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琳光筱
安德弗里德的夏天是灰白。
白色的雾,灰色的雨。
白色的暗巷,灰色的交易。
白色的枪支,灰色的泥泞。
没有善意,没有感情。
雨水漫过长桥,污浊侵染城墙。
污水流到阴沟里,
酸雨浸到孩童的脸上。
她在卖一朵花,
白色的花,
粉色的花,
红色的花,
紫色的花
买一朵花吧
空白瞳孔的无言呼喊
没人听见
空白世界的灰色人型
匆忙来返
雨水滴在篮子里
白色的,
粉色的,
红色的,
紫色的,
都化成灰色。
伴随着一同化作灰白的心灵与面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人们的善意不在,轰鸣的机器作响。
浓白的烟雾汇入纯白的流云。
无言的泪从云中降下,
落到桦木屋与人脸上。
高墙渐筑,心无它念。
这是最后的回忆,
象征光明正义的骑兵冲入了安德弗里德,
他们掠夺,砸抢,玷污。
孩童被带走,老人就地格杀。
街道纷乱,哭喊伴随着血污。
面甲遮住脸庞的骑兵厌恶地对着被酸雨腐蚀容颜的女孩说着什么,
随后把她一同带走了。
那便是我。
……
更为糟糕的食物,尚能饮用的淡水。
以及颠簸漫长的路程。
最后到达了被钢铁与结界包裹的巨大空间里。
透露着残酷与血的气味,回响着虚弱到几无分贝的惨叫。
像是牲畜所待的屠宰场。
圣光如同烙铁,留下残忍的刻印,像是待处理的编号。
我被关到了铁牢里,与一名像是落魄贵族的女孩一起。
她有着美丽的,如同宝石的蓝眼睛,温顺金发一直披到腰间。
她安慰着,抚摸着我,温柔的声音像母亲一样。
她把银色的十字首饰埋入砖墙土壤里,
在圣殿的卫兵前来看守前,
年老邋遢的神父命令卫兵打开铁门,
不是为了放我们出去,而是侵犯。
所幸他对我没有兴趣,
但从此牢房中传出她的哭喊。
一遍又一遍。
卫兵怠慢的某一天,她挖出了曾经埋下的十字,用鲜血淋漓的双手递给我,指向自己的胸口。
我没有犹豫,尖端刺穿了她的胸膛。
鲜血溅到我脸上,十字架破碎成点点荧光消散。
她笑着倒下,笑容中带着不甘。
她叫海伦娜,
是我的友人。
……
在神父找我麻烦之前,我被带走。
这所谓的铸神玻纤,是教会的铸兵厂。
他们企图用孩童制造只会对教会唯听是从的人型兵装,来对抗人王殿。
在只有渺茫的理论可能性的前提下,所有的孩童几乎都成为了实验的牺牲品。
他们被注入药剂后,瞬间的死亡已经成为解脱。
而大部分则是在经历漫长生不如死的痛苦后,化作失去理智的怪物,随后被剿灭。
我们被分批次关入不同的监牢里,我看着监牢中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
直到只剩两人,互相搭着有的没的话,撑到黑夜散去。
他也要离开了。
这个瘦弱但是眼神坚定的男孩,临走前他看着我,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没事的,不是也有人活下来了吗?
你要相信你自己,一定能成为那些人。”
在说这些话时他的双手,喉咙,乃至全身都颤抖着,那是恐惧。勉强挤出的笑容后是无尽的悲伤。
在他之前被送走的人是他的妹妹。
她死了
卫兵把他拖走,剩我一人。
没有过多久,可能是几个小时又或者是一个黑夜,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
轮到我了。
我被注入了龙魔的血,以及不可知的混合物——用以洗脑控制,缩短寿命。
教会需要的不过是忠心的走狗,而不是潜在的隐患。
无边无际的痛苦传来,意识在某一刻涣散。
……
我睁开了双眼。
这是如同死胡同尽头般的墙壁,
不知名的图符文字在其上遍布
散发着快要将心脏碎裂的压迫,
没有声音,也无法发出声音。
直到如从这孤独忘我的梦中醒来。
....没有任何改变。
眼前还是这面墙壁。
这仿佛并不是梦境,
下一刻我的意识突然有一瞬地清晰起来。
巨大的悲哀感向我袭来,脑中有着不知名的符号,言语乃至图景出现。
潜意识告诉我应该记住它们,从而避免竹篮打水的结局。
将这些勉强印入脑海,巨大的眩晕感袭来...
