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煮菜的锅,意外煮出了异世界之门?02-向星光许愿(第三话:炙热的意志,冰寒的魔气2

**3**
“自团长大人和米洛丽斯殿下出去一阵子之后,这发生了第三次。我们才逼不得已把您叫来。我现在感觉他们就是故意的。”
面对般若回到营地来,带有疑问的视线。原本叉着腰看着纷争人群的希瓦立刻将双手发在腰间两侧,她愁着一双好看的眉头,要不是米洛丽斯在般若身旁,她恐怕已经表露出对于闹事者的不胜其烦的表情来。
“这次是什么事?”
“布伦伯克王国的骑士为了一些鸡皮蒜毛的事情来吵,因为般若大人让我们自己处理,我们也尽可能退让了。但他们还是……”
“……我知道了。”
般若顿了顿。
“他们的团长呢?让他来见我。”
“报告团长大人,那位去巡视了,暂且不在这里。但库哈斯邦国的骑士团长帮忙调解,所以暂时也没出什么事。”
般若依言望去,看见那位以性格豪爽著称的库哈斯邦国骑士团长,般若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叫,纳尔斯,站在裘吉这个大忙人和布伦伯克骑士副团长的两者之间,进行双方的协调。
她正好与对方对上了眼。在般若微微向他点头,表示感谢对方帮忙的以后。名为纳尔斯的男人也点头回应,然后挥了挥手离去,把剩下的事情交还自己处理。
在许多国家的骑士团当中,库哈斯邦国还属于比较可以信任的吧。
“去驳回布伦伯克副团长的建议,按照原本的计划行动。说是我的命令,不容异议。”
“明白了!”
般若立刻派一位骑士去传达这个命令,然后和希瓦一起护送着披着袍子的米洛丽斯回到帐篷里。
等此时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的米洛丽斯进入以后,她和希瓦站在帐篷外头,继续充当护卫。
“希瓦妳觉得他们的行为奇怪对吧?明明还是征讨期间,巫妖也还没讨伐,为什么这些人会在营救了皇女之后,他们却频频的为团队制造麻烦。是不是这样?”
而被一眼看穿疑惑,希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是的。这让我感觉很纳闷。”
希瓦坦率地表示自己的疑惑。
而般若点头,想着反正也没东西可做,就和副团长聊一会天。她注意不让声音传到帐篷里面来徒增皇女的懊恼,细声交谈着。
“……那些人也不是笨蛋。妳认为没有上头的指示,他们会这么做吗?”
“您的意思是?”
希瓦也放低声音,用耳语的声量说话。
“有人主使的?而且地位不低是吗?”
“没错,不管是刚才要离开的西路维公国还是现在的布伦伯克王国骑士,这些都是他们团长的指示吧。为了知道我的性格,还有故意隐藏着多少力量,是不是替身之类的确认。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探知道珈西亚王国所能容忍的底线等,方便在自己国家在往后的布局。”
“什、什么?这种赤裸裸的刺探……他们这么做的话,不是很狡猾吗?!”
希瓦张大嘴巴,气呼呼地接下去说。
“我们原本就是为了征讨巫妖和帝子才聚在一起的,利用这个机会打探别人国家的人也太坏了吧!”
“……”
般若静静地看着她,为这个没心机的少女未来感到担忧的同时,无奈地耸耸肩。
“因为我们这边营救到了米洛丽斯殿下,所以征讨团有暂且放弃讨伐巫妖的任务,解散征讨团之后,我们立刻返回珈西亚的可能性存在。但是他们还有着上头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妳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这个反问很容易让希瓦得到了正确的答案。那就是其余国家的骑士团在察觉到这件事后,记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虽然相当的刻意但也没办法不派人来刺探了。因为这时候,能不能驱逐巫妖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其次的事情了。那些人大概在期待这么做能得到些有用的情报,顺利的话或许能联合其他国家来让王国的势力出现动摇。知道了这些事情,他们就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可以做。
“……团长大人,我们可以立刻向这群卑鄙无耻之辈开战吗?”
“不行,给我听到最后。”
叹了口气,般若白了愤恨不已的希瓦一眼。
“但我之所以容忍这一切,没有撕破脸的原因所在,是因为这可以将是珈西亚与其他国家互相猜疑为基础建立长久和平的方案之一。”
“……”
虽然对于平民出身的希瓦来说,般若提到的这些都是比较难懂的事物。
但她也不是脑筋不好的少女,不然也不可能以前十名的成绩从骑士学院毕业。她很快就将最近在意的一件事情——用亚空间魔法来取出食品来举动,来帮助自己思考方才交谈的内容。
希瓦是对于般若的力量衰退一事深信不疑的,并且誓言即使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好保护变弱的英雄。
而她很快地转动思维,将般若为了对抗西路维公国、一时兴起地准备食物的行为,理解成了想到英雄她不惜吃力地使用魔法,也要将她受伤的事实弄成真假难辨,以此让各国继续警戒自己,将这份忌惮化作珈西亚王国坚实的后盾。
——到这里为止,希瓦想到的都没有错。
但她在接下来严重误会了更多的事情。
希瓦开始以为般若的每一个举止都有自己的深意,包括感到不耐烦地送走西路维公国的骑士也是,还相信为了打发时间的般若跟她说这些是出于绝对的信任。
(团、团长大人不是跟裘吉,而是笨笨的我说这些……是把我当作真正的副手,而不是一个花瓶——呜!我是团长大人的粉丝真是太好了!)
因此,在般若不知不觉中,希瓦她内心所涌现的感动程度立刻飘升到了极点。
然后,除了小时候将般若视为偶像不断增长的景仰,还有一直以来不曾被她自己注意到的另一种情感出现了。
是敬意。
不管是对于眼前的人那份任何人都无可比拟的伟大,还有之前轻描淡写地不让男人们注意到皇女衣衫不整的状况,以净化魔法会被解除为缘由让她那块布把皇女包裹起来,保住对方名节的这份自己没有的细心——希瓦内心出现的是纯粹的敬意。
对方为了守护珈西亚的和平,守护作为民众的她们——英雄在周围的人们不知不觉中,竟然默默付出到这个程度。
希瓦的手掩住脸孔,好不容易才忍住泪水,不哭出来。
“这些……都是团长大人想到的吗?是您的觉悟吗?”
希瓦浑身颤抖,低着头问了一句。
原本就已经对般若怀有深深的敬意顿时变得犹如江水般在心中涌现。
“觉悟?”
不知为何聊着聊着,对方会突然露出更加狂热的崇拜目光。
般若的眉头顿时跳了跳,显得有些退缩地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点头。
“嗯,是我,亚尔维斯……陛下,包括宰相本人,珈西亚本国的意识便是如此。妳是生气了吗?抱歉我之前没说这些,因为当时的出发相当仓促。”
“我才不会生团长您的气。但是这样没事吗?这种战略级别的机密在此说出来……”
“这可是许多上层阶级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妳作为我的副团长有资格知道。下次行事就别那么的冲动了。”
“可是,可是……”
“别担心。刚刚我有放隔音的魔法了。但这点事也其实没什么的。刚才说的这里头有一部分不过是我的猜想罢了……”
就在般若歪着头这么说时——
“知道了!我会誓死保守住王国的机密的!还有誓死保护团长大人您的,绝对会!”
仿佛自己得到了巨大的信任一样,双眼泛着泪光的希瓦双手一把抓起般若的手掌,打断她的话语,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般若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激动,但她注意自己不要让眼前的人感到自己明显的慌张而露出了一个不失礼的笑容。
“咳,这样啊。”
隐隐约约觉得希瓦有些不大对劲,不过般若又说不出一个所以来。
所以她就假装自己要咳嗽,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开来,边把剩下的话说了下去。
“回到正题。既然他们从上层得到了应该不会被我宰掉的保证,他们就会将底线踩到底了……抱歉了,聊天竟然聊起这种不利身心发展的事情来。”
“噢噢噢。不会的,能聆听英雄的讲解,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来着!”
“我想任何人做梦都绝对不想要梦到这些烦死人的勾心斗角吧。回归主题,别说其他国家频频的试探了,我们的行动中也有被国内的贵族骑士干涉的嫌疑,有人帮其他国家的骑士说话,想要借此建立关系就是例子。虽然不能直接踢掉他们,但给那些只顾着自己家族利益的人一个下马威是可以的。”
般若没有说的是,那些坚持要自己用【瞬移动】离开的六位西路维骑士,不知道被转移到了西路维公国某处的堆粪池中央的他们,找到了地方洗澡没有。而上一次发动【瞬移动】魔法所花费的大部分的时间,就是为了用【探知】寻找一个能让他们都身心愉悦的粪坑罢了。就当作是浪费她魔力的补偿好了。
虽然希瓦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般若一点也不想自己悄悄恶整他人的行为,也能获得对方投来崇拜的目光,这让般若很不适应到了极点,想要从希瓦身边逃跑的想法变得强烈起来。
心里冒出越来越不妙的感觉,般若打算在下一句结束话题。
“但是,所有人都得到了米洛丽斯殿下的证言,说我和珈西亚王国与皇都的灾难无关,接下来他们就没有借题发挥的余地了。好吧,天就聊到这——”
“团长大人。”
“嗯?”
而这时候的希瓦她的眼神已经显得迷离扑朔,连说的话都变得含糊不清起来。希瓦的模样敲响了般若的最为响亮的那个警钟。
看见希瓦面向她,随时要扑过来从此抱着不放的样子而半举起双手,般若就感到了一阵恶寒。
般若不知道刚才希瓦为了回应自己的期待而让大脑超负荷地运作,想出一大堆事情来的结果就被那份狂热的崇拜一时间冲昏了脑袋,将敬意误以为是爱意的升华。而对方也浑然没注意到自己不对劲之处,她的头部因过热导致耳朵里喷出了类似于蒸汽引擎的喷气声响。
希瓦的眼睛锁定在身旁人物的身上,目光火热地缓缓开口说道。
“虽然我们都是女的,我说这种事是不会被轻易接受的,但凡事都有个例外……爱情也是。”
“呃……希瓦,那个,妳冷静下来。妳这样太夸张了哦。”
“一点也不夸张!像团长大人您这么有魅力的人,是个正常人都会喜欢上您,都想要娶您的!不论男女!”
(好想逃跑!!!不对,我是没有选择,必须跑才行了!)
而犹如无力的少女面对豺狼虎豹的模样,一步步退后的般若的眼睛四处张望,寻找一个能帮助自己敲醒希瓦的克星——般若满怀着希望朝远处的人影望去。
(该死,裘吉站得太远了,远水救不了近火。)
希瓦的眼睛骤然间爆发出精光,语速加快。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您!团长大人!不如我们结hun——”
“!!”
这一次般若绝望了。希瓦在这时候往她扑将过来。
“好的!全部人给我站起来——”
既然事态已经超乎了掌控的范围。趁着剧情的发展还没有让自己发出惊叫,而使到团长的威严尽失之前,般若当机立断起来。
般若一脚突然往右方走去一步,让希瓦扑了个空。接着,她以最为洪亮的声音突然大吼,那道命令导致不论坐着,还是站着的珈西亚骑士都猛地跳起,眼神惊讶地看向了般若的方向。
“全员上马!”
面对要被明显不正常起来的副团长告白,传出去绝对会是最大丑闻的危机。在这种逼不得已的情形之下,般若只好发动整个征讨团的紧急状态,让所有人——主要是希瓦有东西可以忙起来。
“为什么每个人都如此的散漫!拿出武器,该战斗了。我们还有巫妖要征讨呢!就、就往那个镇子出发好了,没错,我从那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希瓦,妳负责带上皇女。我们要去侦察,顺便转换营地了。”
“转换……营地?”
“没错,这里的风水不太好!为了安全起见,征讨团就到更加远离那个雾霾的地方扎营好了……妳明白了吗?”
被突如其来的一大段命令弄得一愣一愣的,但希瓦还是作为一位骑士反射性地敬礼答复。
“——是!”
在般若状似满意地点点头,摆手让希瓦进行准备。般若看着对方利落地转过身,走出了一段路之后,希瓦仿佛惊醒一样站着原地一阵子。她歪着头嘀咕着些“唔,刚刚我怎么了,好像对团长大人说了什么失礼的话,但又想不起来……”但最后希瓦依随自己的性子,大概觉得想不起来就算了地耸了耸肩膀,就认真办事去了。
而用超乎常人的听觉听到这里,般若这才放下心来。
她擦掉了头上的冷汗——竟然能让她流汗,这个希瓦还真不简单。
下次还是别和人说这些事情比较好。
默默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般若已经大概知道希瓦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将那份敬意糊里糊涂升级爱意的状态终于在在自己的大喊之下,能够及时清醒过来。而能够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之前,这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而随着她那道语气急迫的命令,征讨团的所有骑士们以为是休息时间到了,纷纷准备收拾好东西,翻身上马准备往般若方才随便一指的城镇出发的时候,库哈斯邦国的骑士团长,纳尔斯团长随从也不带,神色平淡地一个人前来询问般若一些事情。
“般若阁下,您是准备让征讨团往那个方向前进吗?”
果然,她仓皇失措之下乱下的命令引来了第一个质疑的声浪。
朝自己走来的对方身上形成了压迫感,虽然藏得很深,但般若以直觉能感觉到他会随时拔剑的氛围。虽然极力避免这么做了,但自己终究做出了胡乱下达命令的行为,果然惹到了专业的军人。
(但是,因为有个笨蛋副团长差点对她告白,而让征讨团无意义地行动起来——这个原因我怎么说得出口。)
努力不让愧疚的表情浮现在脸上,般若用扑克脸来武装自己,以冷淡的视线回视对方。
“就是这样,你有疑问?”
