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bertatem terra（1）：众神

写在前面：标题意为拉丁文“自由之地”，这次笔者将视角投向了白鹰联邦。出于叙事和主题需要可能会让某些喜爱企业的玩家感到不快，请注意提前避雷，不喜勿喷。

同时笔者要提醒诸位读者，这不是纪实性的文字——文中所述及的白鹰联邦可能几乎能够与现实中的现实中的某个大国完全对应上——但是这不是纪实性的文字！

正片开始：

01.

企业有时自己也感到好奇，自己到底身处什么样的一个地方，而自己又是作为一个怎样的个体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的。作为白鹰的一分子，她身上必定拥有只属于白鹰这片土地上的东西。她现在和过去曾经坚信的，顺从的或是想象的，都是真实的吗？

战争让她变成了一个英雄，而这种英雄的光环让她过去，现在的行为当中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放大，展现在白鹰联邦的几乎每一个人眼前。然而在白鹰联邦作为一个英雄人物存在并不是一件那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在这自由之地里，大多数英雄人物接受了多少赞美，也就往往会承受多少攻击和诋毁。造神和将造好的神像扔下神龛一直都是白鹰联邦战时舆论的两端，请注意，造神的白鹰人和毁神的白鹰人并不是完全不同的两拨人。换言之，这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行前后矛盾之事。

这便是白鹰的众神的制作过程。不过与其说他们是神像，不如说他们是西西弗斯的巨石。西西弗斯固然可悲，可巨石似乎也挺悲哀的——它和西西弗斯本人一样永无宁日，而那块巨石恐怕比西西弗斯本人更加无辜。可更加悲哀的是，这块巨石，或者说，这些巨石是有思想和意识的。对于那些信奉“民主自由”的白鹰人来说，造神和毁神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选择；而对于众神们来说，这种待遇的急转直下对他们心理上的打击则是毁灭性的。

而战争之后的白鹰人更是在思想上迅速走向一种可理解又不可理解的，令许多局外人匪夷所思的模式。对权力中心和所谓“mainstream”的憎恨迅速增长，被宪法定义为全国权力中心的位于华盛顿的白鹰联邦政府被越来越多的人视为偏见和阴谋论的集合体。而这种对政府的怀疑很快就演变为对权威的质疑，于是就有了这样一种类似于无理取闹的心态：“不管你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只要你和我的想法不一样，我就觉得你说的是错的。”

这种白鹰的人们对于事实的态度似乎走向了启蒙主义的反面——它不是蒙昧主义，而是一种对待现实的完全的相对主义态度。企业尚还记得，战后第2年在纽约爆发的一场对前任政府在碧蓝航线-赤色中轴战争初期的糟糕表现的抗议活动中，一名抗议者在面对镜头时这样歇斯底里的咆哮道：“那些政客一定会说，我们在珍珠港，在关岛，在马里亚纳被重樱那群家伙揍得一塌糊涂是因为我们的军队准备不足！我对这些人的说教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历史书上面总是在说什么一定发生了，什么一定没有发生。鬼知道他们像我们隐瞒了什么？我就是认为那帮家伙都是间谍！这是我的权利，我的自由！我就是愿意相信这个——我不相信他们，也不相信那些书——事实和真理就来自于我的直觉！”

从那个时候起，企业第一次感到自己开始无法理解这个国家的思维运作方式。德摩斯梯尼的那句话在现今来看是多么讽刺：“自欺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因为我们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一切。”，估计这位早已作古的智者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叹于人类在思想上进步的缓慢。其实说起来，按照那一位抗议者的逻辑，这一切都是可理解的。白鹰的人们仿佛都认为他们已经在自己每日的生活中找寻到了真理：做自己的事情，必然会发现属于自己的现实。乍一看上去这种相当直接的逻辑似乎对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和相关的人是无害的，但如果考虑到这种“被自己发现的现实”往往是那些人自己按照自己的意愿发明出来的，那么最终造成的后果恐怕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看着大街上有时聚集着的因为假想的朋友和敌人而歇斯底里的人群，企业会感到一种恐惧。比如她在来到碧蓝航线位于自由鸢尾的总部报到之前，曾经被卷入了一场现在看来相当疯狂的风波之中。