模糊变换
眼前又是一面墙壁,
我伸出双手前倾,整个人都掉了进去。
墙壁后是门。
我推开门,
门后什么也看不见。
一切溃散。
随后是如同焚尽骨髓,灼烧宇宙的炎热。
像是要被烧成灰烬了,如此痛苦。
但为什么。
会觉得冷呢。
……
世界一片灰白,开始下雨。
我用红色的蔷薇将自己环绕起来。
雨水偶尔透过,滴到头发上,它们开始发白。
头顶有两处地方很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就这样持续着,直至世界震颤。
有什么东西,拖着我的世界移动着。
灰白在剥离,如同雾色褪去。
梦境在漫长的雨季中结束。
……
在梦中的我开始做梦。
一切回到原初的起点,依旧见证着狱友的死去。
被注入龙血,烙上圣光的印记,戴上项圈。
这次没有了梦境,无比的痛苦向我袭来。
身边穿着圣洁长袍的人惊呼着,兴奋着。
他们行着繁复的礼仪,庆贺最终兵器的诞生。
我什么也记不得了,脑中只剩为教会战斗的指令。
没有痛苦,因为没有感情。
我伸出右手,看着跪拜的人群,出于某种力量的促使,他们的身体瞬间撕裂,血液喷薄而出,汇聚到我的手中,凝成赤红的长枪。
(此处跪拜的修士为没有灵力的凡人)
【造物者】,这便是我的权能。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控制他人的血液,并且创造成不同等级的兵装。
项圈上的红纹发亮,我被警告不可杀戮同僚。
新的指令被等待下达。
……
我醒了。
柔软到不像话的床铺,
尚且散发暖气的热汤。
以及新的服饰,就摆放在床头。
一条没有补丁的白裙。
耳边传来弦被拨动的声音,优美端庄。
我喝掉热汤,穿上白裙。
汤内是不知名的肉类,是在安德弗里德无法享用到的东西。
门上的穿衣镜倒映出我的身影。
我的头上多出不属于人类的双角,
我的双眼沐浴余烬散发火的颜色。
我推开门,客厅没有人。
顺着声音走到阳台,和我一样有着双角的男子弹奏着我不认识的乐器。
后来他告诉我,那叫里拉琴。
"我叫阿奎尔,从今以后是你的师父。"
他停止了弹奏,
"那么你呢,小不点,你叫什么?"
我费力搜寻着本就无所存的记忆,却找不到一丝名字的痕迹,仿佛生而无名。
阿奎尔看到我的痛苦,
"那么我来给你取一个吧,
我捡到你时你还有着黑发,那是人族中风国特有的象征,我便用那里的姓名格式吧。"
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我捡到你的那天,夜空流星如雨,颜色各异,就像不同种类的宝玉散发着光辉,琳琅满目。
如此,便以【琳光】为姓氏,至于名……”
"筱,我叫筱!"我打断了他,不知为何脱口而出这样一个名字。
"这样啊。"阿奎尔微笑着,“琳光筱,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奎尔告诉了我铸神玻纤发生的事情,我的暴走使结界产生缺口,使他救走了我。
我沉默着,眼中浮现出那封闭空间内的孩童,他们挣扎着,在我眼前死去。
后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跟随阿奎尔学习礼仪,情感,龙语魔术,以及龙魔的战技。
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到被教廷控制的我,仿佛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发生的,另一个将来。
又是一个夜晚,我沉沉睡去。
……
我被作为统帅,带领教会最强的军队之一,其中掺杂着和我一样被注入龙血尚且苟活之人。
教会的战争兵器用以对付同族,我的身上不免沾满人类的血。
杀戮与怨气会不断叠加,侵蚀心智。
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
但这份痛苦每时每秒都在加重,
尤其是夜晚,梦境之中梦魇缠绕。
已经没有理智的我继续被摩蚀着不可能想起的记忆。
为了避免失控,教会不再让我统领部队。
而是让我选择搭档,进行单兵任务。
我不信任他们任何人,他们孱弱,卑微,只会给我带来麻烦。
我想起了军队中的一个人。
一个引起我注意的女孩,她也孱弱,卑微,甚至没有展示过自己的能力,也没有杀过一个人。
每次战争时她只是躲在后方,却没有任何人去攻击她。
既然都是乌合之众,是她的话就无人干涉我的战斗,我选择与她组队。
她来到我的身前,向我微笑。
那笑容如同教会描述中的天使。
……
又一次从梦中醒来,我的眼神茫然。
早餐时,我咬了一口并没有刺到肉的叉子。
清脆的声音引起了阿奎尔的注意。
“怎么了?”
他拿手帕擦了一下嘴角。
“唔……我梦到了一个人。”
“哦?”阿奎尔好像来了兴趣,
“是你的亲人吗?”
我陷入沉默,
“是你的友人吗?”
更久的沉默,
“是你的爱人吗?”
