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耽】《何以为歌》(二)
茫茫雪原万里冰封且了无人烟,白色填满了整个世界,在这里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数万年来,这里的景色从未有过改变,当然,也没有任何人会在意这片死寂之地。
冰原深处,诃摩罗雪山耸入云端,气势巍峨,将整片冰原阻隔在前,无数年来从未有人翻过这座雪山,自然也无法知晓另一边的到底是何景色,它就像一位强大的神灵,高高在上,静静的俯视着人间,羲雷人因此为其取名为诃摩罗,意为冰冷的神。
此时诃摩罗的山脚下,一顶顶帐篷分散在各处,在最中央的空地上,数万人静静的伫立着,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没有人发出一丁点声音,他们就这样默默的注视着同一个方向,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少年缓缓走上高台,少年身着黑袍,袍身用金线绣着一头蛟龙,随着冽冽寒风抖动起来,仿佛活过来一样,释放着淡淡威压。
古蔺上前一步轻轻扶了扶少年头上的紫金冠,语气欣慰中带着些许复杂。
“阿允,今日起我便不再是你的老师,我是臣,而你是王。”
闻言,庆允淡淡一笑,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透着清澈光芒,望向这双眸子,仿佛如沐春风,就算在这冰天雪地也不觉寒冷。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说罢,庆允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看着眼前的清秀少年,古蔺心中轻叹,他为庆允的仁义纯良感到欣慰,但是这样的人,可并不适合当王。
庆允并不知晓自己的老师此刻在想什么,他缓步上前,望着下方的人群崇敬的看着他,心底叹息了一声,他知道此时此刻下方的人们已不再是他们叔叔婶婶了,而是自己的子民,羲雷庆氏的子民,以后不会再有婶婶送他美味的羊奶,也不会再有人会调侃他。
孤家寡人么?庆允心底无奈的笑了笑,他深吸了口气,随后抽出腰间长剑,直指前方的雪山,高声道:“万年前,我羲雷一族翻过诃摩罗雪山,扎根在此,我们的祖先将辉煌的文明无私的传承给了当时还是蒙昧蛮夷的中原各族,各部族为感念我羲雷之功,皆奉我族为首,执掌中原大地!”
下方众人听到此处皆是心情激荡的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少年,此时他的身影伟岸顶天立地,长剑遥指高耸的雪山,宛如一个不向神明屈服人间帝王。
秦月颜双手放在胸口,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这个几乎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少年,此时不管是自愿还是无奈,终归是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终究还是用那瘦弱的肩膀扛起了一切......
“我羲雷一族开万世之先河,千秋之一统,各族安居乐业,百姓安泰。”庆允的眼神逐渐变的凌厉起来,盯着下方众人,“然九离族自始自终觊觎之心不死,妄图夺取人皇之位,趁我羲雷虚弱之际肆意杀戮,还要将我们灭族!”
此时下方有许多人掩面哭泣,他们的亲人都死在了那场大战中,九离人曾站在他们的尸体上肆意起舞。
庆允徒手握住锋利的剑刃,鲜血顿时顺着手掌滴落到地面,他将猩红色的手掌高高举起,目光坚毅,“我,庆允,在此立下血誓,此生必定杀光九离,为我羲雷死去的百姓报仇雪恨!”
下方的民众纷纷跪下,齐声高呼万岁,声音振聋发聩,传遍四方。
古蔺上前一步,朗声颂念圣旨。
“ 陛下承天之运,得羲皇庇佑,国运昌隆,年号,元始!自今日起便是元始元年!”
“羲出天门,雷起殇阳!”
众人匍匐在地,高声呼喊,声音经久不息。
王帐内,庆允疲惫的坐在地上,微闭双眼,外面时不时传来阵阵欢呼声,今日是他自打出生以来感到最累的一天,为了当一个合格王,他不得不努力的扮演另一个角色,一个与他截然相反的角色,秦月颜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包扎着庆允受伤的手掌,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这时帐篷被人掀开,古蔺走了进来。
“陛下。”
听到动静,庆允缓缓睁开眼睛,示意古蔺坐下,然后笑道:“老师不与他们一起庆祝?”
古蔺微微摇头,盘膝坐下,“老了,折腾不动了。”
见到古蔺似是有话要对庆允说,秦月颜便要起身告辞,古蔺见状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月颜留下吧,都是自己人。”
闻言秦月颜俏脸一红,她知道古蔺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由撇了一眼庆允,然后乖巧的坐下。
“老师要说什么?”庆允淡淡一笑。
犹豫了片刻,古蔺说道:“慈不掌兵,更何况是王,陛下若生在盛世那一定是我羲雷之福,可如今......”接下来的话古蔺没有说下去,他知道庆允理解自己的意思。
“老师的意思我明白,如今乱世,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在这个时代,好人并不会有好的结局。”
“陛下明白便好,老臣也就放心了。”古蔺起身要走,突然回过头来,说道:“不如月颜以后就住到这里吧,为我羲雷皇族添砖加瓦。”
“咳咳!”庆允剧烈的咳嗽起来,摆了摆手,“这事还为时尚早,老师说笑了。”而一旁的秦月颜的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满脸的不知所措。
“是吗?”古蔺遗憾的摇了摇头,走出了帐篷。
过了一会,可能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两人之间这古怪的气氛,秦月颜也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帐篷。
看着佳人的背影,庆允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阿月的想法,可是自己......