必须承认，这场极大的伤害了白鹰舰船们感情的事件在一开始并非空穴来风：战后第3年的五月到八月，陆续有5名海军部官员在旧金山湾区海军基地和圣迭戈海军基地附近失踪。而在当年的9月22日，这5人的尸体又在同一天的不同时段被人在这两个基地医院的普通病房里被发现。事件一出，在整个白鹰联邦均引起了轰动。而由于所有的遇害者遗体都是在海军基地的医院的某个角落里发现的，所以全国上下的舆论矛头一时间全都指向了海军基地的内部人员。而力量超越普通人类许多的舰娘们则更是首当其冲，成了全国舆论怀疑和指摘的对象。

尽管后来当人们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这起连环谋杀和舰娘们毫无关系——是由于战后的经济不景气导致基地内许多员工薪资遭拖欠许久以后，基地医院医生和部分士兵联手杀害了这五名海军部官员。

但是此时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了，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对于海军部官员遇害的调查于9月25日正式启动。调查伊始，大多数白鹰人暂时安静下来等待着调查的最新进展。但是由于调查行动触及到了某些白鹰海军机构的重要部门的秘密，调查迅速走向搁浅。于是在调查开始两周仍然毫无进展的情况下，部分白鹰人和媒体开始失去耐心。

向海军基地驻守的舰娘率先发难的是旧金山市的一家本地报纸——其以刊登各种不切实际的小道消息和相当不可靠的危言耸听而著称。10月12日该报的头版刊登称：“知情人士称海军基地内人形或是真正凶手”，而最为讽刺的是，该报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之下将战时人们为在前线征战的约克城三姐妹加油助威的肖像画也一并印了上去。

必须指出的是，如果没有一部分旧金山市民的推波助澜，或许这份报道不会成为那个十月人们关注的焦点。就在10月16日，一位供职于《白鹰时报》的新闻记者在采访旧金山海军基地的调查人员的路上突然被拦下，她被带到了一个大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的家里，相当震惊地听了他絮絮叨叨地谈了一个小时关于他如何被“海军基地里的人形袭击”的回忆（但是后来的调查显示，这个男人是个严重的妄想症患者）。当她走出那个男人的家门时，她没有继续前往旧金山海军基地，而是面色凝重的走回了旅馆。

第二天，一篇题为《联邦政府应正视和公开海军人形威胁》的长文即见诸《白鹰时报》报端。

而《白鹰时报》是白鹰联邦国内最具有影响力的一家媒体，一天之内就可以卖出超过1250万份。通常情况下，《白鹰时报》报道的内容一般都会被许多人默认为是完全真实的，所以许多销量较小的报纸和一些地方报纸长期以来都会通过转载和部分改写《白鹰时报》的文章来对版面进行扩充。这样一来，读到这篇报道或是这篇报道的改写版本的白鹰人就远远不止1250万人那么多了。

10月18日，企业永远都记得这一天。一早醒来，企业习惯性的打开收音机，她相当震惊地发现：收音机里的几乎每一个频段——也就是芝加哥市的每一个电台都在播送有关于《白鹰时报》的那篇长文的内容。而在这种迅速的传播过程中，本身就很难保证信息本身不会被传播者扭曲，更何况我们这些热衷于完全相对主义的白鹰公民还很乐于发明自己的事实。

于是，本来在《白鹰时报》纸面上说得很客气的应当“正视”和“公开威胁”到最后就变成了“穷凶极恶的海军人形残杀无辜”，还有更加无耻者，将一些警察还暂时没有调查出结果凶杀和失踪案件与舰娘们扯在了一起，比如“新泽西州一男童失踪：海军人形据称有重大作案嫌疑”这样完全是在胡扯的内容。

多数白鹰人被证明是人云亦云的。在这种伪现实的密集轰炸之中，白鹰联邦各地有相当多数的人在10月18日这一天之内在看待“海军人形的安全性”这一问题上的看法都失去了大部分或者说全部的理性态度。

最终，这场由一起调查的不明不白的连环谋杀案，一个没能被看管好的妄想症患者和一个身为白鹰最大媒体记者却毫无自知信口开河的记者引发的对“海军人形”的质疑演变成了一场全国性的过度反应。