“我……不知道。”
毕竟梦境没有给出更多。
阿奎尔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筱,人的一生总是会梦到某些不认识的人,未识别的物,恍如未来的场景。
但除了用梦境预言的星魔族,我们的梦境只是漫长岁月中如同调味剂一般的娱乐,不必把它牵挂在心。”
我点了点头。
“好了,今天我要去一趟魔族议院,你自己在家玩会。”
他站起身,桌边的蓝发龙女仆给他换上正装。
我叉起一块肉排塞入嘴中,
他的手链闪着紫色的微光。
……
我很庆幸自己的选择,每次出战她都只是默默坐在高处或藏在暗处,只是看着。
又一次的战争,我的枪剑刺过孩童的心脏。
我的心脏也颤动起来,龙翼不由自主地展开,血雾从皮肤渗透出来,带血的鳞片自皮肤上显现。
继续下去的话,我会变成面目可憎,没有任何理智的怪物。
但此时不可言的力量作用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内心突然冷静下来,失控的特征也逐渐隐去。
我看向后方,她的脸上是不可言的悲伤。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没有任何战力,却没有被教会的清理的原因。
……
我并没有成为完全的龙魔,只有一对角这一点便是佐证。
成年龙魔有两对角,一对象征恶魔,一对象征着龙。
龙魔理应在脱离幼年期时便会长出第二对角,表现自身龙之血脉觉醒的龙之角。
倒不是说这具身体的纯度不够,实际上这具身体早就是完全的龙魔之身。
我缺的是恶魔的角。
是灵魂上的缺失,使我无法迈出最后一步。
在想这些事情时,我的腮帮子鼓鼓的,
司康饼很好吃。
阿奎尔这几天外出很频繁,带着倦意。
像是有什么要紧事,等待被解决。
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我的眼睛。
是太阳照到墙角边桌柜上,被放置的彩色玻璃瓶反射的光。
里面装着阿奎尔给我买的猫猫龙奶糖。
我走过去拧开盒盖,随手拿起一块剥去糖纸扔进嘴里,却看到什么在盒子里闪着光。
是一块残缺的紫色水晶。
我的心魂震颤起来,血液加剧了流动。
……
红枪刺入无名士兵的心脏,血液溅射。
这是最后一人。
我看着她从高处跳下来,用手帕擦拭着我的脸。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我的心中却涌现出无名的愧疚。
明明自己应该失去了感情才对,
真是,莫名其妙。
手边传来微小的力量,她在拖拽我。
我放弃抵抗任由她拉着我,让我坐到一处涯边上。
对面是海,相传通往兽之国度。
我低下头,看着水面倒映的星辰与自己。
身后便是染血的竹林,月光撒下竹的影。
我的脸上还有未擦干的血迹。
她的脸突兀地出现,手中捧着装水的竹叶。
她和我的影倒映在水中,如同恶魔与天使。
她用沾水的手抚摸我脸上的血迹,像是天使给恶魔洗脸。
水中的星辰晃动起来,是天空有流星划落,琳光满目。
她高兴地拉着我,示意我抬头。
“这时候连称呼都没有也太难过了,我来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
她说话了。
我本想回答ringle,但那不过是教会所予的代号,是刻在身体上的烙印。
我选择了沉默。
“你同意啦!那让我想想,在东方的风国,细竹被称之为筱,我就叫你小筱怎么样?”
“筱……筱……”我默念着,“那么,你叫什么呢?”
“叫我小凛吧,并不是有什么意义的名字,是我自己起的。”
我点了点头,看着如雨的星群,
“相传每一颗星都象征着一条生命,落下的星辰代表着人们的逝去。”
我的心突然震颤了一下,项圈上的光芒像是挣扎一般晃动了一下,随后黯淡起来。
“但是小筱,”她用双臂环绕着我的脖颈,“无论如何,无论什么立场,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
当我触碰那枚水晶时,锋利的边角在我的手指留下划痕,
龙魔的身体很强韧,但伤口却流出一丝鲜血,我下意识收回手,
一滴血滴在水晶上。
裂痕瞬间遍布了其全身,透露着血的颜色,随后炸裂,化作不可视触的粉末,星星点点,如同梦幻。
待我从中反应过来,手上的伤口已然消失,猫猫龙奶糖的盖口也未动过,连我刚刚吃下的那块奶糖也安然地待在盒中,放在一旁的糖纸早已不见。
就仿佛是一闪而逝的梦境。
但脑海中确切地多出了什么,那是一道幽蓝模糊的烙印,我下意识地想去抹除它。
但耳边传来呓语,没有什么声音但我却瞬间理解了其想表达的意思,而且与我心中的困惑产生了共鸣。
为什么阿奎尔会拯救我……明明被注入龙魔血液的绝非我一人。
就算我是悄然的幸存者,
又为什么会让我度过如龙魔贵族一致的生活,这背后理所应当隐藏着什么理由。
尽管可以去认为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与巧合,但理性所给予的反馈无时无刻在使我陷入这份思考之中。
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并非无价。
我的魔力点燃烙印,细致入微的地图浮现在脑海之中,
箭头所指的方向是王室的冢。
……
塔吉洛夫高墙,
这座高墙所守护的不过是一处毫无价值的小城,但教会的军队却迟迟无法攻克,于是把这里交给了我。
我的理智被磨蚀,不能思考,这座高墙背后早已埋伏了阴谋。
不,相对于我来说,称之为正义更加合适。
那是人王的军队,为了除去我而来。
血液从我身体往外溢散,凝结成箭,血箭化雨,向高墙下落。
城墙浮起巨大的魔力防护层,于此同时强大的魔力自上方凝结。
是强敌。
冠冕级的魔力波动从中跃出,如同彗星一般落至地面。
没有言语,我们顷刻便战到一起。
他的剑法优雅不失沉重,
如同背负着带有火焰的巨剑旋转跳跃。
打击,碰撞。
一道火星溅射到血雾上,燃烧起来。
如此往返,无数火光迸射。
不知何时,巨剑变得黯淡无光,他退后一步,我察觉到了包裹我全身的火焰。
其带来更多的不是痛苦,而是无力,这是特殊的火焰。
耳边似乎有钟声响起,周遭的空间破碎,如同被黑雾裹挟的身影从中走出。
那似乎是位老者,身形藏在黑色的披风下,兜帽遮住了面孔。
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的巨大风琴。
我下意识向他冲去,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
但或许是火焰带来的削弱,亦或是本身的差距,我的身影在他眼中缓慢至极。
我只看到了瞬间的抬手,带着淡淡的残影。
那具风琴便砸在我身上,将我摔飞。
这之后他便开始吟唱着,将风琴往下一砸。
“灵谱编织,最大规模解放,再构筑!”