翌日,庆允坐在主座,下方古蔺和方源恭敬坐在下首。
“九离如今是何种情况?”庆允问道。
“回陛下,根据我们四处的探子所报,如今九离都在传徐朔已经架空了小皇帝,而九离各地的藩王也蠢蠢欲动,想要出兵勤王。”方源思索片刻,回答道。
“那九离皇帝叫什么名字?”庆允突然有些好奇。
“九离历代皇帝的名讳无人知晓,他们皇族的姓氏据说是天赐,所以每代皆不同,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利用生辰和姓名做些不好的事,所以都秘而不宣。” 古蔺轻抚胡须,淡淡说道。
庆允点了点头,然后平静的说道:“我要去一趟离火城。”
此言一出,古蔺和方源大惊失色,连忙劝说道:“陛下,万万不可,离火城是九离国都,那里常年重兵把守,且有无数高手坐镇,您去那里,可是万分的凶险啊!”
“我已经决定,不必再说了,知己知彼方能制定合适的计划,若不亲自去看一看,我心难安,况且只有你们知晓我的身份,我小心行事便可。”庆允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二人见无法说服庆允,只好作罢,方源行了一礼,“请陛下务必带上臣,保护陛下安危。”
夜晚的离火城依然灯火通明,霓虹溢彩,作为中原最大的城池,有些人的生活说是纸醉金迷也毫不为,对他们来说夜晚才是一天的开始,在这座城中,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且不用背负任何枷锁,在普通人眼中,他们说的话甚至比皇帝还管用,这群人就是九离族,更确切的讲就是宰相徐朔的党羽亲信。
对徐子澄来说,最近这些日子可谓是他自打出生以来过的最舒坦的一段时间了,作为徐朔最疼爱的第三子,他原本就在这离火城呼风唤雨,为非作歹,但并不会做的太过火,毕竟他爹还是会顾及某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如今自从徐朔独揽朝政,他也愈发变得肆无忌惮起来,连平日里那些看不起自己的达官显贵,如今见了自己也是小心翼翼的赔笑,徐子澄甚至觉得,这九离已经姓徐了,也许若干年后,自己还能当上皇帝也说不定。
此时他正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身后跟了十几名护卫,一旁的路人见到他,皆是大气都不敢喘,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生怕惹了这位大爷不高兴,横死街头,直到徐子澄走过,他们才敢走动。
一座雕梁画栋的楼阁门前,两名小厮模样的男人冷冷看着面前的十来号人,其中一个语气虽然恭敬,但并没有多少敬畏之意,淡淡说道:“抱歉了,徐公子,画神女今日不便接待公子,请回吧。”
徐子澄呵呵一笑,仰头看了看楼阁高处,道:“你们天香楼胆子真的够大,我这几日没有动手是给你们楼主面子,奉劝你们别把路走绝了,都是出来卖的,卖曲也是卖,卖身子也是卖,今日必须将画彩衣交给我,否则这离火城可容不下你们了。”
说罢,他身后的一众打手纷纷抽出武器,死死的盯着两名小厮,就等着徐子澄一声令下,然后上去大杀一通,他们被招揽前都是江湖上的恶匪流寇,打家劫舍这种事情最是在行。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也从腰间抽出武器,其中一个表情冷了下来,眼中再也没了之前的恭敬神色,他似笑非笑的舔了舔嘴唇,“那就只能得罪徐公子了。”
远处,有一座高层的楼阁,在最高处,少年背着手,整座离火城尽收眼底,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着下方的骚动。
“徐朔,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少年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狭长的眸子中却不见丝毫波澜。
跪在少年身后的徐朔恨不得现在就提刀下去了结了这个逆子,他惶恐的磕了几个头,“陛下,老臣教子无方,老臣这就去把他带来交由陛下处置。”
“不不不,他越是肆无忌惮,世人就越是觉得我无能,这样很好。”随即他话锋一转,收起了笑容,“不过,我不喜欢比我还狂的人。”
徐朔知道少年的意思,他虽然心中苦涩,但还是一字一句的说道:“老臣知晓该如何做。”
这时一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少年身后,跪了下来,“陛下,抓到了一些疑似羲雷的探子,但并没有审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闻言,少年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那便不用再审了,挖去双眼,割掉舌头,刺破耳膜,丢到街上做乞丐,不要让他们死了,且要派人随时盯着他们。”
此时街上的骚动渐渐平息,少年看着那栋楼阁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若有所思的说道:“天香楼幕后的掌控者查出来了吗?”
那两个小厮依然淡定的守在门前,而徐子澄早已逃之夭夭。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查出楼主是一名普通商人,并没有其他线索。”
听到黑衣人的回答,少年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整个房间顿时只剩下少年一人,他抬头望着漫天繁星,低声自语,“非黄泉路上,此生王不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