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摩旅(10)丨泸沽湖有繁星碧波，还有和摩梭小伙的走婚桥
泸沽湖在我还没出发之前，曾经在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下。让我决定来的是，一个朋友在我写阳朔的那篇游记里说“来泸沽湖吧，现在天气正好，每天都是大晴天”，于是我才决定过来。
前一晚实在太累，没心情去挑客栈，进景区之后就就近找了一个，刚好门口有个地方可以停车，我就直接杀到院子里去了。用最快的速度办理入住，卸行李。洗澡，吃泡面，面对两天的衣服，真的没有力气再洗了。这一次，是真的身体感觉到疲惫了。
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真的是自然醒，花了一个多小时把一堆衣服都洗完，挂满了整个走廊，确实很有成就感。以前长途骑单车的时候，最喜欢这种观光休整的日子，可以慢悠悠地起床，洗衣服，慢悠悠地晒太阳，聊天。
这个季节的草还是枯黄的，但是，相比夏天的绿色，我更爱这片黄，有一种收获的美。
泸沽湖的阳光真的很刺眼，湖面反射的粼粼波光让我差点睁不开眼。我坐在洛娃码头，叫了一份炒粉，听着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除了舒服和惬意，我真的想不出其它的形容词。
大中午没什么人坐船，船夫们就围在小摊帐篷底下聊天。虽然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我知道他们在讨论我和我的摩托车。吃完饭走人的时候，一个大叔走过来跟我说，一路平安。我点头说谢谢。
如果时间允许，我真的可以在泸沽湖畔坐上一整天，哪怕仅仅只是晒太阳。
左边那片房子就是洛洼码头，是我在泸沽湖的两天里，跑得最多次的地方。不仅仅只是为了能边吃饭边看着湖水在阳光下耀武扬威，主要也是因为，这可能是整个泸沽湖里最安静的一个码头了。游客都在其他热门景点，他们很少走到这里来。
第一天的主要任务是环湖，一圈下来好像差不多70多公里，我有停下来的地方，其实很少，美景看在眼里，记在脑海里，也许就足够了。女神湾是个好地方。其实从洛洼码头是可以直接徒步到达的，四五公里。也就一个小时的脚程。
我觉得泸沽湖最大的好处就是，你想住在哪里都有客栈，在这个七拐八拐的地方，路还是坍塌掉要走野径才能到的地方，还有好几家客栈，还有奶茶店。
想住山上就住山上，想住湖畔就湖畔，想住镇上就镇上，想与世隔绝住湖心岛，也没问题。
泸沽湖是四川和云南共有的，四川面积要大一些，但是机场在云南侧，而且游客也多从云南进，所以我总感觉云南一侧的泸沽湖很嘈杂。我不喜欢。
我第一晚入住的时候，只付了一晚的房钱，想着第二天挪窝，换个环境。然后因为洗衣服啊什么的，想想算了，今晚还是住这吧，方便一点。第二天环完湖之后，我就知道，我一开始误打误撞选择了住草海这里，是多么完美的选择。第三天一觉醒来我给老板娘转账续房的时候，老板娘说，哎呀，你是不是打算在我们这长住了呀，要不就留下来吧，多好啊！我说我倒是想留下来，现实不允许啊~
云南一侧的景色确实要好一些，基本上村落都在湖畔，走两步路就到水边了。加上游客很多，每个村落吃的用的旅游商品什么都有。估计晚上也会热闹一些吧。不比我住的博树村，篝火晚会一结束，整个世界就安静得只能听到芦苇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和野鸭的叫声。泸沽湖海拔2700，阳光很猛烈，白天太阳底下的体感温度估计有30+，一到树荫下或者房间里，就特别冷。我很喜欢阳光照在我脸上的感觉，不涂防晒，我就是这么直面太阳。中午的时候有灼热感，到了下午，就变得柔和且温暖。
不知道夏天的泸沽湖会是怎样，柳树郁郁葱葱，水草飘摇，芦苇在风里招摇，应该也是很美。还有水里的花，会盛开，天边会挂上彩虹。
而我眼前的世界，是芦苇枯黄柳树发新芽，过冬的海鸥飞过，冬去春来的交替。
环完湖回到博树村，天色已经开始暗了，山的后面，阳光在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小孩子放学回来在停车场玩，看我在自拍，就自己一个个跑来跟我合照，我全程真的就是坐在车上，看着他们自己向我跑来。“孩子们奔跑过来围着你 / 做起快乐又孤独的游戏”