“……没有,感谢您的回答。”
纳尔斯团长留下这句话之后,踏步离去。
******************************************************************************
“——”
凯杰帝子麾下的骑士们隐秘而快速的行动着。
即使置身于黑夜当中,为了不要被一里外的征讨团发觉,这些骑士并没有拿着火把——即使这么做能够加快手上的工作,增加效率。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正在为了埋伏那些征讨团的骑士,准确来讲,是取得她们的领袖头额的计划而准备着。
挥动着十字鎬,撬开石路,骑士们将底下的沙土挖起,然后在等人高的坑洞里放下削尖的木桩,只要人马掉下去。
设置下这种不加以掩饰的简易陷阱并不困难。虽就能造成致命的伤害,但主要的作用是让敌人深入到一个程度之后,隐藏在周遭建筑里的这方可以对因为道路宽度不足,征讨团会差遣一部分的人率先前进,形成进军时的长队形变得预料中的事。
而这时他们对防守力度变得空前绝后地薄弱的指挥官突击,成功率便会大大的提高。而有了这些陷阱的存在,那些前面的征讨团骑士们即使想要包抄他们的背后,可选择的路线也会减少,让这方有足够的时间逐一解决他们的指挥官。
他们帝子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帝国骑士非常清楚。
那就是——
征讨团的指挥官——
那个珈西亚英雄,般若的头颅。
砍下她的头,是复兴莱文帝国无比扎实的第一步。他们为了达成主子的夙愿而犹如无机质、冰冷的道具行动着。
而凯杰帝子正在监督着骑士们,手放在坚冷的剑柄上,看着计划顺利的进展下去。
这样下去,不用一个小时,这些陷阱完成之后,他就可以通知那边的暗子,让征讨团进入这个城镇。
——想必那个般若还有高高在上的骑士团长们,根本不会想到我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子下吧,而且设置了陷阱等待他们的到来。
帝子如此想着,未曾许久松弛下来过的眉头才有微微展放的迹象。
“殿下,有急事禀报!”
而这时候,被派出去充当斥候监督征讨团动向的骑士挥来。
听见那人有些惊慌的语气,凯杰帝子顿时有不妙的预感,眉头皱得更深了。
“……”
帝子不说话,做了一个“过来”手势。
知道自己带来的绝对不是对方愿意听到的消息,那位骑士却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躬身上前,小声的将消息传递给帝子。
而凯杰帝子的脸色顿时大变,一手抓着那位充作斥候的骑士铠甲的领口,将他拉到面前来,两者的脸孔不过只要一拳之隔。
在那个惶恐的视线下,帝子一双鲜红的眼眸在黑夜中发出淡淡的光芒,面目狰狞地朝骑士喊着。
“现在是计划的关键时刻,陷阱还都还没准备好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他们已经过来了?”
“诚惶诚恐,凯杰殿下。属下只是——”
“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是谁,是那个蠢货下令!我们在征讨团那边安插的人有蠢到这个程度?连该什么时候行动的时间都弄不清楚?”
“不是的。殿下。”
深怕帝子一声令下让人把自己拖去斩了,那位骑士脸色苍白地挥着双手,快速地说着。
“是般若!是珈西亚的般若亲口下的命令!征讨团正在准备往这里来了。”
一听到这个名称,凯杰帝子的怒火便旺盛得似乎要将他的心智吞噬。帝子咬着牙,痛惜地看着半途而废的陷阱堆,然后再将视线投向了黑漆漆的城镇尽头。
那是征讨团的方向,遥望过去,能看见原本安分的火光活跃起来。这是那里的人们行动起来的征兆。
“该死!!!”
收回视线的帝子松开了手,咬着下唇思索着应对方案。那位骑士如获大赦,急忙半跪在地上,头低下静候帝子的指示。
而帝子以断然的语气这么说:
“通知下去,所有人停止手上的任务,提前第二阶段的计划。”
“是!”
那位骑士逃命般地离去。但凯杰帝子没有去理会那人有些狼狈的背影,因为临时的变故,他得迅速的矫正计划,放弃借由陷阱来拖住大多数的征讨团骑士。
只能硬碰硬了。
这是他在手上的兵力单薄,为了复兴帝国的将来而尽可能留下力量,最不愿意下的一步棋。
但对手不给他选择。
在这个关键时候,竟然被对方敏锐地闻到了离她们驻扎的地方相邻的这个城镇有不对劲的地方,全军进击吗。可恶,自己终究还是低谷了这个魔鬼——
“般若——”
越想越是可恨,帝子握紧的拳头骨节发白,发出咆哮。
“这个魔鬼,我会将妳碎尸万段!”
*****************************************************************************
来自库哈斯邦国的骑士团长离开后,原本有了挨揍想法的般若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深深看来邦国团长的背影,觉得他的背影好像立下了某种觉悟。
那就好像,自己的决定激活到了什么机关,隐秘的轮齿开始转动起来一样。
但般若没有想太多,她这个只负责下命令的人也不能呆着什么也不做,因为致命性的缺少领军经验,她还要在裘吉那里旁敲侧击自己该做些什么,免得到必要时候摆了什么乌龙出来,她可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般若摇摇头,把不妙的预感暂时抛在脑后,快步靠近了忙碌的骑士们。
一阵的忙碌下来,是出发的时候了。
在集结队形的征讨团中央,所有骑士恭候她跨上马匹,等待她的指示。
“出发。”
一声令下,临战状态的骑士团开始移动。
然而,当时被自己忽视从纳尔斯身上感到不好的那个预感,在般若和征讨团进入因距离皇都太近而被居民废弃的城镇的霎那间,变得强烈起来。
“杀死般若!”
“将此魔女拿下!”
听到耳边忽然间响起震天动地的冲杀声,般若内心的阴郁以及疑惑达到了最高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但是,即使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遇见敌人,她周围的骑士长们也只是面色一肃,立即反应了过来。
“提起精神!帝子余孽出现了,应战!”
“外翼左右散开,包围他们!”
在她们即将来到这个城镇中央的宽大广场的时候,这里出现了帝子的部下,训练有素地朝征讨团发动突击。
因为遭遇深红色铠甲骑士们袭击,场面一度混乱起来,但没有自乱阵脚多久,作为各国派来加入征讨团的精锐骑士们就展开反击。
般若蹙着眉头,眼睛看着突然间冒出来的红铠骑士,嘴巴对身旁的副团长说道:
“希瓦,其它的东西妳不用理会,妳和我专心保护托雷斯皇国皇女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裘吉就好。”
“明白!团长大人!”
在不断有人被砍翻在地,情势变得混乱的当儿,希瓦的神色纵然有些僵硬,还是大声的回复。
没错,照成这样的状况的原因,是帝子的部下突然从隐蔽的障碍物冲出来,
当征讨团分队的翼侧不期而然地受到了攻击的时候,有三队队布伦伯克的骑士被气势强大的帝子部下逼退到了一个地形狭窄的巷子里头。在那里事先挖掘好的地坑下布置了尖利的木桩,那么唯一能离开的通道就是入口。但在帝国骑士的缠斗下,这边既不能在短时间内解除陷阱,也无法发挥人数的优势。
为了能应付突来的攻击,般若时刻保持警惕往四周望去,然后发现了左角处陷入进退两难的骑士。
“这是——?!”
“有陷阱!”
“别慌张,仔细看就能发现大多陷阱的完成度不高,让马跳过去!”
从周围摆放着的木桩看出端倪,布伦伯克的骑士长一言道破了缺陷所在。
这句话让征讨团的骑士们回过神,镇定下来应付突来的状况。
原本想要出手相救的般若也打消了她的主意,并且,脑袋中浮现了一种设想。该不会……般若心底总觉得,征讨团会到这个城镇来不管对已方还是对于帝子一方来说是突然的。而那些还未完成的陷阱并没有发挥最大的效用就是证据。
在自己的误打误撞下,敌人的突袭以及预谋都无疑功亏一篑。这种想法油然而生。
(不过,真的有那么巧吗?如果是的话,希瓦也有一部分的功劳,但是这件事又怎么报告上去——)
般若还未来得及细想下去,连接丛林的斜坡再出现一队深红色铠甲的骑士,利用从上而下的势头想往征讨团进行冲刺。
而建筑物的墙壁不断回响的剧烈马匹奔驰声,集中了这边的注意力,裘吉急忙叫道。
“避其锋芒!别被冲散队形!”
不用说,般若这里遭遇了最大程度的猛攻。一连串的针对,连带米洛丽斯的安危也受到了危及。般若担忧地看着闭紧眼睛的蓝发皇女。希瓦和她的部下地采取紧密的守卫,将紧紧抱着希瓦的米洛丽斯护在身后,但混乱的局势说不定将这个铁桶突破,而自己的魔法又无法对排斥一切魔力的皇女产生任何的作用。
这样下去,迟早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所有人先到广场去!我们在那里重整旗鼓!”
判断街道的地形极大限制已方,从而不能大规模作战的裘吉拉紧马缰,控制住马匹不让它乱动,避免在狭窄的区域误伤已方,同时他大叫着。
“遵命!”
“好主意,就这么做!”
裘吉的声音立刻得到了其他国家骑士的附和。
这个时候,不知何时跑到前方来的纳尔斯团长抬头看了发动袭击的人们一眼,在与其中一人的视线接上之后,他突然提起剑,沉默地驱马回头。
趁着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袭击者身上,以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攻势时,他单枪匹马地向着般若猛冲而来。
般若也发现了纳尔斯团长的举动,但她默默地看着对方,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不过。
般若没想到纳尔斯团长会她的默许下,顺利地通过珈西亚骑士团的大部分防御之后,纳尔斯在接近了应该停下的距离,没有减缓反而继续加速。
当般若周围的骑士们发现大事不妙时,大部分无法做出反应,纳尔斯团长在下一秒就会冲到般若面前,高举着利剑朝般若劈下。
但在那之前,裘吉和一名珈西亚骑士长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到两者之间,将他挡在了一个不能说是安全的距离外。
只见珈西亚两位骑士的剑双双同时递出,将迎着般若的头劈下的武器给挡下来。
三把武器交锋,锋利的金属之间发出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精神紧也不由得绷起来。
即使是这边有两个人与纳尔斯团长进行对抗,但对方的臂力极大,硬生生地被蛮力压后了四十公分,直到离般若的脸庞有区区数公分距离的时候,才完全停住剑的势头,两人将库哈斯邦国的骑士团长的剑推了回去。
然而,即使偷袭受挫,对方并没有马上放弃而是再将剑高举过顶,然后一个吸气,猛然地往裘吉的方向拦腰劈去。
“呃!”
即使成功格挡下来,但凌厉的剑锋差点将裘吉手中的剑脱腕而出,强烈的振动让他逼不得已驱使马匹往旁跳了两步来减缓冲击。
“般若大人,请您后……”
裘吉判断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虽然自己的旁边有人相助……但要是对方连命都不要,想孤注一掷地攻击时候,难保不会对般若照成伤害。裘吉基于这个合理的判断,想要劝般若暂且到后方去。
然而,是有作为国家英雄的尊严吗,还是因为剑劈到脸上也眼睛不眨一下的胆量。只见般若的脸上不带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存在,而发现寸步不让的般若姿态,裘吉就忍住了让她来到后面的话语,奋力一喝之后,再次上前与企图加害英雄之徒奋战。
而发展到面对面的近战的话,对方是单枪匹马,库哈斯邦国的骑士团则不知为何愣在原地,不但不支援自己的团长还毫无作为的情况下,这方的有优势。
锵!
激烈的武器碰撞。即使以一己之力深入敌腹而前后受敌,那个男人的脸上依然不见任何的惧意。
面对珈西亚骑士长自斜下而上的剑击,接下对方攻击的纳尔斯手中的呈现弧形在剑刃上滑动,以再无法精简的动作将之拔开,一下子就让进攻者的姿势崩溃。
就在那位骑士长大惊失色的时候,没有错过这次良机的纳尔斯团长将胳膊后屈,在经过不超过一秒短暂的蓄力之后,这个男人在眨眼睛就能发出能贯穿铠甲、无比迅猛的刺击。
眼看敌人手中的长剑直进刺去,就要贯穿骑士长的胸口的时候,身旁的裘吉趁着对方在攻击的时候所暴露的破绽,精准地攻其空门大开的侧腹部。
而裘吉这一招迫使对方迅速回剑卸开自己的攻击。
显然没有预想到年轻的珈西亚副团长能够捕捉到自己在那瞬间出现的破绽。这是对方快速适应了邦国的剑术流派的风格的证据,才能朝着自己的致命处挥下剑来。纳尔斯团长的脸色微微一变,却已经逼不得已地将原本的突刺转为针对裘吉的横扫,采取防守的措施。
“且退!”
