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菓同人｜《被牺牲的真相》第二章（下）
五
*时间：修学旅行第一日，下午15时30分
*地点：岚山·野宫神社外
“的确，事件发生在我们的车厢里。”
伊原回想了一下。
“当时川上正在和我聊天，我也没怎么注意身边的动静。没过多久突然有人朝这边喊‘小心’什么的，中间好像还夹杂着玻璃碎掉的声音。”
“我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列车员和古峨同学身上都是果汁。列车员还好，只是洒在了制服外套上，里面的白衬衫没有弄脏；但是古峨同学的水手服基本上整个都湿掉了……那个应该是草莓还是石榴吧？她胸前的位置被浸红了一片，远远看过去真有点像杀人现场。”
“没有人受伤吧？”
千反田紧张地握起拳。
“没有。列车员一直在道歉，收拾好碎片之后就先急匆匆地走了，外套和餐车也暂时留在过道里。只是古峨同学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本来愉快的修学旅行遇上这么尴尬的事情，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吧？
我默默叹了口气。
里志皱了皱眉。
“虽然果汁倾洒这种情况在列车上并不少见，但总感觉这次的要比那些严重好多啊。”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整个画面看起来就像列车员故意把果汁倒在古峨同学身上一样。如果只是列车颠簸的问题，湿掉的地方也应该只是裙子的位置才对。”
伊原斜靠在石板边沿，两只手支撑在身后。
“而且，为什么玻璃杯会碎掉啊？如果是列车上供应的果汁的话应该不会用这种材质的容器吧？况且下面还铺了毯子。”
“的确，那条软毯能吸收不少声音。之前我去找摩耶花你的时候都没发现我呢。”
“那是因为川上太吵了，而且你从我身后走过来，我又看不到你。”
伊原不开心地鼓起脸颊，赌气似的扭过头去，嘟囔道：“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阿福你啊……”
“只是开个玩笑啦，不要那么认真呀。”
里志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伊原也没有过分追究，继续说道：“后来列车员又重新回来道了歉，还给古峨同学带了姜茶和毛巾，因为没有人员受伤所以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之后车厢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再说话……这种气氛真让人不舒服。”
“古峨身边的朋友倒是一直在小声安慰她，但是……”
她有些愤愤地跺了跺脚。
“如果真是要关心她的话就应该赶紧给她找件干净衣服换一下吧？古峨同学一直穿着湿透了的校服站在那里，看上去也太可怜了！那条毛巾只能勉强擦一擦水渍，根本没办法盖在身上。最后还是川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围在她胸前，又帮我把古峨的行李从架子上搬下来。不然的话古峨同学估计就要顶着这身红色的衣服坐两个多小时了！”
虽然伊原一直是正义的化身，不过见到她为一个人这么生气还是头一次。
伊原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小声说道：“抱歉，只是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里志原本微笑的表情也跟着沉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伊原如此低落，不过看里志的态度也大概能明白这个回忆并不令人愉快。
无人说话的状况大概持续了几秒钟，原本短暂的停顿如今却显得十分漫长。千反田看起来有些慌张，那双大眼睛的焦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移动，最终一脸为难地停在我身上。
喂喂，我可不擅长这种活跃气氛的工作。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我避开千反田的目光，转头看向伊原，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问道：“……话说回来，伊原你为什么也是一个人啊？”
“川上说她有事就先走了。”
“哦。”
……
我朝千反田耸了耸肩，后者微微垂下头。
千反田在感知别人情绪这方面十分出色，甚至有些过分敏感了。之前大日向退部的事情也是这样。过度的细心很容易让人疲累，其实她完全不必将这些都归责在自己身上。
尽管这段话早已在心里回环了无数次，我却一直没有办法说出口。
也许千反田就是这样的人吧，我的想法对于她来说可能是难以接受的。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里志身边，用肩膀轻轻碰了他一下。里志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换上了轻松的语气：“啊，摩耶花难道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知晓这个事件吗？”
伊原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对呀，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是折木同学的功劳哦！”
千反田轻轻松了一口气，急忙解释道：“我当时看到了跑过去的列车员，还以为是有外人进来了呢。”
“欸——是嘛。”
伊原看了我一眼，了然地点点头。
“又是折木解决了问题啊。”