那一刻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来自于陌生人对自己的信任和喜爱，还有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和最原始的笑容。
参加完五支落村的篝火晚会，我又一个人跑到洛洼码头。看着满天繁星，耳边是湖水的涛声。我直接趟在石滩上，幕天席地。快停止忧伤 / 我们去远方 / 蓝天和海风 / 陪我们去流浪那斜斜的夕阳 / 是你美丽的衣裳 / 铺满星光的大地 / 是我们的婚床以前对很多歌曲或诗句很理解不来。当真的有那么一刻，在某一个情景，突然想起来，才明白，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我看着星空，寻找着金星，看着北斗七星。回想着小时候的夏天，屋里太热，我们全家人会一起搬着到天台上睡觉，哥哥会告诉我，北斗在哪里，父亲会跟我讲金星，也叫长庚星，因为整个夜里它都会是最亮的，会陪着我们入眠，又看着我们醒来，到那时候它就叫启明星，告诉我们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太阳就要升起了。有时候会看见流星划过，赶紧闭上眼睛许愿。第二天又会忘记许了什么愿望。大自然真的是很神奇的存在，人们喜爱夜空，却也害怕黑暗，热爱光明，也讨厌曝晒。延绵的雨季让人疲惫，却滋养了万物。
回到客栈的时候，看见每个房间的灯都亮着，是满房的一天呢。有两个大哥在院子里喝酒，旁边有一棵开满花的桃树上面缠绕着灯串。
又是一个宁静而祥和的夜晚。
醒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旅游团早早就退了房，7点多我就听见门外匆忙的步履声。而我，依然是9点多的自然醒。
抱着电脑去楼下茶室写游记。老板家来了客人，买了两只当地的土鸡，我看见门外有小货车来呦呵卖菜，想想自己好像很久没吃蔬菜水果了，买了4个番茄一根黄瓜，5块钱。说实话，是真便宜。这里的蔬菜都是靠外面运输进来。而每一次运输，都要翻山越岭。这条路上有四个村，我没有看见一个市场，都是靠小货车到门口贩卖。写完游记，我又跑到洛娃码头去吃饭。我是有多爱这个地方啊。吃完饭我爬到旁边的山上去，在这个山上，我听到了松涛，是的，纯粹的松涛。犹如大海的波浪拍打的声音。不是阔叶林的那种沙沙声，而是针叶和枝干相互拍打的涛声。那一刻，阳光照在脸上，湖面的风从身边吹过，整个山坡的松树随之舞蹈，脑海里是许巍的《旅行》阵阵晚风吹动着松涛 / 吹响这风铃声如天籁
这绝对就是天籁了。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松涛应该是怎样的美妙，却没曾想，真的像大海一样辽阔且猛烈。
约了4点坐船游湖，却没想到没有人可以拼船，于是匆匆赶到另外一个码头，刚好来了个旅游团，跟船夫好说歹说终于让我拼到了。小哥哥给了我哥最好的位置，船头。
我们的船穿过草海，穿过芦苇荡，缓缓向湖中心游去。本来那个时候我是在微信上与人闹了点不愉快。我本性格刚烈，也秉承有效沟通，拐弯抹角的聊天方式确实不适合我适应不来。Panda一直说我这两年性格温和了很多，不再像他刚认识我的时候一样，性格暴戾，眼里不容沙，怼天怼地怼上司。
也许吧，年纪大了，对很多事情慢慢也就看开了。只是有时候积累的东西多了，也总有爆发的时候。
可是当我看见成群结队的海鸥向我们飞来的时候，我突然就释怀了。不是它们治愈了我，而是我觉得，在当下，与其置气，不如选择跟自己和解。因为，一旦生气，我就输了。这个世界这么大，形形色色的人这么多，如果真的做到了让每个人都理解自己，那我是得活得多平庸。就像这群海鸥，它们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迁徙，只有冬夏时候能够短暂停留在一个地方，或者繁殖或者猫冬。也许也会有人取笑它们吧，一直呆在温暖的地方繁衍生息不就好了，何必每年都飞个南北来回。可是，迁徙就是它们作为候鸟的使命啊。他们为迁徙而生，我们为碎银几两而活。只是有人只想抓住眼前，而有人想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而已。
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纯野生的鸟类，他们就在我身边盘旋，叼走我们手上的食物，或者就静静地呆着湖面上跟我们走。