在裘吉顺利解救了骑士长的面临危机的同时,也侧身闪避纳尔斯的回击。
在短短的瞬间经历了数次生命危机的两人喘着气,微微退开,却也把手中的武器握得更加的用力。
在那短暂的交手之后,突然间重重地叹了口气的纳尔斯团长垂下了剑,剑尖指向地面。而这个放弃战斗架势的举动,代表他想要进行对话的意思。
“邦国的骑士团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险些丧命的珈西亚骑士长发出愤怒的怒吼。
而向来听闻库哈斯邦国的骑士团长不但骑术了得,连剑术也不遑多让,举着长剑以防任何不备的裘吉则阴沉着脸不说话,他们齐齐将盯着反叛者不发一语的般若护在身后。
“……”
看见身后的珈西亚骑士蜂拥而至,意识自己已经再也没机会对般若造成伤害。纳尔斯团长没有去理会他们的质问,即使被珈西亚骑士团团围着,也保持着沉默地看着般若。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
“果然,是没有觉得多意外的神情啊。般若阁下。”
“……”
完全没有这回事!面无表情的般若此刻在心底全力吐槽。
事实上是因为自己要惊讶的东西太多了,所有般若不知道要选择哪个来露出吃惊的表情,一时间感到犹豫而已。
不但意外地发现帝子的人在这个城镇里悄悄做些什么,顺带打破了来自库哈斯邦国的纳尔斯团长反叛的阴谋,一切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当时她还以为对方有要紧事汇报才过来的,般若也并未在意太多。反而是两名副团长嗅到了危险,将来势汹汹的邦国骑士团长挡住了。就算对方拔剑了,般若都还以为对方是生气她造成了这样的混战局面前来斥责,以为再怎么样都不会砍过来,而不闪不躲的缘由便是如此。
但没想到的是,频频对珈西亚王国展露善意的邦国,居然是背叛的那一方。
为什么要这么做——般若很想开口如此质问。但深知自己出现动摇的话,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军心就会出现裂痕,局势就会严峻起来。因此,般若努力保持平静的脸色。
这时,对方开口。
“不问为什么吗?堂堂骑士团长我背叛的理由。”
“……等你之后能活下来再问就可以了。【束缚】”
般若扪心自问,自己已经很努力才不表现动摇了,老实说,她还是对邦国的骑士团为什么会反叛而一头雾水,想把这个叫做纳尔斯的男人踩在脚底下,逼问背叛理由的心情也油然而生。
但是,现下的乱糟糟情况明显不让自己这么做。
所以般若也不准备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对失去了战意的纳尔斯使用魔法之后,邦国骑士团长的周身出现一圈青色圆轮,使到束缚上身的他摔下马来。
倒在里地上的纳尔斯团长也放弃了挣扎,只是腰间微微使力,让自己坐起来。
“请别这么说,般若阁下。”
一位珈西亚的骑士上前,用剑抵着他的颈项。
不过,纳尔斯团长不似一位败北者该拥有的表情,他豪迈的仰天笑道。
“哈哈哈,您不是看到了自己的部下感到疑惑的脸色吗?不愧是英雄,竟然将一切都由自己背负起来了。真是让人敬佩不已的品格。”
不知为何,背叛这边的纳尔斯团长的脸孔浮现了愧疚之色,仿佛这么做不是他的本意。
而这句话难免引起了他人的好奇心。
“……你这句话是怎么回事?”
一位西路维公国的骑士队长在得到他的团长的眼色之后,不禁问道。
对方的地位比自己低,即使纳尔斯团长是俘虏,那人也应该加上敬称才是。即使如此,他本人清楚在两方对战时的叛变是不能被原谅的事情,平常的话连开口辩解的机会都不会有,任何一名军官——换作是自己都会让这样的叛徒原地处死,让对方付出该有的代价。自己的脑袋到现在还安在原来的位子上已经很难得了。
但就算是这样,不久之后脑袋肯定就会搬家了吧。
纳尔斯团长清楚自己的处境。而想通这点之后,他豁达的心态立即接受自己的处境,被魔法束缚着的纳尔斯话难免多了起来。
“呵呵,般若阁下想必连我把这方的情报泄露出去,这点都已经被预料到了,所有才会突然朝这个镇子进军。要不然等帝子准备好更多的陷阱,派人引诱征讨团过来,再配合我们在团中制造的骚乱的话,一切将会是未知数了。”
“……”
“输给了世间少有的英雄豪杰,我是甘败下风了。哈哈哈哈,能死在这样的对手手下,也真是无比痛快。”
坐在地上的纳尔斯团长,那毫无做作的笑声,让人们对他的话加深了可信度——况且,将死的他又有什么理由在这件事上说谎?
也就是说,每人在肚子里腹议过、乍看下无谋的行军,却是这个征讨团首领的粉碎计谋的一步。
如果纳尔斯团长的句句属实,这就代表着般若已经暗中给了这个男人一次机会,但对方没有珍惜自己给予的暗示依然选择背叛了。这样的感觉定然不会好受。所有的骑士都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会不会在得到对方是危险分子的情报后后,为了不要情报有误而损害纳尔斯团长的骑士荣誉,而不惜以身试险,顶着被刺杀的危机也要保持原状。
答案是不会。
既然如此,就算般若将纳尔斯杀死,库哈斯邦国也不能进行抗议为荣耀尽失的纳尔斯团长平反了。毕竟,他的向珈西亚英雄刀刃相向的举动加上自白,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现在,珈西亚英雄要杀死这个自己给予一次机会却执迷不悟的人,即使是爱戴他们团长的库哈斯邦国骑士也无话可说。
因此,在般若本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那个被脑部出来的高洁与正义感,让征讨团的各国骑士惊愕了。所有的低阶骑士都向往这样的人物,衷心敬佩。但大多数高阶骑士则用看待怪物的眼神望向了他们眼中能为了一个平时素无交集,不让对方的名节受损就将性命置身度外的人物。平时用来骗小孩入睡还有激励新兵的英雄故事就算了,但在必须懂得趋利避害的指挥者眼里,亲眼见到这样人带兵,他们的感觉是与遇到一个疯子无异。
明明最外围的骑士们还在战斗,武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但人群的中心却是一片寂静。仿佛危险的不是周围的帝国骑士,而是英雄她本人。
人们从她身上感到到了巨大的压力,屏息凝视般若。
“……”
此时此刻,般若完全不知道要去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从头到尾自己什么都没说,事态就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了?自己连根眉毛都没动,就听到了邦国骑士团长莫名起来的自白,抖出了这些出乎她预料的事,真的要说的话,把骑士团长的阴谋捅破其实不是她的功劳而是适时挡住那一剑的两位部下,但为什么每个人都把部下的功劳推给自己这个上司啊。她勉强压抑下最近抽搐的冲动,打从内心地这么想。
而这下子,恐怕已经是脑筋不正常的纳尔斯团长的单单几句片面之词,害她要被抢夺功绩的部下怨恨了,现在还要让她来定夺邦国骑士团长的生死?惹出棘手的外交难题出来让她处理?
(我可以说,自己已经完蛋了吧。)
面对涌来的一篓篓麻烦事,般若她不由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是作为指挥官的自己不能在脸上表露出苦恼的情感。
就像哑巴吃了黄莲一样无法表现出来的她觉得内心愈发的苦涩。
(但这到底要跟谁说理去……算了算了,被部下埋怨自己的无能也没办法的事了。)
般若忍住要叹息的心情,决定停止思考下去,露出类似于无欲无求——而实际上,只有她知道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脸色。
然而,纳尔斯团长以为般若是在思考怎么处置自己,却顾及他在邦国的地位而在内心中产生了犹豫。
“般若阁下。”
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如此。
“手下败将没有求饶的资格,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也好。我对您在当初识破我的反叛之心的时候,依然选择让我在攻击您之后才采取行动,让我能作为一个高傲的骑士死去这件事表达由衷的感谢。现在的我也对您的气量深感佩服,死而无憾了。”
动手吧。纳尔斯团长说道,视死如归地低下头。
见状,附近的三位异国骑士团长对这个男人的话更加深信不疑,看待般若的眼神升级成惊世骇俗的怪物级别。
一阵怪风呼啸吹来。
与周围都穿着坚硬铠甲的骑士不同。眼前这位人物的外套被突然的强风吹得扑腾抖动,衣袂飘飘的姿态仿佛料事如神的军神降临,只要任何人有背叛的迹象,对方就会挥下那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被斩落头颅的不单是邦国的团长,也包括了自己。
握着决定他命运之剑的珈西亚骑士望向般若,等待她的裁决。
她能够感觉到这个气氛好像认定自己会处决这个男人一样,但即使是背叛征讨团了,他依然是国家代表吧,为了不造成之后的外交问题……所以自己除了驳回这个事项以外就没有其他选择。
归根到底,背叛感其实没有人们想象中强烈的般若很冷静,倒不如说更多的是心灰意冷,而她这份的情感也没有显露在脸上。
“……用绳子捆绑起来,稍后发落。”
夹带风声的语气不带有一丝人被背叛后应有的愤怒。
慢慢的转过身去,把纳尔斯当作一个不可理喻之人,已经放弃去思考这件事的般若看都不看一眼倒在地上的败者,不假思索地如此说道。
如今的般若已经哀莫大于心死,认为自己作为一个骑士团的团长已经失败了,所以打定主意只打算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就算一点点也好,自己也好尝试挽回作为一名上司的威严。
这时的般若已经万念俱灰。
“!!”
不过。
不只是珈西亚王国的第十一骑士团的团员,连其他国家的骑士此刻都微微睁大了眼睛。般若因为灯下黑的关系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旁边的那些人眼神不存在对于她的“失败”产生任何的轻视或者失望。
没错,完全出乎她本人预料的是,之前一系列由纳尔斯团长引起的问题没有让部下失望,反而让珈西亚骑士神色肃穆,越发的敬仰自己。
所有的成为了她“无能”铁证的麻烦事,因为邦国骑士长的证言,骑士们与般若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截然不同,反而起了反作用。
珈西亚骑士们之所以保持着让般若误会的沉默,完全是因为他们震惊得无法说话。
不但,成功阻止了邦国与帝子勾结的阴谋,还顾忌了敌人的他作为骑士的尊严,即使有了对方背叛的消息,本人依然相信被派到自己身边来的同伴。作为一名必须出生入死的骑士,能够拥有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上司——也同样是值得托付后背的同伴,无疑是最幸运的一件事情。
在他们的心中,这位团长的身影开始高深莫测起来。
明明就近在咫尺,对方和自己却站着不同的高度上,彼此遥不可及。
觉得那个高度让人发冷,有些人紧张地吞咽了唾沫的声音,莫名地响亮。
般若从出发至今——所有的举动都被过度解读了。
每个人都看不见她那充满无奈的内心,一双双的眼睛只看到了一份高深莫测的背影,他们不禁认为,恐怕在这种出现了危机时刻才显现了她超越凡人的品性,也是她作为英雄的真面目。不论是之前烹饪食物时展露的笑容,还是训话时的严厉,这想必已经是英雄所赋予属下最大的关照以及温柔。
珈西亚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这么想,将和般若相处的一切细节都与这件事牵连起来,沉浸这份震撼中不可自拔。
骑士的脸上不禁露出呆若木鸡的表情,很努力才忍住自己不在对方的人格魅力下,在这般英雄的面前发抖。敌人在周围,这时候的珈西亚骑士们们只能握紧手中的剑,微微低下头来表达了这份的敬意。
而在征讨团其他国家的骑士们眼中,此刻的珈西亚英雄身上散发着让人退避三舍的威严,这种冷峻的处事态度让他们畏惧不已。
看到这副场景,许多骑士甚至忘了近在咫尺的敌人,惊疑不定地用余光看着般若。
“……判断库哈斯邦国为敌人。”
骑士只听见般若轻声开口。
“珈西亚第十一骑士团以及征讨团全体,将他们拿下。”
不悲不喜,不怒不嗔。珈西亚英雄只以平淡无奇的语气将此事通告下去。她的声音不大,却在眼睁睁地看着邦国骑士团长与她拔刀相向的整个过程的人们耳里,这句话十分的清晰。
“明白了,般若大人。”
在纳尔斯团长的大大方方的倾述下,会感到震惊的不只是其他国家的人。
在这期间,静观事态发展的骑士们迟迟无法理解为什么邦国的骑士团长叛变了。
而且,他们更无法明白的是——
为什么叛变的人只有纳尔斯一个。
作为颇具有威望的骑士,纳尔斯即使要叛变,也不会陷入邦国骑士团中无人支持他的窘境。要是如此,事情将会变得无比麻烦。
但是,在纳尔斯的自白之后,他们才明白。
并非是邦国的骑士不愿意跟随纳尔斯,而是纳尔斯发现计划暴露之后,决定不把部下牵扯进注定失败的计划当中,秉持骑士的荣耀,纳尔斯自己一个人采取了行动。
珈西亚的英雄,和邦国骑士团长,在众人不知不觉中,两者之间已经有了一个了断。
对于邦国骑士团长的背叛,那些人将会让征讨团陷入险境是事实,但愤怒归愤怒,在没有实际伤害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处决这名骑士。然而,般若在盛怒之下,要因此处决平时颇有威望的骑士的话,珈西亚骑士有些于心不忍但也会执行命令。而且在众敌环绕的情况下这么做,这时候处决征讨团盟友的团长将会很大程度上动摇军心,很多人为此忧心忡忡。
就在珈西亚骑士在担心他们的团长会如何处置背叛者的时候,般若在自己不知不觉间——起码是被人眼中的她,做了符合英雄的举动。
人们觉得般若在面对不可饶恕的背叛时,原谅了对方。
不但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立刻斩杀叛徒,不发出一丝的埋怨,威吓,怒骂。对方始终保持着那份圣人般,只要看着就能坚定人心的背影。
般若那映照在地上的影子,随着人们手中紧握的火把,因被风吹拂,闪动不定的火焰而不断晃动。
骑士的心中猛然一紧。
那份不为所动的心境是常人无法拥有的。这让他们感觉到,哪怕盟友中对自己不利的人出现,人们眼前的这位英雄始终不会坠入恶道而愤怒杀害故人,她的心中唯有光明与正义。这样的人正是他们要追随的骑士团长,获得了骑士们深深的敬畏。
在般若哀叹自己会被部下埋怨自己抢了他们的功劳的时候,殊不知,此刻珈西亚的骑士们心中,她身上的那份威严只变多而不会少。不过,这种完全相反的情况也会加深她的烦恼的事情,已经是后话了。
(不愧是十年前领军击退三国侵略的般若大人……)
(我的偶像大人太帅啦!亚莲安女神在上,我能加入征讨团真是太好了!!!)
