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儿子与父亲
“啊呜！”豪迈地胡吃海塞，勇者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
一旁的科尔芙盯着雷文看了许久，接着自己也开始模仿起来狂野地往嘴里运送食物，限于实力能塞进去的还是有较大差距。
几个人在领主宅邸的大餐厅里开着宴会。
“真**好吃！”发自内心毫无保留的赞叹。
“之前你们果然没在骗我，杰夫曼的手艺太强了，真就是，太强了。”不需要什么华丽的辞藻来描述，杰夫曼的美食征服了喜欢多对语言作修饰的勇者。
“杰夫曼的厨艺是世界第一。”科尔芙嘴里塞满了东西说出的话听不太清楚。
“这，或许是真的啊。之前帕克他们做的蔬菜也不错，但是还是要吃肉啊，这种满足感才是真正升华灵魂的一刻。”雷文的灵魂随着入口的美食一同融化了。
“任何人都能通过这样的一刻简单地获得幸福，对美食的追求才是人类最大的共同语言啊。”
“哈哈哈，勇者太夸张了。不过都吃慢点哦，别噎着了。”杰夫曼继续往桌上添着食物。
白天的战斗让两人身上到处贴着纱布和绷带，但是所幸没有什么重伤，恢复过一些体力后就来保证营养和能量的输入了。
“放心，就算我可以不顾及形象这样大吃大喝，但是吃噎着就有点丢人了。”
雷文话音刚落，一旁的科尔芙就被堵塞了喉咙，猛捶一顿胸口，吞下一杯水才终于缓了过来。
“啊~小心点啊，小孩子无所谓形象，但是多少是女孩子不是。”雷文也帮着拍了拍科尔芙的后背。
“那个，”坐在一边的领主弱弱地插入了对话，“我真的可以和你们一起用餐吗，我给勇者带来那么大的麻烦，另外我的脸不会影响你们的食欲吗？”
“没事没事，不如说本来就是你这里的食材，把你赶走反而奇怪，过去的事也别那么放在心上，你也是被胁迫的。”雷文手不停歇，继续吞咽着。
“是的，圆脸男也一起吃吧，杰夫曼的料理是可以中和任何程度视觉上带来的不适的，但是注意别噎着了。”科尔芙缓过来后摆出了淡然又好像得意的表情。
“不要老是攻击别人的长相啊，就算是事实这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雷文一边吃一边进行了说教，但是看来过去的事也没完全过去。
“雷文也总是小孩子小孩子地叫我，就算是事实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不一样的好吧，小孩子又不是什么贬义词，况且你有一天会长大成人，他可是一辈子都是这个圆脸了。”
“但是这是莎夏...”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又是那家伙在带坏小孩子。”雷文已经习惯了这个模式。
“但是莎夏今天也帮到忙了，那个药草，帮雷文恢复了体力的。”
“嗯...我也搞不清到底有没有起效，算她个减刑好了。”
“呼，减刑会被她发现吗，但是最两个人的交手感觉很有趣。”科尔芙小声嘀咕着。
“好像，莎夏一直都是称呼领主大人的吧，而且莎夏几乎没怎么见过领主吧。”杰夫曼讲述了某个事实。
“啊？科尔芙，你不会，想不知不觉把一些锅推给莎夏吧？”雷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怀疑的眼神指向科尔芙。
“科尔芙只是小孩子，不会有这样的坏心思。”科尔芙的脑袋略偏向了一边。
“现在又搬出自己是小孩子的话。杰夫曼，你会惩罚犯错的孩子吗？”雷文转头看向杰夫曼。
“不会啊，科尔芙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说什么她都理解得很快，没有必要特地惩罚她。”
看着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的杰夫曼，雷文只是低下头再次看了眼科尔芙。
“这样啊。”
意犹未尽的简短话语，令科尔芙不禁打了个冷颤。
几人饱腹之后，在餐厅里摸着鼓胀的肚子又聊起了天。
坐着桌边角落的领主手里拿着账单，颤颤巍巍地点着数。
“啊啊啊，我的钱，我维持家里蹲生活的资本...”
