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装备(第三章)
迪尔背着如山般的包袱,循着记忆中的轨迹,来到了一座熟悉但又陌生的城镇。
克拉肯治下的外贸第一的城镇,卡帕城。
临近港口,世界各地的船舶停留在这里,或交易,或学习,或者中转,乃至打广告这里都是不二的人选。
人多了,自然鱼龙混杂,这里的守卫极其严格,证明证件一个也不能少,首次来到城内的旅人还只能居住在城外的宾馆,度过一端时间的考察期,当然这个所谓的考察期也可以通过缴纳保证金的方式缩短,可惜我并没有那个钱。
我并不是没有证明,但我的身份很特殊,作为外国佣兵的我,以前进出城,都是随着几十人几百人的大队伍,队伍里有统一的证书放我们进出,这样集中管理的一大目的,就是防止外国佣兵的叛逃。
在没有队伍,队长手谕之类的证明,没有其他队友的相互帮忙,大家一起出任务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回来,想不被当成逃兵都难。
但好消息时,佣兵与卫兵,骑士都是守卫城镇的力量,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是同事,自然不会被过分对待,最多就是不让我进城,在小房间里喝一喝茶,等卫兵上报完毕后,自然就会放我进去。
毕竟自己身上的一堆佣兵证明,是相当有说服力的东西。
想到这里,看见前面门卫的排查,我亮出了自己手臂上的佣兵铭牌,他们怀疑的对视了一眼,问:
“发生什么事了?其他人呢?”
我把背上的包裹放在地上,打开,一股血腥的恶臭味传来,那股恶臭令其他人远离,也让卫兵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他们看了一眼包裹里的铭牌,睁大了眼,仿佛看见了人间的恶魔,顶着没有血色的脸铮铮的向城内跑去。
面对他的问题,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你先去,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他招呼了一下巡逻了士兵,半扶半架的姿势将我带向了休息室。
姑且算是渡过了第一个难关?

办公室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敲什么敲!这么急!不想干了是吧!”
办公室内的城主正在与外国商队协商相关事宜,如此重要的场合还被打扰,令他十分不爽。
当然,他也不在乎自己在这些商队眼里的形象如何,作为世界第一港口的卡帕城的城主,从来不需要展现什么和蔼,只需要展现足够的威严就可以获取足够的利益。
他甚至已经想好该如何惩罚不知礼节的家伙,杀鸡儆猴,来给商队施压。
“城主!”
当城主打开门,门卫直接摔倒在地,还没等城主问话。
“死了,都死了!我们出动的卡帕城佣兵团,几乎都没了!”
“什么!!”城主直接跳了起来。
看见还在的客人,心里咒骂了卫兵一句……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可能当着外人说。
但想想,几百人死了不可能瞒得住,早知道一两天的区别。……想到这里,城主连忙扶起卫兵,询问道:
“真的吗?”
“真的!有个佣兵说的,带着一堆佣兵铭牌回来了,那血腥的味道,不可能是假的!”
听到这里,城主的脸黑了下来,“出去吧”。
城主关好门,一点一点的挪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缓缓的坐下去,只怕自己腿软的事情被商队的人发现。
在屁股接触到椅子时,他整个人都瘫了下去,瘫在椅子上,一蹶不振。
“你还呆着干什么!走啊!”城主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商人却没有离开一步。
“来,来人啊,卫兵!”他提不起力气,宛如久病的病人一样嘶哑着声音。
“城主,为什么会慌张?佣兵死亡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商人缓缓的说着,边说边在倒茶。
本来办公室力该有一位乃至几位侍从,但城主为了(自己)更好的谈条件,故意支走了。
摆了一杯红茶在城主面上,他颤颤巍巍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恢复了些许精神,回答道:
“200人!佣兵可不是什么骑士,死一半就会跑掉,全部死了,其他佣兵团就会全部跑掉,更何况这还是我们的牌面,卡帕城的直属佣兵团!”