感受到还年轻的自己果然有许多学习的地方,裘吉悄悄呼出口气,希瓦感动到无以复加,内心里大喊着。而前者好不容易将方才出现的动摇按抑下来,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战况上。以不让英雄丧失任何颜面的威势,裘吉他脸色严肃地挥手喝令。
“聆听般若大人的命令!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利用人数合围邦国骑士,抵抗者格杀勿论。然后速速往广场前进吧。”
般若说出了再也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语,而她身旁的裘吉则作为指挥官给予更加准确的命令,用剑指着其余邦国骑士的背心,一边击退帝国骑士的进攻,一边一路前进。
在珈西亚骑士的带领下,剩下的三个骑士团也随即来到城镇的广场中央,汇集起来。
“将他们全都绑起来,动作快!”
“准备好的人先到前线去。”
“拿起盾牌,坚守防线!不要让他们靠近一步!”
虽然除了他们的团长以外,邦国的其他人没有做出危害征讨团的行动,也依旧被追究了连带责任。而库哈斯邦国的骑士也毫无抵抗的投降。这似乎是与他们的团长命令过的事情,说自己突袭失败后就别抵抗的关系。
因此,征讨团分出一部分人手将有背叛嫌疑的所有邦国骑士绑起来,严加看管。
剩下的骑士们则组成圆盾形阵势,抵御逐渐靠拢而来的第二方敌人。虽然这个举动使到之后的作战陷入被动的局面,但在各国的盟友可能在下一秒成为敌人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最保险的方法。
好在敌人第一轮的冲锋突袭已经结束,暂时不必担心会像上次被轻易的突破,打得措手不及了。
对于围绕在征讨团周围的帝国骑士,除了放出一个【束缚】魔法,般若至今都没出手过。
她的精神放在最危险的存在,能瞬间杀死这方所有骑士的巫妖身上。
(为什么还没出现。)
从刚才到现在,她都能感觉到巫妖的气息。就在这条街上,某一栋建筑物里,距离还相当的近。但对方恐怕是施加了某种手段将自己隐藏起来。假如般若不使用魔法便无法将对方揪出来。
般若的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一次她想使用【探知】来探测周围环境,搜索这个城镇。虽然会花时间,但这是能够排除不稳定因素的最好办法。不过在使用这个魔法时,她对于身体的五感就会接近零的地步,在这个需要时刻警戒四周的时候无疑是个弊端。
她皱着眉,环视四周。
广场的四周奔驰着的帝国骑士马匹,而原本征讨团的整齐阵容,在库哈斯邦国团长突如其来的叛变之后,如今有逐渐发展成混战的局势,每个人都在警戒其他国家的骑士,深怕下一秒成为了敌人。
就在她要发动魔法,找出巫妖踪迹的时候——
“可恶,一而再地打破我计划,果然是妳!”
属于少年的嘹亮吼声突然插入战场。
“我知道妳的真面目!出来!我凯杰.谢尔顿.史宾塞.罗尼向妳复仇而来!事到如今,妳害怕了吗?”
整个富有穿透力的少年嗓音顿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力。
在敌人密不透风的包围内,一边注意巫妖可能出现的地方,一边受到骑士形成的壁垒保护的般若,她的耳朵清晰地听见了这道沙哑却年轻的嗓音。
般若视线随着声音望去。
帝子就站在山丘上。一身简易的红衣黑裤,搭配着黑色的斗篷以及没被束起的鲜红长发随着夜风飞舞,非常惹眼。而对方也同时发现了在一群骑士中异常显眼的自己,向这方露出了愤怒的目光。
“红色的头发——是莱文的帝子!”
“为我们在皇都亲人报仇的时刻到了,同伴们!掩护我!”
一名托雷斯皇国的骑士长相继般若之后,跟随着声音发现了站在最前线的帝子。发现与自己不共载天的仇敌就在眼前,皇国骑士长睁圆眼睛,被愤怒冲昏了头地发出一声大喊。
在同伴的掩护下,破开深红铠甲的骑士们包围的托雷斯骑士长骑着马,只身以凶猛的气势朝着周围守卫薄弱的帝子冲过去。
“嗷哦哦哦!”
遥远就听到了对方的怒吼,帝子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似的地抬起弓箭,然后将弓弦拉到一个极限,动作利落地射出一发箭矢。
“——呜!”
然而,这一击被托雷斯骑士长以精悍的剑术拨开了威力惊人的箭矢,连带抵挡了箭头的宽刃剑发出嗡鸣声响。虽然过程不轻松,但原本应当化解了这份危机的那个人在向前没几步之后,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在隐隐作痛,忍不住往自己手臂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出现的黑气逐渐侵蚀了握剑的手臂。在他心生动摇,冲势稍微停滞下来的霎那——
将视线从手臂处移开,骑士长猛地抬头的时候,眼前的小点迅速变大。
基于头盔金属笼罩不到的设计,却也没想到瞄准的是有金属遮盖的额头下边、仅有露出眼部的金属孔,被箭矢精准地穿透骑士长的眉间而出,
“!!”
在帝子展现了自己贯虱穿杨的绝技之后,原本想要随着托雷斯骑士长冲刺的人一时间再也不敢鲁莽行动。而帝子连对欲向自己复仇的倒下的托雷斯骑士长都不再多看一眼,此刻的他眼眸里增添了一股血腥的气息,神情狰狞地遥望着般若的方向。
“别派杂兵了。亲自出来面对我——绿色的魔鬼!”
帝子最后的一道话语犹如雷击,让般若猛然僵住。一阵刺骨凉意急速钻入脑髓,整个身体犹如坠冰窖,里头的寒气窜上了四肢。要不是双手紧紧握着缰绳,觉得一顿天旋地转的般若说不定会掉下马来。般若神色无比讶异地望向帝子,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团长大人?您没事吧——小心!”
崇拜的英雄原本波澜不惊的脸色骤然间出现了变化,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表情,但这即使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就在自己旁边的希瓦眼睛。希瓦立刻投来关心的视线,发出询问。而这个时候,她猛然发现不远处的建筑物上,有人影举起长弓瞄准般若,不由得发出惊叫。
就在她出声提醒的时候,空气中也传出破空声响。
一道箭矢朝般若迎面而来。
“唔?我早发现了,不用管——等等!希瓦妳别过来!”
开着【探知】来感知探测周围情形的般若漫不经心的说道。然而希瓦却不及多想,似乎是下意思的立刻驱马上前,以身体挡住了箭矢的去路。这个举动顿时让般若紧张了起来,如果只是偷袭的冷箭的话,以她拥有的反应力来说,是无法她伤及分毫的。
但是,如果是血肉之躯,没有附加任何强化魔法的希瓦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般若想要推开急迫要为自己挡箭的希瓦,却因为那份惊愕错失了良机,只堪堪举起了一只手。
在她还未发出魔法的时候——
“唰!!”
在希瓦危在旦夕的时刻,因为那个喊叫声看过来的裘吉瞬间反应过来。位于般若和希瓦前方的他,似乎感觉心跳都停止了。但往日挥洒汗水的训练在这个关头发挥了成效。只见骑在马上的裘吉,上半身倏地往后一躺,同时挥落手中的长剑,精准地劈落一支劲道强烈的箭矢,不用般若出手,就先一步替希瓦解除了危机。
随着一个清脆声响,那个木制箭矢被砍成两半。般若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重新放下了想要发动魔法的左手。而希瓦这时才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地看着掉落在地的断箭,对自己差点变成其下的亡魂而心有余悸。
用剑劈砍下一箭之后,右手臂顿时传来发麻感觉的裘吉用另一只手按住它,紧张的观察自己的手臂。在发现并没有手臂出现了像接了帝子一箭而丧命的托雷斯骑士队长一样的迹象之后。裘吉在稍微松了口气,但是他很快的重新转过头来,毫不留情起地斥责少女骑士。
“战斗时给我专心点啊!希瓦!”
“——!!”
被少年骑士咬牙切齿地如此大吼之后,希瓦对自己刚才的大意明显露出了后悔的神色,然后在下一秒不再分心。
“……抱歉,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偷袭的弓箭手已经从刚才的位置上消失。所以,她立刻重新把视线收回,锐利的目光观察着四周,以完美保护米洛丽斯的行动来洗刷刚才的失态。
但也因自己失神的时候差点让部下陷入险境,般若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眼神重新恢复冷静的光彩。
虽然依然很在意一些东西,但她还是选择摇了摇头暂时不去理会那些不可以被无视的事情,专心思考如何摆脱这个淤泥般的现况。
在人心不齐的时候,要征讨团所有骑士突发猛进,依靠人数一决胜负虽然不是不行,但潜在的危险实在太多了。而假如自己要把自己已经弱化的角色扮演下去,般若就注定无法成为太大的战力。
般若自己清楚知道她是被针对的那个,既然如此在被逼入更加不利的境地之前,她也只能吸引对方离开,暂时减缓这边的压力了。
(而且,这还是能不能减少死伤的关键时刻。)
般若想到这里,就有了决意。
远方的凯杰帝子眼神冷酷地看着自己手下丧命,对敌人的死去也不屑一顾,直盯盯地看着她。他的眼中没有厮杀,只要复仇的目标。明显是要拼到最后一人也要将般若杀死,绝不撤退的眼神。
她咬了咬牙,要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裘吉。我有件事处理,要暂时离开这里。”
般若仰头向周围的珈西亚骑士下令。
“接下来你继续指挥征讨团!希瓦妳继续保护好米洛丽斯殿下。现在情况紧急,我等下再跟你们说明——在那之前谁都别死了。”
“离开……等等,般若大人?”
突然听闻团长要离开这里,就算是一路上把各种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体现出与年龄不合的老成持重的裘吉难免会有些惊慌失措。
但是般若没有解释更多,使用了【飞行】魔法。而将皇女护在身后的希瓦目光紧张地向身子从地上飘起,飞起来的般若追随而去。希瓦几次张口开嘴巴嚅嗫半日,说自己想要成为她的助力。不过,既然当下的自己被委托了保护米洛丽斯殿下,自己就不该分心,希瓦忍住了那份心情,转头面对来自四面八方可能出现的袭击,全力以赴地保护目标。
般若飞掠过人们的脑袋,往帝子的方向飞去。
见状,藏在暗处的帝子部下也现身,不断用手中的弓箭射出箭矢。
但是铺天盖地的利箭却被般若身上的某种魔法给抵挡下来,纷纷失去力量的掉在地上。
“莱文帝国的帝子,随我来吧。”
她飞到只有把绝大部分手下派去与征讨团对战,而身旁只有寥寥无几的数名护卫的帝子上空。
“……殿下不要上当,这是陷阱。”
般若听到一个魄力明显不同于其他的骑士,穿着深红铠甲的骑士向帝子进言。
虽然自己强烈期盼着能够向对方复仇很久了,然而凯杰帝子并不傻,知道自己不可能单独应付般若。
不过,在他没多久的犹豫的时候,就被般若的讽刺弄得气血翻滚起来。
“怎么了?说要想我报复,但听到要自己走出了骑士的护卫就怕了吗?那么你一辈子就别想向我复仇了。”
再见。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的般若马上脱离这个城镇,往森林的方向飞去。那个姿态大有如果不嘴上,她就要丢下还在广场坚守的自己部下,一走了之的意思。
“——居然敢小瞧我!”
眼看仇敌要在眼前溜走,帝子果然受不了这种激将法地大吼一声,骑马想要追赶而来。
“凯杰殿下!”
“裘吉,帮我挡住他们!”
但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要弄清楚的般若并没有让他人插手的打算,而飞行方向没变与速度未减,般若扭头下令。
“““遵命!!”””
她的命令清楚传到了裘吉的耳中,并且获得了珈西亚骑士语气凌然的回应。而那位副团长甚至不理会其他国家的骑士团有没有行动起来,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似的,反射性的冲出坚守的范围。除了保护皇女的希瓦那一队骑士,剩下的珈西亚骑士们也突然放弃守势,猛攻过去,让原本胶着的情况重新变成激烈,战局变成混乱起来。
“凯杰殿下,您不能——”
“卢米别过来!我能自己处理!”
名为卢米的骑士察觉帝子想要单刀赴会的强烈想法,也一并意识到广场处的战况有了变化,而原本就是敌众我寡的情形,要是再加上没有他的指挥,卢米判断即使能杀掉目标人物伤亡也肯定死伤惨重。失去忠心耿耿的人们的话,对复国大业将会是极为不利的。
这使到应该是高阶骑士的男人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也不得不放弃跟上帝子,只能去信任自己侍奉的人,转头带人加入战围。
******************************************************************************
***4**
“别想逃——!”