周边的空间陷入黯淡,被砸入大地的风琴呼啸模糊,形态幻化如同摆钟。
“至高的黑暗将在黎明之前闪耀,
渗透光明,抵达混沌
穿过云雾,轮回溯刻,
布尔加的晚钟会奏响死亡,
聆听吾之曲目,随后悄然逝去。
【终声已至,常世离脱】”
无限死亡的锁链束缚了我,毫无疑问,这是无法逃脱的死局,眼前之人绝非吾能面对,我下意识向后看去,想窥视身后之影是否安好。
但周遭的一切皆已化作混沌,如同时间的壁障。
危机感迟迟没有传来,是已经到了屏蔽感知的程度了么?
然而没有,我的感知仍然存在,一道透明的身影从我的身体里剥离。
她有着与我不同的面孔,戴着倒映紫光的水晶王冠。
幽蓝色的瞳孔只是看了一眼远方,便转回来面向我,她微笑着,用戴有纯白花环的手揉了揉我的头。
随后便在黑雾中,灰飞烟灭。
……
我仿佛懂得通往王冢内部的道路,不知何处而来的记忆存在于我的脑海之中。
王冢里没有任何机关与魔物,只有压抑至极的沉重气息。
我如同着了魔一般顺着脑海中的地图前进,蜿蜒曲折,直到走到一扇门前。
我在梦里见过这扇门。
不知名的符号在我脑海中涌现,伴随着的是情不自禁吟唱的言语。
门逐渐打开。
门后是宽敞的房间,吸引我的是房间中央的精致棺木,其上放着一枚紫色的水晶。
走到棺木前,溢散的紫光给予了我些许记忆。
这是上一代龙魔公主,琳光侑的冢。
这片水晶,承载着琳光侑最后的灵魂。
我仿佛逐渐理解一切。
为什么阿奎尔会救我,为什么脑海中的烙印指引我来到此处。
原来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么,而此时,
阿奎尔……师父他,想复活自己的妹妹。
或许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真的要这样吗,
就算是为了回应这么多天的照料,回应这份难以忘怀的美好岁月,以及这份拯救。
我也要成为她。
我将手探向了紫水晶。
但预想的融入并没有出现。
飞泄的紫光如同刀刃划过我的右眼,瞳孔被斩断破碎,瞬间发生的痛楚使我陷入呆滞,眼皮无力地落下,鲜血从中流出。
“啊啊啊啊啊……!!”
不止是肉体被撕裂的痛楚,如同灵魂被灼烧,这样的触感一直从右眼传来。
须臾的,破碎的景象在脑海中跳转,凝结崩塌,似海波平静,星空倒映,却在突然间被浪潮冲散,如此往复。
有什么想让我看见,却无法抓住,因为痛楚在延续,不断加深。
做不到……
抓不住……
看不清……
看不见……
……
是啊,那不是我的回忆,
我不是阿奎尔的妹妹,早已逝去的龙魔公主……
不过是残缺的,什么都不是的替代品。
我的生命在流逝,或许就会在此死去。
对不起……阿奎尔……
当我这么想时,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像是在上浮,晃动。
痛苦突然缓解下来,漆黑,宁静,如同夜空般的颜色出现在我的识海。
那是一把剑鞘,我无法读出它的名。
当它涌现,我感受到一道冥冥中的丝线连接了我,强大的气息顺着丝线向我奔来。
借着剑鞘的帮助,我短暂地从痛苦中解脱,随即便感受到了房间中多出的身影。
其中一道我再熟悉不过,那是与我和师父陪伴数年的,蓝发龙女仆,希拉。
我闻到了致命的气息,她们想让我死去。
红光一瞬,数块透着彩光的琉璃碎片出现在我原来的位置,如同艺术品般煜煜生辉,随后炸裂。
不……即使是暂时脱离了痛苦,毫无疑问我此时也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倒不是水晶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的某种粉末,封锁了作为龙的能力。
我只有龙的角。
一把短刀以极为诡异的角度斩出,营造出死角的一击。
鲜血从我的手臂上汩汩流出。
我的瞳孔转过一丝血红,梦境中的景象在我脑海浮现,水晶似乎加快了与我的契合。
这是……怎么回事。
短刀即将洞穿心脏,紫色的光辉似乎传来一声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
血液,我感受到了,它们的流动。
这是梦中的能力。
蓝发龙女仆呆呆地看向自己的胸口,血色的利剑洞穿了她的心脏。
我的头上生出新的双角,那是恶魔的角。
棺木上的水晶此刻已然消失不见,只有我的角上还泛着淡淡紫光,不久后就连这紫光都将褪去。
那份水晶里,根本没有琳光侑的记忆。
只有失去理智的残暴灵魂。
敌人并没有消失,我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在她们发起进攻时,我感受到了连接剑鞘的丝线,已然到来。
黑光闪耀,陵墓内的无关灵魂,尽皆消散。
“抱歉,我来晚了。”
阿奎尔扶起我,眼神带着淡淡的悲伤。
“对不起……我成不了她……”
悲怆,凄凉,从我心中涌过。
