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痛饮一杯爱情水(五)
“玄武?你恢复神智了?”蓝湛看着眼神平静,不再挣扎的玄武,手上虽放松了力道,但仍未放下戒备。
“什么?我失智了?”玄武有点凌乱,它记得上一刻自己还在吃萝卜,怎么下一刻就被蓝忘机勒住了脖子,浑身酸疼不说,还一股子臭味,低头一看自己曾经“干净光洁”的身子,现在皮肤腠理全是泥污血渍,龟壳外角质泥沙聚集成山,龟壳里虽看不见,但它能感受到全是黏糊糊的感觉,似乎还有小虫子在里面爬。“啊,我不干净了,好臭,好脏,啊……”接着龟眼一番,龟身下沉,竟是晕了过去。
蓝忘机知是它洁癖犯了,确信这王八是彻底恢复了,但眼看它要沉到水中,而魏婴还在龟壳中,蓝忘机赶紧勒紧琴弦不让它下沉。
玄武吃痛醒来,稳住了下沉的身子,蓝湛这才又松了劲。这个行为在玄武看来,就是活脱脱的暴力叫醒,遂伤心地留下了眼泪:“蓝忘机,我快难受死了,你就让我晕过去吧,等温若寒派人把我清理干净了再让我醒过来。我觉得我龟壳里有小虫子在爬,呜呜呜呜。”一边哭一边扭动身子,想要蹭死那只小虫子。
“别扭,”蓝湛又收紧了琴弦,“那是魏婴。”
“魏婴?你的意思是我龟壳里是个人,不是虫子?”玄武觉得自己受伤的心受到了些许的安慰。
蓝湛其实不知道它龟壳里有没有虫子,但是怕它再作妖,于是点头答道:“嗯。”
“那我觉得他快出来了,”玄武抬起泪汪汪的眼睛与蓝湛对视,“你能让他帮我清理清理里面吗?求求你了。(´;︵;`)”
可惜它对面是蓝湛,并不能理解它的萌,反而觉得丑的伤眼,于是扭过头去看向龟壳缝。
于是魏婴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眼泪汪汪的玄武满是哀求地盯着蓝湛,蓝湛铁石心肠地眼神也不给它一个。
不知为何“痴情小龟无情汉”七个大字从魏婴脑海中冒出。
看到魏婴出现,蓝湛心中这才松了口气,“魏婴,过来。”
虽然眼前情形有些荒诞,魏婴还是小心提防着玄武偷袭,飞回蓝湛身边。蓝湛侧身将魏婴挡在身后,彻底断绝玄武想让魏婴当搓澡工的念头。
看着魏婴回到蓝湛身边,玄武自知洗澡无望,更加绝望了。
魏婴看着玄武眼泪更盛,蓝湛毫无怜悯只是小心护着自己,感动的同时,又想起了之前看的话本里,原配苦守寒窑,渣男另寻新欢的情节,然后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浑身一颤。
蓝湛感受到魏婴的颤抖,关心道:“可是冻着了?”