帝子骑着马冲上狭窄的斜坡,朝着不断往深处飞去的般若进行追击。而般若也不顾脑后传至的怒骂声,加快速度来到被茂密的树林覆盖的皇都郊外。
对于已经跑出了两三公里的距离,却迟迟无法缩短了距离,明明复仇的目标就在眼前却拿对方毫无办法,凯杰帝子此刻的内心是无比焦躁的。
以他的箭术无疑能在马上精准地射中目标,但是赫瓦西奥——巫妖用自己的魔气渲染、给予他的箭矢只有五支。除了最初用来震慑敌人被使用了以外,剩下的特殊箭矢只有四支,必须小心谨慎使用。考虑到对方刚才所展露出的,让箭矢无法碰触自己的魔法,凯杰帝子对自己手中的漆黑箭矢有破开对方防御的信心——事实上也是如此。
漆黑的箭矢全都被赋予了【一击必杀】、【破防】、【魔气侵蚀】这个三个魔法,如果使用得当的话,也能够对般若造成一定的伤害。
虽然被巫妖魔气污染的箭矢还有四支,但要确实地杀死对方的机会——
只有一次。
假如自己随便放出能威胁到她的武器,而那一次又被躲过去的话,对方大可以立刻飞到自己的箭矢不能及的高空,然后狂轰下魔法。现在的她没有这么做,恐怕是还没认真应敌的状态,自己没必要在没把握的时候,将她的那份大意轻敌解除。
自己一边继续装成无法在这样的速度下,骑着马的时候射箭,一边寻找制胜的一击才是上策。
而要是急躁冒进,只要自己的手牌被看穿的那一刻,他就离失败不远了。万万不可以大意。
与表露出焦躁的神色不同的是,凯杰帝子的眼神闪烁着寒冷的光辉。
他没有蠢到以为自己拿着弓箭就以猎人自居,却到最后反过来被当为猎物。所以,从方才开始就拉着、紧绷的弓弦好几次要松开,却因为要把握最后机会,凯杰帝子将那份想立刻杀死般若的心情给忍住了。
而能让马匹通行的土路在来到这里之后,已经消失了。般若来到了一个空旷的丛林圆形空地上。在四周被树林环绕的地方,她停止了飞行,觉得在这里的话,被就算有巨大的动静也不会引起外界的察觉。
解除了【飞行】,般若的脚落在地面上。即便她的眼前是已经骑着马接近,举起弓箭的帝子也无视掉,只是举起握着的左手,将屈起的食指放在唇上,低头思索一件事。
她在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绿色的魔鬼——帝子当时就是这么称呼自己,也说知道她的真面目了。但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真身?一旦帝子以在这个世界,般若不知道的某种方法向人们证明,暴露出去的结果就是她在这个圣斯西耶诺大陆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有她的容身之所——包括珈西亚王国也是,就算亚尔维斯会基于情谊会收留自己,但东窗事发之后,般若认为自己选择离去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与个人意志无关。
魔族、魔神、魔物,这些存在都是不能与沐浴在阳光之下的生物共存的存在,以上三种存在就是生命的敌人,这是所有人的常识。
明明恩格村危机那次的目击者都死亡,【绯红畋猎】阻断了任何漏网之鱼的可能性,而王国方看到她真身的骑士也已经喝下了遗忘那件事的魔法药水。难道说是吉尔伯特——不对,那时候般若也看着他喝下去了。而且报复性的灌多了几瓶下他的肚子里去,那人的记忆中应该只有败给她的结果,连记忆的没有的话就根本无从走漏风声。
而亚尔维斯和阿尔曼两人的话,与魔神样子的自己有合作是两人到死都要守住秘密,连一点传闻出现的时候都会让他们一惊一乍,所以也那两人基本上不例入成情报泄露的源头。
要知道,般若解除【拟形】的时候有两次。
没错,“只有”两次。
排除还没有学会【拟形】的初次降临这个世界之后,那就只会是古龙,还有吉尔伯特率军攻击村子的两件事之间,被人得知了她的真身。
在后者的假设大致上已经排除的这个时候。难道是火之古龙——又不对,那种极端酷热的环境根本不会有任何的人在,当时般若在全力以赴讨伐火之古龙的时候,已经用过魔法确认过方圆十里不存在任何的生物了。而周围没人的话,是有人利用什么魔导道具监视着自己吗?
但是那也说不过去。那时候的作为冒险者的自己还未扬名到帝国去的程度,所以特意花大价钱而且是在【瞬移动】之后,对方要是从那时候就进行监视的话,肯定会追丢她的踪迹。
那么,只有是有人用魔导道具监视火之古龙,而她用【瞬移动】出现,战斗的时候被人恰好看见,并且通报上去的这个假设了——那样子的话对般若来讲就是最糟糕的状况,因为她就不能确定除了帝子一方,又有什么人会知道这件事。
当般若的眉头越皱越深的时候,三道破空声响传来。
而她看都不看地举起右手。
拇指和食指往第一支额头飞来的箭头准确一捏,让它停了在半空中。然后右手腕一转,神色轻松地利用箭尾打掉几乎是同时往她的心口射出的第二支箭矢,并且,般若抬起左脚跟,则以看似漫不经意地的动作,迅猛地往上一踢,踢飞了朝着腹部射来的第三支箭。
“啧。”
耳边响起帝子的砸舌声响。但不理会那道声音的般若右手一抬,轻而易举地接住了被踢飞之后、在上空转动而落下的第三支箭矢。她以绿色的眼眸微微瞥视了手中的东西之后,般若露出嫌弃似的脸色,把那些箭矢给扔在地上。
她抬头来,张开嘴巴发出询问。
“这种肮脏的附魔箭矢是从哪里来的?”那只巫妖又在哪里?这里面要用到的技术和价格高昂的材料可不少,它会不收取代价,这么大方给你附加了三种魔法的箭矢?”
然而,一口气说出的疑问并没有获得回应。沉默的帝子再拿出了最后一支被巫妖的力量污染的箭矢,搭上弓弦。
般若摇了摇头,虽然知道对方大概没有要对话的一眼,但还是淡淡的说。
“不回答吗?那么我就直话直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妳的命。”
凯杰帝子的语气冰冷,不知道这是否乃自己的错觉,般若觉得他的嘴中吐出来丝丝的寒气。而对方身上那让人想要无视都不行的强烈杀气,般若知道事情完全没有交涉余地之后,频频叹息。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多了一句。
“就因为帝国覆灭了才迁怒于我吗?”
“就因为?”
她使用的词汇惹恼了马上的红发少年。
凯杰帝子激动地开口,粗声大骂。
“妳可知道是妳这家伙害死了我的祖父!父皇,还有我的家人!亲友!他们全都因为妳死了!”
帝子嘴里的咬牙切齿声响剧烈传出,弓弦拉得传出几乎快要崩裂的声响,连拉着弓弦的手指也鲜血淋漓。
但本人无视这些痛楚,凯杰帝子嗓音沙哑地将他所怀有的愤怒喊了出来。
“就是因为妳这个魔鬼在罗德兰的战场上出现,才让我身边的人都一无所有啊——”
“……而结果是我救了王国的士兵以及释放了所有的战俘。”
已经放弃去想对方到底怎么知道自己的真身了。般若交叉着手臂,而这次她脸上的平淡脸色并不是装出来的那一类,而是已经准备了许久——她会不躲避面对来自那场战争自己所作所为的受害者质问,述说着自己在当时,即使是现在也不可退让的理念。
“帝子你没看到战争带来的痛苦。在巴德兰——不只是那里,每个战场的人都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诅咒敌人去死,吐着鲜血也要杀死对方的样子。至死方休之后,他们冰冷的尸体无人埋葬,蝇蚋聚飞、任乌鸦啄食遗体的那些人又得到了什么。你又曾否为他们想过,为了一些可笑理由发动了毫无意义的战争。喂,我问你,这就是一个王者该做的事?”
“别在我面前装作高洁的样子!妳这种假仁假义之徒,简直让我作呕!”
这番谴责,让帝子丧失了所剩不多的冷静。
对方神情狂暴地再次放出疾箭,大声地嘶吼。
然后,帝子带着自身强烈的憎恨,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话说下去。
“妳这种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因为死去的不是珈西亚,而是莱文的人们——我的家人,伪善者少在这里说些风凉话了!”
“英雄?”
听到这个词汇,般若缓缓摇头。
“我从没说自己是。一次都没有。”
从容地侧身躲过最后一个闪电般的箭击,般若接下去说道:
“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善天下。”
帝子从未听说过的理论,从般若口中出现。
她在珈西亚王国的初战,没有决定用魔法保护所有士兵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被那样称呼的资格。般若当时在意的是,自己是否会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珈西亚王国威迫,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王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会不会为了打赢战争或者侵略其他国家,就拿恩格村民与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同伴来威胁她。
同时,自己也在意双手是否会因此染上鲜血——在极大魔法的力量下,一瞬间全灭莱文帝国的士兵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但那又于屠杀有什么分别。既没有进行投降劝告,又进行无谓的杀戮,那样的自己和魔鬼有什么分别。
“但是……假如我不阻止,战事就不会这么快结束。从罗德兰漫延到整个珈西亚王国的战争持续下去,到底会让多少人陷入饥荒,有多少民众勒紧裤带就是为了减低肚子的饥饿感,你又知道,或者去在意过?难民颠沛流离,下雨天连能遮风挡雨的住宿也没有,只能躲在巷子中浑身湿冷。你又可知道,在冬季降临的时候,比起没有食物这件事,更多流民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就已经死去,连第一个冬天都熬不下去——这些都是由你们莱文帝国开始的战争所造成的。”
七个月。
这是般若上次帮助现在的珈西亚国王——期间不用激进的方法,尽可能的不让再多的人流血,来平定莱文帝国、安朵王国和西路维公国,三个国家的侵略所花费的时间。
般若为了预防巨大胜利的喜悦,让自己帮助过的珈西亚王国来说过于唾手可得,引起他们的贪婪而选择转身变成加害者,她和赞同自己想法的亚尔维斯,当时就已经慎重地商议过这件事不止一次。
不让当时的交战国太过虚弱,所以遣返了他们能垦种田地的农兵,只拿走了军备。至今为止,这件宽宏大量到不可思议的协议,让国王饱受许多大臣与贵族的争议——亚尔维斯不惜这么做的原因,或许是般若希望如此而迁就她罢了,这样的可能性也存在。
般若当时对亚尔维斯力排众议,支持自己的举动很是感激。也正因为这个想法得到认可,她和对方才不是单单限于“协力者”的关系,与对方成为了好友吧。
但是。
即使这个做法能够让当时的敌国战败后,面对其他国家的进攻时还有一战之力。但那个国家因为军力衰落所发生动荡,这样的结果……般若无能为力。
战争脱下人类从容的外衣,掩埋了善良的本质,所有人都暴露在自私与危险之中,人心因此变得险恶起来。也因此,般若才会展现自己一部分的实力,尽快结束那场战争。
尽管她已经尽快让战争落幕,但在维持诸多战线的时候,只是一人的般若她也面对了无可避免的、来不及阻止的悲剧。
光要完成自己心中所想,她便已经绞尽脑汁。
般若很清楚不过,再强大的魔法力量也不足以停止人们心中的仇恨与战争,要是无法妥善处理,反而会引起现在的交战国外的其他国家的畏惧与敌意,有一天他们会将珈西亚视作必须联合起来才能一战的强敌。而自己更永远不能离开珈西亚,对方也不会让她离开,否则这个国家就会在众国联手的一瞬间覆灭。
但最起码,她能做到把受难人数减到最低了,也推拒亚尔维斯的赏赐,把那些都用在安置了王国难民的身上。反之,作为珈西亚王国的贵族只会龟缩在自己的领地内无所作为就算了,但是,在战胜后跳出来,在战事获得优势的局势以后,指手画脚,要反过来侵略他人国家的贵族。般若无法原谅那些人们。
仔细想想,明明是关乎到人们身家性命的问题,却无法以最有效的办法去解决它。因为这一切便是复杂到了滑稽可笑的程度。以至于她空有力量,却要用这么多的时间去解决这件事。
而这期间,依然不断有人死去。
因为她的臆断,有人因为自己没有选择使用魔法而失去生命。
般若从来并不认为自己的道德有多高尚,也并非想做个圣人才行动起来。
只是,因为在求学时代的她因自身的求知欲而曾读过了大量的地球的近代战争史之后,会所持有痛恨战争的一种思维。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有任何一个其他国家的士兵走上他人居住的街道烧杀掳掠,民不聊生的事情发生了。为此般若做出了她自己所认为该做的、妥当的努力出来。
不过,对于有人因为自己的臆断而死也是事实。而般若不去否定这点,也从来没有希望过能得到亡者的谅解,被迫做出牺牲的人们,心中的恨意指向了她是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也因此在她的行动下,九成的人得到了拯救,剩下的人因为不作为而失去生命——这样迫不得已牺牲了少数下所获得的胜利,哪怕战争是无奈的,也使她被歌颂成了英雄也开心不起来的原因。
因为,再怎么样的歌颂,也掩饰不了自己只要愿意释放大部分的魔法力量——在这样的震慑下,不论是王国还是其余国家的牺牲者其实还能再进一步的降低的事实。纵然代价是般若自己很长的一段时间必须和王国站在同一阵线上,甚至一生都会完全的与珈西亚王国捆绑在一起,无法分离。但这些不是自己不愿这么做的原因。
般若默默的吸了气。
空气缓缓的流进胸腔,然后停留在肺部以此摄取氧气,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胸口在许久已经没浮现过的罪恶感。
主要是因为,她能够预料到,一旦当时的自己展露的力量过于强大以及在力量只用在保卫国土一事上所怀有的态度不接近于“顽固”的坚决的话,害怕她那份力量的其余国家在王国因为一个人的力量而剧烈膨胀,不论愿不愿意,诸国只能在其阴影下瑟瑟发抖。
珈西亚犹如世界第二大战的德意志,假设拥有一个国家足以对抗其余国家的军事力量的话,诸国就无法无动于衷下去。首先是一部分的国家就会光明正大的联合起来对抗珈西亚,在引发第一场战争之后,最糟糕的情况下,假如他们被击败,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珈西亚成为霸者的其余国家就会发动战事,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就会在这片大陆上爆发。
到那个时候,她便要负起责任,与珈西亚王国荣辱与共,再无分割的可能。
只不过到来那时候,双手无疑会染上更多无可奈何的鲜血。所以,当时的般若想杜绝这份可能性。
——就因为自身的判断,王国还有更远处的某些人被迫成为了牺牲品。
——但这些又是自己希望的吗?
