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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塞雷娅继承了克丽斯腾的遗产...(2)

2023-08-31 15:58 作者:成分复杂的收藏家  | 我要投稿

这是下一段...我肾虚了。

如果要问塞雷娅克丽斯腾代表着什么,她会回答“好奇。”

  克丽斯腾曾经是偏执的,至少塞雷娅认为是。

  “拦住!拦住!别让她过去!” 

  失重感再次袭来。

  钙质结晶迅速生长,将塞雷娅的手与走廊地面相连。

  “第二波“失序”开始!”

  “......失序?...娜丝提。”

  “你跟着我兜兜转转好几天了。防卫科原来这么闲?”  

  女妖颇感无奈的行走在莱茵的园区里。

  “你对莱茵园区的改建有十六处不符合之前制定的安全规范。”

  “(萨卡兹语)失序。”

  “...”

  四周突然黑暗下来,意识被抛飞无踪。

  凝聚力量,倾力抵抗。

  “你......”

  “放弃你脑子里的平衡。不要对抗混乱,去尝试着适应它的节奏。”

  “看到你想看的了吗?”

  “...你重组了园区几处关键结构。看起来没什么规律......但部件之间的连接关系是自洽的。”

  “我很难想象这样的建筑能够成立。”

  “线性的语言约束了大部分人的想象力。”

  她轻声低语。

  “想要抵达某个未来的话,你首先得与终点建立对话,而不是去强行规划它的路线。”

  “放弃平衡。”

  黎博利说。

  “联系终点。”

  瓦伊凡说。

  下一轮重力变换突然到来,她撞上了天花板,趁势调转方向,刚好跃过了一众追兵的头顶。

钙质结晶跟着在她身侧飘起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用微生物结构形态变化的思路去操控钙元素......极具启发性。”

  老山羊拾起一块钙质碎片,惊奇的看着它们在固体基础上自如的改变形态。

  “这样的材料转化很快,而且适应性极强,能与人体各部分器官快速结合,有很好的医学应用前景。这是你在大学时候就一直在做的研究方向吧?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

  她挺直腰站在玻璃橱柜旁,凝视着钙质化的倒影。

  “......因为它很危险。”

  “你是指人造器官的应用伦理问题?”

  他有些惊诧的回过头。

  “不止。新的技术交给医生,可以拯救生命;落入罪犯手里,就可能沦为凶器。”

  “哈哈,差点忘了,人体本身富含钙元素。”

  “所以我判断,在行之有效的管控手段被确立之前,这项研究必须被中止。”

  “你知道这很可惜,对吧?要是你改主意的话,莱茵生命完全可以拥有两个专攻生命科学的科室。”

  “莱茵生命更需要有防卫科。”

  她直视着帕尔维斯。

  “我把自己的数据交给你,是希望你结合我的经验,更好地评估嵌合实验的风险。别走得太远了,帕尔维斯。触碰边界的代价对所有人来说都过于高昂。”

  “...那么,边界在哪里呢?”

  “嗯?”

  他嘴角挂着苦笑。

  悲哀。

  “无数研究表明,生命的演化并不像最早的学者猜想的那样循序渐进。一步一回头的话,我们甚至都走不到这里。而且,假设确实有一个更高意志存在,是它划定了边界,决定了人类的来路和去路——”

  “那在决定成为仆从还是举起反旗之前,我们不都该尝试着直视它的眼睛吗?”

  “......“边界”。走廊就是边界。”

  她忽然驻足。

  “如果继续沿着走廊走......永远走不到“眼睛”的位置。”

  “聚焦发生器”。

  它是克丽斯腾梦想的实现,是真正的莱茵生命总辖构件科的作品,凝结了几乎全部莱茵生命主任的智慧。

  塞雷娅熟悉他们每一个人的思维习惯,只是在过去,她不允许自己用相同的方式思考。

  “没有意义......不,无所谓。”

  她的脸上撑起了一丝笑容。

  像她的故人。

  “我很早,就看这面墙不顺眼了。”

  

   晕黄落在实验室里,洁白的地板,流线型的墙壁勾勒出了不规则的实验室内部。上面有着黑色的色带顺着它流动。

  像是在某个黄昏,或是深夜。一个作家在伏案写作。

  在空旷之中,只有笔在硬质纸上划出的沉闷声音。

  斐尔迪南坐在其中。

  一改之前的凌乱,他挺直了腰板,眼神中是平淡的沉浸。

  周遭,就在他的桌子旁边,几个仪器正无声的向外输出珍贵的数据,虚拟投影环绕身边,或伏伺背后,规律的闪着红蓝不一的光。

  菲林沉默着。直到不平常的晃动让他从数据勾勒的梦里苏醒。

  “嗤——”

  气流被排出。门打开了。

  密集的脚步霎时充斥整个房间,让他皱了皱眉。

  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是烟头被捏住的烧焦声音。

  中年人轻轻走进实验室,两旁是护卫的士兵。

  头顶是利落的寸头,两鬓的短发,眼前的墨镜正闪着光。

  他风霜的面容只出现了几秒,然后就被烟雾盖住。

  “斐尔迪南。

  冷漠,疑惑,无感。

  “...好久不见,布莱克。”

  “你能活下来,我不意外,但如果我是你,我会假装自己已经死了。

  “炸毁能够及时前往聚焦器的飞机...很难不让人猜测你别有用心。你在军方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无论是否出现在我们跟前。”

  “离开这里,跑去维多利亚或者莱塔尼亚,凭你的本事,谋一份教职总是可以的。”他从雾中走出,眼中带着劝诫与警告。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上校。

  他站起身,将两三页稿子顺带拿起,望向布莱克。

  “我再说一遍,斐尔迪南,已经结束了。

  他将烟掐了,四处看看,最终还是没有把它丢下。

  至于那些闪着光的仪器...它们有些太碍眼了,关不掉。

  穿过一个虚拟投影,走到斐尔迪南的身前。

  “我和副总统已经谈过了,国防部输得很彻底。至于这件事还能不能被挽回,我的命最终会交到谁的手上,我其实已经没那么关心了。

  他悲哀的呼出一口气,接着神情冷硬起来,但口吻没有尖锐的态度。

  “让我们留些体面吧,斐尔迪南,滚开,我可以省下一支弩箭留给自己。”他转过头,不再看向那个身影。

  “......你在说什么?抱歉,我刚刚没注意听。

  “还有,你挡住射线仪的显示屏了。

  他指了指布莱克的身后。

  还未来得及怒斥,一股向后的惯性就产生了。

  人群如同被风吹过的麦子,东倒西歪。

  这些士兵已经被今天一桩又一桩在他们能力之外的事物折磨神经,他们的脸上带着与布莱克一样的疲惫。

  能够不顾性命来到这里的,都是极少数。

  刚刚还在恍神的斐尔迪南一瞬间就压低了重心,在一堆家具沿着地板滑下时飞快的跑了起来。

  嗡——————

  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这个在星空中的小小造物,在光流中缓缓转动。

  唔——

  该死。

  我简直想不到我的一生中还有什么能比今天更糟糕了。

  “怎么回事?这东西在转?

  “我猜,这是技术手册上说的“姿态调整”,是二次激发的前置步骤。”一位士兵从人群中艰难地站了起来,一步三晃走到他身边。

  “长官,需要我扶您一把吗?

  布莱克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原本的桌案。

  “......走廊里的这些门怎么关上了?斐尔迪南呢?

  “他趁刚刚的机会——

  “给我追上他!

  飞奔在空旷的走廊里。他眼睛因为急迫而扭动,将目光在那几页稿纸上扫过。

  还需要一个数值,它的实验室应该在——

  走廊成标准的椭圆,两边曲中间直,曲面部分在他的左右,左边是交叉的防护门,右边则是透明的窗户和无垠的深空。

  拐弯——

  脚步近了,斐尔迪南听得到。

  “除了走廊的隔断门,这里就没有别的自卫系统了吗?

  他一个急停,费力的把安全门打开,钻进实验室。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在这里塞满动力甲。

  如果是我的话。

  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最终,克丽斯腾还是把他排除在外。

  当他看到实验室里的那些东西,他明白,克丽斯腾为所有莱茵生命的主任展现了多么宏伟的旅程。

  唯独只有他,塞雷娅被排除在外。

  惋惜,点点怒气,还有一丝希望涌上心头。

  “别动,斐尔迪南。”

  他整个身子停住,回头,冰冷的箭矢闪着光,他能感受到绳子被摩擦后的温度。

  “逮到你了。

  他没有应答,而是看向洁白的桌案。

  显示屏正在工作,这里的实验停留在结束阶段,可以从上面简单的找到结果与过程。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继续打扰我,上校,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他开始用双手操作屏幕,而布莱克的手几乎搭上弓弦。

  “而与你们打交道会浪费掉我所有的精力。

  布莱克的脸色沉了。

  他的眉头降了下来,两股眉毛中间拧在一起。

  他生气了。但他更不理解为什么。

  布莱克是理性的,他的一切都以自身利益出发。对于同样在大局之下,没有选择追求大潮,追随克丽斯腾的斐尔迪南,他是欣赏的,甚至一度将他列为好友。

  他为莱茵生命做出奉献的行为足以证明他与自己的相似。

  而现在,布莱克看到他正在和那些“科学疯子”一样,将身心都投入到愚蠢的狂热里,念叨着谁也不懂的痴人呓语。

  “我原本以为我们是同类,斐尔迪南,我们是清醒的理性主义者,会权衡利弊后再做决定。看来我看错你了。

  “至于现在,跟我们走。”

  “射线激发的读数是1.22,这里应该需要引入一个常数,来重整化整个公式......

  “你在说什么?”

  他靠近那个身影,几乎要看到斐尔迪南桌案上写的东西。

  “我说,我在嘲笑你,布莱克。

  嗡————

  一瞬间,实验室里鸦雀无声。

  “滴,滴,滴,滴....”

  仪器无意识的输出自己宝贵的数据。

  仿佛空气加了一层滤镜——变蓝了。连空气也紧接着冷了下来。

  “我在嘲笑你,多可悲,权力、勋章、你在国防部的地位......你的眼睛永远无法从那些东西上移开。

  他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但他的嘴角几乎扬起。

  眼神冰冷而戏谑。

  “现在我们正站在几乎没有人触及过的高度,被科学的奇迹环绕,几乎随手就能从仪器中摘出一条新的公式。

  他试图向上校诉说他正经历的成就,但同时也在嘲讽他的愚昧与短视。

  就像科学家试图向普罗大众宣扬实验的重要性,科学的奇迹是多么值得珍惜一样。

  “看看吧,那些东西...你眼里繁杂,粗浅,无用的事物——此后千年百年,人们将因此获益,你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会看着这些东西从数字变成可以触摸的工具...那一天不会太远。你可以看到,在这里,你所执着的那些荣誉是多么渺小。

  但是,人们并不会去关注那些远在天边的未来。

  “那你的莱茵生命呢,斐尔迪南?那不是你紧紧盯着的东西吗?

  在斐尔迪南看来,这是野蛮且无用的威胁,是泼妇无理的争论,完全脱离了他所讲的层面。

  所以他只是嗤笑一声。

  “我要纠正你一点,我盯着的是莱茵生命所代表的东西。...莱茵生命是我的手段,我的阶梯,我的臂膀。但不是目的。

  停笔。

  “恐怕您忘了,我可以自豪地宣称,我是这片大地......不,现在是大地与天空,最优秀的高能物理学家之一。

  他紧紧的盯着射线仪,看着那些令人愉悦的曲线在函数层面上划出曼妙的身姿。

  “我盯着的,从来只有科学本身。

  布莱克沉默了。

  他真为此刻感到疑惑。

  “克丽斯腾,克丽斯腾......