“我说领主啊。”雷文一开口就吓了对方一跳。
“啊是。”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或许该更早提出的疑问。
“那个...”对方支支吾吾。
“利欧·塔兰希顿男爵。”一旁的佣人接了话，看来已经习惯了主人的状态。
“那塔兰希顿男爵，你只是被那个魔族胁迫这件事我是明白了，但是你欺压村民的问题还没跟你确认呢。”
“欺压村民是指？”
“近几年的赋税每年都在涨吧，最近一段时间的可以怪那家伙，但是近几年的你可撇不清责任吧。”勇者双手抱于胸前，质问着男爵。
“那个我也没办法啊，国王和大臣总是派使者来要我多交些税上去，一会说有战事，一会说有天灾，一会又说是向神祭祀用，最近更是说要准备应对魔王复活一下子加派了一堆。”男爵的陈述略带哭腔。
“嗯，这我也能理解，所谓的国王啊贵族啊什么的就是这样，但是这也不是全部吧。”
雷文凑近了男爵。
“上交的粮食货物会都堆在那个仓库里，但是那个仓库里却只有这几天上交的小麦粉，没有之前上交的种种货物，而中央来征缴赋税是两个月一次，最近的一次还在半个月以后。所以我专门问了一下这里的佣人，然后发现这宅邸里居然还有隐藏仓库啊。”
“你怎么...”男爵抬头看着雷文，雷文脸上露出令他胆寒的笑容。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很虔诚啊，面对作为神的使者的勇者完全不会说谎啊。”
“啊啊啊啊...”男爵已经只能发出颤音了。
“我看了里面，藏了不少好东西啊，这个村子偶尔也会有商人往来的吧，通过他们你卖了多少？”
将军了，面对勇者的盘问男爵毫无准备。
“我错了！老爹死后这座宅邸各种入不敷出我才出此下策的，又要养卫兵和佣人，又要修理宅子，还要贿赂大臣，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让他们多交了一点...”
男爵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作死鱼状跪伏在地上。
“嗯？只有这些吗？”
“呃，另外还有一点点娱乐收藏，骑士和战马模型什么的。”心虚的男爵跪在地上还要把脸偏向一边。
“哎，这么胆小的人也会有胆子贪钱的啊。”雷文望着地上狼狈的男爵发出了感叹。
“该说权利会改变人心呢，还是人心本就受不起考验呢。”
“有什么区别吗？”科尔芙提问道。
“是说如果换个人到他的位置，会有多大的概率不会重复同样的错误的问题。”
“嗯...10%？”
“谁知道呢，不同的人也是抱着不同的心态贪的吧。总之你的处置之后我会跟村民们商量的，今天就先这样吧。”雷文转身往餐厅门口走去。
“啊好的，那个，勇者现在是要回去了吗？”男爵起身面对背对他的雷文仍然眼神闪躲。
“啊？今天当然是睡这里了。”
“诶？”男爵还抱有侥幸心理。
“这里的客房不少的吧，床也大得多，今天折腾得快散架了，当然要留在这里休息了。三间客房，没问题的吧。”雷文问向一旁的佣人。
“遵命，勇者大人。”无视男爵的意见，佣人回答道。
“这不太好吧。勇者和科尔芙就算了，我就...”杰夫曼还心存顾虑。
“别考虑了，杰夫曼今天也还没恢复完全吧，还让你准备了这些饭菜，今天就在这好好休息吧，应该还能好好泡个澡吧。”
“是的，勇者大人，我们这就去准备。”佣人对雷文言听计从。
“杰夫曼，我已经确认好了，这里的床的柔软程度，可以给80分。”科尔芙拉着杰夫曼的袖口。
“哎，”杰夫曼叹了口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接着三人自说自话走出了餐厅，准备去享受难得的奢侈夜晚。只留下男爵一人呆愣在原地。
“果然，陌生人太可怕了。”
然后男爵绝望地垂下了头。
夜晚，小孩子的科尔芙已经在又大又软的床上入睡了，两个成年男人却出现在了被炸烂的领主办公室旁边的走廊上，透过勇者开的爆破孔，晚风不断吹拂进室内。
“怎么，有话要说的对吧。”雷文先开口了。
“嗯，”杰夫曼表情严肃，“勇者对现状是怎么看的呢，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说来很多事情都偏离本来的预定了呢，不过不影响大体的目标吧，先收集勇者的力量，积累些锻炼，然后向魔王的领地进发，就这样吧。”雷文的语气有些无奈，只好抬头望了望夜空舒缓下心情。
“啊，我也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呢，打倒魔王之后的事也要考虑考虑，不过这样的时代估计有不少惨剧在等着我吧。”
“那个魔族，勇者要怎么处置？”杰夫曼追问道。
“总之先带着去旅程吧，一年一次的大招都用给他了，总要好好使唤的，留在这里也只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勇者的隶属魔法和一般的隶属魔法不同，既然对那个魔族生效了，在勇者一年后再次转变使用对象之前都会一直让他完全违背不了勇者的命令吧。”
“那个魔法，不只是我能用吗？”
“是这样，不过本也是需要消耗大量魔力的魔法，能用的人很少，而且一般的隶属魔法只能对毫无抵抗能力的人使用，对本身拥有强大魔力的人效果也很微弱，持续时间更是没法和勇者的比。”
“那就好。”雷文差点以为自己掉了身价。
“也是一种残忍无道的魔法，现在还被用在奴隶身上。啊，我不是在说勇者，勇者跟那些人肯定是不一样的。”杰夫曼连忙解释。
“没关系的，事实就是这样吧，也许是神为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勇者考虑帮勇者准备了这么个新手福利，但是这个魔法本身的性质确实是把人权什么的都踩在脚下的吧。”
雷文的话让杰夫曼也深感意外，陷入了沉默。
“不过这个世界还有奴隶的啊。”
“各个大国明面上都禁止了人口的买卖和把人强制奴役，但是...”