“而且全都要钱!死者家属要发补偿金,要高价去其他佣兵团乃至其他国家挖人,佣兵团空缺期间商人也会选择其他港口,佣兵缺失的劳动力只能用冒险者或者民众补上,那也要给钱。”
“只花钱就算好的,我一直没什么功绩,信誓旦旦的找国王答应筹建200人的佣兵团,平息周围山贼,平时死一两个几十个就算了,这次全死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国王一定会惩罚我!”
之后,城主才想起来还有个商人在这里。
“你全部听到了?”
商人一阵苦笑,很明显,他自己也没想到城主会说这么多。
“现在你跟我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如果出问题,入狱了,下台了,你那些破事儿别想再瞒下去!”
城主索性自暴自弃,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遇到不会解决的事会去找专业人士,用不太正规的方法。
商人听到这里,摸了摸头发,显然这样的情况在他预料之外,之前不走也只是想趁此机会,与城主拉近关系而已,陷入预料之外的麻烦,商人思索片刻,说:
“200人去讨伐山贼,肯定不会全军灭亡的,城主你想,一定是佣兵们遇见了预料之外的麻烦。”
“没错,你说得对!一定是我预料之外的麻烦!”
“那这预料之外的麻烦,会是什么呢?山贼里有以一当十的高手?还是擅长大规模团战的魔法师?还是魔族出现了?还是说,有叛徒?”
“叛徒,对!就是叛徒!那个活下来的人!他肯定是叛徒!不然为什么只有他活下来!”
“城主大人英明神武,智勇双全,能下如此决断一定有自己的深谋远虑,小人不敢妄自揣测城主大人的心思,就先行告退了。”
“走走走走走走走,碍眼的家伙。”
“好的,城主大人。”商人麻利的起身,开门,关上门,门口也没有卫兵之类的守卫着这里,商人叹了口气,随后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道:
“傻瓜。”

听到这句话时,迪尔有些许心里准备,毕竟只有自己一个外籍佣兵活下来,被调查也很正常。
但有必要将自己关入牢里吗?
有点不对劲,跑吗?
现在的自己不会疼痛,不会疲惫,如果真要跑,应该没有人能拦得住自己。
但迪尔看向了身边的那个布袋。
昔日的欢声笑语又重现在迪尔眼前,耳边,那美好的回忆,如同诅咒一般束缚着迪尔。
“唉。”迪尔轻声发出感叹,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使在牢里,也应该能逃得出去。
我从来没有抛弃你们。……迪尔捏紧了身边的布袋,跟着卫兵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监狱里走去。
然而,监狱的日子很不好过。
监狱里阴暗,潮湿,吃的是发硬的馒头,喝的是有怪味的馊水,自己的绷带也迟迟更换不了,迪尔尝试写字沟通,奈何这具身体几乎没有写字的经验,横不像横,竖不像竖,况且监狱的看守也不可能把珍贵的笔和纸给自己。
陪伴自己的寄托已经发臭,但其实自己的伤口也有些臭了,迪尔没能力将伤口拿出来清理,就这样,暗无天日的每天,浑浑噩噩的每天,好歹还有一个寄托的每天。
肉体再多的伤害也无所谓,但精神是有限的,迪尔一堆想法无法表达。他想过用自己手腕上的铁质铭牌画画,但暗无天日的牢房他自己都看不见自己在画什么,只有看守,偶尔会举着蜡烛通过,而那,就是整个牢房里唯一的光亮。
没有光,精神真的是会崩溃的!!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先死了,然后活了过来,想要活着有错吗!想要回报战友有错吗!想要钱有错吗!我!我为什么!……迪尔想到了那个布袋子,已经发臭的布袋子。
他想要发泄自己的愤怒,宣泄自己的怒火,只要自己不拿上这些,哪怕走回家,自己估计都回去了。
然而迪尔理智战胜了自己的愤怒,一点一点的放开手,安慰自己……一定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领主见到那些尸体后,一定会知道我是清白的,一定会放我出去。
而那一天并没有来到。
在牢内有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迪尔的衣服已经破烂了,布袋子却堆在角落,他不敢再碰一下,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的就将布袋子扯碎,因为没有触觉和痛觉,还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只能每天从看守那里透过来的一丝烛火里,看见自己遍红的身体。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迪尔听见了不一样的脚步声,脚步轻巧,完全没有看守鞋子的那样厚重感,可能是新的犯人,也可能是放自己的人。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渺茫,但有可能性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脚步声在迪尔牢门前停下,,从门上的栅栏缝隙传来了如此久光芒,宛如太阳的一样令人向往,如此温暖。
“这是最后一个,应该要死了,你也努努力吧。”
“他以前可是个佣兵,已经三个月没碰女人了,说不定他会把你吃了哦,哈哈哈!”
