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十八骑小考 作者:王平客

东晋十六国时期有一个国家叫后赵，建立于公元319年十一月，灭亡于公元351年四月，立国33年。后赵鼎盛时，拥有西晋时十九州之十州，雄居中原，与其同时存在的东晋、成汉、前凉、前燕都不敢与其争锋，为当时最强之国。后赵的君主为五胡之一的羯胡，创建者石勒却是一位出身非常卑微的平民，一字不识，还曾一度沦为奴隶。石勒在乱世之中打拼出一块天地，自有其过人之处，但其手下众多文臣武将也是功不可没。说起石勒文臣武将，最早就追随他的十八骑，当格外值得关注。限于史书的资料，有关十八骑的记载甚少，对于浩瀚的历史来说，确是一大遗憾。笔者就目前能够看到的史料，对十八骑作一小考，以飨读者。

先说说十八骑是何时出现的。石勒二十多岁前一直在家乡上党武乡，大部分时间是为地主家耕作，也曾娶妻生子。太安年间（公元302-303年），石勒将近三十岁，其家乡出现饥荒，开始外出逃荒，后来沦为奴隶，再也没有回过家乡。石勒就是在沦为奴隶时结识了不少奴隶兄弟，他们一开始都是为地主家耕作，后来因战乱而被冲散，反而又获得自由。石勒后来不准备再当奴隶到处劳作，决定与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逯明等八位结为群盗到处抢劫。石勒在茌平县结识了牧马场的牧率汲桑，石勒他们就骑着牧马场里的马去抢劫。后来郭敖、刘徵、刘宝、张曀仆、呼延莫、郭黑略、张越、孔豚、赵鹿、支屈六等又来投奔，因而号称十八骑。由此可见，石勒的十八骑是分两次才形成的。

公元305年七月，石勒追随汲桑投入军旅生涯，之后的奋斗历程可分为两大阶段。公元305年七月到公元312年秋进驻襄国为第一阶段，这一阶段中，石勒四处作战，居无定所，7年下来并无一处占领之地。公元312年秋进驻襄国到公元333年七月去世为第二阶段，这一阶段中，石勒派将四处作战，开疆拓土，建立国家直到鼎盛。

在石勒奋斗的第一阶段，由于其本人为将领，带领兵马到处作战，其手下的十八骑都一直跟随他，没有机会单独领兵出战。这一阶段有三次提到十八骑，第一次是公元309年四月，石勒设君子营时，夔安和孔苌一起被称作爪牙，也就是得力助手，应当算是比较重要的人物，而支雄、呼延莫、王阳、桃豹、逯明、吴豫只是将率。第二次是公元312年三月，石勒屯兵葛陂时，大雨三月不止，军中饥疫，又面临被朝廷讨伐，石勒处于历史选择关头。这时夔安为中坚将军，劝石勒“就高避水”，石勒说夔安“何其怯乎”。而孔苌、支雄等三十余将请求主动出击，得到石勒的赞赏。最后是张宾劝其北上为其指明方向。第三次是石勒从葛陂北上襄国途经枋头时，向冰集数千部众据守枋头，成为石勒北上的障碍。石勒派支雄、孔苌从文石津偷渡并抢得向冰船只，石勒部才得以击败向冰并顺利通过枋头继续北上。

在石勒奋斗的第二阶段，由于其坐镇襄国，运筹四方，各将领得到四处作战的机会，但此时除了十八骑，后来加入的将领也不少，而且能征善战，十八骑的战功反而不明显。尽管如此，有七个人的记载仍相对较多，他们是：王阳、夔安、支雄、桃豹、逯明、郭敖、刘徵。石勒刚到襄国时，游纶、张豺拥众数万据守苑乡听命幽州王浚。石勒派夔安、支雄等七位将领前往攻打，攻破外垒。公元313年四月，石勒派石虎攻打邺城，先任桃豹为魏郡太守，后来改由石虎任魏郡太守。石勒消灭幽州王浚后，派支雄到廪丘攻打刘演，被刘演打败。刘演又派部将韩弘、潘良袭击顿丘，杀了石勒任命的太守邵攀。支雄又追击韩弘、潘良，并杀了潘良。刘琨派其司马温峤讨伐山胡，石勒派将领逯明截击温峤，在潞城打败温峤。逯明又在茌平攻打甯黑，甯黑归降。接着，逯明又攻克了东燕、酸枣，把二万户归降的人迁到襄国。后来甯黑又叛，石勒再派支雄、逯明在东武阳打败甯黑，甯黑投黄河而死，其部众万余被迁至襄国。公元319年石勒派石虎南下与祖逖交锋，担心胜算不足，又派桃豹南下。后来石虎在蓬关击退祖逖，桃豹就驻守蓬关。公元320年七月，桃豹被祖逖击败撤离蓬关，向北退至东燕城，黄河以南为祖逖收复。石勒称王建国后，中垒将军支雄、游击将军王阳同兼门臣祭酒，专门负责胡人的诉讼。公元322年十月，祖逖去世一年后，石勒准备夺取黄河以南，派王阳屯兵豫州，伺机而动，从此战乱连年。公元323年八月，石勒派石虎到青州广固攻打曹嶷时，刘徵以青州刺史身份一同前往，准备在攻克青州后镇守青州。石虎攻克广固后，准备杀尽曹嶷部众，刘徵极力劝阻才保留七百男女。关于刘徵，《资治通鉴》上还记载其曾两次从海上南下攻打东晋扬州。一次是公元330年五月，率数千人乘船到南沙县，斩南沙县都尉许儒。第二次是公元331年正月，刘徵再次乘船南下，到达娄县、武进一带，被东晋驻守京口的徐州刺史郗鉴击败逐走。公元326年十月，世子石弘取代石虎前往镇守邺城时，派时为骁骑将军仍兼门臣祭酒的王阳专门统管六夷来辅佐。公元328年十一月，二赵决战前，汉赵皇帝刘曜亲率大军包围洛阳，石勒召群臣商议。时为左长史的郭敖与右长史程遐极力劝谏石勒不能亲自领兵援救洛阳。石勒按剑怒斥二人。史书上没有注明夔安参与劝谏，只是写左右司马，但其作为左司马，应当也一同参与劝谏。石勒力排众议，亲率大军援救洛阳，并传令各处将领到荥阳汇合，时为豫州刺史的桃豹也率部前往荥阳，参与二赵洛阳决战。公元329年底，石勒消灭汉赵后，称天王，任左长史郭敖为尚书左仆射，左司马夔安为尚书。