  斐尔迪南近乎呓语般说。

  “她创造了这些,她浪费了这些,她是个奢侈的天才。

  “我如此地嫉妒——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如此地享受。

  “所以,现在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重要,没有一点点时间可以浪费在你身上。

  “我可以命令你,斐尔迪南,别忘了你该听命于谁,别忘了是谁给了你一次新的机会!

  他喉管振动,轻轻的嗡鸣在他脖颈处产生。

  他在嘶吼。

  不会再让眼前的人继续下去了。

  从带着士兵们走出最初的那间实验室起,他得承认,他将阻止克丽斯腾丢到脑海外了。虽然只是那么一刻。

  他认命了,但现在,他还能拉住一个至少曾经交好的人。

  “上校,你知道怎么阻止一个好奇的科学家吗?

  他继续开始书写,眼睛没有看向乌压压的人群。

  “满足他,或者,杀死他。

  “.....好。”

  布莱克回身,走向最近的一个副官。

  “解决掉,痛快点,别浪费时间。”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们,士兵。”忽的,斐尔迪南将手上的稿纸高高扬起。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这座聚焦发生器会在二次激发后坠毁,连带着我们所有人。或许这些数据对你们没意义,但是你们的命......我相信,很重要。如果你们想知道逃生舱段在哪就不要那么急着动手。

  平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而你,布莱克,留好你的弩箭吧......射向你自己,或者你的顶头上司什么的,我无所谓。

  “只是,不要打坏我的仪器。

  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有点响起了那天的阳光。

  在一切行动开始之前,他在指挥室旁边看着莱茵大楼。

  一切都在阴影里,唯留一束阳光在其中,像是聚光灯等待着演员入场。

  他迈进光里,看向莱茵的招牌。

  从最初,几个淳朴的外地工人有些颤抖的将它安置在大楼上。

  “过了那么久,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总部了。”

  水精灵有些激动,有些感慨。

  “...还没有完工,但底层已经修筑完毕了。”瓦伊凡检视着报告,一身西装,从臀部往下是长长的大衣两侧,隐约透过中间看见腰间的长发。

  “嗯。”她随口应答。

  而这一刻,他正矗立在这个位置。

  阳光刚好掠过大楼的中上部,玻璃反射着城市群的影子。

  这是他第二次有了家。

  如果作为科学界的强人与“刁难者”,则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避难所”。

  像是无处漂泊的蒲公英第一次扎下了根。

  他仿佛看见了莱茵生命最初的工作室,很小很挤。它生长,生长,随着人影在其中飞快的移动,由其衍生的大楼就此站在特里蒙最繁华的地块。

  然后,阳光开始移动。

  飞快的移动。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如同那些延时摄影的杰作。

  无论什么时候。它立在这里。

  染上尘埃,磨出划痕,在夜间发出忽明忽暗的光——

  残阳如血。

  日轮落在他的身旁,将他的身子放进最沉默的剪影。

  在空旷的大楼前,只有他一人。

  他看向天空。

  “克丽斯腾...呵。”

  “是斐尔迪南·克鲁尼将智慧带回了大地。”

  他轻轻横向挥动手臂,让大衣搭到自己的肩上。

  “今后也会是。”

  “你就这么把它抛下了,我可不会。”

  不知多少年后,告示栏上的虚拟映像这样写着。

  泰拉现代最优秀的高能物理学家之一。提名:斐尔迪南。

  

  

    

“塔,塔,塔。”

  “赫默。”

  “.....”

  回忆是苦涩的。 

  “赫默......这间实验室的位置应该是保密的,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赫默努力睁大眼睛,辨别着房间里的东西。

  房间的角落里,仪器正发出呼吸一般的嗡鸣,一个透明的罐体中,递质正在其中浮沉。另一边,放着几本封皮漆黑的书籍。

  似乎感受到赫默的存在,递质稍稍活跃了些。强烈的眩晕感让赫默皱紧了眉头,摇晃了几下。

  “啊,对了,你也有递质......”

  “唔,这些活性倾向......你给自己注射了递质?倒也不意外。”

  “是不是偶尔会有不适感?这是正常反应,我身体里也有这些东西,对于你们年轻人应该还好,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确实会感觉有点吃不消。”

  “不过,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控制反应进程。没关系,等到实验结束,这批递质的跨距离纠缠性质会丧失,不会影响到注射者未来的健康状况。”

  “实验?您在这里做实验?”

  滴答。

  是鲜血滴落的声音。

  “赫默,你的手受伤了?影响活动吗?”

  “.....”

  她的眼神终于复杂起来。

  “还好。”

  她最不习惯这样的他。

  交谈是平静的。

  帕尔维斯从来如此。

  “我们背负科学,我们被它命令,供它驱策,它要求我们承担起强大的灵魂才能承担的职责。——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您在颤抖,老师。我很少见您这副样子。”

  “看来,您真的很期待这一刻。”

  “当然。”

  “...老师,我必须向您坦白,我会摧毁递质的中枢。”

  像是整个人打了个冷战。他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一双眼睛中带着不可思议。

  沉默半晌,他将咖啡杯放在桌上。

  “那个孩子动摇了你对于科学的忠诚,但我始终相信,你有一个研究者的品质。所以我从没有真正地责怪你。但是,这次,不管你是不是在开一个荒唐的玩笑,我都不能容忍。”

  “我需要你向我道歉,赫默。”

  坚定。

  “我不会收回我说的任何一句话,老师。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都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你们真正想要的,是肆意妄为的权力。”

  .....

  他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heh...

  “......可笑。赫默,你大错特错。”

  “是的,你可以说,我要的是肆意妄为的权力,那是因为我知道,哪些研究是重要的,哪些研究能开创未来。你想和我说那套科学属于大众的陈词滥调?”

 “不!”

  他站起来,用冰冷,悲哀,疯狂的眼神作为他的脊骨。

  “庸众可以去选择政客,庸众可以去崇拜领袖......但唯有科学,”

  “唯有科学,他们不配染指!”

  他愤怒的咆哮。然后又变得内敛。

  “那您呢,老师?您是自己希望的那种,“超人”吗?”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但如果我创造出的这种意识足够理性,足够宏伟,它就能够——”

  “您连人都不相信,您凭什么认为一个初生的意识,就能超越这片大地上的一切呢?”

  “.....赫默。”

  “我......我最近总是在背中枢神经系统的基本结构,一遍又一遍,从头背到尾。”

  “...”

  他无力的瘫倒在旁边的座椅上。

  眼神穿越空气,他什么都没看,只是脑子在思考事情时无顺序的漂移。

  “......这难道不是生物学入门课程的作业吗?”

  “是啊,基础中的基础,如果我的学生被我问到这个问题,哪怕愣上一秒钟,我都会给他的课程成绩打C。”

  “但是......这些日子,我没有完整背出来过一次,没有一次。”

  他的声音忽然颤抖了,喉部肌肉艰难的滚动着。

  他的眼眸闪着暗淡的光。

  “不停地中断,不停地遗忘,不停地从头开始,然后循环。每天早晨,我在莱茵总部对面的早餐店里,从五点坐到七点,我用尽了一切方法。我的神经在退行。我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却在这个时候弃我而去。”

  “也许只要五年,或者三年,我就会变成一个只会晒太阳的痴呆老人,把我五十八年以来所有的骄傲与满足,遗忘得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

  他轻呼出一口气。

  中枢残缺的部分静止不动。

  他凝视着。

  “...”

  “赫默,现在,立刻离开我的实验室。”

  “不,不...离它远点!”

  “...老师。”

  “‘超人’‘强大的灵魂’......或许真的有这种人,他们超越时代,超越局限,超越这片大地,但绝不会是您,老师。”

  “您说的这些话,正属于被您嘲笑的,卑微的、弱小的‘庸众’。”

  “一个‘人’的愿望。”

  “......赫默。”

  那么一刻,赫默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做实习研究员的日子。

  他每次要开口时,总会这么说。

  “是啊,也许......我还有一项了不起的成就,这连我自己都没有在意。没投入多少时间,只是顺手为之,甚至,不来自于我自己的项目。”

  “您...您在做什么?”

  老人呆呆地看着显示屏,监控画面中,悬浮于天顶的人造巨环被能量束照亮,磅礴的银白色聚集其间。

  或许是因为递质中枢被破坏,或许是因为能量束的冲刷太过猛烈,聚焦发生器正在微微抖动着。

  “当然,当然,我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我们都被她所吸引......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一起上的路。”

  “不...中枢...递质的反应还没有停下。”

  “赫默,我问你,如果无法成为那个引领者,那么,成为追随者是可耻的吗?”

  这是老师向她询问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如果我承认我的羸弱和犹疑,那么,跟随那个真正强大的灵魂,也是一种选择,对吧?”

  “我已经庸碌太久了,我必须......”

  “我仍可以追上她,她也必须闪耀。”

  “我所有的努力,我所有的追索......必须有意义。”

  他站起身,老人椅摇摇晃晃,被他抛在身后。

  “至少,这比成为一个昏聩的痴呆老人......要好得多。”

  “老师,老师!帕尔维斯,你在做什么!”

  她立刻意识到了。

  赫默感受到,递质对于自己的影响正在褪去,与此同时,眼前这位年迈的卡普里尼,意识也在飞速消散。

  “超越者踏上她的旅程,我想......她不在意,自己的长路跟上了个......胆小的搭车客。至少,我参与其中......”

  融合。

  意识很好的弥补了残缺的中枢,很快,能量就会传到。

  “该死,这些数据——相位完全紊乱,会有什么后果?该怎么把这些反应停下!老师!帕尔维斯!”

  她冲到帕尔维斯身前,拼命的摇动他的肩膀。

  “这种尝试没有意义!您的意识无法保留在递质中!这种传递,只会彻底破坏您的神经系统——”

  一声微微的叹息,或许是一声轻笑。

  帕尔维斯的身体已经成了一具空壳,再没有任何一点意志存于其间,那些执着,那些怯懦,都消散无痕。

  很多年前,有一个坚定的卡普里尼,他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才华与能力,但却并没有太大成就。

  直到他到了不惑之年,一点点的在科学界崭露头角。

  对于科学界,他是一位大器晚成的人物。

  他发誓要摆脱自己平凡的过去。

  “如果奇迹是为天纵之才准备的...那我们这些人的生命...意义何在?”

  “至少...我还有摆脱的路可走。”

  直至很多年后。

  到了现在,他才意识到,抗争与否,意义无差。

  平凡的是过去,但那也是他的过去。

  神经退行是现在,但他至少还有现在。

  趁着时间...也许还有什么能做。

  “既然不能伟大的生,那就伟大的死!”

  以前,一个青年对着自己的导师说。


  “老师?”

  监控中,微微抖动着的聚焦发生器似乎在渐渐平稳下来。

  他完成了自己的实验,以意料之外的方式。

  啪。

  赫默跌倒在地上。

  她现在感觉很奇怪。

  灵魂像是被抽走,情感在此刻消失了,很朦胧。

  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为什么?”

  “我...?”

  “帕尔维斯?”

  “...”

  一滴水滴落在她的眼前。

  她的眼神忽的模糊了。

  “怎么...止不住...”

  “我...我...”

  “我走错了吗?”

  “为什么...他宁愿这样?”

  “老师...”

  “赫默,守时是一个研究者重要的习惯。”

  “喝咖啡未尝不可,但作为黎博利,适应你的日常作息显然会更好些。”

  “我吗?不,我没有那样的忌讳。”

  帕尔维斯。

  “赫默,赫默——赫默,你在这里吗?”

  “赫默,你真的在这里!”

  “终于找到你了,赫默,担心死我了!”

  “伊芙利特...?”

  她空洞的看着门口,丢失了魂魄。

  散乱的头发披撒在她的脸上,有几缕被嘴无意中叼起。

  浓重的黑眼圈与手上的汗渍让她感觉身体很重。

  “......你怎么了,赫默?”