魏婴连忙摇头否认。
“咦?蓝忘机,你的同伴居然是个小坤泽?小忘机长大了呀。” 玄武第一次见蓝忘机这么体贴,对象还是个坤泽,忍不住打趣道。但接着它看清了魏婴,准确的说,它看清了魏婴小腿以下全糊满了血泥的模样,顿时呼吸一窒,喃喃道:“我龟壳里这么脏吗?”再次龟眼一番,晕了过去。这次蓝湛没有拉着它,整只龟就慢慢沉入水底,只留下个假山似的龟壳冒在水面上,就像个小小的岛礁。
“它怎么了?”魏婴好奇问道。
“你进去后不久就恢复了神智,现在是洁癖复发。”蓝湛看着魏婴狼狈的模样,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这里条件恶劣,小坤泽不能在这里受委屈,“我们也一起出去吧。”
魏婴担忧地看向蓝湛受伤的小腿,“含光君,这水里可不干净,你的伤还是不要碰水的好。我们还是在这里等救援吧。”
说着,就扶着蓝湛到一旁坐下,在洞内搜捡来枯柴生火,最后坐到蓝湛身边,从怀中拿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替蓝湛上药。
蓝湛本是想他来照顾魏婴的,但看着魏婴这般忙前忙后的模样,就乖乖顺从了,静静地享受着魏婴的照顾,心里弥漫起一片脉脉温情。
“含光君,我这药虽有些疼,但效果是极好的,你且忍一忍啊。” 魏婴一边上药,一边说。蓝湛从温情中回神,自觉这样被魏婴碰触不好,有意想要收回腿,但又觉得已经被魏婴上药上了一半,现在再收有些奇怪。
魏婴不了解蓝湛心中的挣扎,还以为他是怕痛,只觉得私下里蓝湛居然怕痛,真是太可爱了,嘴上却说着:“啊,真的有这么痛吗?能忍一忍吗?不然,我给你呼呼。”
呼呼……蓝湛脑子里浮现出魏婴撅着嘴,轻轻帮他吹伤口的模样,耳朵立即变红了。
魏婴把这红红的耳朵看在眼里,心里愈发觉得蓝湛可爱,又开口问道:“含光君,我可以叫你蓝二哥哥吗?”
蓝湛已经羞臊地手足无措,眼神飘忽,嘴里讷讷答道:“不…不可,辈分……”
“修仙之人不讲辈分的,” 魏婴笑眯眯的凑近了叫他,“蓝二哥哥!”*
蓝湛感觉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赶紧移开视线,严肃说道:“魏婴,你若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随意撩拨别人。”我受不住你撩啊…
魏婴却误以为蓝湛是在说他之前那一群追随者,赶紧解释:“我从没有随意撩拨别人!”
蓝湛听到解释,心想:不是在撩拨我,那刚刚是我自作多情了?
又羞又喜的心情立刻转化成了尴尬和郁闷,蓝湛沉默片刻后,转移话题:“魏婴,你刚刚,为何留下来了?”
魏婴以为蓝湛不信他,也有些讪讪地,“我看你似乎有所顾忌没有下杀手,修为又…有略弱于那屠怒玄武,料想你坚持不久所以才想留下来。一来能帮你一下,二来我留下来了,温晁才会尽快通知温氏人来帮忙。温晁这人,虽无大坏,但也不是古道热肠之人,他这次又是偷跑出来的,若我没被困在这里,以他的性格,必然会只顾自己开溜,把报信的任务留给别人。我们这组人没有温氏之人,也不认识温宗主,要联系上必然几经辗转,我担心你坚持不了那么久。”
“你既知他为人,又为何与他往来甚密?”蓝湛忍不住问出了一直困扰他的疑惑。
“我并未与他往来甚密啊?”这次换魏婴疑惑了。
“在云梦,他就整日围着你,你,你独自一人还和他留书离家。”蓝湛有些生气,这样还不算甚密,那魏婴平时都怎么和乾元相处的!
“和他来云深,那不是我舅母不同意我来吗?我只好出此下策,他是我周围唯一一个会愿意不顾舅母意思,带我出来的,我只能找他帮忙了。”魏婴见蓝湛确实在意这一点,只好认真解释,“在云梦,那是他们缠着我,我其实不喜欢被他们围着。”
“既然不喜,那为何不直说。” 蓝湛不解。
“夷陵魏氏,虽也是仙门世家,但也只是个中小世家,哪里能得罪那么多别的世家?自小我就,就生的漂亮,周围就有很多世家小孩围着我。分化以后这种情况就更盛,我也只好躲到舅舅家,江氏是五大世家之一,他们还会收敛一点,在魏氏就更为……”魏婴忧愁地叹了口气,接着又带着点期待的偷看向蓝湛,“我以后要嫁的乾元,一定得是个能威慑住所有人的大能,才能披荆斩棘,力压群雄娶我回家。”
可惜蓝湛没有接收到魏婴的小眼神,他盯着火堆,回忆当年温师兄与他在蓝氏听学时的日子。那时小学妹虞紫鸢和温师兄恋爱,后来因为各种原因难堪分手,虞紫鸢拿着紫电满山抽打温师兄,也没见她因为虞氏是小世家而放轻半点力道。魏长泽听学时也是个傲骨铮铮的,怎么到了魏婴这里魏氏仿佛危机四伏?