有时候,在帝子今日质问自己之前,这些疑问就已经在捶打着般若。
她很清楚,可以说,假如抛开所谓避免王国在未来被众国针对而导致更大的战争爆发,生灵涂炭等的远见,或许,因为存在自己内心的那份私欲影响了判断——没错,因为不想要自由被剥削,这样自私的原因,她才会选择了这样的道路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
只有一件事能够肯定的就是。
那就是,自己从来就不是一名英雄。
不管是“刘耀”,还是“般若”,她被小瞧的时候也会愤怒,被一个人无端端的无礼对待之后会排斥对方,会同情自己的敌人,会对一些人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会张嘴抱怨世界的不公,会厌恶自己的无力与弱小。
或许,有人获得魔神的力量后,能够贯彻自身的正义。
但是她清楚自己做不到。
既不想太过于干涉这个世界,尽可能做个旁观者。
也没有足够觉悟,没有为理想奉献自己一生的决心——正因为如此,这样的她绝不可能是什么英雄。
因为只要是能够完成被赋予的使命,后者愿意无私的牺牲。但般若非常的清楚,她的内心还有着自己的向往,拥有不容辩解的、自私且顽固的思维,并且不容被任何的力量束缚着自己的行动。能够决定自己未来的只有自己。
——如此具有私心的行为,与她心目中真正的英雄相悖。连般若也不会认可这样的自己。
唯有这件事情,她有着自知之明,也不会被人们给予的称呼而冲昏头脑。
但般若还是头一次被人直面指责是一个“伪善者”。
因此,在那个时候,她愣神了一下。
(伪善吗?)
微微吐出一小口气的般若在内心喃喃自语,脑海里重复这个对她来讲略微陌生的词语。
但她的茫然也只持续了一瞬间而已。
“——”
般若缓缓的摇了摇头,脑后绿色的长马尾随之摇晃。
自从她为了恩格村做了决定站在亚尔维斯,以及珈西亚王国这一方的时候,她就已经拥有了自己背负的不只是被称为英雄的荣光的这份觉悟——虽然她从来不在意这些,自然而然的,将来的有一天,她要承担的也包括了踏上战场而因为自己冷血的决定,而丧命的战士与遥远的人们家破人亡——这种沉重的结局与后果。
当时的自己做了这个决定的时候,就算往后会死在复仇者的剑下,有冲着自己而来的怨恨也好,即使她有重来的机会,自己也应该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吧。起码现在,般若也不会改变当初的决定。不知为何,般若有种预想自己会如此。
之所以有着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般若不会狂妄到去让他人的思想跟随自己的做法而改变,但她打从心底认为某些人明明可以不去贪取一些事物,彼此就能和平的活下去的时候,为了一些摸不着看不到的荣耀……她相信更多的是权力与利益吧,这些人就鼓舞其他人发动战争,不顾他者的意愿,要让底下的人来流更多的血,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为奢靡的生活铺路。
而径自开战的那些人——却说他们宁愿死亡,也不愿受辱?
既然这点觉悟都没有,那又凭为什么去掠夺他人?
为什么要去拆散别人的家庭,让他们的世世代代都沉沦在仇恨之中?
用锐利的铁块与腥臭的血液,让整个陆地布满他们制造的硝烟与痛苦。
人们就应该为了一小撮人的野心送死?去制造混乱?
那么,
为了停止那些毫无意义的战争。
被指责伪善的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又后悔了吗?
只有这点,般若能截铁斩钉给予的答案就是。
(——我的决定……绝对不会是错的。不,即使是错的,我也不会后悔。)
即使一开始是为了恩格村的人们而行动,之后的自己因为杀了火之古龙引起效应,想要挽回事态,想要拯救更多数以万计的生命,才插手了这个世界人们的战争。
她也永远不会在身上冠以正义之名,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任何的辩护。
自己的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心底不愿意眼睁睁的看到生命在眼前消逝而无动于衷——是的,只是单纯的不想成为那样的人罢了。在那时候的自己,采取了无愧于当时炙热的灵魂与心意的行动。
(我只是结束你们挑起的战争而已。)
只要这样就够了。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因此她即使会对在自己力所能及下,不去拯救所有的牺牲者感到愧疚,但绝不会有后悔的情感。
如今,得出了这份答案的般若抬起头来,认真注视着眼前亡国的帝子。
“……不管有里头有着怎么样的理由,战争是人们自相残杀的写照,这个事实不会变。在阻止战争所带来的危害这事上……我做不到最好,但自认已经做得够多了。”
绿色的眼眸变得锐利起来,如开刃的宝剑般散发有些渗人的光芒。
“妳这是什么表情!”
意识到般若的眼神的变化,里面带有的决意与觉悟。无法接受这个答案的凯杰猛吸了口气,扭曲脸孔,原本苍白的脸孔越发的邪异起来,帝子怒吼着:
“别跟我开玩笑了!”
这时候,疯狂的帝子仿佛因为憎恨情感爆发而倍感痛苦的扭曲着脸孔,停止无意义地朝着般若俯冲的行为,脚步虚浮地站在原地上大口喘气。他以手指抓着头发,有什么堵住了呼吸道,弯下腰板,呼吸困难的大口喘气。
即使如此,帝子依然张开了自己的嘴巴,朝眼前的少女发出怒骂。
“这时候居然给我摆出高高在上,仿佛明白一切的嘴脸!恶心!难看!妳说的那些不过都是冠冕堂皇、该死的自欺欺人的话语!什么鬼不要他人牺牲,被自己的国民歌颂不是让妳很骄傲吗?打败了其他国家之后还不满足,依然在暗地里玩弄人心,挑起那个国家的混乱!在妳看不到的地方,死去的人的尸体堆积如山!”
凯杰咆哮着,咬牙切齿的声音灌入他所怀有的一切愤怒,声音微微颤抖:
“那些不过是胜利者的谎言罢了。因为自己赢了,就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给失败的对手身上……魔鬼!所以,收起妳那些自欺欺人的话吧!别以为我会被妳给蒙蔽,因为妳只是在那些话语不过是在嘲讽我的国家,刺耳到了极点啊!”
帝子因痛苦扭曲着如死人般苍白的脸孔,一次次的发出怒吼。
但是,仿佛碰触了某种界线一样,原本还万分激动得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帝子突兀的忽然间冷静下来,面上逐渐浮现不符合他年龄的冷峻神色。
此时,相较于阴沉的脸色,他的朱红眼眸开始摇曳着癫狂的光彩。
“——”
但下一秒,原先还在咆哮的凯杰帝子,负面情绪仿佛被什么吸收了一般,脸色突然平静了下来。他慢慢的挺直身子,以变得异常冷静地注视着看见这个情绪,皱起眉头的般若。
“……算了,但妳怎么想都与我无关了,至少现在如此。我要做的是把妳的命留在这里,要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停止复仇之路的。这个皇都是第一个,之后还会有更多因妳死去的人出现。”
帝子的嘴中发出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这个时候,他背上箭筒里的特殊的箭矢已经用完,认为普通的箭又不可能对眼前的人造成威胁,凯杰帝子便果断地丢开长弓与箭筒,跳下马来。
双脚落地后,他挑衅似的扬起嘴角,恶狠狠的吐出下一句话。
“所以,给我留在这里。”
“跟我决战。”
“别想逃走。”
……实在不懂得为什么帝子有战胜自己的自信。
怀着如此的疑惑,般若歪了歪头。
“就为了向我一个人报仇而做出了这种事……你自己都快被巫妖夺取心智了,还不肯清醒过来吗?”
“——去死吧魔鬼。”
面对般若的轻声斥责,凯杰帝子已经没有了沟通的意愿。
他猛地拔出腰边的配剑。
那是一把刃上发出阵阵魔气的双手剑。然后,不等般若观察下去,帝子就手紧握着武器,脚底不发出任何声音、无声的飞步上前。
对于帝子发起的攻击,般若并没有急着阻止对手靠近,而是凝视着帝子的动作。
在发现对方的剑术尚嫌生疏之后,般若就放下了大部分的警意。
每次都在攻击要碰触自己的时候,用从“紫金”阶别的冒险者女性——莉莉娜学来的步法在挥舞的剑光之中犹如鬼魅一般,不断移动着,以身体最小的幅度偏开剑锋,每一次都将挥舞的剑错开。
凯杰帝子持续往轻松地闪避自己的剑的般若挥砍着,脸上浮现了狰狞的面容。
一剑又一剑,散发着黑气的剑刃在差之毫厘的时候,却被目标避开。不断的挥空的帝子只能突然追击,然后再被闪开。
“死死死!为什么还不赶紧去死!”
凯杰帝子的剑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凄厉,威力比起一开始的时候,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着。
他发出大喝。
“啊啊啊,为什么妳这个魔鬼就是不肯死!!!”
突然间,帝子手中使出斩击的剑刃突然发出微光,以及空气微微震动起来的预兆,让般若想着“该不会”端正的脸孔神色间出现了变化,然后不及细想地连忙低头。
也因为这种熟悉感觉,让她闪过了剑锋霎那间发出轻鸣之后,往自己颈项劈来的一道黑色月牙形的锐利气体。
躲过了危机,她惊讶地分神看向了掠过自己头上方,飞向树林方向的黑气。
“……剑气?”
不会有错的。而这时候,般若开始明白对方对她抱有的超乎寻常的那个敌意到底是什么了。她的视线从身后被那道剑气砍出一条痕迹的大树移开,再度凝视着帝子的方向。
接连的斩击落空以后,凯杰帝子的身上就会爆发出更加强大的魔气出来,剑气亦更加的犀利。
嘴唇还有指甲泛着淡淡的黑光,眼眸仿佛被鲜血沾染的红艳,仅留下了一点的清明,般若猜想帝子恐怕已经到底了每晚都梦到能够染黑心灵的噩梦的阶段。然而,这些表象还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即便是不可战胜的人,宁愿胡乱挥着剑的他也不会有逃跑或者后撤的想法,一心一意燃烧的复仇之火将理性给彻底抹去,只要不能杀死她就会继续疯狂下去,迟早招致自己的死亡。
这已经成了连帝子自己都难以挣断的锁链——这便是问题所在。
此刻的般若已经察觉这些,豁然大悟。
刚才的剑气不是一个未经过大量徘徊与生死之间的战斗的少年能够掌握的东西,而帝子能够使用那种招式,恐怕是他的身上施加了一种会跟随着复仇心意的增长,实力也同样急速成长的强化魔法——这种性质极为恶劣的魔咒。
和扭曲的怪物长期相处引发的精神污染,加上对于变强的愿望,确实能够让本人对自己的实力暴涨是因为魔咒的存在,这件事也浑然不觉。
这样下去帝子再过不久将丧失理智,最终成为一具只为了鲜血而呼吸的空躯。
“呵啊啊啊啊!”
看见发出喝声又要扑杀过来的凯杰帝子握紧手中的双手剑,一双红眸中透露出他不死不休的愤怒,而般若神情淡漠地一口气退后,拉开了五六十米的距离。
即使身形在急速后退的途中,她依然没有看漏对方的每个细微的动作。而当凯杰帝子将手伸到胸前想要拿出什么东西的时候,般若决定不再把时间浪费下去了。这并不是因为对方可能会对她造成伤害,而是不愿意帝子连最后的选择都没有,就被这种邪恶的魔法吞没心灵,然后被自己消灭,才立刻采取了行动。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就没必要隐瞒下去的必要性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
此时,她的脑海中一闪过当初听过当晚的米格兰斯皇都发生灾难时,有莱文骑士拿着皇冠疏散民众的消息一事。因此,她有想要确认一些事情。
再也不退却不忍让,一言不发的般若闭上眼帘解除【拟形】,转变成吞云吐雾的魔神之姿,犹如要将世界摧毁的汹涌旋风,黑色龙卷风包裹了她的身体。
“什……么?”
凯杰帝子已经神色惊讶地停下一切动作。看着在突然起来的龙卷风散去之后,里头探出了一个缓缓往夜空扬起的漆黑头颅。
“妳?!妳怎么会——?!”
凯杰帝子瞪目结舌。即使眼睛睁大到了极限,也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在黑暗中看清那是蛇形头颅,其中长着一双刻满禁咒的巨角散出不详的威压。那个异形的头底下是连接着庞大,并且由厚实的肌肉缠结的身体,仿佛经过了峥嵘岁月的坚韧身躯肌肉轧结、长满鳞片。祂的双手臂合起,持着一把黑色刀背并列着七面银刃的长柄镰刀。
犹如不愿意沾污其胸口上的神器,魔鬼的胸前装备着一副拥有生命般搏动的装甲。而那被小心翼翼地戴着,仿佛汇集大量血肉的血红色宝石项链在隐隐绽放出腥红的光芒。黑暗中,那个骇然的光芒刺穿了灵魂,使到帝子的整个人颤抖起来。
那个存在利用镰刀的长柄来帮助自己支撑起原本微微躬曲的身躯,一暴露出利爪的双脚完全站立起来。伫立在大地的身影立刻覆盖了一部分的夜空,月亮洒落在地上的些许光亮也被蒙蔽消失,使到凯杰帝子完全被无法动摇的黑暗笼罩着。
兀然呆滞的凯杰帝子发现藐视万物的魔神在这时候睁开了双眼,朝他看来。
“睁大眼睛的好好看清楚吧,帝子你的敌人——”
解除拟形时出现的黑雾散去,露出了真实身姿的般若,那长着棘刺的粗壮尾巴突然拍向地面,激起大量沙尘,背后的一双白色巨翼拍动将沙尘吹走的时候,不只是树林的叶子簌簌声响彻整块森林,强烈的风压也险些把人给吹走。
“唔!”