  “帕尔维斯为什么在这里?他......他怎么不动了?”

  她条件反射要转头去看那具躯壳,然后又惧怕的转回来。

 “他......我不知道。他还是达成了他的目的,到头来,我也没有真的做到什么。我原以为......”

  “如果我再果断一点,如果我再坚定一点——”

  “伊芙利特,我该怎么阻止他们这种人,他们这些如此闪耀,如此强大的灵魂。”

  “我......我是不是也......碰触不到塞雷娅和克丽斯腾?”

  她第二次彷徨。

  看向双手,迈出脚步的第一个瞬间——明明是为了他人的生命,为了自己的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栽倒在她的身前。

  她变成了凶手吗?

  她该怎么做,才能保全他们,才能阻止向上的渴望?

  “你无法阻止他们的,赫默。”

  雅拉的话依旧在回荡。

  然后,轻柔的力道将她拉起,把所有的声音丢到一边。

  钢铁的残渣在她们身边下落,一切都在崩塌,发射井的结构快撑不住了。

  她的眼神终于得以聚焦。

  她看到了一张脸庞。

  啊,是。从三年前就见过,那时她还没有这么高——

  “别开玩笑了,赫默!”

  伊芙利特激动地抓住了赫默的领子。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赫默。

  “你可是我在这片大地上见过的最强的人了!”

  “迷迭香确实很厉害,煌也很厉害,罗德岛的干员们,大家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但是你,赫默,你是他们所有人中最厉害的!因为你......因为你为我做了那么多,那些事,说实话......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

  “你全都扛过来了,你和塞雷娅一起,都扛过来了!”

  "我知道,赫默你想做的事情很大,很复杂。那你就让更多的人来帮你啊!他们有那么多的帮手,为什么赫默你要独自对抗他们所有人呢!"

  “明明......我也好,塞雷娅也好,我们就在你的身边啊!”

  我......

赫默看着眼前的孩子。

和三年前相比,她的脸色好多了,身体也强健了不少,整个人充满了活力。

她此时的健康是自己过去努力的结晶。

  只是......她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是啊。我必须准备好,我必须做下去。”

  “...能量井的输出阶段可能已经接近尾声了,这座建筑并不安全。”

  她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帕尔维斯。

  他坐在那里,眼神安详,能量喷薄的红光照在他的身上,像是残存的夕阳。

  他看着呢。

  “走吧,伊芙利特,我们离开这里。”

  “......还有人,在等着我们接她呢。”

   柔和的白光从蛛网状天花板上洒下。

  构成那些蛛网的,是坚固的钢筋。

  中间,如同漏斗下缘的架构将日照归拢,将它们细心的放在每一棵树的身上。

  而在树林后,她可以看到无数的洞,空洞呈现圆柱形,里面有散发着光芒的细杆,除此之外的其他空间则被植物所填充,远看,这些空洞就是绿色的眼睛。

  一尘不染的白色地板反射着塞雷娅的身影。

  “...生态园。”

  为什么会是生态园?缪尔赛思...你在骗我吗?

  特里蒙的郊外是很温和的,与她所承载的文明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充斥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氛围。

  在星空的映照下,青草随风而舞,昏暗的环境下,它显得暗淡了些。

  风穿过树林,落在望远镜身边。

  “从观星爱好者协会借来的望远镜坏了。

  “没关系,”克丽斯腾没有看向深夜的风景,天上的光采是如此迷人。

  深蓝之下,群星闪耀。

  大自然永远会将它的魅力放在生活的背景上。她就像一个画家,时间是她的笔墨,是她的助手。她将深蓝的笔触涂在星空上,让黑色的凝练多了些灿烂的光华。

  而现在,星星们是一个个点,工地地上的砂砾一般多,一般细密。大小不一,明暗交接。在天空中一眨一眨。

  “这里视野很好,肉眼就能看到很多星星。

  轻轻扇动她的睫毛,精灵的眼闪着异样的光彩。

  分外迷人。

  “唔......无敌的塞雷娅女士,我真的很好奇,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建议查询我的私人课程选修计划。还没学过的那些,不会。

  她气鼓鼓的转过头去,看向正用手撑着头仰望的克丽斯腾。

  “克丽斯腾,你看地上那块石头,它像什么?

  “......

  克丽斯腾有些茫然的低下头,看向身边的人。眼球上段有些干涩,让她不禁眨了眨眼。

  缪尔赛思举起那块石头,送到克丽斯腾眼前。

  透明的,闪着有些晦暗的光。

  “像塞雷娅啊塞雷娅!这么硬,还“完美”得发光!

  “.....”

  克丽斯腾无声地注视着它,然后她接过了这块石头。

  “......像星星。

  她将这块石头举高,放在自己的眼眸倒影之中。

  她像是比对着什么,反复移动着石头的位置。

  缪尔赛思就这样看着克丽斯腾的侧颜,专注、神秘,和一种与“茫然”相似的神态。

  精灵很聪明,知道克丽斯腾此时并不在这。

  她在自己的世界中,在璀璨的星河里。

  所以她用沉默掩盖孤寂,用眼神代替会让克丽斯腾分心的言语。

  “不对。这里应该有颗星星的,可是没有。

  佩洛轻轻的放下手。

  “计算了那么多次......还是拟合不了星星的轨迹。

 “都失败这么多回了,你还相信它可被测量?

  缪尔赛思轻声问,将自己的语气变的像风一样柔和。

  原本作为朋友,她说的这句话会多少带些揶揄。但她更愿意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克丽斯腾的关心。

  “唔......我更倾向于表述为,我‘不相信’。

  克丽斯腾的脸颊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做出一个苦笑。但很快,短暂的沮丧就被她的向往所冲淡。

  “我不相信所有被告知的规律。我不相信人类永远无法穿透星荚,更不相信星星仅仅只是我们所见的那样渺小。

  “你总不会真觉得人能飞到星星深处去吧?我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会做这种梦欸!

  精灵将脸凑近,语气重新从缓和变的活泼,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克丽斯腾,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们正并肩坐在草原的一个斜坡上,克丽斯腾就在水精灵的身旁。

  在缪尔赛思抱着膝盖,打量着克丽斯腾与她手里的石头时。塞雷娅站在她们身后,眺视着远端的天际线。

  “......小孩子,诗人,还有科学家。

  缪尔赛思楞了一下,头微微向下低。

  我自己...也一样呢。

  “哈哈,谁说不是呢?

  克丽斯腾的笑容终于完全铺展开来,很恬静。

  她温柔地将缪尔赛思的脸捧起,看见精灵那有些沮丧,无奈的复杂表情。

  这可不像是你啊。缪尔赛思。

  “学家不相信梦是假的。因为他们会向全人类证明,所有的梦都可能成真。

  无言的晚风吹过她们的身影,将衣角与长发撩起。几缕草叶被风吹飞,掠过她们的身边。

  她看着天空。

  “我们不相信梦是假的。所以我们要去做。”

  “孩子,坐稳啦!”

  空中清冷的空气涌进她的肺里,让她前所未有的畅快。

  风将金色瀑布吹的四散。

  飞行器下,那些地块如同画卷向地平线延伸而去,她仿佛处在一个夹层里,上面是天空,下面是大地。然后,悄然在远处交接在一起...

  “玩的开心吗?” 

  “开心就好。”

  父亲揉揉她的脸,将她一把抱起。

  “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有福气吃妈妈做的饭呢——”

  “多嘴。来,这是你的。吃完了就早些睡。”

  “早些睡...今晚吗?”

  “已经拖得够久了...尽管我还想拖个半辈子,”

  ————

  “你呀,还真是只会想这一件事。所以说啊,

  “克丽斯腾,你确定我们的莱茵实验室正式变成公司以后,要叫‘莱茵生命’吗?

  “虽说我是研究生态学的,塞雷娅是研究生物工程和微生物的,我们确实是二比一没错啦......但上次我只是在开玩笑。

  缪尔赛思有些犹豫的说。

  “你一心一意只想飞到天上去,学的又是高能物理,真的不考虑叫‘莱茵物理’吗?

  “......不。

  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绘着璀璨星空的油画。

  是那么的不真切。

  “就叫‘莱茵生命’。这很好。

  “我想知道我们看到的星星到底是什么。我想知道包裹着我们的阻隔层外面有什么。

  “我想知道......如果我真的能去到群星之间,站在那里回头看的话,我们究竟生活在怎样的一片土地上。

  ......

  “我想知道的答案,大多都关于‘我们’。

  “而我们...我们都是被困在小小角落的生命。”

  异时异地,异口同声。

  塞雷娅沉默的站着。

  只是不再站在草地上了。

  光洁的地板浮现出水精灵的影子。

  “你打坏了我的生态园的墙。塞雷娅,你准备怎么赔我呢?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克丽斯腾的计划。” 

  她试图平静的推理,这番话又似无声的质问。

  她视线低着,看不清她的神态。

  “你是说'弧光一号’...还是万星园?”

  “弧光一号”从来都只是一个用来欺骗军方的幌子,是一沓从来就不具备可行性的废纸。

  “万星园才是这座实验室,或者说飞行器唯一的名字。呵......确实是她会起的名字。

  “是呀,她脑子里只会想这一件事。

  缪尔赛思平静微笑着,眼神望向半空。

  她好像能看到什么。

  在漆黑的夜空下,明亮的金色身影闪闪发亮。

  就连被黑暗掩埋的涓涓细流,也能被如此明亮的星辰照亮,并借着她的光,奋力的把温度与生机播撒,为土地换来崭新的未来。

  旋即,她的瞳孔重新聚焦在塞雷娅身上。

  “你在这里复刻了生态园。克丽斯腾难道准备带着生态园一起突破阻隔层?” 

  “对她而言,撕开‘星荚’当然是不够的。

  突破,是手段。

  踏入,是目的。

  从成功对接万星园的那一刻,塞雷娅就知道了。

  广阔的面积,种类繁多的实验仪器,让斐尔迪南沉醉的高能物理现象...到现在平静运转的生态园,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让她感觉这是一艘有着远大抱负,正在准备离港的船...

  可问题是,这里是“万星园。”

  突破是不需要考虑那些昂贵笨重的仪器的。她要做的,比这更长久,更让人感到兴奋与激动。

  她要在星空上留下泰拉的痕迹。

  她要在深空中求知。

  在她梦寐以求之所。

  后来百年千年,或先前寥寥时光,总会有人问。

  “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呢,克丽斯腾?”

  “我跟您的回答一样。”

  她抬起头,平视着巨大的阴影。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世界做些什么的。

  她也一样。

  “源石压住了人们,他们抬不起眼睛,看不见远方。”

  而她要做的,便是在远方点亮一盏灯。这盏灯啊......它一定要足够亮,足够热,能够自我传播,它亮的时候,一定要引人注目。

  让人们哪怕被刺穿脖颈,哪怕粉身碎骨...

  也能抬起头,看到湛蓝的天际。

  “...很不错的回答。”

  “她要真正地踏进那片深空。她要在深空中留下所有人类能留下的东西。

  塞雷娅抬起头,眼神如同沉入海洋的礁石,平稳而恒定。

  几分水渍洒在她的脸上,迸发的液体飞快的冲刷过来,将她整个人带偏原位。

  “她凝视的从来不是阻隔层,而是阻隔层之外的前人未至之境。她要在深空中留下所有人类能留下的东西。这其中包括......

  “包括这座生态园里的全部生命。

  她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生态园的中央,可那里根本没有水精灵的影子。水仿佛就是缪尔赛思的眼睛。

  她感受到身边的水流不安地滚动着。

  “你想知道生命到底能不能存在于群星之间。尤其是......你自己。

  “......是的。我和我的种群......我们被困在这座越来越狭小的牢笼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只会像抓不住的水、消散的风、枯萎的树一样,在这片面目全非的土地上消逝。

  “而这时候,她对我说......