魏婴见蓝湛没有看他,无趣地拿起小树枝戳地上的小石子。蓝湛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不似作伪, 猜想大约是因为魏婴是个坤泽,心思比乾元中庸更加细腻敏感所致。
蓝湛迟疑道:“魏氏不会如此羸弱,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魏婴摇摇头,撅着嘴道:“你不知道那些世家子多讨厌,但是爹娘从来不会赶他们走,还让我多和他们玩耍,但是在江氏,舅母都直接抽人的。”
想了想虞紫鸢和藏色的性格差异,蓝湛倒不怀疑魏婴的说法,但他觉得这个心结只能让藏色魏长泽来解,可蓝湛又实在担心魏婴会为此找个不喜欢但是家大势大的乾元嫁了,遂说道:“魏婴,依靠别人,终有靠不住的时候。唯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爱人家人。乾元如此,坤泽亦然。其实聂宗主就是一位十分令人钦佩的坤泽,自己强大,才能不被人左右。”
魏婴看向蓝湛,心想:蓝二哥哥是看不上我这莬丝花一般的想法吗?也是,他这样强大的人,是见不得别人不自立的。于是点头回答道:“我明白了,蓝二哥哥,我会努力修炼,争取成为能与你比肩之人。”
虽不知为何魏婴说要与自己比肩,但比肩这词让蓝湛心中愉悦,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见蓝湛赞同自己的说法,魏婴开心地冲他甜甜一笑,眼儿弯弯,就像两个小勾子,勾在了蓝湛的心上。
两人就这么微笑对视,篝火的光照也变得愈发柔和,水腥味的空气也似乎清新了许多。
“嘤嘤嘤,嘤嘤嘤,不想活了,嘤嘤嘤,难受啊,嘤嘤嘤…”哀怨而低沉,但绝对不容忽视的哭泣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魏婴看向水潭,玄武不知何时苏醒了,正爬在岸边哀怨的哭泣。
“要么安静等师兄来,要么我把你打晕,选一个。”蓝湛冷漠道。
玄武不敢出声,只睁大眼睛,哀怨地看着蓝湛,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魏婴好奇问道:“蓝二哥哥,你和玄武很熟?”
蓝湛点点头,解释道:“我早年拜温昴为师,在岐山长大,功课之一就是与师兄一道喂养玄武。后来我回了姑苏,听闻师兄致力于丰富玄武食谱,天南地北地采购了很多各地特色食物,不知玄武吃了什么,竟变异发狂,最后师兄不得已,只好把玄武关于此地。”
“哦,蓝二哥哥你说我进去了以后没多久它就恢复了?会不会是因为这把剑,我在龟壳里找到的。”说罢,魏婴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把剑,递给蓝湛,“我感到这剑上阴气怨念缠绕,但和我夷陵鬼道暗和,想来与我修行有益。”
蓝湛刚一接过剑,剑身上立即怨气缭绕,剑刃微颤,蓝湛以灵力镇压,反而怨气袭身,大骇之下扔掉了这把剑,甫一脱手,剑又再次恢复平静。魏婴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查看蓝湛是否受伤,“蓝二哥哥,你没事吧,我刚刚拿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没想到这剑居然伤你。”
蓝湛摇头示意他无事,“这剑有灵,认主。不过这剑身材质我似曾相识,似在你父亲处见过,此事你可询问魏宗主。”
魏婴点点头,把剑收回了乾坤袋。