“这就是真正的我。”
一阵迎面而来的狂风,让放低了身姿才不被吹走、千辛万苦地站在原地上的凯杰帝子重新缓过神来抬起头,犹如被巨大的恐怖给摄住了心神,剧烈发抖的身体都停了下来。
“到了现在,你还觉得自己能够杀死我吗?”
面对魔神的话语,他抬起的双眼透露出了满满的不可置信,发白的双唇一张一合,嘴中不禁低声呢喃。
“怎么……可能……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是幻象吧。”
般若并没有回应他的呢喃,犹如雕像站在那里。即使如此,帝子的理性却告诉自己眼前的存在是真实的,绝对不是什么幻象。压倒性的存在感,巨大的身躯隐隐泄露出毁天灭地的骇然黑色气息,人类在祂面前就像怒涛大海中的叶舟渺小得可笑。即使是什么都不做、仅仅站在这片林间所散发的压迫感便让人喘不过气来。传送万里距离的魔音萦绕着这片森林,却被某种力量给隔阂开来一般,外头的人丝毫听不见魔神的语音。
“——”
帝子已经知道自己是不可战胜的对手,即使有巫妖相助也是一样之后,绝望地丢下手中剑。
而般若居高临下。以一双色彩鲜艳、竖条形的蛇瞳凝视着已经放弃挥舞着剑,整个人失神落魄的帝子。
随即,魔神之姿的般若单手举起镰刀,然后往帝子的方向横向轻轻挥去,意图将帝子在这期间里不知不觉地被污染神智被给彻底净化,收割生命的镰刀也存在着赋予新生的能力,犹如烟雾穿过了凯杰帝子的身子。
帝子身上一道瘦骨嶙峋的扭曲人形被巨大镰刀带出的霎那,就在大气中如烟雾消散。凯杰帝子那份不寻常的疲惫、异常高涨得血管快要爆开的愤怒也随之而然的消失。想必当事人已经明白了自己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巫妖陷害,陷入它的阴谋之中。
“哈,哈咳……额啊,咳,咳啊。”
想到那份后果,背脊不禁流淌着大量的冷汗,呼吸困难,嘴巴不断大声喘气的凯杰的脸色依旧惨白,没办法控制手脚的颤抖。这时的帝子与被愤怒支配时不同,般若在那时候说过的话此刻流进了他清晰的脑海中,已经能够去理解对方话中的含义了。但是——
噗通。
绝望下的差距,让他徒然间瘫坐在地上,原本扭曲着面孔的凯杰帝子的眼睛溢出泪水,用双手按着自己的脸庞,不断地深呼吸也无法抑制那份折磨心灵的自责爆发开来,他张开嘴巴,哭喊起来:
“——太卑鄙了。为什么妳竟然是这样的怪物!这叫我如何才能打败妳!我又如何为国民,父皇复仇。”
当自己在看见般若伸出手臂将异形镰刀挥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偿还自己所作所为的打算,站着等待死亡。
然而。
那只是消除巫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魔咒举动。
巨大的异形镰刀就这样穿过了身躯,隐隐约约间传来了怨灵的尖嚎声,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完全出乎帝子的预料。
“什——”
凯杰帝子低头审视自己,清晰的感觉到,原本无时无刻缠绕在心中的怨恨情感不见,连带身上诡异的负重感也消失了。但即使被般若解除了诅咒,他还是无法轻易地原谅自己。因为,即使自己现在要放弃报仇以及复仇的大业,但过去做过的事并不会有一丝的变化,米格兰斯皇都的一半居民都因此陪葬了。
“什、什么?妳在做什么,解除诅咒?为什么……这样的话,我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解除了扭曲他心灵的魔法,得到的却是陷入混乱的帝子,其语无伦次的回应。
般若却没有回答对方的打算。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而她也不在意帝子的举动。
“别误会,我帮助解除你的诅咒,你不是毫无的代价的。”
但是,无论如何,不管是为了米洛丽斯这位命运多舛的皇女——还是米格兰斯皇都的人们的死去,都要有一个交代才行。
“作为解除诅咒,你所要付出的代价是——我想知道托雷斯皇国皇都,皇宫沦陷,皇王死亡,丧失了一半国民的米格兰斯。在那一个夜晚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凯杰帝子猛地抬起的脸孔上立即出现想要否认的神情,蠕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帝子随即想到自己作为带巫妖赫瓦西奥进皇宫的罪魁祸首,他就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内心出现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假如自己担负了那一夜的罪孽,跟随自己的骑士是不是不用与般若为敌?毕竟,再怎么的拼命战斗,眼前的魔神是现在的他们绝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以自己的性命来避免部下白白牺牲,再也值得不过了。
莱文帝子急速的思考,很快的下定决心想要由自己来背负那份罪孽,就要开口的时候——
“提醒你,别说无谓的谎言。我听说过了你的骑士在当天疏散了皇都人民的消息。”
“我……”
“我想知道的,是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不是你一力承担责任的责任,为部下开脱的无用说辞。这件事自然有我决断。”
在般若不容置疑的视线下,显然不容许帝子自暴自弃的说谎。最终,明白自己无法不去回答的那个问题凯杰帝子咬紧着下唇,然后缓缓的说出了真相:
“……不是。是那个巫妖不知为何失控了。我的骑士们受到皇王的委托,疏散人民。但如果我们没有将它带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都是我的错。一切的责任都是在我的身上。”
在低着头许久之后,帝子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缓缓的摇了摇头。
然后注视着魔神状态的般若,以莫大的勇气开口为自己的部下求情:
“你想杀了我为托雷斯的人复仇,或者将我交给征讨团的人也可以。只是……希望你可以放过我的骑士,他们只是听了我的命令,不关他们的事。拜托了。”
听到这个细若蚊声的辩解。般若只能内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期间,它使用过【流变的金瞳】魔法确认过话语真伪,双眼看到了由魔法呈现上来的当日情景,即使心里早已经感到事情有些蹊跷的般若也不禁为那个悲剧,内心泛起阵阵涟漪。
(整个事情竟然是这样,事情有些难办了……)
此时此刻,已经知道整个事情经过的般若,顿时滋生了一种什么也不想理会的烦躁心情,有些后悔自己多此一举,确认了事情的真相。
自己是因为听说过有莱文骑士疏散米格兰斯的民众,对于这个消息而感到在意,祂一时兴起,想要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想到因此得知了这样的真相。
不过,般若还是按抑住自己想要立刻转身离开的想法。
因为自己就这样离开的话,未免太虎头蛇尾了。它这么做的话,别说征讨团和米洛丽斯那里,就连帝子这里也说不过去……突然间转身离开也太怪异了。
(——该怎么办,要按原定的计划,抓住帝子带回去让他负起所有的责任,还是干脆不管?)
对于这种情形,般若忍住了捂住额头的冲动,脑袋则是快速的思索着。
然后,渐渐的,祂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即使接下来自己做出的决定所存在的问题确实很多,般若知道这一点。而祂也清楚,对于托雷斯的人们来讲,帝子和他们有着血海深仇这件事。放过了这个人,又何尝不是对他们的残忍。
般若的脑海中浮现米洛丽斯身影,那对自己的决定感到犹豫的最大因素。
但是。
这也是祂以前没有深远考虑就采取行动的所制造的因果。
即使是自我满足也好,般若想在这个时候,放过这位年轻的帝子一马。
祂对善恶有自己评判的标准,决定自己要不要给对方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
况且,般若从心底下就认为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是作为屠龙者现身在征讨团一行只是想要消灭巫妖而已,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般若就不想让自己来决定如何解决帝子与和他有着恩怨的人的之间的问题。在自己无意间摧毁了莱文帝国之后,连同他们最后的血脉,帝子的性命也因为祂的关系而消失。
这是般若不想要见到的结果。
并且,般若之所以能够确信凯杰帝子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即使放了对方离开,他日后要复仇也会失去将他人卷进来的想法的原因是在于——般若作为“魔神”的时候,将其他种族牵扯进自己复仇的计划无疑是徒劳的。
按照正常的圣斯西耶诺大陆人的想法,魔神不会在意蝼蚁般的人类的死活,所谓的重视他人,追求平等也只不过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演技而已。那么,把其他人牵扯进他往后的复仇计划便毫无意义。
当时莱文帝国的大帝因为没有受到生命的威胁,所以在回到帝国之后,因输得不明不白而被压力压垮了。但帝子不同,亲眼见过祂的真正身姿的人——虽然数量极为稀少,但想必每一个人都会理解到自己与魔神为敌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
况且,今日看到自己魔神姿态的只有一个目击者的情况下,就算是把消息散播出去,而且意外的得到了某一方的重视,除非有足够分量的地位站出来主持,并且指正般若。否则以般若如今的名望,这个消息在全大陆只会被当成污蔑屠龙者的恶言,更不用说祂在有王国英雄之称的珈西亚王国。如此捕风捉影的言论只会被唾弃。
不但如此,单单是要出来指正般若真实身份这点,帝子就永远都做不到。甚至就算般若放过了他,只要他敢暴露在任何一个国家的视线下,不管他声称可以带来怎么样的利益,但担忧其会带来和米格兰斯皇都一样的灾害的执政者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消灭帝子一方再说。
般若从刚才开始就在暗中观察着帝子,确定因为自己那个巨大与狰狞到让人心悸的姿态,使到帝子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带着惊恐的情感,所以能够笃定放了帝子,对方很大概率永远不会有再次向祂刀刃相向的勇气。
般若把其中的风险考虑得十分清晰,确定给予一试。
因此,般若仔细的思考接下来如何演绎一个真正的“魔神”,以此打发掉帝子,减少自己往后的麻烦所要使用到的词汇。
魔神缓缓张口,语气慵懒的吐露来自深渊般,无比深沉的言语:
“虽然米格兰斯皇都的民众丧命不是因为你的本意,很大的原因在于你带来的巫妖突然失控——然而帝子你也有部分的责任。这是不可辩解的事实。”
“我……我知道。”
莱文帝子深深俯首,语气微弱。
“我认罪。”
“那么。”
魔神以手中的镰刀长杖敲定了地面,仿佛以此决定了祂的判决。
“我不否认你身上存在那一晚的罪孽。但是这笔帐不应该由我来清算……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向你出手。”
“……什么?”
只凭寥寥几句,就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般若深深藏起了那份满意的心情,表情肃穆地把话说完。而帝子猛地抬起头来,酒红色的瞳孔里透露出强烈的不可置信。而般若像是没有听到对方的不可置信一样继续说道:
“因为,有资格向你复仇的是那位被你伤害得最深的皇女。而不是我。”
不用说,抛开有仇自己报的原则的话,般若也知道最简单的方法,是自己把帝子和他麾下的骑士们都抓起来,然后交给征讨团处理。这是最简单,能够一了百了的方法。然而,这么做的话,帝子会被送上绞刑台处决的下场不难预见。莱文的帝子会被愤怒的托雷斯民众——或者皇女要求他以性命来偿还那份灾难的后果。
有朝一日,眼前的凯杰帝子或许会面对这个的后果。但不是现在。
“但你尽可为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感到骄傲吧。你的祖父对抗了我这样的存在,却还能活着回去,还有你的父亲,不惜牺牲了自己也要让你逃出来——还是说,事到了如今,你还想轻易的死去?”
般若眯起眼睛注视着年轻的帝子——似乎只等对方点头,般若就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完成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将帝子给逮捕。
而从那个目光中察觉到了危机,脸色发白的凯杰帝子连忙摇头,口中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方没有真的要求自己把他抓起来,逃过了一劫。
见状,般若的内心不知为何有点失望。
然而——
只要不牵连到其他人,帝子想向祂怎么报复也好,般若都没有怨言。
怀着这份心情,般若抬起一只手臂,五个锐利的指尖往内的曲弯、抬到腰间的位置,仿佛是在邀请帝子与之共舞的手势,自知摆出了有些夸张的姿态,却认为这是有必要的般若说话时颚骨扩开大嘴不断张合,将闪烁着银色凛光的獠牙完全暴露出来。
“要恨的话就尽管来恨我,只要是那场战争能够减少牺牲者,不论多少次,我做的事都不会改变。如果想要报仇的话,直冲着我来,我都会奉陪到底……【誓约】。”
般若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空气中以魔力书写内容。然后,魔神状态随意地动了动手指,将漂浮在空气中的五彩文字送到帝子的面前,说道:
“以魔法建立的契约,在你向我正式发起挑战之前,我连你一根汗毛都不会伤害。而反过来,你不能为了复仇而将他人卷进复仇的蓝图中,不管那是否能够帮助你达成复仇的结果,也不能自己或者命令他人向泄露我的身份。违背【誓约】的人,会立刻遭受世界的放逐。”
“世界的……放逐?”