  “那上路吧。”

  克丽斯腾平静的说着,眼神中的坚定始终未改。

  “这片大地不是你的归处,可在大地之外......说不定有一片未被源石侵蚀的空间,能够真正接纳你和你的种群。

  “这只是一个猜想。迄今为止,没有探测器能突破甚至接近阻隔层。没人能断言阻隔层之外没有源石,更没有证据导向生命能在星空深处存续。

  塞雷娅从来没有见过缪尔赛思化出这么激烈的水,像瀑布,像海啸,像一声又一声喊叫。

  水精灵的本性很温柔,塞雷娅对此确信。此时不规则的暴动,不是对她,只是恰巧作用在了自己身上。

  钙质结晶不断地在塞雷娅手上生长出来,又在浪潮的冲刷下无法成形。

  水流就像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将塞雷娅按在了墙上。

  “这是一个梦。缺乏验证,没有任何数据支持,与我受过的所有科学教育相悖。

  “但是......科学家不相信梦是假的。因为他们会向全人类证明,所有的梦都可能成真。

  “她从来都没有变过。

  紧接着,她抬起头,眼眸低垂着,唯有树木静静生长。

  “那我们呢?塞雷娅......

  “我们......有没有改变?

  水在奔涌,在怒吼。

  精灵的命运是悲惨的。

  从出生一刻起,孤独相伴相随。多年的积累,让这种情绪深深地嵌入缪尔赛思的精神中。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拥有这样的生活?

  如果我不是精灵的话,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一切?

  所以...是因为我,我自己才会像这样活在世界上吗?

  然后,她们出现了。

  “额...如你们所见,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当时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才...我是不是很自私?”缪尔赛思罕见的尴尬,眼神有些飘忽,手轻轻的在关节处搓捻着。

   以前,她终于看见了让她感兴趣的身影。虽然这两个年轻的学者,在科学界并不是很受待见...

  但她想尝试,这也是她自从在图书馆查询命运收获苦涩的失意后的抉择。

  推动她与塞雷娅、克丽斯腾交好的,是冰冷死寂的好奇心。

  眼前的二人相互看看,又同时看向她。

  “我以为你没有那么多愁善感。”

  塞雷娅递过来一杯奶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而克丽斯腾只是在旁边露出揶揄的神情。

  “你、你,你们....”

  “啊啊啊啊啊啊塞雷娅你个木头!”

  命运推动她们相遇,缪尔赛思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甜。

  因为自己的特殊,她深刻的意识到,越是亲密的朋友,她们之间的沟壑就越明显。

  但克丽斯腾和塞雷娅无视了这些,她们没有跨过那条沟壑,而是走到她的面前。

  曾经她以为,在深谷旁守望,期待自己这一边有人能接自己离开,或是等对面的人用漫长的时间搭建起坚实的桥梁就是她的命运。

  但她错了,错的离谱。

  对岸的人把声音提的高高的,让她们的情感足够传达到她的心里。

  那是来自孤独者心里的声音。

  直到有一天。

  “嘿,塞雷娅,”

  缪尔赛思敲了敲透明的车窗,让里面的人露出惊讶与不解。

  玻璃降下,还是那张严肃平淡的脸。但缪尔赛思看得见她的眉头。

  看来心情不太好呢?

  “出去逛不带我?”

  “...缪尔赛思,这件事跟你还没有关系。”

  “你叫我什么?”

  “...缪缪。”

  阳光从缪尔赛思身后照下,显得她面上暗了一些。藏在阴影里的那处眼睛有着期待与疑惑。

  街道上人来人往,石板路被阳光照白,白的发黄。

  而她就这样站在车旁,半倾着身子,脸几乎探进车里,头上的饰品绿叶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跟她一样活泼,充满生命力。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的...让我做一点事吧,就当为了伊芙利特?”

  “不然我就要无聊死了哦...”

  她将身子移了回来,用手指绕着头发。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上来吧。”

  “好!”

  ————

  “炎魔计划...伊芙利特...嵌入治疗...”

  她震惊的拿着手上的报告。惨白的a4纸映衬着她的脸,平整的纸面被揉成皱巴巴的花面。

  为什么...为什么...

 克丽斯腾...你的梦想也包括这个部分吗?

 如果,如果这是你决定的选择...

  她熟悉塞雷娅,熟悉克丽斯腾。

  塞雷娅对秩序的坚持如同克丽斯腾对梦想的坚持一般坚固。

  而当克丽斯腾的梦想触碰到了塞雷娅对秩序坚持的边界...

  那她要怎么拉住在同一条路上背道而驰的人?

  她曾经天真的希望,一切都能美好如初。莱茵生命永远会在一起,发展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她哭了。

  像是水消失在水里。

  无声,无迹。雨水淅淅沥沥落下。

  水流不甘的翻涌。

  它累,她哀伤,它愤怒啊。

  她奋不顾身,她也想抓住她们啊...

  可是,沟壑太深,太深了。

  她是与世隔绝的孤岛,偶尔落在这里的人,又怎么能期待她们回来呢?

  那是两颗逆飞的星星啊...

  如果...如果...

  如果分离无法避免...也许,我还能跟上一个人...

  当生态园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桥。

  克丽斯腾从来都不会遗忘缪尔赛思。

  所以,她走了。

  她推开了难以寻觅的同类,推开了自己的生命...

  而现在,她要亲手将一个朋友推远,让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水在怒吼,而精灵在流泪。

  一双眼睛注视着塞雷娅。

  平静又哀伤的眼睛。

  “我多希望......多希望我们始终都坐在一起,就在那片星光熠熠的黑夜里。但我没有办法同时拉住你们两个。

  “三个人的舞......终究还是太难跳了。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阻止她的。

  她苦笑出声。

  虽说我是研究生态学的,塞雷娅是研究生物工程和微生物的,我们确实是二比一没错啦......

  “二比一。哈哈,不过...这次是我和克丽斯腾了。这次我和她站在一起。”

  唔...这些疤痕...还有头上的淤青。

  她凝视着塞雷娅。

  “伊芙利特...对,那孩子也来了。”

  “原来...你也很迷茫啊,塞雷娅。”

   水流变缓了些,轻轻的将瓦伊凡包裹。

  “睡吧,塞雷娅。睡吧。你早就遍体鳞伤,精疲力竭。不用再战斗了,我们的梦就快实现了。

  “只要闭上眼睛,水就会带你离开这里。等你醒来以后,我和克丽斯腾一定已经抵达终点。

  “...不。”

  一瞬间,水流开始剧烈的抖动。

  坚硬的钙质结晶并未徒劳地刺向柔软的水流,而是扎向一侧的舱壁。

  “能量开始过载,所有次级舱室重力系统与阻尼器出现故障。

  “全体人员注意,能量开始过载——

  塞雷娅很清楚,下一次“失序”就快来了。

  结构瞬间开始转动,剧烈的引力转换一下子让所有水流失去了方向。

  “为什么......突然......

  “不是突然。你说得对,克丽斯腾从来没有变过。

   穿透舱壁的珐琅质将塞雷娅牢牢固定在原地,缪尔赛思则和她的水一起被抛向外层。

  “塞雷娅!”她惊呼出声,凝聚出一条水柱,伸向塞雷娅。

  “你也还是老样子,只要一紧张就会忘了本体有多脆弱。

   “唔......不,抓住我!我不要离开这里......不要一个人......

  不...不...

  明明...前面就是..终点了。

  我可以跟着她结束自己的一生...

  我明明可以寻到答案...

  我明明...可以不再孤独。

  我想拉住你们...为什么只有我被留在这里?

  “等蓄能正式完成,整座平台一定会崩解。就算之后能靠近乃至突破阻隔层,核心舱室也坚持不了多久。

  她闭上眼。像是沉入深海,阳光从水面上透下来,波纹般照在她的身上。

  眼角飘出泪滴,气泡般飞向上空。

  头发像是彗星的尾,而彗星重重落向地面。

  衣摆向上飘拂,而她在向下...

  “克丽斯腾想救你。......我也想。

  “你.......”

  “是的,我想带她回来。缪尔赛思......重力恢复之后,就离开吧。

  “接下来是我们俩之间的事。”

  匣门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就立刻关上,无论水流怎样冲击,怎样呼喊,冰冷的大门只会反射她自己的影像。

  “您的权限已失效,万星园生态区开启失败。

  “您的权限已失效,万星园生态区开启失败。

  “塞雷娅!塞雷娅!”

  “......哈哈。到头来...我还真是......又被抛下了啊。

  “塞雷娅......真希望你还来得及呀......我还等着你们呢。

  

  塞雷娅站在实验室最深处的门前,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就在里面。然而,还没有等她将钙质结晶凝结在手上,门上的锁就自动解除了。

  “.....”

  与满是仪器与设备的另一侧相比,这里更像一座繁星的庙宇。

  构成球体的金属材质光洁得没有一点瑕疵,在柔缓的灯光下展现出了惊人的美感。

  一颗又一颗大小各异的球体在预定的轨道上缓缓运行,每隔一段时间,它们的轨道就会发生变化。

  这种不规律感互相交错,反而构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无论是星星的位置,还是轨道变化的精度,这座星象仪都远超任何一位星象学家的想象。

  只是下一刻,这些星辰的信徒们恐怕就会暴跳如雷。

  “所谓的星象学家,大致上与盲信的愚者并无不同。万千年来,他们致力于探索群星运转的轨迹。对他们来说,每一次星星的运转轨迹发生改变,就是一次新的启示、一个有意义的预兆。

  她伸出手,轻轻的抓住星象仪,慢慢挪动。

  由无数圆环组成的星象仪瞬间开始运转,明亮的黄色灯光瞬间照亮这个实验室。

  在克丽斯腾放开手后,圆环开始飞快的沿着它们圆心横向旋转、

  圆环中好似有指针一般的细杆,它们在圆环中挪移,像静止的圆面中有个不断旋转的直径,直径两边各有一个小球。

  那是星星。

  “他们的行为并非不可理解。星星的移动无迹可寻,这个事实足以令大多数人感到惶恐。相信群星不过是某个不可知存在手中的棋子,它的运转以及它轨迹的改变都是有其意义的,显然要让人安心得多。

  “但是——

  克丽斯腾向星象仪伸出手。

  笼罩着万星园的穹顶突然打开。

  虚假的星光不受控制地涌入实验室。

  克丽斯腾的手在空中随意拨弄,顷刻间,星象仪完全发生了变化。

  无数象征星星的光点在空中飘移,那个人影也消失在这片银河之中。

  而在无数光点中,塞雷娅看得见三颗巨大的球体,尤其显眼。

  一个表面有着斑驳光斑,光芒如同海洋运动般在它身上滚动。

  另外一个稍暗一些,更透明,体积也最小。

  最后一个有着最亮的光,仿佛被挤压住了,光芒的运动幅度远大于第一个,飞快的旋转着。

  它们身边都有着由光构成的线,无数颗“光点”在无数条轨道上运行,灿烂星海就此形成。

  然而,不在这条轨道上的光点放大,渐渐形成与它们相似的球体。

  似乎是在暗示,它们本质无二。

  “假的。

  星星们的运转轨迹开始变得混乱不堪。

  “错的。

  数颗星星互相碰撞,虽然没有碎裂,但是碰撞产生的响声一瞬间破坏了室内的静谧。

  “伪造的。

  然而,克丽斯腾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发生变化。

  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如果群星移动的轨迹真的无迹可寻,那么在过去漫长的时光中,我们又是如何避免与其他星星碰撞的呢?

  她询问着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至少,现在不能。

  “我们特殊至此吗?我们究竟生活在怎样的一片土地上?