但是如果考虑到所造成的结果，我们不妨再说得直白一点：这其实就是全国性的疯狂。

幻想这个时候在全国各地蓬勃发展。人们惊讶的发现，全国各地每一个州，每一座城市，每一个社区里都有遭到过“海军人形”袭击的人。有关于类似事件的报告在白鹰联邦各州呈几何级数式增长，而至于认定相关事件的标准——没有，一个人完全可以通过宣称“我感觉我被海军人形袭击过”从而将自己的一派胡言炒上当地报纸的头条。理性在这个时候一钱不值，狂想！阴谋！骇人听闻的故事！多么令人兴奋的东西啊！

而到了11月份，占据报纸头条的就不再是很容易被拆穿的个人的捏造和妄想，而是类似于这样冗长的标题“某地的某位心理学专家通过治疗再一次发现了多少（数字）名海军人形袭击案件受害者”。顺带一提，这种标题中出现的人数永远不会低于两千。他们宣称“大量善良的人由于过度的恐惧和绝望从而压制了他们受害的记忆”，而他们通过某位历史上著名的心理学专家的理论或是疗法“使他们能够记忆起来并敢于说出自己曾经被袭击或迫害的事实”。而笔者只是希望，这些被提及名字的心理学专家不要被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就好。

在当时的白鹰联邦当然还没有那么多让梦呓变得那么真实可信的手段，别说是AR（增强现实），就连是VR的概念也还并不存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最终在这件事情上看到的结果是：尽管没有相应的技术，但是白鹰的普罗大众还是用妄想和舆论按照他们脑中的某些模板直接创造出了一个增强的现实。这或许也证实了人在无法轻易被证伪的伪现实的不断轰炸面前，是那么的容易失去理智。不妨做出一个设想：如果上述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当下，造成的后果可能还要再严重得多。

尽管笔者并不想为任何人辩解，但是必须要指出的是——在这场全国性的疯狂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性。例如，前海军部长桑迪.费尔奇女士曾经数次发声：“我相信旧金山基地里的姑娘们不是匪徒。”，也曾有十几位记者对层出不穷的所谓的“海军人形伤害事件”做出了一些客观的分析。遗憾的是，这种理性此刻来的已经太迟了，甚至起了反作用。由集体迫害妄想所掀起的反海军人形浪潮早已在舆论和公众的心理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于是，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恐怕也不是最后一次——迟来的理性反倒加速了公众对谬误的认同（不要忘记白鹰人是多么地不信任自己国家的权力中心），甚至可以说是最终间接催生了这种浪潮的暴力化倾向。

到了12月份，人们终于将所有的不安和妄想诉诸于暴力。暴力行动以12月3日一名众议院议员发表了著名的“DDE”（即Dismiss，解散，Demolish，拆毁，Eliminate，根除的总称）方针为开端，12月4日，从旧金山到华盛顿，全白鹰联邦二十余座大城市爆发了反海军人形骚乱。而骚乱又以西海岸加利福尼亚州的几座城市最为严重，其中洛杉矶市的骚乱从12月5日起，一直到持续到了12月20日。上千位全副武装的国民警卫队队员甚至都差一点没能抵挡住愤怒的人群，在为期两周的大规模骚乱以后，洛杉矶市中心一片火海，到处都是被烧毁的汽车，电车和店铺。168人在骚乱中丧生，另有超过1500人受伤。洛杉矶市市长在骚乱之后曾直言不讳地评价道：“这绝对是白鹰联邦的耻辱。战争期间，我们整日都提心吊胆，担心重樱的那些家伙把战火烧到洛杉矶和旧金山。但现在——甚至不用外部的敌人——我们自己就差点把洛杉矶给拆了。”

12月28日，白鹰总统尝试出台一个紧急法案，以阻止骚乱在全国范围内无限制的扩散。但是由于法案中对海军人形的问题含糊其辞，白鹰人并不买账。于是这个法案几乎成为了白鹰联邦自成立以来得到反对票数最多的文件之一，即使在做了大量妥协使得这份文件在参议院勉强获得通过以后，众议院仍然坚持不予通过。就这样互相踢了两个多月的皮球，战争第4年的3月2日，这份法案胎死腹中。那时企业已经离开了白鹰联邦本土，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冷笑着耸了耸肩，然后对自己的姐姐约克城揶揄地说道：“这份法案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它至少有助于证明一点——嗯，我们的政治制度真的是三权分立的。”

