冥思苦想的样子,笑出了声。
“我要走了,能抱抱我吗?”
她的这句话说的有些突然,我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却直接扑了上来,抱住了我。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这比我死去的那时候所感受到的寒冷要强烈得更多。我抱住了她,默不作声。
微弱的星光诞生在我们之间,我感受到了一丝温暖。那颗星星围绕着她,逐渐分成好几颗星星,这些星星全都飘在了她的头上,再次结合。成为了一道光束,降临在她的身上。
肉眼可见的,她的身体逐渐老化,脸上布满了皱纹,她的笑容仍旧那么灿烂。
“再见。”
声音依旧那么甜蜜,这是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内心有一种无助感,我救不了她,因为她牺牲了自己,救回了我的父母。
一块怀表正躺在草坪的地上,我捡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我如今已经寿终正寝了。
我看着手中的怀表,不禁涌起一丝悲伤。
“我来见你了,等我。”
我闭上了眼睛,黑暗随之袭来,我的意识逐渐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乘坐在一艘小船上,一名披着黑袍,肩上扛着镰刀的人站在船头。
“醒了么?”
他的声音令人发寒,一时间内,我恐慌的说不出话。
“不用怕,我是你的带路人。”他轻声说道:“按照你们人间时间来算的话,你已经睡了好几十年了。”
好几十年?
我低头看着自己,发现自己的双手不再是老年时的枯骨,而是和自己少年时期的双手一摸一样。
“你经历的或许是别人的玩笑,他们让你回到悲剧的开始,让你去改变悲剧,到了最后,他们会夺走你的珍视之物。”他回头,道:“你所经历的,只是一场梦,她还是活着的。”
“是这样吗?”我松了一口气。
“那就带我走吧,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我听到了他的笑声。
“改变了......她也快了...”
我忍不住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