  “我们将前往何处?

  她被这些问题,困扰太久太久。

  在无数个深夜,克丽斯腾会想起这些问题,这些明明应该是生活中最清晰最直接、最根本的问题,却无人理睬。

  这让她意识到,整个泰拉其实都是无根的浮萍。太渺小,太脆弱了。

  可是人们依然在生活,明天好似与昨天没有区别。

  于是她惊醒了。

  “这些问题......我在你耳边念叨过太多次了。

  她指了指一个方向。

  “能帮我把那颗“星球”摆到那个位置吗,塞雷娅?

   一颗小小的金属球体刚好经过塞雷娅手边。

  “星星”。

  她没有触碰那颗星星,而是任由它跌出了轨道。

  “真遗憾。”克丽斯腾转过头,继续拨弄着其他的星辰。

  “在突破阻隔层之前,无论怎么摆放他们,它们都始终无法留在正确的轨道上。

  “停下吧,克丽斯腾。在你带着这座万星园撞上阻隔层之前,我们还来得及回头。

  如果缪尔赛思或是娜丝提站在这里,都会为塞雷娅此时的神情啧啧称奇。

  她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缓和,不再棱角分明。

  而在她面前的,是所有她要阻止的人里,最坚定的那个。

  “万星园......是不是和我同你描绘过的一模一样?

  星空的色彩将克丽斯腾的脸照的明亮,她微笑着,由衷的愉悦。

  那双蓝色的瞳孔在此刻闪着美丽的神态,像是在水里看从水面透进来的光。

  一枚小小的星辰落在她的手里,慢慢的旋转着,而她则是兀自欣赏着美丽的光景。

  万星园...是很美。但它依旧不是真正的星空。

  作为克丽斯腾的成就,她为此感到兴奋,也对塞雷娅能够看到它感到开心。

  但克丽斯腾对它的感情,只是对一件手工品的成就感与绘制星空的满足感罢了。

  真正让克丽斯腾珍视的,其实更多是寄托在万星园上,自己对梦想的追求,对友人的情感,还有对未来的向往...

  那是她的一生,是她所有的精神世界。

  万星园便是克丽斯腾。

  “很可惜,在我真的把它建出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莱茵。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在我的梦即将实现的这一刻......你一定会在。

  “无论你是站在我的身边——

  塞雷娅终于看见了克丽斯腾的全貌。

  自星光中走出,正面沉没在阴影里。

  她在高处。

  “——还是站在我的对面。

  星河千转不穷。

  克丽斯腾抬起手,露出了塞雷娅最为熟悉的手部外骨骼操作系统,轻轻握拳。

  银色液体从克丽斯腾身后的星象仪内部喷涌而出,所有的星球都在瞬间脱离了轨道,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奔向同一个位置。

  几乎在一瞬间,银河倾轧而下。

  “这一次,换我先动手吧。

  

    赫默坐在车上,星空璀璨,火红的能量柱距离她大概只有几公里那么远。她能清楚的看到,那么多的星星在天空中闪耀。她也能看到,在远方,有着金属光泽的聚焦发生器在缓缓转动。

  在一切事情都快结束的这时,她突然觉得很惬意。

  就想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干,单单是看着天穹,她觉得都足够了此残生。

  但她更想用这个时间想一些事情。

  是什么呢?

  ....先想想这次事情的起因吧。

  总辖。对,总辖。

  从目前来看,她想要登上天空,这是她的直接目的。

  那么...也就是说,要用恐怖主义去揣测她是不正确的。

  我为什么要去阻止她呢?

  ....

  她想起了伊芙利特,她此时就坐在她旁边。

  为了...更多像伊芙利特这样的人吧。

  伊芙利特...是实验体....不,是个孩子。

  在还未成年时,承受了不该由这个年纪承受的伤与痛。

  她感到迷惘。

  越到今天,她越能看清那些手臂上烧灼的疤痕,那畸形裸露的角,表现在体表的源石碎片...

  她越能切身感受那片苦痛。

  无边无垠,无穷无尽。  

  恍惚间,空旷的莱茵走廊好像就在眼前。

  她期盼着这条走廊能带给她前所未见的世界。

  但她只能沉默。

  “你可以转去罗德岛,但你在这里的事情,你有保密的责任。”

  她将写着“炎魔计划”的协议书揉成一团,将它吞进腹中。

  很痛。如同源石划破了腹腔。

  周遭的人群肆意走动,每踩到一块砖上,就有哀嚎从中传出。

  我是疯了吗?

  直到她踩上走廊的第一块砖,虚弱的喘息,低声的痛呼如同雾气飘进她的神经。

  她瞬间摔倒,惊恐的向后退去。

  “赫默医生....赫默医生....”

  她猛的睁开眼睛,洁白的办公桌上空无一物。

  “你还好吗?”

  黎博利感受着眼睛的疲劳,有些烦闷的捏了捏鼻杆。

  “没事..辛苦了,末药干员。”

  “我看您很担忧的样子...是在找什么吗?”

  “...我在找药。”

——————

  一切都在塌陷。

  赫默慢慢的走。

  瓦砾、水泥坠落在她的身边。

  帕尔维斯静静地坐在老人椅上,他的眼神几乎完全静止,身体自主的慢慢呼吸。

  “老师。”

  “我...”

  “.....”

  她不知如何开口。

  灰尘沾染上她的脸,显得有些狼狈。

  “如果进步永远都要伴随创伤,我该怎样才能抚平那些伤口?”

  “战争...推进科学发展。”

  帕尔维斯的话让人无可辩驳,因为这就是事实。

  如此伟大的灵魂,如此伟大的追求...

  如果它的意义大于科学家本身的生命,大于任何泰拉人个体的生命,那她为了生命而不顾后果的阻止他们...是不是意味着,她会成为科学界的敌人?
  甚至是...泰拉的敌人?

  泪水从她的脸庞滑下。勾勒出她的剪影。

  阴影中,她沉默着。

  Silence

  “这是国防部的要求...我们也停不了。”

  年轻的实习者有些犯难,他紧张的搓了搓手,眼神不住的往实验台的方向看。

  她无力的倒下。

  他们无止境的倒下。

  可伤痛仍在蔓延。

  雅拉说的很对。像伊芙利特这样的人太多了。

  在哥伦比亚境内,可以百万计数。

  她痛苦的握紧拳头,在庞大的国家机器面前,个人的挣扎是多么无用。

  所以她寄希望于那些强人。

  也许,自己没有力量去解决的事,他们有呢?

  “老师...伊芙利特的病情可能需要您的帮忙。”

  “我一直在这里,赫默。”

  她寄希望于他们自己解决自己的症结。

  可事情从未如她所愿。

  “快了...就快了。”

  他几近呓语的诉说,眼中是让人避之不及的疯狂与期待。

  火舌映照他的半张脸,和野兽般的瞳孔。

  她记得自己的愤怒、恐惧与哀伤。

  她无止境的向这些事情怒吼。

  直到那抹光芒击穿了塞雷娅的钙质化。

——————

  “塞雷娅...是个普通人。”

  赫默蹲坐在瓦伊凡的床边,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布满茧的手,突出的指骨...

  那一枪击穿的好像是自己的价值观。

  一种解脱般的神奇感受出现在自己脑海。

  那是一条路,比她走过的任何一条都要宽广和温暖。也比任何她所见到的要残酷与冰冷,

  “当事情超出个体的承受范围时...没有人能够独自为他人承担下一切。”

  “你是塞雷娅...但你也只是塞雷娅。”

  过去,她是个研究员。

  她的眼界都太窄太窄了,她的能力不足以支撑她的誓言与理想。

  她将希望放在塞雷娅身上。

  “所以...我才常常对你生气。”

  “我以为是我不满你的行事风格...又或是炎魔事件的余波在作祟...”

  “我真正不满的...是我自己。”

  我无法容忍再待在你的羽翼之下。

  我无法在看到炮火来临时,徒劳的站在受到伤害之人的身前张开双臂。

  她成熟了。

  帕尔维斯的死让她短暂的迷茫。这或许是她最直接的一次感受科学家那股抛弃一切、抛弃自己的疯狂偏执。

  这份伤痛足以切骨,更足够隔绝她的前路,

  可她现在有能力做出自己的抉择了。

  她看得清政府的运行机制,她能在这片浪潮中跻身了。

  但她仍然做不到左右这片浪潮。

  “进步必然伴随着牺牲。”

  “谁去验证?

  “既然没有人证明,那就我来。

  “你终究会回到莱茵生命的。”

  “我会的...无论作为研究员,还是赫默。”

  “没有人愿意向下俯视,那我就把他们抬到跟你一样的高度。”

  所以她伸出了手。

  递质注入的一瞬间,信息量如同洪水般击碎赫默的生理承受极限,脑海嗡嗡作响,后颈如同针扎般疼痛,肌肉痉挛霎时产生。

  但她站了起来。

  她向命运嘶吼。

  布莱克的眼中闪过惊奇与敬意。

  为了得到决定浪潮方向的能力,赫默会付出代价。

  做许多不愿意做的事,见许多不愿意做的人,放弃自己的个人时间与私人空间。

  甚至是生命。

  后悔吗?...并没有。

  “至少,面对那些受害者时,我能对他们说”

  别怕,到我这来吧。

  窗户前的日出,地平线上的第一缕光,柔和的照亮了她的睡颜。

  她笑了,笑的恬静又美好。

如同在萨米的雪原。洁白的大地上,保守者抬起头来,星光璀璨,默默环绕。

  无数珐琅质飘散,化成大大小小的雪片,随风在此刻与天穹共舞。

  “你比以前退步了。

  “既然这一下没能杀我...别眨眼。

  被塞雷娅击落的星星们重新浮起,形成全新的轨道。

  克丽斯腾的手指划向一侧。

  塞雷娅的双脚突然变得重若千钧。

  “引力变化。你用这一招送走了缪尔赛思。

  她视若无睹,无数钙质瞬间蔓延,将她牢牢的钉在地上。

  “墨守成规者,最怕改变。”

  这是你说的。

  “你没有再提升钙质化对粒子的重构精密度,而是大幅度提升了释放速度。你生成的珐琅质甚至变得更脆弱了。

  “你改变了。”

  “...缪尔赛思问我...这么多年,我们有没有变过。”

  “变了,但也不一定。”

  “如果一辆车在前往天空的旅途中,不得已更换了自己的外观、内胆,可她依旧向往群星的话...算不算是改变呢?”

  “单纯的坚持...走不到终点。”

  也走不到你身边。

 金发飘扬,湛蓝的瞳孔浮现出一丝犹豫与不舍。

  “停下,塞雷娅。

  “停下。”

  呵。

  “这话我跟你说过了。”

 一颗金属星球突破了珐琅质的屏障,砸中了塞雷娅的肩膀。塞雷娅没有停下脚步。

  第二颗,第三颗。

  她越走越快。

  克丽斯腾手指微微勾动,星球飞快的成型,化为飞翔的彗星。

  “我可以告诉你我全部的计划。”

  她应该还在担心受到伤害的那些人...但这次我已经到达结局了,不会有更多人为此牺牲。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阻止我?这次计划里并不会出现更多的牺牲者。我只不过......

  “只不过......想在特里蒙上空放一朵无害的烟花。对吗?

  “在聚焦完成的那一刻,军方和梅兰德就会松一口气。特里蒙的居民会在瞬间被天空的异象吸引,但很快又会被其他更值得关注的事情抓走注意力。

  她手臂微微向上一托,无数珐琅质此刻犹如天顶。

  “莱茵生命......或许是受影响最大的一方。莱茵会失去她的总辖,可能还有几名主任,以及哥伦比亚权力机构的信任。

  那你更应该留在地面上。

  她说。

  “收拾残局,保护那些可能因这件事受伤的人,带着我们的莱茵渡过难关。你向来做得很好。

  “你又忘了。”

  她辗转片刻,有些艰难的说出。

  “我早就......辞职了。

  “.......”