“不,小筱,你从来都不需要成为她,”
阿奎尔的泪水滴在我脸上,他用一只手抹去泪水,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是如此熟悉的动作,仿佛在梦里有过相同光景。
“就算是最初的拯救,也不会出于这种目的,你的身体里有她的血,也是后来发现的事情。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徒弟。
你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即使她的血流在你体内,没有谁是谁的替代品。
好好休息,晚安,小筱~”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瞬间,我看到阿奎尔回头忘了一眼,带着轻微的呢喃。
“实际上,这份承载她最后灵魂的水晶,早在很多年前,就莫名其妙地溢散了,只剩下迷乱。”
一道带着水晶王冠的身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
人王的军队并没有主动出击,
因为如此,我最终也没有选择去攻下那座高墙。
直至人王的军队撤出,我在做的事情却是和小凛一起编织无名的花环,
如此悠然,我这样想着,一顶紫白色的花冠被她放置在我的头顶。阳光透过树的缝隙照耀在我们的花篮上。
这里是安德弗里德,一切开始的地方。
想必是我自幼生长的地方,尽管我对此处没有十岁前的记忆。
此时的此地,除了少去定居的平民,便只剩城区的残骸,不过一切都没有关系,我们将在毫无人烟的密林隐居。
如此就好,就这样和她度过直至生命结束的光阴。
但烙印以及脖颈下的环时刻传来控制,我的记忆不断磨损,为了对抗它们痛苦一直都在延续,但是没关系的……
直到,我察觉到了体内的毒,
小凛的体内也有相同的毒,毫无疑问,是教会下的。
这份毒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对小凛来说,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我要前往教会,拽出那位只见过一面的羸弱教皇,逼他交出解药。
小凛并没有拦住我,我到了他的王座前。
我的鲜血洒在了绘满油画的彩墙上。
……
……
睁开双眼,是和平日无二的房间。
那不是梦境,我已经知道了。
而现在,我有着必须去拯救的人,
这一次,要做好准备才行……
我推开门,听到了阿奎尔的琴声。
我走到了他的身前
“我要去救一个人,师父,
她在我的梦境里。“
阿奎尔楞了一下
“哦?你当初不是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当初的你回答是,不知道。
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因此现在你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对吧?”
不愧是师父……我这样想着。
“你要去找教皇吗?我在你的眼中看见了他的影子——龙魔会把仇敌刻印在他们的重瞳之中,
虽然不知道一直处于继承玻纤内部的你,是如何见到他的,哪怕是影像,不过你对他抱有仇恨,理所当然,
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过去,那与送死毫无区别。”
……
火焰将我覆盖,这份痛苦并不陌生,是要被烧为灰烬的观感。
阿芙宁的祝福。
是极为罕见的龙魔秘法,通过燃烧龙魔一部分漫长寿命与全部实力,将自己的能阶位格在短时间内强行提高至顶峰。
在时间用尽时,燃烧者会失去所有的境界与魔力并强制陷入沉睡。
苏醒之时是完全失去潜力还是潜能更一步觉醒全看运气。
但这并不是唯一的手段,
得知我的新能力后,在我踏入燃烧之前,
阿奎尔带我前往血族的神殿,用不知名的代价换取一根针扎入我的左臂,那是血族的圣刃——伊修达尔之刃,它会不断吸收宿主与外来的鲜血,在到达一个阈值时才能解放。
或许已经足够了。
在第二个黄昏,我自魔族地域边界的悬崖边,前倾着落下悬崖。
落地地面的一瞬间巨大的双翼自我身后展开,随后在如同红莲绽放的光辉中,我显现真形,化身为龙,向黎明教会的方向飞去。
……
伊比希尔山脉,位于教会的左方,越过一座山的距离。
山底有一个已经荒废的小型村落。
我在那里第一次与小凛相遇。
看着断墙残垣,荒芜尘土,我的心底陷入凄凉。
终究是梦吗……
一只手盖住了我的双眼。
真是疏忽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就被人接近了。
我的手心燃起血焰。
“小筱~”
我的身体颤抖起来,火焰倏地熄灭。
“小凛?”