“也就是那个人,其存在永远消失。”
凯杰帝子瞪向了般若,脸上露出不信任的表情。但才刚刚张开了嘴唇,似乎想质疑般若作为魔法契约的发起人,怎么可能会被自己的魔法吞噬。而且,契约的内容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如何定义将他人卷进来,或者泄露身份的事情上,对方完全可以自己定义。
但是,这份想法浮现的瞬间,他随之改变主意,握紧了双手。
帝子低下了头,呢喃道:
“算了,我是失败者。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帝子看都不看的抬起右手,按在飞来的魔力契约上。然后,契约飞入了般若和他的胸口消失不见。
“很好,【誓约】成立。”
般若满意的点头。这是对自己或许缺乏考虑的行动,间接地夺走他人性命而反省,也是对帝子的命运做出的补偿。在说完了这句话以后,般若变化回人类的姿态,而这次也吸取了教训,同时使用了【质体操作】让连衣服也一并出现。
接着,般若露出有些不耐烦的表情,盯着因为意外得到宽恕,到现在还不相信自己的经历而张大嘴巴望着“她”的帝子。看到这个反应,般若有种演员表演完,穿上常服后,观众还是以戏剧中的角色来看待自己的感觉,顿时浮现了莫名的羞耻感。
“明白了的话,你可以走了。”
没有心情给对方继续感到纠结的时间,想要让这个令她感到尴尬的戏剧落幕,般若扬起下巴。
“既然你我没有打下去的打算,帝子就让你的部下赶紧撤退吧。想必你已经非常清楚了。对上我,你们可是没胜算的。”
——要是在消除了凯杰帝子的异常状态之后,对方还执迷不悟的想要打下去的话,那么在徒增自己的部下伤亡之前,自己只有将眼前的帝子绳之以法这个办法了。
当般若逐渐面露不善的时候。
“不、不用妳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收起讶异的表情,凯杰帝子赶紧擦干了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对此,般若也在心底下松了口气,庆幸帝子没有不识趣地问为什么放过自己,要不然般若会忍不住反悔把他绑起来交给征讨团的话,他也是咎由自取了。而帝子从胸口拿出来一个貌似能用来传达简短讯息的摸到道具,接着以某种节奏敲打上面的金属壳之后,放回里头。
然后,眼前的红发少年以难以平静的复杂表情瞪着般若,但嘴中的语气依然狂妄。
“还有,想要打败妳不是我没有胜算。而如果早知道妳是这种魔鬼的话,我又怎么会准备这点兵力来。”
“唔?”
闻言,般若顿时一愣,发出惊疑的声音。
“等等,你不是说早已经知道我的真面目了吗?”
“……”
即使是在不知不觉之中,但依旧算是宣泄过了的凯杰帝子他的情绪多少恢复了冷静。然而在对方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大吼过后,帝子亦再也没勇气去直接面对般若的疑惑。帝子不清楚对方在发现自己其实直到刚才,才是低一次知道般若真正的身姿是魔神这件事之后,会不会改变主意不放走自己。
毕竟,帝子自己口中所谓的“魔鬼”也只是一个为了诅咒对方的一个称呼而已。帝子觉得要是自己没有被对方认为他有留下后手,比如他死去之后便有人会负责把般若的真实身份传播到全大陆去的话——凯杰突然担心,没了后顾之忧的般若会直接在这里杀人灭口。
巧合的是,企图用放过帝子的恩情,来让对方和手下的人保守自己的秘密,般若相信对方明白被放过他的大前提是什么——也就是对她的真身这件事情上闭口不言,而且,般若所制作的失去记忆的药水,并不能对过于长久的事物进行清洗,不然那件记忆之后的事情也会一并消失,等于他的人生出现了巨大的空白,对人格会出现巨大的影响。周围的人很容易发现帝子的不对劲。
因此,般若才会选择用【誓约】来束缚帝子。
更何况,在彼此用脑袋想一想,就能明白的事情上。要是般若还特意去提醒不准泄露这个秘密的话,反而会让自己显得很在意这件事,使到她陷入不利的境地。
所以,在般若也没有提及对方知道魔神身份的情报来源的意图之下,这件事被轻轻的带过去了。
然而,因为凯杰帝子刹那间流露出的惊疑的神色,让这层维持两者稳定状态的薄纸就处于被揭开的边缘。
面对来自般若越来越狐疑的视线,凯杰帝子瞬间机智地转移话题。
他轻咳一声。
“这是可以操控那个怪物的东西,生命之盒。也叫做‘命匣’。”
毫不迟疑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镶嵌着无数宝石的黑盒子。帝子展现一个巴掌大小,即使放在怀中也不明显很难被发现的东西。
“怪物……是指巫妖吗?原来如此,这就是巫妖的命匣。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
想起正事的般若连忙走上前,神情吃惊地接过黑色的宝盒。而已经稳定下情绪的凯杰帝子点头。
“是的。我用命匣来控制那个怪物,下达了几个重要的命令。那就是不能伤害我和部下,不许制造不死者……要不然,全都是不死者的皇都,不会有任何胜算的是妳们那边。”
但是,这句话在招致般若恶狠狠的视线之后,凯杰才有些紧张地别开头,却佯装镇定地摆了摆手。
“虽然我不会这么做就对了。我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是妳。”
“……”
般若暂时不去理会眼前的帝子,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放到手上的巫妖命匣上面。在她的心中涌现的是与在皇宫内发现的魔法阵完全不同的态度。
是一种对于亵渎了生命的存在的抗拒感。
对于这种邪魔外道的东西,完全没细思研究里头的装置的般若皱着一双眉头,神色警惕地打开了宝盒。
宝盒内存上与下铺着一层柔软的红色绒毛,而里面显得晶莹剔透、有如皇冠上明珠大小的黄色圆玉大概就是它所安置的生命。
“……原本是要用来单独对付妳的底牌,但是我改变主意了。在知道那个该死的强化魔法的作用候,我再也不想和那个扯上关系。”
准确来讲,自己是要命令巫妖前来的时候见到般若现出真面目,惊恐得连手中的底牌都被遗忘了。
但是为了维护面子,神色微微扭曲的凯杰帝子依然固执地说道:
“让这个销毁在你手中最适合不过了。”
“是吗?”
般若低声地应了一句。然后将盒子中的黄玉翻到,放在左手上之后,在她即将毫不留情用力握起的时候,凯杰帝子从旁开口:
“不过,据说巫妖的‘命匣’是无法被销毁的。所以将其封印起来还是比较实际——”
——喀喳!
语音未落,他便看到般若掌中的玉球立即碎裂开来,般若接着不敢掉以轻心,地用风魔法和圣洁魔法把掉落在地的黄玉碎片连同带着不详气息盒子一起切成粉末。
这么一来,巫妖应该就被消灭了吧。
然后,般若在注意到帝子刚才似乎对自己说话,而她没听清楚。
因此,她转头开口问道: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闭上刚才张大嘴巴的帝子,还不容易才挤出了这句话。而在弥漫着沉默的丛林空地上,凯杰帝子看着飞散的尘粒,以般若只能看见他侧脸的角度说道。
“不过,我在这里告诉妳,别误会了一件事。”
“?”
“即使妳现在不打算杀我,妳还是毁灭我帝国的敌人。我们还是敌人,这点不会有变。我以后会前去砍下妳的头额的,我一定会的。”
“……”
“如果在这里放了我的话,妳会后悔的。”
即使自己现在不知道是因仇人可笑的怜悯还是愚昧,被给予了一条生路是事实,但凯杰的自尊不允许自己简单地放弃在离开帝国的时候那个手刃眼前这个仇人的心愿。而作为虽然是间接的但依然一个因自己而毁灭对方国家的人物,般若在微微一愣之后,还是点头,尽责地背负了凯杰帝子他的怨恨。
“做得到的话就来吧。我等着。”
但是,到时的她也会做出最大程度的反抗,不再留手。
“而那时候,我们将会是彻彻底底的敌人。你的意思是这样吗?莱文的帝子。”
“……明白就好。珈西亚的英雄。”
“嗯,那么我由衷希望我们不会相见了。”
说完,丢下已经陷入沉默的凯杰帝子,没有什么交流欲望的般若立刻使用【飞行】朝城镇的方向返回。
凯杰帝子用侧眼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久久不发一言。
“凯杰殿下!”
而在她离去的不久后,收到讯息的卢米带着所有的人马赶到了帝子的身边,听着一阵的马蹄声,卢米未等马完全停下,就跳了下来。他先是查看帝子的伤势,庆幸身上的衣服除了被沙尘弄脏以外,并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之后,才和后面的骑士们一样单膝跪下。
“属下救驾来迟,请您降罪!”
“……宽恕你们的失误,都起来吧。”
闻到呼唤,红发的凯杰帝子将目光放在想必是接到消息后立刻摆脱敌人赶来、身上的深红色铠甲多处剑痕的莱文帝国的骑士长身上。在看到麾下的骑士如此惨烈的模样,帝子他的脸色毫无变化——身为帝子的自己必须表现符合恢复莱文皇室的继承人的冷血无情,指挥时更要喜怒不显于色。
一如既往的傲慢的姿态,将双手负在身后的他将在这里的所有莱文骑士看了一遍,便知道他们当中一人都不少地过来了,不少人因为奋战而血迹斑斑,受伤者身上的伤口已经在路途上简单包扎过了,靠着同伴的搀扶下马,半跪在帝子的面前。其中,帝子能看见有些人缺了手或者脚的骑士——他们是在来到托雷斯皇国之前,护送自己逃出来而受伤残疾的骑士,依然忠心耿耿地侍奉着他。
对于这些失去战力的人,正如他们没有抛弃自己一样,帝子也没有抛弃他们的打算,在计划中,帝子没有将他们当成弃子来使用的想法。而他知道所有人活着之后,心微微一宽。
“这次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凯杰帝子的视线一视同仁地一扫而过,沉声开口。
“我不打算牺牲我麾下骑士的性命,打没有胜算的战。我已经放弃这个计划。卢米,让手下的人立刻撤退,外国的布局也放弃了,有什么东西都收拾一下,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是指离开圣斯西耶诺大陆吗?”
凝视着发出站起身来询问的骑士长,凯杰帝子默默地点头。
“我们会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我们的居所了。暂时如此。”
所有人默然,但没有反对的意思。
而即使莱文帝国已经覆灭,那份忠诚不但没有消失,还跟随在还不成熟的帝子身旁、效忠着他的男人低下了头颅,凛然答应。
“悉听尊便。”
看见凯杰帝子往自己的战马走来,立即会意的骑士长立刻协助帝子上马,然后自己则是和属下共骑乘另一只马匹。
“出发!”
接着,百来人的莱文骑士井然有序地离开的森林,依帝子的命令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
*幕间*
与此同时。
遥远且雄伟的山脉上,耸立着一座座被当地居民和教徒视为神圣之地的金黄色教堂群殿。
大教堂仿佛无时无刻都如悬挂在正午苍穹的太阳那般、闪耀着柔和而耀眼的光辉,为作为罪人后代的人们带来希望与救赎。
在当地人和教徒的想象中,夜空下的教堂不外乎闪耀着灯火或者魔法水晶的光芒,愈深处的教堂区域,装饰愈豪华,里面灯火也越加的光辉璀璨。然而,除了寥寥数位的大祭司和主教们,谁不知道,黄金教堂的最深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场景。
大教堂的最深处,祭坛上由螺旋形的铜柱支撑着的华盖,理应是最圣洁的区域,也是教皇的日常居所。
那里却阴暗得可怕。
超过五十米穹顶设计的天护板下,深沉的黑暗中有位穿着庄严而厚重白色长袍,肩膀与颈项周围则是披着一个长及腰部的金色披肩——坐在豪华的座椅上的一个人。“他”手上捧着一本破烂的书籍津津有味而虔诚地翻阅着。没错,即使身处在豪华的殿中,只要开口呼唤一声,就有无数的神职者为其效劳。然而,其主人却不让人打开任何的光源,只在座椅旁的小桌上放置了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十分享受这样的黑暗。
全身几乎笼罩在黑影之下,无人能看清其面貌的人看着书籍,甚至不用动手,书页就自动翻阅。只能大概看出是一个高大男人轮廓的那个人维持了同样的姿势很久,一直到了——
“嗯?”
黑影中的男人盯着那个失去了被认为是巫妖生命象征的黄色圆玉的宝石盒子,就什么都不做地看着压在小桌子上面的一个宝盒……如果般若在场的话,就会发现那竟然和自己摧毁的巫妖的“命匣”竟然别无二样。
沉默延续了好一阵子,直到——
“代表着理智与制约的‘命匣’被毁了吗?”
黑影中的男人蠕动着发出干涩的嘴唇,自言自语般发出了沙哑的嗓音。
“这下子谁都不能控制它了……这么好的一个手牌说没就没了,真是……浪费啊。”
他缓缓合上了书籍,摇头。
“而且,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在被巫妖的力量污染到这个程度的情况下回头。看来想要以被复仇之心为这个大陆带来战乱,拖延我主降临的计划也失败了。而巫妖那边,要回收吗?不过只剩下了代表生命的‘命匣’的巫妖,又不能听从我的指挥……”
甚至让人看不清身体轮廓的黑影不断的微微摇头叹气、细声呢喃,仿佛这样就能帮助自己思考。
接着,一双犹如焦炭般的黑漆、表面干裂的手伸出,然后停顿在半空中,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透露出“命匣”的气息,吸引巫妖前来。
“算了……任由它大闹起来吧。就像以前把这本书交给它一样,为这个大陆肆无忌弹的带来灾难也好。”
到了最后,黑影下的男人放下了手。
男人无言地继续阅读着代表着死亡与灾祸的书籍。
那是曾经落入了巫妖手中的——
死亡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