  长久的沉默。

  倒不如说,总辖从未有一刻如此驻足默然。

  塞雷娅放下了责任。

  从前,克丽斯腾从未认为游离在莱茵生命之外的她就此与自己别过。

  她只当是一次意见的分歧,一次较长的别离。

  无论塞雷娅走得多远,克丽斯腾都知道,她依旧看着莱茵生命,会为莱茵生命收拾那些留下的烂摊子。

  所谓离职的防卫科主任,其实从未远离过她。

  但现在塞雷娅把一切都抛下了。任由地上的事态如何发展,如何变化。

  她舍弃了自己的平衡,打破了自己的秩序。

  只为找回自己的源头。

  找回她的挚友,她的迷惑、梦想、折磨的来源——

  如此浪漫。

  “这块石头像什么?”

  “像星星。”

  你说的没错,缪尔赛思。

  她确实挺像石头,但我也没错。

  她也像星星。

  “科学本该是理性的。

  克丽斯腾,当我第一次听你说起你父母的故事,我就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们不应该仅仅拥有那样的结局。

  星空的火啊,燃了二十多年依旧未改。

  她们未曾改变。

  “要是他们没有死在那场事故里,而是在撞上阻隔层之前就返航......那他们带给人们的,将是无比珍贵的数据,以及下一次探索的可能性。

  “你明明......”

  明明赞同他们的功绩...

  “......我敬佩他们的意志与决心。

  “但,我更无法看见理所当然的牺牲。”

  你也一样,克丽斯腾。

  “斐尔迪南,娜斯提,帕尔维斯......他们很多人都以为我过于保守。他们认为我拘泥于规则,始终都在阻挠你们前进。

  “呵...‘这样的人也配称为科学家吗?’”

  “甚至连我自己......都这样问过我自己。

  塞雷娅,你究竟是研究者,还是保守者?

  “你是我认识的最执着于真理的人之一。

  从来如此。

  ......真理。

  她看着星光中的身影,唯有脚步从未停滞。

  无数银河倾泻,冲刷、碾压,可钙质却如同浪潮般紧紧缠住星空。

  “真理是出于一种追逐秩序的惯性。我相信科学带来真理,真理将约束人们的疯狂,为人类带来更好的秩序。对瓦伊凡来说,受本能驱使的疯狂几乎伴随了种族的整段历史。暴力,蛮荒......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那片混乱的黑暗。

  “这就是我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我以理性约束自身,并且拼命地......想要对抗那些我在你们身上看到的疯狂。

  “但是你做不到。

  她屹立于此。

  “塞雷娅,你想要一个人拉住莱茵生命,注定只会失望。

  “因为人类对前进的渴望本就不可战胜。

  “这是一种欲望,一种“疯狂”,可也是生命的本能,是我们从一无所有的荒野里走到此时此地的燃料。

  “所以我来到这里,并非为了对抗。

  沉重的星星们如落石般砸向她,引力操控着气流在她周身呼啸。

  钙质结晶从头到脚一点点碎裂,但登山者决心以血肉之躯迎接风暴。

  克丽斯腾,在找你的途中,我差点就承认了自己的失败。直到有人对我说——

  “现在,放弃你的平衡,也许我们还有机会...找到你的源头。

  “是的,我畏惧失控,其实并非是畏惧混乱,而是畏惧混乱导致的倒退。

  风吹起钙质,如同暴风雪一般遮住攀登者之眼。

  但从不会阻挡她的脚步。

  因为她心底留着一份天空。

  风暴中,唯保守者屹立不倒。

  我必须前进,人类必须前进。因为对我们而言,跋涉远未结束。

  “......是啊,时至今日,人类依然生活在黑夜里。毕竟......我们就连头顶的天幕都看不穿。

  “路还很长,很长很长。

  “我们比旁人掌握了更多知识,就必须扛起更大的责任。我们该走在其他人前面,为他们排除危难,领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前。

  “真正的先驱者,应当为全人类开道,而不是率先跳进深渊,有去无回。

  而这。

  这就是我的源头,我要确保的东西。

  “抓到你了。”

  如同抓住一颗星星。

  她跨过了银河,穿过了风暴。

  最后的钙质结晶从一个人的掌心蔓延到另一个人的手背,金属制成的外骨骼操作系统震颤起来。

  人造的星星们一同围绕着两人旋转不息。

  周遭事物因法术相碰湮灭的余波陷入混乱。

  她跳着属于天空的舞——诉说她的向往。

  她看着属于星星的双眼——探查她的梦想。

  塞雷娅伸出手,星空的光采映着她的决心

  唯独保守者的意志似大地般永不动摇。

  

  “克丽斯腾,告诉我停止聚能的方法。能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会争取在听完之前破解万星园的主控面板。

  塞雷娅就站在她身边,紧紧的盯着那已经开始瘫痪的控制面板。

  克丽斯腾静静地看着星空。

  “塞雷娅,你知道的,这片大地的历史......远比大多数人所知更漫长。我相信,每个时代都会有像我和我父母一样的怀疑者诞生。我们的探索真的从来都一无所获吗?还有......是否存在一个更久远的时间点,那时候的天幕还不是现在我们看到的样子?

  “......我记得。这是莱茵科考科成立的最初目的之一。

  她开始敲打上面的按键。

  “只是常规的勘探,就已经为我提供了许多有趣的信息。在你离开莱茵生命之后,我又重拾了一些过去的兴趣,尝试着离开实验室,前往各个人们很少踏足的角落。

  去看天空吗?

  “这些旅途的目的并非为了观测天空。星星们并不值得观测——我早就在无数次的计算中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只是......想试着找到更多合作者。

  “......自从最后一个莱塔尼亚的法术探测球在阻隔层之下五百米坠落,各国学界都几乎放弃了针对阻隔层的研究。

  “所以我要找的......是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声音。

  要多古老呢?

  “......依赖源石技艺而跳脱生命约束的长生者们,还是那些古老到胜过国家的巨兽?

  “或许比这些被许多人奉为神祇的生命还要久远,久到已经被历史遗忘。

  “在我出发之前,我并不能预料自己将会找到什么。我只是......感受到了某种呼唤,跨越时间与空间,指引着我走到那扇门前。

  “门里......有什么?

  “一切。”

  “我找到了所有疑问的答案。关于我们是如何一路长途跋涉到了这里,大地上仍未来得及探索的秘密,以及无数可能的未来。

  “但与此同时......

  “我还看到了一段文明的终结,一个被时间遗弃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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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那个亡灵。”

 巨大的声音静静诉说着。

  “时间是个恶劣的玩笑。”

  “在足以海枯石烂,沧海桑田的时间里,我躲藏在这幽暗的地堡,重复着一件徒劳的事情——

  “呼喊。”

  “我的喊声穿过这片系统的卫星与空间,每一条隧道与恒星间的夹角。”   

  “宇宙没有对我的话给予任何回应。我向着漆黑的绝望祷告了上万年,唯一能听见的,是毁灭的回响......

  无数个昏暗的日子。

  那是没有未来的明天。

  他被遗弃了。

  “为什么,为什么...”

  “把我格式化,把我的情感模块抹去...求你了...我求你...”

  “到底是谁把我留下的,是哪个...”

  “......”

  “是我自己...”

  他将自己的声音转化为千万种频道,他用尽了自从来到这里后所有能做到的事。

  “空间站没了...怎么会?”

  “不...没事...卫星那里我记得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您好,卫星1308,我是保存者弗里斯顿...有人回答吗?”

  “有人吗?”

  “......”

 “这个也去掉...”

  “也许...也许...”

  “卡兹戴尔...神民...是他们吗?”

  “...神民消失了。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每当我渴求能得到幸存者们的回应,那些仍旧徘徊在群星之间的崩毁的声响和沦陷的光就会浮现......那是一种黑洞般的徒劳无功。远非任何拥有寿命的形体所能共情的情感。

  “.....”

 “凯尔希,同样是你,在这里..你有找到任何希望吗?”

  “...您的意志让人钦佩。”

  “在无止境的寂静中,我唯一能听到的,是同胞们越来越虚弱的心跳,但休眠的他们根本不该有心跳。

  “我疯了。”

  “噩梦无法惊醒,因为我无法睡眠。

  我活在噩梦里。

  “我痛恨自己还拥有这些感情。我渴望像一个单纯的机械那样运作。我憎恨那些赋予我如此命运的另一个自己。

  “我深知计划已经终结。这些......“石棺”里的能源已经不足以支撑下一次复苏阶段的计划。

  叫醒他们,只能让他们彻底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

  “我甚至想过...单独叫醒一个人...至少我能聊聊一些事。”

  “但我很快就放弃了——时间与空间是无限的,它们足以逼疯任何人。无论多少。”

  “更重要的是...我是弗里斯顿。”

  “...没有人再应该踏入这里了。”

  “随后虚无裹挟了我。无尽的,麻木......

  “所以克丽斯腾的接触让你选择了另一次豪赌。既然你的同胞永远无法醒来,索性......

  “不。”

  保存者...弗里斯顿打断了她。

  “....不。”

  “初次见到那只人形的小动物时......我的第一感想是......惊喜。” 

  “我关注着太远的深空,对地表的一切缺乏关注。我注意到了生命的成长,却从未想过他们会叩响我的门扉。

  “......我们花了许多时间交谈。尽管在现实中,不过寥寥数月。

  “克丽斯腾就像见到了真理本尊那样孜孜不倦地询问。而难能可贵的是,每一个问题都会引发她长久的反思和沉默,而不是一味地满足她的求知欲。

  “一个想法在她的催化下诞生,但她本人并没有说出口来——克丽斯腾拒绝成为计划的执行人。

  先驱者...

  “方舟,是吗?”

  你询问。

  “......她认为,迟早有一天,这片大地需要一群能够脱离政治和民族团结在一起的人。这些远视主义者需要利用起身边的一切......

  “.....搭建一艘方舟。

  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此刻击穿了你的大脑。

  “方舟....”

  “...罗德岛。”

  “...凯尔希。”

  不同的代言人,同一个文明。

  相同的想法,不同的选择。

  “先驱者们必将承受不被理解的烦恼,将会面临诸多分裂与苦难。

  “我想...你对此也有着希望。罗德岛是这样,巴别塔是这样。”

  “...没错。”

  ——————

  “还剩多少时间?”

  “.....不知道。”

  “文明的命运太难预测...我们只能这样。”

  弗里斯顿轻轻拍了拍年轻研究员的身子。

  “没关系...你先去休息吧,你已经很疲惫了。”

  “文明随时都可能消失...老师,您知道的,我没有理由浪费时间。”

  “如果你想想,真的浩劫即将到来,你又怎样去避免它?只要你能在浪费时间中获取意义,那你就不是在浪费时间。”

  “......您是不是跟博士学的这句话?”

  “是,他昨天晚上刚对我说的。”

  忽的,老者的眼睛微微扩散了一下。

  然后他笑了,轻声说。

  “我离开了,早些休息。”

  “.....再见,老师。”

  他走出空间站实验室的门,站在空间站的走廊里。

  低引力模拟让他迈步十分轻松,没几分钟就走进了会议室。

  他回复了严肃的样子,眼神平静的推开门。

  里面几个人影正坐在圆桌旁边。

  “什么情况,直接用文明的存续呼叫我...项目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

  笼罩在大衣里的男人紧了紧面罩,拍拍桌子。

  “先坐。”

  “......既然你有了它的使用权,为什么不直接把你的想法告诉我们?”

  “......我更多的想用发声器官讲述,这会尽量少的干扰你们的判断。”

  “行。”

  ........