她放下手,抱住了回头的我。
”真好啊……【这个时间】的你得救了。”
她微笑着,带着不健康的面色。
毫无疑问,是毒。
(设定中教皇对每一个编入军队的人下了很特殊的毒,这种毒迅捷且只需要很少的魔力,但需要漫长的时间起效,开始起效后中毒者会慢慢进入虚弱,直至死亡。
教会会诓骗外部,宣称虚弱者是背弃了信仰,死者皆有余辜。
教皇可以不让毒启动,但一旦启动唯一的解决方法便是杀掉教皇)
我的心里来不及思考一切疑问。
”这次我会战胜他……小凛……”
”嗯,我等你回来”
她安静地做到一块岩石上,托起下巴向我微笑。
仿佛花费了所有力气。
我布置了以血凝结的结界。
转过头,牙齿咬破了嘴唇,展开双翼飞向教会。
……
黎明边塔,
是黎明教会的最外层防线,
在上一次的【时间】,我曾短暂在此驻足。
这一次,他的主人已然变更。
“你来了,ringle。”
看来教会早就侦查到了我的到来。
立在塔顶疑似是避雷针上的敌人睁开他的双眼,露出金色的瞳孔,说着试图激怒我的话语。
他和之前的我一样没有姓名,他的烙印是【thunder】,被注入的是雷兽的血。
我当然认识他,并且再了解不过。
他是我的部下,在另一个记忆里。
但这个身份并不重要。
他同时也是我的友人,是我被送去改造前所见的最后之人。
如果当时问了他的名字就好了……
但如今的他显然变得不同,我明白,因为我的逃离,他成为了替代品。
率领军队屠戮同族,成为了他的罪孽,他的黑暗。
“thunder……让我过去吧,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他展现出愤怒的姿态,但灿金色的瞳孔却染过一丝决然。
“哦?魔族的大人物告诉了你我的资料吗?想必除了名字连能力和弱点都告诉你了吧?
真是个受宠的公主。
但是!混账东西,你那是什么态度?你侥幸逃离了那里,被大人物捡到,如今掌握了龙的力量,就已经狂妄自大,甚至不把本大人放在眼里了吗?!”
我看着他发怒,内心变得沉重。
当初的thunder甚至还存在些许的自我。
现在的他因为我的缺失,已经被完全洗脑,成为教皇的走狗了吗?
我的右手虚握,鲜血汇聚成长枪被我投掷而出。
他飞跃起来,所蹲伏的原地被炸开一个缺口。
”就这种程度吗?ringle!!
想必在魔族也是如温室花朵一般被供养吧!
就让我告诉你真正的黑暗,真正的力量吧。”
他的背后,巨大的羽翼展开,与之一同展现的,是重重叠加,漂浮在头顶,背部,胸前,臂肩的闪耀光环。
如同传说之中天使头顶的光环,充斥着圣洁的气息,却无比邪恶,难以名状。
一把环绕雷电的长枪浮现在其手。
教宗长枪。
我认识这把枪,在梦中的记忆里。
那个时候的thunder是没资格使用这把枪的,而我则是不需要。
这确实是教宗的枪,是上一代教宗,惠普拉的枪,惠普拉本人并没有用过这把枪,而如今到了thunder手中。
即使是没有这把枪,他的气息也比另一个记忆中的身影更为强大,巨大的雷霆在我思考时劈斩下来,带着腐朽的光辉。
我托起了一只手,鲜血铸成的护罩浮现在头顶,抵挡住雷霆,带起一阵血雾。
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一阵光影裹挟着雷霆闪到身前,长枪的尖端迸射出风暴。
没有血光出现,我早已到达他的后方,看着风暴的余威溅向大地。
落雷击中地面,却连尘灰都未弹起。
我的眼神一凝,瞳孔微缩,鲜血凝成巨剑,向后下方回斩。
剑与枪碰撞产生火花,我被甩飞了出去。
在空中我伺机反攻,将血剑凝聚成血色的炎枪,向他的飞行路径掷去。
炸响如同巨龙的吐息击中雷霆。
他自雷霆中显现,已然血肉模糊。
(战斗片段待补充……果然不擅长描写战斗www)
猜测中的反击并未到来。
他注视着我,仿佛在窥视我的灵魂。
“真是侥幸啊……
这枚瞳孔,注视过你【1】
因此,有片刻的记忆残留,
吾跨越时空的友人啊,
这场试炼到此结束了……”
在我不解的眼神下,他托起手中长枪,周围的引力发生刹那间的变化,即使不使用任何力量也可漂浮于空中,
就这样,伴随着连我反应都未曾作出就传来的炸响,以及照耀夜空的大雷霆,那把长枪贯穿了他的心脏。
雷电附加的高温将长枪与尸身一同焚毁。
……
去接纳吧,ringle……
你的罪,你的恶……
那样才能……
……
没有了后续,在我的瞳孔中他已化作飞灰。
为什么……阿芙宁的祝福催促我停下思考,飞向带来悲伤绝望的深处。
并无人阻挡我,是教皇的指示么。
我一路来到了记忆中的建筑前。
落至地面,踩在教堂的光滑地板上。
他在深沉的教堂大殿等我。
端坐在王座上,如同迟暮的老人。
我深知这是假象,眼前之人绝非如此简单。
在我的血刃挥斩的瞬间,
他的右手迅速干瘪赤红,像熔浆在皮肤表层流动。
他的左眼化作碧绿,脖颈生出鳞片。
“原来如此,你早就是怪物了。”
一道绿光闪过,挡住我挥斩的是一根法杖。
一枚微小的彗星出现在我眼中。
我迅速地躲过,鲜血凝成弯刀划过彗星并向后翻身。
教皇倪比思,是位虚假的法师。
他的法术有着致命缺陷,在刚释放出的瞬间,全部是无害的,只要在那瞬间破坏释放出的法术便可化解。
这是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幸秘,是上一次【时间】,濒死的我发现。
”放弃吧,你的法术对我无用。”
倪比思并没有回应我,只是轻蔑地笑着,把手中的法杖折断。
他无视我微缩的瞳孔,用右手刺向自己的心脏,已经畸变的右手指甲细长,瞬间刺穿胸膛。
没有鲜血流出,但于那刹那教堂中涌现出让人短暂失明的辉光。
他的手中多出一把泛黄的长刀。
是上一世,斩断我的长刀。
没有多余的言语。