石勒去世后，石弘继位，石虎控制朝政，郭敖被降为将领，不久被杀。公元334年二月，石虎派章武王石斌与将领郭敖率步骑兵四万西征上邽郭权，三月，大军到达华阴，获报郭权已被擒杀，大军准备回师。石虎此时又传令其部攻打北羌王薄句大。郭敖在追击薄句大时，深入马兰羌境内，部众死伤十之七八。石虎接报后，派使前往军中杀掉郭敖。石虎夺位后，夔安、桃豹、支雄、逯明仍得到重用。而王阳、刘徵可能在石勒时代就去世了，因为石虎夺位后，史书上一直没有出现王阳、刘徵。在石虎时代，夔安可以说是十八骑中最受重视的一位了，其次就是桃豹，由此可见二位在石虎夺位时充分得到石虎的信任。夔安先任守尚书令，又任太尉，后又被加授为太保，可以说是群官之首。公元335年秋，石虎从襄国迁都至邺城，祭告祖庙的仪式就是由太尉夔安主持的。公元337年正月，夔安等又劝石虎称帝，二月，石虎遂称天王。公元339年八月，夔安还率五位将领七万步骑兵出征荆州、扬州北部，以对东晋北伐派进行主动出击。公元338年初，石虎水陆两路攻打辽西段氏鲜卑，水路由桃豹任横海将军、王华为渡辽将军，率水师十万从漂渝津出海，经渤海攻击辽西；陆路由支雄为龙骧大将军、姚弋仲为冠军将军，率步骑兵三万为前锋。可惜水路没有详细记载，陆路的支雄倒是立下战功。桃豹后来一直在京任职，官至太保，于公元339年十二月七日去世。公元340年九月，已为尚书令的夔安去世。支雄自参加过消灭辽西段氏之战后，史书再无其记载。逯明在石虎时期官至金紫光禄大夫。公元345年正月，逯明因劝石虎不要修建长安、洛阳二宫，不要大围猎场，不要征集天下美女而被石虎残忍地拉杀。

十八骑中有四人在史书中提及甚少，所载之事只有一件。这四人是：郭黑略、张越、赵鹿、支屈六。郭黑略在《晋书》之《石勒载记》中只提到一次名字，并无史料记载。但在《佛图澄传》中多次提到，说郭黑略总能预先知道出征结果，石勒甚为惊奇，后来一问才知其军中有一僧人叫佛图澄，能掐会算。石虎继位后，派郭黑略领兵征讨北山羌，兵败陷入，佛图澄率众僧祈祷得脱，这让人怀疑史书把他与郭敖搞错了。张越后来成为石勒的姐夫，任广威将军，一次与诸将博戏，石勒前往观看，张越戏言冒犯了石勒，石勒命人折断其胫骨杀了他。赵鹿是十八骑中最后一个还提到的人，但也只提一次。赵鹿官至太宰，公元349年冬天，石闵杀胡后，赵鹿等从邺城逃往襄国投奔石祗，公元351年四月，与石祗一起被刘显杀害，后赵因之而亡。关于支屈六，史书上只提及其一次名字，但公元319年十一月，劝石勒称王的人中有个左司马张屈六，可能就是支屈六。十八骑中有七人只提一到两次名字，而没有任何史事记载，他们是：冀保、刘膺、刘宝、张曀仆、孔豚、吴豫、呼延莫。在石勒设君子营时，还曾提到呼延莫、吴豫的名字，但并无任何事迹记载。

从十八骑的名字第一次出现，王阳的名字就排在第一位，让人猜想十八骑中，王阳可能最受石勒信任。其实王阳在史书中出现次数并不是最多，官职也不是最大，攻城略地的战功几乎没有。但王阳能够辅佐世子石弘镇守邺城，说明王阳仍是石勒非常器重的人。郭敖是十八骑中第二批来投的，也算是领头的一位。郭敖在石勒时代，官至尚书左仆射，仅次于尚书令石虎，可以说是十八骑中官职最大的一个，当然那时王阳可能已经去世。郭敖在十八骑中官职最大，资历最老也许正是石虎夺位后要杀害的原因之一。夔安在石勒时代官至尚书，并未得到高度重视，而在石虎时期却得到异常地器重。从葛陂夔安与石勒的对话，可以看出夔安是个谨慎的人，也许这样的人在君主变换时不仅能够保身，还能得到重用。桃豹在石虎时代可以说是十八骑中第二个被器重的人，从豫州刺史到参加灭亡辽西段氏之战，最后官至太保，在那个史料得不到很好保存的短命王国迭出的战乱时期，能够和夔安一样被明确记录去世日期，实属难得。赵鹿在后赵的末期能够出任太宰，也许那时十八骑只有他这一位了。赵鹿经过石虎时代以及最后三年的内乱，不仅能够保住身家性命，还能出任太宰这样的高职，确实不同寻常，可惜史书记述甚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