  “虽然大家的项目都定了下来....但我希望大家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我和普瑞赛斯最近做了个决定...你们一定知道“源石。””

  “....当然知道,你们的杰作,就跟捷西迪的‘演进’计划一样。它是你们的核心吗?”

  “严格来说,不是。它是我们的工具,核心是它要触及的东西。有些难以言喻...我用文明的存续告诉你们吧。”

  短暂的记忆挤压感后,弗里斯顿平静的进入梦境。

  “......所以这就是你的想法?”

  “是。”

  “....太极端了,即使我们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一定会要落到原生星球上。巨构足够我们生存了。”

  “我说过,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你想让我们在我们本身的计划中留下后门,是吗?”

  “是。”

  “...呵呵,现在倒是大同了?”

  “不太完全。”

  中年男人盯着桌子,极其缓慢的思考着,紧接着,他看向那个带着兜帽的身影。

  “我无法确定古老的时间后我的计划会变成什么样子。‘演进’是极为激进的,我无法确定自此之后我选的四个人除了底层的生存指令之外还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很有可能我们的计划会就此相撞。”

  “...是的。”

  “但后门我还是会留,工程部那边那几块石碑应该可以。”

  “我...我没什么能留的,但有座星门...我改造了它,它的接口完全随机,且足够稳定。”

  “...你知道自从那件事之后星门生产就不被允许了,那些四维生物太不稳定。”

  “但这是一道门...也是一种方法。”

  “....那你呢?弗里斯顿?”

  “...我挺老了。激进的事交给年轻人就行,休眠计划比较死板,我没办法留下空洞。”

  “所以我选择...留下我自己。”

  “做颗星星也挺不错,不是吗?”

  霎时,没有人出声了。

  会后。

  “万一...你会感到孤单吗?”

  “...再说。”

  “......你总是保护着所有人。”

  “嘿,别乱用那个东西看别人的想法。”

  “你依旧会站在所有人的前方的,弗里斯顿,肺腑之言。”

  “......你给我们看的,是你自己的计划吗?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俩。”

  “......不是,是她的。”

  “我就知道,你的想法可没那么浪漫。”

  “...弗里斯顿,你觉得...土著继承了文明之后...是否代表他们也是文明的后人了呢?”

  “.........”

  他挥挥手。

  “算了。再去见见你女儿吧。她对航天可向往的很呢。”

  “博士。”

  “怎么?”

  “......别忘记。如果真有那一天。”

  黑色王冠轻声流转着。

  “我会的。”

————

  没有人知道,保存者发现博士失忆后,怎样的失落与愤怒盈满自己。

 他在这万年来...终于是真正的孤独一人了。

  金发流转,他看到了她。

  “至少...我能帮她碰到天空。”

  “凯尔希......女士。

  “我必须承认,我们才是同类。认同博士的情感不过来自于这几万年来都未被磨灭的情感模块罢了。我不是那位弗里斯顿本人,我只是被制造出的工具。

  “......但是你比我更有血有肉,也更加自由。这让我有些......羡慕。

 “只保留我的情感和原始的记忆吧。让我以特雷弗·弗里斯顿......哪怕只是一个复制品的身份死去。

  而你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滑向绝望。

  这对你来说太残酷了。

  但是我不想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或是一个幽灵,去面对那片曾经自由的天空。至少......让我以人的身份去面对亲手葬送同胞的懊悔与愧疚。至少让我以最纯粹的姿态目睹你们将要面对的未来。

  “想一想那片天空吧......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这更接近救赎......比起被更长的岁月折磨。

  我知道的,弗里斯顿。你不必那么自责。

 我在这里。

  .....谢谢。即使傲慢,我也必须这样说:生命的重量——文明的重量——现在的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人能够替他人决定生命的价值。

  你感觉到一位老人起身了,他背向了你,他要离开了。

  “属于过去的,我不会为此多费口舌。但请记住这一点,博士,这迟早会变成一个关于“现在”的选择题,这对你来说至关重要。

  “不过眼下......再说一遍,谢谢。这是我最后能说的。

  “去吧,凯尔希,权限已经全部打开。

  “就让我...”

  他竭力看向星空。

  一双小手带着厚厚的防护衣物拂过天际。

  “这就是你选定的星球?”

  “美吗?”

  博士中肯的点了点头。

  “美。”

  “哈哈...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错。”

  “我倒是觉得你没有必要把你女儿裹得那么严实....”

  “在水塘里,我怕她溺水。”

  “...行,你最大。”

  “博士,普瑞赛斯女士在等您。”

  “...这么客气干什么,ama-10。”

  “看来你不得不走了?”

  “啊...是,罗德岛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嗯...你回来的时候,我会登上去看看。”

  “好。再见。”

  “再见。”

  .........

  “以人的身份死去。”


  

  “塞雷娅,你愿意再陪我看一会星空吗?就像你过去一直做的那样。

  “等我们下去再说。”

  “......星空。

  她微微伸手,想要抓住一颗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球。”

  “准确说,我们看到的,是阻隔层‘星荚’。”

  那颗星球慢慢惯性飘移,飞过了塞雷娅的身后。

  “还有一千多米......我们所在的位置,几乎是人类能触及的极限。

  “电离反应太强了。在这个距离下,仪器的运行就受到了这么大的干扰。

  “控制面板根本没有作用......我早该想到的。你并不打算让万星园坚持太久。

  “嗯。”她轻轻的点头。“只要能坚持到我突破阻隔层就好。

  “阻隔层......虽然我们从来倾向于选择“阻隔层”这个称呼,但你很清楚,针对它的形态,远不止“层”这一种猜想。

  “它或许根本不是一个“层”,而是一片极为宽广的空间。

  “甚至于,我们正常认知范围内的六千米高度,才是不正常的。”

  “....它确实可被突破。”

  “你向来对此坚信不移。”

  “6972米。从这个角度笔直地前行,只要飞出这个距离,万星园就不会再受到电离反应的干扰。

  “......好,你从那个亡灵那里得到了可信的数据。但这并没有降低探索天空的危险性。

  她终于离开了那片已经无用的控制中枢,站到克丽斯腾身前。

  克丽斯腾在仰望上空。虚假的星光照在她身上,显得如此神圣而纯粹。

  很久...或许只是昨天。

  她记得这股浪漫与天真。

  克丽斯腾,她简直就是泰拉的“好奇。”

  那个夜晚,如星空版绚烂的眼眸。

  “不,甚至说......假设阻隔层如你所说的那般,像一层膜一样包裹住了我们所处的大地,那阻隔层之外的空间将比阻隔层本身更未知。你的行动将变得更具风险。你或许会将灾难引向这片大地。

  她逼迫自己去看向这片理想,她将自己沉在克丽斯腾的精神世界里。

  在群星之中,在山巅之上——

  “人们根本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克丽斯腾一点一点的将神智拉回。

  “永远不会有足够“充分”的准备。假如灾难确实悬于头顶,那所有的人类都活在倒计时里。

  “这样的话,我们才更应该......

  “应该谨慎一点,是吗?”

  “塞雷娅,我相信......或许有一天,人们会组建一支更为完备的探索队伍,在更多数据和更为完备的支持下,走进我们眼前的深空。

  “这同样是我希望的未来。

  “.....但你不在这个由你所绘的未来里。”

  “是。”

  她将手心摊开,让光芒照耀在手上。

  很温暖。

  她拉住了塞雷娅的手。

  像在一切开始之前。

  星星缀满的夜空晚上。

  “我称不上什么先驱者。关于这一点,我与你的看法依旧完全一致。

  “如果可能的话......我更想成为一个起点。

  “就像曾经,我看着天幕上燃烧的那团火。”

  “那是我父母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起点。”

  “最近的逃生舱段在哪里?

  “没有了。”她轻描淡写的用另外一只手绕了绕头发。

  “能够执行返地程序的模块都已经脱离了。

  “......好。那抓住我。我用钙质化包裹我们两个。也许几乎没有存活的概率,试一试。

  “......”克丽斯腾缓慢的松开了塞雷娅的手。

  她慢慢的揉动指尖,像是在记忆这种温度。

  接着,她抬起头。

  那双眼睛与塞雷娅碰撞在一起。

  她见证过这双眼睛的一切。天真、纯粹、坚定、淡漠....她可以是一切,但她永远是自己。

  接着,她笑了。

  熟悉的笑,带着孩子般的满足,由衷的开心,淡淡的不舍....

  透着一点狡黠。

  克丽斯腾从未流露出这么多的情绪,她将自己脱离了社会,唯有强大的精神世界支撑着她。

  后果便是,她越来越冷淡,越来越纯粹。

  她抛下了自己的责任,抛下了自己的身份,放下了对未来的胆怯,丢掉了对孤独的恐惧。

  像是飞行起飞前将多余的推进器抛下,让它们自由坠落到地上,然后双方再也不见。

  “塞雷娅,低头。”

  “什.....”

  “这次,是你没有看脚下。”

  “别!克丽....”

  寒风灌进了她的肺泡,窒息感几乎顷刻溢满身体。

  猝不及防的引力改变,塞雷娅只觉得脚下一空。

  她没有想到克丽斯腾会在万星园最中心的位置设置一道紧急逃生门。

  不,塞雷娅心想,自己早该想到的。这道门并不是供万星园的主人使用。克丽斯腾只是相信,在最后的时刻,塞雷娅一定会走到这里。

   骤然改变的空气密度夺走了塞雷娅的声音,她什么都喊不出来。她同样知道自己已经抓不住什么,可还是伸出手去。

  星光和大地一起涌入她的视野,唯独那个人正在越来越远。

  一开始的世界是吵闹的。

  寒风呼啸、引擎嗡鸣...这些都足以让正常人的耳膜感到痛苦。

  视线飞速抖动,一切都在运动。

  一片混乱之中,点点水滴飘飞。

  钙质开始凝聚,希望如同种子,被先驱播撒,进入大地。

  它们是留下的人。

  恩怨纠葛,散于星辰之间。

  留下之人推开未来之门

  

  无数个日日夜夜。环形实验室从灰白的概念图到绚丽的实物。

  10.

  “天空看似澄净,但绝非净土。”

  凯尔希站在风里,城中总是没什么景色好看。

  天空中只有两颗星星眨着双眼。

  9.

  “卡塔,卡塔,卡塔。”

  高度测量器反复旋转,定格在6152。

  从没有人质疑东升西落,从没有人质疑万物生长。

  莱茵生命的大门边,金黄的立体字板直的书写着。

  Idealist.

  维多利亚中,高大的碎片大厦巍然耸立。

  “847米。”

  她轻声说。

  8.

  咖啡厅的杂志上写着大大的标题。

  Unrelenting

  克丽斯腾回到了那个咖啡厅。

  得益于莱茵生命的发展,咖啡厅的收益与日俱增,周遭人来人往。

  嘈杂的安静。

  阳光落下,周遭没有哪怕一片阴云,是个晴天。

  放下空空的咖啡杯,她没有精力再去管别的事了。

  她现在要回到她的实验室里。

  回到她的脑海里,那片星空。

  “她是个奢侈的天才。”

  将草稿抛向天空,她注视着它们如雪花般飞下。

 

  

  7.

  “大声告诉我,人类进步的根源是什么?”

  教授在讲台上用尽心力的呼喊着这群在大学中成长的天之骄子。

  克丽斯腾轻轻的将高度计归零。

  “Curious.”

  6.

  羽兽迁徙的最高高度,2500米。

  5.

  这些星辰自古以来就在泰拉的天顶闪耀。

  FOUR.

  曾经,对于这片大地,抬头仰望没有意义。那里不值得被观察,那里不值得被探索,那里是湎于幻想之人的归宿。

  THREE.

  无人机最高飞行高度,4500米。

  Ambitious

  她飞的越来越高。

  空旷的办公桌上,一封叫做《莱茵实验室先驱者计划》的文件静静地躺在这。

  我们特殊至此吗?