刀光一闪,绯红的虚影一分为二,其后的山脉自山腰折断。
圣洁的火焰弥散,燃烧,却散发出肮脏的气味。
勉强躲过这一刀,我的心脏猛烈跳动着。
那是超越冠冕的一刀。
无尽的绝望向我袭来,半塌的大殿和身后分崩离析的阿林里克山脉仿佛在劝我跪地而降。
我费力躲开后续追击的刀刃,飞出了大殿。
显然如此强大的攻击教皇也不能轻易释放,他停下了挥刀,像在休憩,这使我松了口气。
他看着慌忙逃窜的我,停止戏谑的笑,露出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
“这把刀是用惠普拉的骨灰铸造的。
我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死去,用他遗留的意志,造就了这刀刃。
我用这把刀剖开自己的心脏,刀尖的无形业火灼烧我的五脏六腑。
在极短的时间内,我承受了与他一样的痛苦,获取了他的一切悲伤。
苍老的躯壳被烧却,
我如获新生。
一切都有代价。
这份代价便是铸神玻纤诞生的原因。
培养直属的战士,不过是计划的附带品和骗过他人的说辞。
我需要庞大的外力来维持消耗,失去人性的人类便是最好的试验品。
继承了惠普拉的心智,理所应当要实现他的夙愿。
为此我必须存活。”
惠普拉,这个名字我不会陌生,正因如此我陷入短暂的震惊与茫然。
那是上一代教宗的名字,与眼前的怪物不同,那是自我为数不多的幼时记忆起便被人称颂的存在,即使按现在的记忆,在魔族的风评也极高。
他仁慈,友善,甚至不惜向上代魔皇下跪借取粮食,来缓解突如其来的饥荒。
为什么……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
他展开了攻势,每一秒我身上都会多出加重的伤势。
若是这样下去,非常不利。
鲜血在流失,周围并没有生命可以给我带来回复。
但……如果这么说的话……
红光在我左臂涌现,伊修达尔之刃的解放度已经到达阀值,我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自己的臂骨。
新的臂骨瞬间重生,这瞬间产生的痛苦使我的全身燃起火焰,双瞳的红光愈胜。
一把细剑从染血的骨中破碎而出。
沾染其身之血的瞬间,心脏的跳动如同受到激励一般加速。
双眸彻底失去血之外的颜色,
我的身影在瞬间抵达他的眼前。
圣刃横向切入,直接顺着长刀的刀尖中间划到刀柄,割入倪比思的手掌。
要赢了!
就当我这么想着时,嗤笑从我耳边传来。
倪比思切下了自己的右手,用左手接住下落中的,光速自我修复的长刀,然后一击刺入了我的心脏。
怎么可能……
看着他迅速长出血肉的右手,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
我无法将其战胜,即使已经赌上这一世的一切。
惠普拉骨灰铸就的长刀贯穿了我的魔炉与心脏。
眼前逐渐模糊,意识悄然脱离。
是要死去了吗,
什么都没做到,
什么都没改变,
和当初一样跪地而亡,如此凄惨。
外界的一切,听不到了。
但不知多久的沉寂后却听到了。
睁不开双眼,但黑暗中有什么。
有声音在呼喊。
亚迩弥娑丝……亚迩弥娑丝……
那是我的名字用古龙语的发音。
是龙魔的【真名】。
我的灵魂显现在虚无的空间,
我的眼前再次出现无名的墙。
又一次推开,又一次的门。
这一次,我看到了时间。
……
“小筱,如果这一切能从头来过,那会怎么样呢。”
她坐在高处的岩石上,拖住双腮,呆呆地望着我。
我愣愣地看着她,不能听懂,不能回答。
我不过是教会的兵器,手中已经沾染了太多同族的血。
她告诉了我这一切是错误的,我理应有着自己的思想与生活。
每当我试图思考这些东西,无尽的痛苦便会传来,仿佛我曾经拥有过,但是失去了。
于是我放弃了思考。
只要她在我身边就足够了,我是这样想的。
没有如果,就像现在,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只有你和我。
但是……
……
现在的现在与过去的现在重叠,这瞬间便可以开启未来。
门之后,是陷入沉睡的,另一个我。
来自另一个记忆,可能存在过的时空,无尽屠杀的黑暗。
我想要触碰的手无法更进一步,而是被边缘的黑雾阻挡。
那是罪业,是呆滞的回忆,是封住另一个我的枷锁。
【我】并不想让我接纳这份黑暗与罪孽。
【我】想一个人沉睡,随着另一段莫须有时空的流逝濒临破碎。
但我不会这么想,为了拯救我所爱的人,我必须罪孽加身。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亚迩弥娑丝……亚迩弥娑丝……
一股无名的灼烧感出现在我的手中,是黑色。
我刺向了自己,引燃了如同暮色般低垂宁静的雾气,黑色扩散开来。
拘束解除。
……
我睁开双眸,如余火般的瞳孔化作幽邃的颜色。
一把刀鞘出现在我左手中。
【黑夜】
它的真名涌现,记忆伴随力量流入我的体内。
那是解开禁锢灵魂之枷锁的钥匙。
是原初之器,被阿奎尔封入我体内的究极兵装。
承载着我的灵魂,我的罪恶与狂怒。
这是我的黑暗。
血雾弥漫,随后如同初火焚烧的声音传出。
烈火再燃,封刀入鞘。
倪比思当然早就发现了情况的异常,但惠普拉的刀刃并未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我的黑暗在身形中显现,凝结成庄严的细甲与王冠。
是红与黑,火与烬的颜色。
我挥舞着刀鞘,如同排山倒海的气浪便在地面散开,留下火焰的磔痕,支离破碎。
倪比思的脸色凝重起来,拿住长刀的手微微颤抖。
“你看到了什么?”