动物是最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自然就亲近你。
小哥哥说，这是来自西伯利亚的海鸥，过几天他们就要回去了，你们要多喂点，它们才会记得这里，明年才会再来。我是有多幸运，在一个满是候鸟的季节来到这里。
我抬头问小哥哥“那你们的水性杨花什么时候开啊”
“7月吧，到时候你来，我带你去采”
“为什么要叫水性杨花啊？”
“其实不叫水性杨花，是水谢杨花，遇阳而开，遇水而谢。我们当地人普通话不标准，你们听着就像水性杨花了”
这张照片是意外拍到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整理照片的时候真的很惊喜。湖面突然泛起紫色和绿色的光，海鸥在水面上悠然游动，我们的猪槽船轻轻推开波浪。也许这是泸沽湖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抚我躁动的心吧。
整个泸沽湖，只有这一带的游船能穿进芦苇荡，就像一条水路，缓缓归途。
上了岸，小哥哥说，他家就住在我下榻的客栈旁边，问我能不能顺便载他回家。于是我就把他顺上了。傍晚的风很大，呼呼呼地吹。我隔着头盔听见他在后面喊，不要开太快啊，我的发际线都快被吹没了。
我看了一眼仪表盘，40km/h。叫毛叫！
到了客栈，他问我干吗去，我说我要去走婚桥看落日。他说那我带你去吧，给你当回导游。
他坐在我身后，用手指了旁边的木栈道说，这是二婚桥。这是结了婚的人才能走的 ，好几公里呢，太长了，分叉口又多，很多人在这上面，走着走着就散了，走着走着就分了。
我隔着头盔，听见他的话被吹散在风里。
这就是走婚桥了，不长，300多米，小哥哥说是58米，那时候我也没细想，这怎么看都不像58米。
我说，如果按照半米遇到一个人，那就得回头116次。
“回116次头的话，脖子会扭断的”他还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不不不，我觉得可以治疗颈椎病。那是不是在这座桥上遇到喜欢的，就可以直接跟他回家了？”“你也可以选择带他回家啊”
那一刻，我想到了海角七号里面，范逸臣的那句台词“留下来，或者我跟你走。”
我说，你过来，我给你拍个影子。这是多么虚无缥缈而又真实存在的东西啊。
我们后来爬上了山上的观景台，走婚桥蜿蜒在草海中间。这个季节的泸沽湖太美了。
太阳还没有落山，但是小哥哥说，他是村里篝火晚会的管理员，7点半的时候要去现场帮忙，不能再逗留了。然后转头问我，要不我邀请你今晚来参加我们的篝火晚会吧，我带你进去。
我昨晚参加过五支洛的篝火晚会啦，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的，他们的已经是有表演性质了，还有音响灯光，我们的比较原始，还会有人吹笛子。那我肯定去呀。
于是他又再一次在我后座上咆哮他的发际线吹没了……
到了客栈他说，我加你微信吧，等下晚会开始我发信息给你你直接过来找我就好。我的名字五个字太长了，你叫我小佐就好。待会记得戴口罩，保护自己最重要。
我内心what了一下，这么小型的活动，还要戴口罩？
当然最后我还是乖乖戴了口罩进了舞场，远远看见他换上了藏红色的民族上衣和黑色裤子，在一群人高马大的舞蹈演员中，显得格外娇小。
这一天游客很少，而且年纪还都比较大，主持人根本也调不动气氛。整个晚会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的气氛。我看小佐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却又无力回天。晚会结束了他喊我说出去走走，然后我开始教他，要让主持人怎么调动气氛，要让演员们如何配合，才能让游客到舞台一起跳舞，而不是一个个坐在那里端着手机拍视频……当我巴拉巴拉说完一大堆之后，他突然来了一句，要不你别走了，留下来帮我们做主持人好了。我内心又what了一下。
站在湖边，他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说芦苇被风吹动的声音，水声，还有一些动物的叫声，呱呱叫。那是野鸭的叫声。
农历十三的晚上，月色如水，繁星点点。他提议到桥上走走。反正时间还早，也行。二婚桥很长，两三公里，我们边走边聊。听他讲他以前在内地的时候，因为是少数民族，生活上总会遇到一些不方便和不被理解。然后他抬起了左手，我看见了一个很厚重的银镯子。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以拍个照吗，他说可以。我看这个镯子有点小，应该是很多年前戴上去的，现在长大了，镯子也就变小了。
