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历尽，人世重逢》第八章 夜深之时
深夜十一点半，房间里还亮着灯。千月趴在枕头上，借着台灯在读一本从萤儿那里借来的漫画书。
“千月，已经快到明天了，早点睡觉吧。“千羽搓了搓干涩的眼睛。
“嗯……不要，才刚看到一半呢。要是不能一口气看到结局，我做梦都是主角在打架。”千月坐起身，把漫画书摊在膝盖上，“反正今晚少睡一个小时，也不会怎么样，明天补一补就回来了。陪我一起看完嘛。”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千羽说。按照千月对她的了解，只要她不明确拒绝千月的请求，就相当于接受。虽然总这样向她撒娇让千月感到心有不安，但彼此在点点滴滴的相伴中不断加深的信赖感打消了这份顾虑。换句话说，千月喜欢这样小小地“欺负”千羽，让两人之间的情感加深。
“书上讲，在那场战争中，火之守护神和水之守护神曾经并肩作战。火神暗恋上了水神，在第二年向她求婚，却被她断然拒绝，惹得满堂神明大笑，十分尴尬……唔，漫画里的水神姐姐真的好漂亮，裙子像瀑布一样，飘逸灵动，身材又那么好，难怪火神会喜欢。”
“只是艺术创作而已，画漫画的人没有去过战场，怎么知道守护神长什么样子。”
“好像有点道理。话说，历史书上的神明大人都是很严肃的吧，写这样的剧情，要是被神发现了，会不会遭到很可怕的惩罚呀？来世连地狱都下不了的那种。虽然很好看就是了。”千月担忧地说
“为一本漫画书滥用神权，那就等同于是承认了。而且，所谓守护神并不是超越世界的存在，他们也有人性，所以拥有私人情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人间怎么评价，他们也管不着。”
“哦哦，原来是这样……不过我们作为接受了神的恩惠的小孩子，在背后说他们坏话，是不是太不尊重了点呀。”
“哪有那么严重，我只是实话实说。人们对守护神了解太少，有太多刻板的想象，一提到那几个字，头脑里就满是高洁而不可触碰的形象。但我觉得，神明有神明的高傲，他们不需要、也担不起全世界对他们的尊重。”
“哇啊，好激进的观点，感觉都有点不像你了。你对神的了解比较多吗？”
“只是旅行中的见闻，加上一些大胆的猜测，我最看不惯历史书上那些学者毫无根据地对守护神夸夸其谈，完全是在水字数骗编辑的稿费啊。你想想，要是我们做委托的时候也能这样，和管理员吹吹牛：‘欸呀，你们这个A级委托，我们去了以后发现难度其实有S级，我们打得可辛苦了，你们该给加倍的报酬！’靠一张嘴讲得精彩就能赚钱，那得多简单。”千羽模仿老头的声线说道。
“唔，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就明白了……“
漫画书逐渐翻到四十页，千月翻书的手停住不动了。千羽回头一看，原来她已经合上了双眼。
“咦，没想到竟然是我熬得比较久。”千羽帮她挪开漫画书，自己钻进被窝里睡着了。
“……嗯？我、我睡着了吗？”
千月睁开眼，四处都已是梦境中的景象，视野中央，一道紫光从天而降，眼前的画面似乎有些熟悉。这是梦见了从前的记忆吗？她这样想。但并不是，其实更接近她第一次接触守护神的力量时的感觉。手臂上的刻印仿佛回应着某种呼唤，星能源源不断地流动。
“到底怎么回事……想起来了，之前在和千羽看漫画来着……啊！完了完了，刚才说了不敬神的坏话，光之神大人不会来找我算账了吧，我还穿着一身睡衣呢……”
一想到这，千月揪紧了心，然而许久过去都没有任何东西出现在她身边。
“欸，莫非这道光是在指引我往前探索？”
千月拖着睡衣长长的裤腿往前走，刚在虚空中踏出几步，脚下升起一座浮桥，一片朦胧而真实的世界随着步伐在眼底铺展开来。那是大海，是她曾和千羽旅行过的海滩，却不见实木搭成的栈道，只有阴郁的天空正酝酿着一场风暴。她在人海中穿行，没有人看得见她。
“看起来快下雨了，人们都赶着回家……这段画面是什么意思呢……”
大雨并未如预想中来临，原本急躁的海风像粘滞一般，糊在脸上令人烦躁。海平面下透出一抹暗红，忽然之间，整片天空都被异样的颜色浸染，许多没见过的怪物从水底冒出来，涌上岸边。大地轰然颤抖，人们四散奔逃。
千月紧急换上战斗的装束，跳到树上避开人流。这时，空间毫无征兆地破碎，世界的各处化为转瞬即逝的泡影，在飞过身旁的残片当中，千月看到有人在逃命，有人在战斗，一双红瞳射出的光格外惹眼，却又片刻消失不见。
“啊……好痛！”
一阵失重感过后，她结结实实地摔在地板上，抬头望去，周围又是平静的大海，只是沙滩上一片荒凉，桌椅和建筑的碎片散落一地，显然之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又回来了，刚才那是……”
“怎么样，还想不想再看一遍？”一个令人心里发毛的声音在背后嚣张地嘲笑她。
“啊！？谁？在哪里？”千月捂紧胸口，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只隐约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
“哦哈哈，真是有趣的反应！在梦里还看不见的人，不是只有你自己吗？”
“喂，快出来！别吓我了。”
模糊的黑影显现在身前，虽然看不见双眼，却能感受到那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仿佛贯穿她的心灵。“如~你~所~愿~。哦，我看起来很模糊对吗？没关系，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形象地会面，你的‘自我’还很残缺。等你找回了被挖去的‘自我’之后，你就会慢慢明白，‘我’真正的模样。”
黑影向千月的脸伸出手，千月本能后退，一头栽到了树上。
“啊——！”
千月一声尖叫，从枕头上弹起来。闹钟指向凌晨三点，陪她熬夜累坏了的千羽还在身旁熟睡。
“呜，是做噩梦啊……好可怕，下次再也不熬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