“嗯，我懂的，所谓光靠法律条文禁止不了的恶对吧。”
“嗯，确实是这样。”
杰夫曼再次陷入了沉默，低下了他高耸的头，然后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再次开口。
“勇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杰夫曼抬起了头，严肃地看向雷文。
看到杰夫曼的表情，雷文也认真起来。
“直说吧。”
“勇者的旅程，能不能把科尔芙也带上？”
“诶？”就算是雷文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感到无比意外，“为什么？”
考虑到杰夫曼和科尔芙的关系，可以想象杰夫曼是经过怎样慎重的考虑得出的这个想法。
“经过这次的事我明白了，我果然还是一个弱小的男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让科尔芙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在这普通的村子幸福地生活下去，但是命运、神明似乎还是不允许科尔芙就这么平凡地度过余生，光靠我终究不能保护她到最后。而现在，我能够托付的人，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保护好科尔芙的人，也只有作为神的使者的勇者了。”
在陈述自己真心的同时，杰夫曼的表情是挣扎与痛苦。
“有没有你跟我们一起走的选项呢？”
“我，已经没有能力成为勇者旅程的助力了。”杰夫曼的右手捂着自己的左腹部。
“这样啊，是旧伤啊，说起来在和那家伙搏斗的时候也发作了。”
“而且，”杰夫曼补充道，“科尔芙接下来一定会遇到必须靠自己克服的困难吧，为此她必须自己变强才行，而弱小的我只会拖累科尔芙的成长吧。”
雷文没有否认杰夫曼，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科尔芙，果然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
“嗯，勇者知道魔女吗？”
“魔女？”熟悉又陌生的概念让雷文一愣。
“这个世界存在这么一些特殊的魔法使，她们只由女性构成，并且拥有违背这个世界的规则的特殊力量，科尔芙的召唤魔法也是其中的一种，但是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召唤来勇者。而她们也因为这份力量被认为是神的敌人，受到这个世界的人的敌视和恐惧。幸好在这边境小镇大家都对魔女了解不多，所以科尔芙也没有因为她的力量受到排挤。”
“世界的规则吗，我是别的世界的人倒是对这个世界的歧视什么的不受用，但是魔女确实是让人很感兴趣的存在，特殊的力量也许未来能帮上我的忙。”
看到雷文的反应，杰夫曼终于舒缓了情绪，安心地笑了。
“幸运的是科尔芙正好也无法直接从外表就能辨认出来是魔女，只要不随意展示能力就算跟着勇者应该也不会带来太大的麻烦。”
“这样啊，那看来我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了。”雷文看向天上的月亮，那是一轮完整的大圆月。
“但我还想问一个问题，魔女的传宗接代也是和一般人类一样吧，按你的说法应该是只会生出来女儿，那么科尔芙的亲生父母是谁？”
雷文望着杰夫曼，却见他移开了视线一言不发。
“那是...”杰夫曼看起来很是纠结。
“哎，”雷文叹了口气，“算了，你都把自己的女儿交给我了还要隐瞒的事，估计是对我们影响不大但是又不得不隐瞒的吧。”
雷文爽快的理解，同时点破了杰夫曼与科尔芙之间一直没被强调过的关系，让杰夫曼有一种得救了的想法，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万分感谢！”杰夫曼朝勇者弯下了腰。
“科尔芙那边呢？”
“明天我会去说服她的，她是懂事的孩子，一定能理解的。”
“那好吧，那今天你就先去休息吧。”
“勇者呢？”
“我白天休息过了，接下来要去审问一下新收的奴隶，厨房里还有剩的料理吧，多少给他带点省得他话都讲不出来。”
说着雷文走向了走廊的另一边。
“勇者有没有考虑过对科尔芙用那个魔法呢？”
突然的提问，让雷文停下了脚步，但是他没有转过身正对杰夫曼。
“我不喜欢撒太明显的谎，能够召唤勇者的不可思议的少女，无论怎么想我都觉得不能放着不管，但是该不该这么做我也一直拿不准，该说犹豫救了我们两个人吗。说实话你的提案也省了我不少功夫。”
雷文顿了顿。
“不过我也年纪轻轻就要开始照顾孩子了吗，想想就一大堆麻烦事涌进脑子了。”
雷文继续了他的脚步，朝杰夫曼摆了摆手，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杰夫曼只是看着他一言未发，直到雷文的身影消失。
“那么明天要怎么跟她说呢，虽然讲了那种话但还是有点没底啊，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舍不得的呢。”
杰夫曼也没有想太多，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