我说大家总是要学会去接纳和包容别人的不同，你们有你们的服饰，有你们的生活习惯。我们也有，我们应该更多地去接受你们的不同，而不是一味地要求你们必须跟我们一样。
大家和而不同相互理解不好么，然后又让我想起了下午的不开心。
他问我怎么了，我说下午游湖的时候，也因为性格问题跟别人闹了矛盾，不过没事，看开了就好了。他看我不开心，就指着桥下面的草海问我，你知道草下面是什么吗？水和淤泥啊。哦，原来你知道啊，去年夏天有个游客以为草下面是平地，就牵着他的狗走下去了，结果他整个人被陷到泥里面，连带他的狗。最后是我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拉上来的。
别人坑爹他坑狗是吧~哈哈哈哈~！！！然后我清澈的笑声响彻了整片草海。
“你的笑声跟我嫂子一样，好清脆”，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能听到的对我的笑声，最高的评价了吧。清脆。
他说他家也开客栈，就在我住的旁边，我说是老兵客栈吗？“那是我爷爷的客栈，我爷爷是当年参加抗美援朝的老兵，所以客栈叫老兵客栈。”他说这话的时候，我透过月色，看见他满脸的自豪感。
我们又一次踏上了走婚桥，我又一次小心翼翼地问他，那你们现在还走婚吗？“走啊”
“那你们走婚的话，领证吗？”
“领啊”
“那这样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走婚的话，男人白天也是要去干活的，晚上就去女方家，孩子也都在女方家生活呀”
“那你们也有跟我们汉族一样的结婚吗？”
“有啊，我两个嫂子，一个是上海人，一个是成都人，她们都嫁过来呀”
哦~原来如此，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后我又突然想起这两天去吃饭的时候，看到招牌上有写水性杨花，于是我就问他，水性杨花能吃吗？
我们四川这边的摩梭人是吃的，云南那边的不吃。所以经常我们两边的人在湖面上捞水性杨花的时候，云南人就会问，哎呀，你们还要用盆洗一下再给猪吃吗？因为在云南那边，他们是用框捞了去喂猪，而我们是用脸盆装了带回家洗干净做菜吃。
末了往回走，他很认真地跟我说。我们人的身上有三盏灯，一盏在头上，两盏在左右肩膀上，都是在保护我们的。所以当我们受到惊吓了时候，千万不能回头，因为一回头，灯就会被碰掉，它就无法再保护我们了。
“也就是说，无论我们遇到什么，周遭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回头，要坚定地往前看，继续往前走，对吧？”
“是的。”他很真诚地点了下头。
他送我回客栈，我抬头一看，依然满天繁星。
“林梅（我客栈老板娘）她肯定不知道她家在夜色里是这么美，我待会一定要把照片发给她”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啊”
“醒来就走”“我来送送你？”
“不用，我直接走就好，你不用来送我，我不习惯有人送我”
“哦，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这么多年了，我依然改变不了对“送别”的恐惧，每一次远行，我总是静悄悄地出发，总是不告诉别人准确的时间。因为我害怕离别，害怕从别人嘴里听到再见两个字。
虽然有些人真的可能这一辈子，就只会见一次面，聊一次天，走一段路。但是只要不说再见，我内心总觉得会有机会再见。
说了再见，可能就真的不会再见了。
就像小佐说的，有些地方真的太美了，美得你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因为第二次来，可能就会破坏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突然发现原来，她也就这样而已。也许“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句话，用来形容美景也是一样的吧。
2021年3月28日
于云南雨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