由于针对舰娘的暴力事件的进一步升级，大部分舰娘不得不离开白鹰本土避避风头。有一部分选择到其他国家，还有一部分选择到正在组建中的碧蓝航线协助工作。

企业就是其中一员。

她和自己的姐姐约克城于1月3日以化名在芝加哥国际机场登机，飞往指定的港区。当这架波音大型客机在跑道上开始滑行的时候，通过舷窗，企业能够看到窗外的夕阳。它将天空和形状各异的云染成了紫红色，像是一幅魔幻现实主义的画作。就在刚刚，空乘收走了一份旧报纸，企业注意到，自己的照片就印在那张报纸的头版上，而上面的标题是：“THE GOD OF WAR”。

战争之神......是啊，战争之神。

企业闭上双眼，苦笑着自言自语。

在飞行途中，企业站起身来去上卫生间。她在一个垃圾桶里又发现了那张报纸，正面朝上，照片上的企业早已被飞机上的垃圾所产生的油污沾染得不成样子。

在这极富讽刺意义的隐喻面前，一抹冰冷的微笑挂上了企业的双唇。

而这只是在战后迅速崩溃的白鹰众神之一，这并非不可理解。战后的白鹰人越来越觉得现实是一场阴谋，而战前的众神则并非是建立在全面阴谋论的基础之上的，而现在它们需要更新换代了——看来白鹰人心中的神也是遵守八小时工作制的。

02.

新陈代谢似乎已经渗透进了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虽然笔者不知道唐突的在对社会现象的叙述中引入生物学概念是否合适，但是在笔者看来，白鹰众神的更替完全符合新陈代谢的规律。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在一些神像被人扔下神龛的同时，总要有另外的新的神像被竖起来。

这一次，在战争期间获得快速发展的医学成了新的造神对象。一时间，各种各样在现代医学发展起来之前就存在的各种治疗方法又流行了起来。如果按照一两百年前的医学发展水平和逻辑学的普及程度来看，在临床治疗中使用“顺势疗法”和“颅相学”还能够被理解。但是这种已经被证伪的伪科学疗法——仅仅换了一个名字——在一两百年之后再一次风靡整个白鹰联邦就不是理性思维能够接受的了。

但不要忘了，白鹰人最热衷的就是对待现实的完全相对主义和对“主流”的不信任乃至于憎恨。前者会让许多人把“我愿意相信什么”放在第一位，即使这个人愿意相信的东西相对于事实荒谬的离谱，那也不妨碍他（她）将自己所认为的“事实”奉为圭臬。而后者无疑助长了这种思维模式，坚定了许多人相信自己所发明的那种“事实”的决心。

笔者在前文中曾经将白鹰人在战时和战后的造神和毁神比作是西西弗斯和巨石，仔细想来，白鹰人在战后对现实的认知何尝又不是西西弗斯与巨石呢？一方面，那些被斥为是“精英主义”的群体试图告诉白鹰人他们面对的现实究竟是什么样的；而另一方面，许多白鹰人又拒绝相信他们所说的现实和科学（其实有些时候出于某些考量，“精英主义”者说的也不完全是唯物主义标准上的事实）。

在被伪科学疗法轰炸的这件事上，花园有相当的发言权。

作为碧蓝航线白鹰舰队目前实力最为强劲的一位成员，花园还记得自己离开白鹰联邦本土之前一次相当不愉快的治病经历。

当时花园是患了重感冒。她去了一家当地的大医院，从预约到就诊她花了两天时间。在见到医生之后，她本来以为医生先会像往常一样问她“哪里不舒服”或者是“自己在家服过什么药”这样司空见惯的问题。

结果谁知道这位医生问的是......