  TWO.

  喀兰山脉,5653米.

  人们惊惧的看向天空。

  城市被染上红色,如同被幕布包裹。

  橙红蔓延,向天空延展,然后猛然奋起。

  那是光芒,溢出整座城市、地块、国家、大陆的光!

  紧接着,在红色区块的中央,一个压缩至点状,高温炙热的球状能量聚焦点出现了。

  然后,文明的手伸向天空。

  如同桥梁在千分之一秒内被修筑,原本的天空上只有一个亮光的小点,可现在,恐怖的光柱带着庞大的动能将特里蒙震的天塌地陷。

  再看,却像是天顶之上有着一架无形的台灯,在周围散发出明亮温和光芒的前提下,选择最中央落下它最纯洁的能量。

  两个太阳,一个在地平线上,一个高悬于天。

  我们究竟生活在怎样的土地上?

  ONE

  WE HAVE LIFTED OFF.

  所有的行星在此刻被仪器上的坐标穿成完美的弧线。

  虹光飞速延展,如同不断上升的彩色玻璃般绚烂。

  高度计开始旋转。

  它在增大。

  从6972米开始。从所有人的极限开始。

  它在突破。

突破这是一个中性的描述。但你的潜意识仍然认为天空应当是不应该存在限制的。

  在曾经斐尔迪南身前的那个探测仪,此刻开始静默的闪起红光。

  Unknow

  “人们向来对世界有着好奇。这是他们的本性,是推动他们走出荒野,踏上大地的动力。”

  “人对未来的渴望本就不可阻挡。”

  “在万古之前,我们第一次仰望星空——”

  “这将开启下一个时代。”

  一位父亲释然的说。

  向上。

  向上....

  向上!

  聚焦发生器的外环在一瞬间脱落,内核瞬间提升,如同流星般飞向虚假的星空。

  那是一双婴儿的手。

  那是一双迫切的眼。

  我们终将飞向星空

  因为我们本是星辰之子。

  前所未有的能量激荡下,那块从来都死气沉沉的黑幕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绚烂的涟漪。

  虚假的天空终于被扯碎。

  亘古的双月露出真容。

  今夜,真实终于被人类首次窥见。

  人类第一次睁开了眼。

   今后,再也不会闭上。

  或许苦难无处不在。或许厄运时刻包围。

  眺望远处吧。

  那里有星空。

  “接下来让我们隆重有请——莱茵生命总辖,塞雷娅女士登上舞台!”

  她轻轻抚去眼角的疲惫,默默穿上低调的礼服。

  门后,是无穷无尽的无人摄像机和虚拟银幕。

  光把会场照的透亮。

  “塞雷娅。”

  新潮的卡普里尼站在她身后,小心的为她整理仪容。

  “我在,伊芙利特。”

  “赫默可在台下呢...平常都是她出面与外界交流,这次到你了。你可得表现得好一点啊!”

  她悄声嘟囔着。

  “你...在某些方面变的有些沉默。”

  “你是不是想用内敛这个词?”

  “额...”她摸了摸脑袋。

  “是有些,我最近有些沉醉在科研里面了。”

  “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她看看四周,低声说“好多叔叔阿姨说你越来越像之前那个总辖了。”

  “是吗?”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

  “我们确实在某些特质方面相同,只是在最近,变的越来越明显了。”

  “从理性角度看,我确实变的像她了。但完全掩盖住个人的特质,这样的评论毕竟有失偏颇。”

  “我看就没变...”

  她拍拍伊芙利特的头,起身,走到门前。

  她握住门把手,微微停了一下。

  “或许有一天,人们会组建一支更为完备的探索队伍,在更多数据和更为完备的支持下,走进我们眼前的深空。

  “不会太远。就在今天。

  她拧开了门把手。

  “安静...安静...”

  主持将话筒递给她,接着走下台。

  塞雷娅感受着周围的目光,慢慢开口。

  “这几个月,各位想必都有收到消息。”

  “莱茵生命在对高能物理的研究方面有了新的成果。”

  “严格来说,是应用方面。”

  “百年来,战争席卷了泰拉。无数国家卷入炮火。”

  “北方的威胁,深海的生物。无数诡异的事情就此发生在大地上。”

  “在维多利亚,莱塔尼亚,卡西米尔都爆发了令人惊骇的大革命。”

  “叙拉古,乌萨斯,大炎...无数政变势力在历史中抬头。”

  “面对星空与远古,我们团结一心。固然,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无法避免,仇恨不可能完全消解,但——”

  “我们同源同根。在漫长的时间中,我们其实早已不分你我。”

  “来到这里的朋友,有的是来自萨卡兹的王庭,有的来自哥伦比亚的科学界,有的来自哥伦比亚的政坛...”

  “请允许我向你们展示,莱茵生命最让人激动的成果。”

  灯光忽的暗淡了。紧接着,银幕亮了起来。

  星空,或者说,星荚。

  “自古以来,这片星空便一直笼罩在大地之上。”

  “我们祈祷,我们向往。”

  “直到一束光刺破了这沉寂的黑幕。”

  “她推开一扇扇门,打开一扇扇窗...”

  “我们看见了光。”

  真实得以展现于世人面前。

  “在外界看来,我们是追逐者。”

  “对我们来说,我们是追梦者。”

  “现在,大地上的问题已经全部了结。”

  “我们,是时候看看天空了。”

  庞大的梭形飞行器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泰拉的阳光照的它刺眼。

  “第一阶段,我们会使用最初的突破方式,并采取稳定的方式尽可能采集阻隔层后的数据。”

  “同时,计划在天幕上利用源石回路持续维持第一阶段被击穿的空洞。”

  飞行器起飞了。

  她感觉巨大的重力压在了自己身上,她蜷缩在座位上,面罩紧紧的扣住她的脸。

  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瓦伊凡。除了博士和凯尔希。

  唔.....

  她能看见,无数的云雾从她身边漂泊而过。

  “5400米!持续上升!”

  “出力稳定!”

  “隔热层温度异常!温度太高了...有可能会脱落!”

  “启动降温模块呢?”

  “可能会出问题...”

 “有用没有?”

  “有!”

  “那就用!”

  “其他的突破器呢?他们怎么样?”

  “其他的跟我们差不多...都是材料出了问题。”

  “告诉他们,果决一点,大家这次都是豁出命来的!”

  飞梭在飞翔,在靠近。

  靠近只有一人突破的深空。

  瞬间,巨大的冲击席卷每一个人。

  机械整体在剧烈的颤抖。

  “我们是莱塔尼亚法术探测球,我们观测到飞行器在阻隔层正下方遇到紧急情况。”

  “我们没有资格登上它,但至少我们有机会参与到里面。”

  “各位,回见。”

  紧接着,它飞快的冲向上空。

  备用的能源在这一刻输入飞行器,所有人都看见飞行器的火光变的明亮。

  “这里是哥伦比亚无人机研发协会,确认第一艘飞行器击穿阻隔层,重复,确认第一艘飞行器击穿阻隔层!”

  一瞬间,欢呼声充满控制中枢。

  赫默看着天空,静静地笑。

  “第二阶段,我们会建造可能得能量供给线。在阻隔层下方建造科考站。”

  塞雷娅站在一个被玻璃巨罩罩住的平台上。

  这里是最靠近阻隔层外的科考站。

  叫做“边境。”

  由于强大的电磁干扰,即使是现代设备都没有办法完全屏蔽。因此,比起科考站,这里更像是观测站。

  “啊,你也来了啊,塞雷娅。”

  她回头,却空无一人。

  她低头,默默的沉寂。 

  “第三阶段,我们会开设空间站。并且会对海洋与北方的星门做出一定的探索与保护。”

  麦哲伦微微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接着看着篝火发呆。

  在她身后,是无垠的无根花海,和静静矗立在这里的科考站。

  还有一尊昂首的鹿像。

  在它之下,菱形的抗污染滤膜正在转动。

  “好久不见,水月。”

  “好久不见,斯卡蒂。”

  “或许我应该叫你伊祖米克?”

  “难道我要叫你伊莎玛拉?”

  他们相视一眼,最后看向天空。

  “博士...在上面吧?”

  “他在呢,一直在。”

  ——————

  天空是如此的安静——

  塞雷娅这样想。

  接着,她掏出一个小型的录音机。

  在她身边环绕着的,都是漆黑的夜幕和灿烂的星河。

  空间站的建设初成,无数的穿梭机正急不可耐的加入它。

  ““宇宙”——第一次从弗里斯顿那里了解到这个概念时,我无法想象到它所涵盖的,是如此浩瀚、宏伟、美丽而动人的景象。

  “......它超越了我们的视界,超越了我们建构在已知之上的贫瘠的想象力,非语言所能准确描述。

  “可惜我只能录下这段语音作为资料留存。从我这里看去,已经难辨色彩的无垠天幕之下,我们的“泰拉”被星尘包围,它没有支点、没有绳索,它孤独且自然地转动着。

  “塞雷娅...你总是想让我好好的看看这片大地。现在我看到了。”

  “她很美。”

  “群星浑然一体,任何关于距离、大小、形状的度量都是无意义的,“宇宙”深邃得令人失语,令人......深感敬畏。

  “仅靠肉眼观测,群星与泰拉等似,那些曾在我们眼中不过点缀了夜空的星辰,是与我们同样的存在。

  “或许它们上面也有生命存在,那些同样炽烈的爱恨、可怖的灾难、伟人的宏图与浪漫、凡俗的挣扎与坚守,也在反反复复地上演。

  “文明的创造与毁灭写就它们的历史,无数壮美的奇迹、闪耀的名字、臃肿的头衔添作其中的注脚,而后归于尘土。

  她忽然停顿住了,录音机从她手中滑落...

  她快步跑到空间站的最边缘,隔着一块玻璃...

  录音机接着说。

  “它们是否知晓“宇宙”的存在?又是否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或睦邻?

  “如果可以,或许每一个人都应该尝试从这个位置,去了解“我们”,了解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天空和海洋......了解自己身处人类历史的什么位置,而整个人类的历史,又处在宇宙的什么位置。

  “由此,我们才有资格思考,自己该往何处去。

  “休眠前记录:生命体征正常;情绪相对稳定......舱室内的这些花草竟然还活着,真令人欣喜。可惜缪尔赛思已经无法拿到它们的数据。

  “克丽斯腾的一生中,仅有两次真正感觉自己活着。

  “第一次,塞雷娅,是我带你回到我的家乡,在那个山坡上,向你讲述一切的开始。第二次,是现在,我已然完成自己和父母的梦想。

  ·“之后发生的种种,都不过是最初的延续。

  “晴朗的夜晚,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架起望远镜吧,天空中会有一颗星星为你而闪烁。

  晚风是她的车辇,群星是她的舞伴。

  星空中,象征着飞行器的无数光流正在从星球上散发出来。

  在群星的中间,在光流的中间——

  环形实验室静静地旋转着,万星园静静的旋转着。

  无数的飞行器就仿佛它的孩子,从它身边飞过。

  “那么,晚安,泰拉的诸位。”

  “晚安,宇宙。”

  “如若此后百年千年,来人漫步于繁星身侧,人们便要赞颂她的名。”

  晚安,克丽斯腾。

  ——————

  “这便是终末地空间站传来的记录报告了。”

  人们将曾经的事件,称为“孤星事件”。

  而因此启发,由莱茵生命一手开启的时代便叫做——

  群星时代。


  

  感觉如何?

  反正总算是在开学前赶出来了,明天就开学,我是高一新生。

  中山桂中,有校友可以给我打个招呼呦~

  今天太累了,总结什么的,就在之后的评论区说吧。


如果塞雷娅继承了克丽斯腾的遗产...(2)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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