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卜洵《灰色马》（鲍里斯.萨文科夫《苍白战马》) | 中卷(九）

　　八月八日

　　亨里契对我说道：“一切都完了，佐治
治。”
　　我全身的血都冲到脸上来。
　　“闭口……”
　　他惊骇了，退身缩去。
　　“佐治，你怎么了？”
　　“不要这样无意识！什么事也没有完。你说这种话应该自羞。”
　　“但是费杜尔……”
　　“不要对我谈到费杜尔……费杜尔已经死了。”
　　“唉，佐治……但是这就是……就是……”
　　“唔，说下去。”
　　“不……不过想到而已……不……但是我想……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你说‘我们怎么办’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搜捕我们呢。”
　　“他们常常是如此的。”
　　雨声淅沥不止。沉郁的天空在哭泣。亨里契全身都打湿了，雨水从他的破帽上流下。他更瘦了，两只眼眶深陷进去。
　　“佐治！……”
　　“唔？”
　　“相信我……我……我所要说的话就是……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佛尼埃和我自己。两个人是不够的。”
　　“我们有三个人。”
　　“那第三个人是谁呢？”
　　“是我，你忘了。”
　　“你？”
　　“自然是的。’
　　沉默了一会儿。
　　“在街上办这事是非常困难的，佐治。”
　　“什么困难？”
　　“我说，在街上下手很困难。”
　　“我们到他家里去。”
　　“到他家里？”
　　“是的。你为什么这样惊骇？”
　　“你还有希望么，佐治？”
　　“我已决定·……你应该自己害羞。亨里契。”
　　他拿了我的手，脸上带着苦恼的神气。
　　“请恕我，佐治。”
　　“是的，自然的。但是记住：现在费杜尔已死，轮到我们了。你明白了么？”
　　他带着扰乱的低声回答道：“是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我悲悼费杜尔不能再在我身旁。


　　八月九日
　　我忘了点烛。在灰明的微光中，我能够看见爱尔娜在屋隅徘徊着。她今天偷偷地到我房里来，也不说话。她并且不吸烟。
　　“佐治。”她后来说道。
　　“什么事，爱尔娜？”
　　“这是——这是我的罪过。”
　　“什么是你的罪过？”
　　“费杜尔……”
　　她慢慢地说着，这一次她语音没有带着哭声。
　　“无意识，爱尔娜。你不要自苦。”
　　“唉，那是我，那是我去……”
　　我握着她的手。
　　“这不是你的罪过，爱尔娜。听我的话。”
　　“他也许现在还能活着，如……”
　　“不要，爱尔娜。你只是恼我。”
　　她从椅上站起来，走了几步，又沉重地坐了下来。我说道：
　　“亨里契以为我们最好收拾起这事不做。”
　　“谁这样说？”
　　“亨里契。”
　　“不做了？为什么？”
　　“问他去，爱尔娜。”
　　“我们真要不做这事了么。佐治？”
　　“你也是这样想么，是不是爱尔娜？”
　　“我愿意你头一个这样想。”
　　“呵，当然不的。我们必须再做下去。”
　　然后她热心地问道：
　　“谁要去当那第三个人呢？”
　　“我，爱尔娜。”
　　“你！”
　　“唔，是的。”
　　她低下头，把脸靠在窗上，望着外面黑暗的天井。后来，她突然站起来，走到我这里，热烈地亲我的嘴唇。
　　“亲爱的佐治……我们可以死在一起么？……佐治？”
　　夜又沉默地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