在倪比思的思维中,只有得到神明启示,看到不可言绘卷之人,才会有如此变化。
但我不是。
“我看到了时间、温柔、黑暗,”
黑夜在催促,轻微发烫,
“还有我自己,与她。”
黑光乍现,无数刀刃如同骊龙翻腾旋转,包围住了倪比思,斩击他的身体。
金色的血流到地上,地面如同被腐蚀一般冒起黑烟。
“不可能……”
像是有什么信念支持着他,他扶住刀刃站了起来。
被斩开的伤口中有东西在析出。
这一次不是圣洁的辉光,而是浑浊地,沾染疯狂的亡魂。
那是被吞噬的灵魂。
不是来自倪比思,而是惠普拉。
因为这份浑浊上的气息,和那把刀一至。
如铁的内心染过一丝悲伤。
原来就算是被世人接纳仁慈与博爱,也不过是虚伪至极。
这种状态下的倪比思已经失去了一切心智,变成了只想猎杀吞噬我的怪物。
亡魂凝结成虚影,将手刺入倪比思的身体,抽出了一把幽蓝的巨剑。
那是倪比思的灵魂。
瞳孔变得空洞的倪比思拿着泛黄的长刀,身后的虚影如同他的分身。
在下一秒那道分身闪到我的身前,巨剑当头劈下。
很遗憾。
一道十字红光迎击了刀刃,那是我拔刀所斩,在挥出之后便迅速收刀入鞘。
巨剑传来脆响,湛蓝的灵魂支离破碎。
化作无数光点弥漫在教堂,
天已渐黑,如此光景,如星河璀璨。
够了,该结束了,刚刚的挥刀已经带来了太多的痛楚,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刀鞘刺入大地,浩瀚的魔法波动以我为中心扩张,一切被触碰之物分崩离析。
倪比思冲上来,却在接触到的瞬间被震退,长刀断为两截,刀尖掉落在地面。
他失去了所有力量跪立着,用残剑支撑着身体。
即使失去了所有意识与能力,他仍想站起来。
我再一次,拔剑出鞘,
蓝染的光辉开始覆盖我泛红的剑刃,随后逐渐加黑,泛白。
我横扫剑刃,黑白的火焰在空气中滑过,随后手腕翻转,将剑尖刺入他的心脏,巨大的火焰覆盖住他的身体,我蹬住他染火的头颅,一脚踢开,拔出刀刃。
我看着尸体燃烧殆尽,确认着残阳落幕下其如同史诗般的灭亡。
他死了,化作燃烧后的灰尘。
我将剑收回刀鞘,开始感觉疲惫。
不真实感传来。
阿芙宁的祝福时间快到了。
大殿在崩塌,我张开双翼,飞了出去。
只是一座山,如此短的距离。
不过,真好啊……
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去打败,
我爱的人正在等待我凯旋,
在喧嚣阴谋的破灭下,宁静的结局自是理所当然。
……
血液从她微笑的嘴角流出,此时的我近乎没有拥抱她的力气,是她将我拥入怀中。
为什么……
“人的一生终将接受别离,小筱,”
她用沾血的嘴唇轻咬我的耳垂,仿佛是最后的温存。
“这并不是毒的效果,小筱,
你早该明白,即使是【上一次】的毒,也对我无效。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拥有了【真实】……与自我。
我要【回归】了……这是回溯时空的代价。”
疲倦感仿佛已经到了极限。
我看着她的身体逐渐变得虚无。
连悲伤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凛……
一滴泪水从我眼角滑下,
身体不可抑制地向后倒去,
眼皮在下沉。
不……
……
在一切完全陷入黑暗之前,
最后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晚安,小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