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海棠绾郎心(四十二)

各种预警请勿上升

转天宝芝几个丫头才想起来,自家公子的月信已经迟了半月有余了,一面忙慌慌的去找太医,一面跺脚后怕前几天皇上歇在院子里时,一晚上叫了三回水。刚有孕的人哪里经受得住,又不好私下里骂皇上,只能怪杨九郎自己不知道提醒皇上节制,万一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宝芝啊,”杨九郎歪在榻上拨弄着煊儿从前的拨浪鼓,自从霆煊不要了以后,杨九郎倒是玩得挺开心,时不常就拿出来鼓捣鼓捣,“我得赶紧把你嫁出去,不然你能念叨死我。”说完,宝芝的脸上又气又羞,责怪公子越发不知道忌讳,满嘴生啊死啊的,更何况如今八成是有了喜,这些话更是不能当着皇子的面说了,唯恐给还没出生的皇子招来什么邪祟。
“你说,”杨九郎摆摆手,他从来不信那些神佛的,当年皇上出征的时候他就是做戏,如今不用做戏了他就更不信了,只是一味的打着哈气,等太医过来把脉,“二爷今年贵庚?这么算着得快三十了吧?”
杨九郎掰着手指头,一岁一岁的数,结果数到一半给数乱了,索性丢开手去问宝芝。宝芝虽然比杨九郎稍年长一两岁,但什么时候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过,所以也不知道,主仆两个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前者问杨九郎算这个做什么,难道是要预备明年的生辰礼了?后者摇摇头得出一个“男人三十猛如虎”的结论。
两人说着体己话,外面木雨已经将太医带了进来,杨九郎懒得从被窝里爬出来,宝芝只好将帷幔遮好,只留一只手腕在外面。里面的杨九郎裹着被子打了个哈气,睡意朦胧的想要再眯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太医的恭喜恭喜了。
“虽是有喜但不满三月,还望公子多加慎重,”这边太医跟杨九郎说着注意事项,虽然已经怀过一个了但仍然有些事情是需要反复强调注意的,另外一边已经有嘴快的到前院禀报皇上去了,“公子这几年调养得很不错,小心养护定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杨九郎自己早就觉出来了,叫太医不过是确定一番,原本想确定下来也就安心了,可是日子过得太舒爽让杨九郎忘了除了自己以外,隔壁院子里的皇后也有着身孕,算算日子已经四五个月了,无论是男是女,那都是嫡出,自己就是拍马也比不过。索性杨九郎不和皇后争这一口气了,老老实实的缩在院子里养胎,毕竟皇后的胎已经基本稳了,自己的却还悬着,不能因为一时之争,坏了身子。
就在杨九郎掰着手指盘算的时候,前院的张云雷听见消息连忙赶了过来,太医又在皇上面前叨唠了一遍,杨九郎耳朵听出了茧子,可是皇上满心欢喜丝毫不在意太医啰里啰嗦的吊书袋,甚至还一句一应让宝芷她们多听多记,万万注意杨九郎的身体。
这边杨九郎的院子里一片喜色,隔着不远的皇后院子里,却寂静的如同冷宫一般。明明都是有孕可皇上的态度却天差地别,一个欢天喜地一个置之不理。皇后端着深褐色的苦药汤,用洁净的白瓷勺一勺一勺擓起来慢慢的喝下,如此苦的安胎药原本应该一口气捏着鼻子灌下去才好,可是皇后倒像是品鉴一般,细细咂着每一口的味道,身边的段嬷嬷不忍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受苦,含着泪问皇后这药实在太苦就别喝了,吩咐太医新开药方就是,可是皇后坚持喝净最后一口,漱了口含了一块梅子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这些年的苦,还不抵一碗药吗?嬷嬷看着本宫长大的,从前在府中过得如何,如今在宫中又过得如何,嬷嬷心里不会没个比较。父亲母亲以为将本宫送进王府成为王妃、皇后便是对本宫最好的打算,却不成想这苦楚比当年做姑娘时还要难上三分。要有正室的气度、惠及母家的算计、操持家务的能力、挟制妾室的手腕、笼络夫君的柔情、教养嫡庶儿女的慈心…恐怕连古圣先贤都未必能做的好,说句僭越的话,前朝皇后若是有手腕有心计,焉能让明太妃猖狂得意那么多年?父亲母亲竟然认为本宫能做的比前朝皇后还好。”
皇后吐掉梅核,端起太医院研制的茶轻抿了一口,身边的段嬷嬷何尝不知宫中凶险,可是皇后身为家中长女,不可不为了家族着想,从前是王妃如今是皇后,如果生下的是个皇子那么就是皇上唯一的嫡子,这样的荣耀放在楚氏中,那可不是仅仅光耀一时的,若嫡子成了世子、皇上,楚氏在前朝将拥有更大的地位、尊荣,这是老爷、夫人无法左右的,也是皇后无法逃避的责任。
“如今那个男宠又有孕了,本宫的孩子却还未出生,就算皇上不立孙氏的长子为世子,也会将目光盯在二皇子身上,若是他的儿子成了世子,那这后宫之中可还有本宫的位置?”皇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段嬷嬷,在王府和皇宫中多年的沉浸,她早就摒去了闺中的稚嫩,如今做什么事情、用什么人、使什么手腕,她几乎眨眨眼就能想出来,法子还是让旁人看不出端倪。
段嬷嬷抿了抿眼泪,微微福身道:“娘娘打算如何做?”其实段嬷嬷从来都是不想让自己看大的姑娘冒险,可世人都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宫墙深,水更深,若是自己不争一席之地,那么就会被水流卷着沉进角落无人问津,那李氏不就是如此吗?虽然晋了昭仪可皇上还是不喜欢见她,膝下连个女儿都没有,这昭仪的位置也是如坐针毡。
“皇上如此看重他这一胎,太医也说这一胎一定会平安,那么我们便不能在此时动手,以免皇上暗中彻查,露了马脚,”皇后摩挲着条案上的插瓶,仿佛上面每一条冰裂都有她的成算在内,“女子生产尚且是在鬼门关阎王殿里走一遭,更何况他那副残破身子,被血山崩耗尽气血的也不在少数,左不过是他自己没福气,和咱们又不相干。”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嘱咐太医院的太医。”段嬷嬷福了福身,搀着皇后坐在了榻上。
“去办吧,本宫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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