“怎么样?跟我们一起,只少比那种连狗都不如的家伙要好,不是吗?哈哈哈哈!”
门口的卫兵欢声笑语,听他们描述,似乎是一个女性。
“打开门。”一个果断的声音响起,听起来还很年轻,很理性,还带着牧师特有的轻柔。
“切。”门卫掏出手里晃荡的的钥匙,打开门,朝里面吐了口口水。
“我们走,看没有我们的保护,她能怎么办,不知好歹的家伙!”
一打开门,我被里面突然的光芒刺中的眼睛,没能仔细分辨来者,门卫迫不及待的关上门,带着唯一一根蜡烛离开了这里。
但似乎蜡烛并没有影响女孩的发挥,她在黑暗中似乎举起了手指,从指尖散发出洁白的圣光,光芒很狭隘,只能看见她的那根手指和靠近那根手指的脸,那光芒也是如此柔和,让我能直视她。
她有着浅白色的头发,垂在她耳边的发丝因靠近圣光有着些许发亮,她的脸庞精致,嘴角带着一丝关怀的微笑,清亮湛蓝的眼睛轻轻的看着我,看见我有了反应,那朱红的双唇微微分开,清脆的女声再次响起。
“你好,我叫丽卡,是你的医疗神官。”
“呼,呼。”我下意识的想说话,却忘记了自己的胸口的大洞。
该信任她吗?治愈术能在什么伤势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治愈伤口吗?话说对我有用吗?
“你会袭击我吗?”她眨了眨眼睛,确认道。
我摇了摇头。
“你会说话吗?”
我再次摇了摇头。
“那你会写字吗?”
听道这里,我总算点了点头,看见我点头,对方也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随后又是一阵黑暗,估计放光的手指去干其他事了。
“抱歉,我现在还没有圣杖,等我找找。”
光芒再次亮起时,地面多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我回忆着自己在地球时的学习,结合到这个世界本来的知识,歪歪扭扭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好,我是迪尔。
“你受了什么伤?”
我要告诉她吗?如果告诉她她肯为我治疗还好,但如果她假意治疗,实际出去告发自己的话。
还会有比现在更惨的事情发生吗?
想到这里,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开始拆开胸口的绷带。
她配合的过来,将手指更加靠近我,更加仔细的观察伤口。
随着绷带的拆开,她的脸色变得沉重,在我展示出自己的伤口后,她的脸色由沉重变成了疑惑。
“你该死了才对。”
“呼呼。”从胸口传出来的风,似乎认同了她的观点。
“但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对你施加治愈术,毕竟正常人歌颂的治愈的奇迹,对于不死者来说是致命的毒药。”她埋头祈祷,手里发出百倍于刚才的光芒。
“而我们的阿菲尼斯神更加宽广,只要不是我们教会的敌人,都能享受治愈的奇迹,但如果是我们教会的敌人,治愈的奇迹就会变成保护我们的利剑。”
在她说完时,洁白而又圣洁的光芒将我包围,没有触感的自己甚至不能分辨出那是治愈的喜悦还是灼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