“您看过我的节目吗？”

花园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花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然后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Pardon？”

她以为是那个医生是被困意冲昏了头脑，毕竟自己坐进诊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但是对面的医生又重复了一遍相同的话：“您看过我的节目吗？”

花园歪了歪头，仔细想了想。然后说：“没有。”

那医生笑了笑，然后递给她一份DVD，开口道：“小姐，请您仔细看看其中的内容，按照里面的内容做，您的感冒自会痊愈。”

花园回到家里，半信半疑的开始播放从那位医生拿来的DVD。结果她差一点把肺都气炸了，她在自己的日记里生动形象的记述了自己当时的感受，虽然多少有损花园小姐的形象（再次向她表示歉意），但是这里的确有必要引述一下：

“我对着电视，当时脑子里想起来的全都是我从小到大所有学过的骂人话。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光碟里面播的是什么东西？脱口秀？还是那种拙劣愚蠢的毫无意义的角色扮演？你跟我说要拿砒霜和金属粉末调制药水？三氧化二砷和一点镁粉？我觉得这个混蛋简直就是一个该死的毫无成就的炼金术士！而且——你***的告诉我调制药剂时0.1克混合物要放1.5升水？！那***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有效物质？要是这个骗子，那这个视频瞎扯出来的东西***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医学发现！顺势疗法！替代医学！这***都何年何月了？！我服用阿司匹林让我感到了头疼？这什么胡扯的废话？！如果这个混蛋也是可信的话，那么上帝就***不可信了！”

相当愤怒的一段控诉。然而更加讽刺的是——花园发了这么大的火，出了一身汗，洗了个热水澡吃了两片阿司匹林之后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时，她发现自己完全好了。

来自皇家的医学生柯林.哈特菲尔德来到白鹰之后错愕的发现，比起去找正规的医生，白鹰联邦的大多数普通人更愿意相信一种由“幻想，神秘主义，宗教和一点点医学和生理学构成的混合物”。而且更糟糕的是，一些有意愿去相信现代医学的白鹰人最后也被迫走上了歧途。正如我们前面所提及的，花园小姐遇到的那一位大医院的医生，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他究竟误导了多少人，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人数不少于一千。与此同时，笔者在这里还想引用一个数字：从战争结束到战争结束后第5年，因为服用自己调制的药剂而中毒送医的白鹰人超过4万名，其中超过2400人因为急性中毒而死亡——尽管笔者一直都认为逝者为大，但是我还是想揶揄几句：或许是调药水的时候砒霜放多了？或者水搁少了？

哈特菲尔德在芝加哥当了一名神经内科医生，他经过对这种“白鹰本土医学”（他自己是这么给这种伪科学命名的）的研究。他发现大多数自己周围的同事和同行用这种伪科学疗法治愈疾病的案例无一例外都是利用了“安慰剂效应”（Placebo Effect）——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就是一种信仰治疗。再说得直白一些，就是通过让患者服用一些东西让他觉得这是治疗自己所患疾病的特效药，从而让其产生“我已经没事了”的心理暗示达到缓解症状的效果——先别管你吃下去或者喝下去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还有些更为盲目——或者说，更为乐观的医生认为，上文所述及的顺势疗法药物——也就是“安慰剂”，不仅能缓解症状，还能完全治愈某种疾病。

注意，在上一段中，当我们解释安慰剂效应时用到了“信仰”、“让他觉得”、“心理暗示”。上帝啊！于是归根到底，所有的这一切叙述最终又绕回了白鹰人的完全相对主义和反体制的生活态度：“实际上我压根儿没有得到可靠的诊断，但是我相信我得到了可靠的诊断；实际上我没有服用有效的药物，但是我相信我服用了有效的药物。”

所有的一切，全是基于“我相信”。

所有的造神和毁神，吹捧和诽谤，接纳和抵制都是基于“我相信”或者说“我愿意相信”。

再说回花园小姐。

那次重感冒痊愈之后，花园小姐在一次散步时又走过了那家医院。

她看到在医院门口，上次那个给自己看病的医生站在门口，一群记者对着他在采访。

他脸上那得意的神情简直让花园感到恶心。

第二天，在花园在自家房子门口的遮阳伞下喝咖啡之前，她去取了自己订的报纸。不过她刚刚看到头条就忍不住把喝进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只见那报纸上赫然印着那个医生的巨幅头像，上面的标题写着：

“Das Licht der medizinischen Wissenschaft”（德语：医学之光）

嗯，看来这又是一座新的神像了。

花园走进屋子，拿出一支水笔，用力在报纸头版印刷的那个医生的脸上写下了：“I think you are a liar!”（英语：我觉得你就是个骗子！）

写到一半，花园就忍不住哈哈笑了。

不管怎么样，自己还真是如假包换的白鹰的一份子呢。

到头来——不管自己是不是正确的——自己的思维方式也总是“我觉得”呢。

—End？......

附上封面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