蓝湛先前与玄武缠斗,既要吸引玄武全部注意力,又要不真的伤了玄武,心神耗费巨大,此刻已无危险,再加上身上受了伤,竟靠着石壁睡着了。
魏婴见蓝湛睡着,脱去外衣替他盖上,自己则靠在蓝湛身边,只希望这独处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蓝湛是被救援的温家人吵醒的,算温晁倒霉也算蓝湛好运,温若寒刚好追查外逃的温晁到这附近,温晁刚一找到附近的温氏监察寮,就被他爹碰到个正着,一听蓝湛身陷玄武洞,立即带人来救援。
一进洞,众人便看见含光君身上披着魏婴的外衣闭目养神,魏婴则靠着含光君睡着了。不远处水潭边还爬着那玄武巨兽,已经没了气息…不,不是,是一声不吭地静悄悄又泪汪汪的看向来人。
温若寒本是想先查看蓝湛伤势,但见玄武这边神色清明又委屈巴巴的样子,立即把师弟抛却脑后,奔向玄武:“小八?小八你醒了?啊,我的小八啊,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苦,你怎么说变异就变异了呀…”
玄武,或者说小八原是不认识这个哭的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大叔,但这熟悉的哭嚎声让它认出了来人身份,“阿寒,我快死了,快,快让人给我洗澡!”
玄武洞内虽然有些兵慌马乱,但进去了的人都见着了魏婴依偎着含光君睡觉,醒来后又一副含羞带臊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明白魏婴怕是已经芳心暗许了。
除了含光君本人不这么认为。他认为魏婴只是把他当成可靠的长辈,因为魏婴自己都亲口否认了撩拨他。
当天回到云深后,蓝湛想起魏婴在洞里打的寒战,后来又把外衣给了自己,立即去到药庐找温情,“今日玄武洞内,大家都受了寒,麻烦送些防风寒的汤药。”
温情正想回怼,忽然想起江厌离还也在其中,而她刚好还有一瓶“风寒药”,这样正好,给其他人送正常的汤药,给江厌离送特质版,不过这事还是得先和启仁说一声,“好啊,没问题。”
蓝湛离开后,温情吩咐在一旁的温宁:“阿宁,你熬一锅水,放两块姜,一块红糖,水开了就给人送去。江厌离那里,等我回来以后,我亲自去。”
“啊?这样是不是太敷衍了?”温宁不解。
“修仙之人本来就不会伤寒,送个汤药不过只是表示慰问。”温情说完便起身去雅室和蓝启仁商量。
“伤寒药?”蓝启仁摸了摸胡须,不赞同道:“还是别当伤寒药用了,修仙之人本不会伤寒,若是不喝,难不成还逼她喝下去?况且这听学还没多久,还是等忘机实在追不到了的时候再下到饭菜里,也不显可疑。”
“还是启仁考虑的周详。”温情一笑,给药庐的温宁传讯,要他把熬好的“汤药”送去,包括江厌离的那份,不用等她回去了。
“既然不下药,还何必送汤药呢?”蓝启仁不解。
“熬都熬了。”温情回答。
“那你可以回去忙了。”见天色渐晚,蓝启仁开口赶人。
“来都来了。”温情放下茶杯一笑。
接到传讯的温宁看着锅里沸腾的“汤药”发愁,虽然姐姐说本来就是随便熬熬的,用来表示慰问之意即可,但是两块生姜一块红糖配这么大一锅水实在太少了,少到闻不见味儿,药也没变色儿。这么端过去别人肯定以为他送了一碗开水去。温宁决定自己往里面加点东西,知道姐姐抠搜的毛病,所以没在她那些仙草仙药里找,而是从她在凡间炼制剩下的药里淘到了一瓶风寒药,一股脑都倒进了锅里。加了这药后,别说“药汤”隐隐泛着珠光,还升腾起了他最喜欢的草药香,糊弄人,应是没问题了。
将“汤药”分盛好后,温宁把这慰问的“伤寒药”给今日玄武洞中子弟一一送去。
(终于点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