虽然听上去是句不错的话，可为什么从伊原口中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
“奉太郎虽然平时看起来很怠惰，不过这方面的才能确实让人刮目相看呀。”
“别恭维我了，那只是运气好而已。”
“嗯嗯，又是运气呢。”
午后的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柔和地洒在地上，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自由地翻滚。里志微笑着重新斜靠在树上，头顶的枯叶随着他的动作荡了几下，终于迫不得已被吹过的风带了下来。
千反田小跑几步，抬手轻轻接住飘落下来的树叶。
“好漂亮。”
“真的欸，刚才一直在忙着说话，都没来得及欣赏这里的景色。”
伊原突然用手敲了一下脑袋，往前走了几步。
“完了，都怪川上一直缠着我买各种各样的土特产，差点把更重要的事情忘了！”
“怎么了？”
“……我本来打算今天上午把漫画的取景素材选定的，这下也没办法回去再重新逛一次了。”
伊原退出漫画研究会后，就不再对自己画漫画的事情遮遮掩掩了。或许她是觉得我和千反田早就知道她在搞创作的事，就算害羞得想遮掩也没意义。最近伊原好像在和别人合作，也不清楚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能说服她一起画漫画。
“没关系的，这里也很适合呀。”
千反田柔声安慰道：“感觉这里不仅仅可以作为漫画的取景地，如果能拍下来当作相册的背景也很不错呢。”
“唔……的确，但是我没有相机，不然也就不用自己画了。”
“嗯？相机吗？奉太郎不是拿了嘛。”
“欸——没想到啊。”
“折木同学居然还带了相机过来吗！”
突然同时受到两方的质疑，人似乎就会对自己的行为产生反思。不过这件事确实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没有必要为此纠结什么。真正让我感到疑惑的是，里志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还没来得及向他询问，千反田已经移动到我面前。
“原来折木同学还有摄影的爱好呀。”
“那是我老姐的，她拜托我帮她拍几张照片。”
“我猜也是，折木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爱好呢？他只是一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可怜人而已。”
喂喂，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我姑且还是有那么几件喜欢的东西的。
里志在我背后歪过身体，微笑着冲我眨了眨眼。
我轻哼一声，回到石台拿出那个黑色的包裹，递给伊原。
“你不是要取景吗？”
“这么轻易就给我了？”
“只是让你帮我完成任务而已。”
伊原少见地没有回怼我的话，她接过相机后转身把外包放在石台上，开始认真调试镜头。
“摩耶花同学看起来好专业呀。”
“也没有……只是之前感兴趣所以稍微学了一点。”
“啊。”
千反田突然拍了下手。
“说起来，古籍研究社是不是还没有一起拍过照片呀？”
“好像还真是呢。”
“折木同学，我们一会儿也一起合张影吧！就当作是旅行的纪念。”
“我没问题。”
“小千想在哪里照呀？”
“我看看……”
千反田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有些欢快地转身朝伊原的方向走去。
里志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奉太郎的姐姐真是厉害啊！”
“怎么了？”
“那个相机应该是最近才出的最新款吧？据说还是限量发售呢。”
“真不愧是里志，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虽然我很想回答‘不要小看数据库啊’，不过这次确实是摩耶花和我提起的。没想到除了漫画之外她还有摄影的爱好。”
“也许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吧。”
我抬头看向前方，千反田正张开双臂和伊原说着什么，她不会要拍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人的多面性吗。”
里志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几秒钟，而后又笑着开口道：“我很好奇，奉太郎的另一面又是什么呢？”
“你是被千反田影响了吗？”
他没有理我，继续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如果可以不去做的话，那就不做；实在非做不可的话，那就尽快解决。’这是你的节能信条对吧？难不成在奉太郎心里其实并不想要这种灰色的生活？呀——真让人意外啊。”
“你看我像是抱有这种心思的人吗？”
“存在和表现可是两回事。”
“……”
这家伙还真是能言善辩，和他争论这种哲学问题只会浪费时间。何况连里志自己都说人有多面性，这种完全相反的论调也太未免无理了。
千反田向我们招了招手。
“折木同学！福部同学！请到这里来！”
她的脸看起来红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的缘故。
伊原找到一个高处的小平台，踮起脚把相机放了上去。
“好了，我们开始吧。”
拍照的地点离石台不远，也选在了神社旁的一处角落。作为背景的竹子错落有致地分散在旁，阳光被正对的树枝过滤成点点光斑，照在人身上像是金色的装饰。
千反田走到我身边，抿着嘴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
“折木同学也笑一笑吧，不要那么严肃。”
……我平时的表情有那么无趣吗？
“哈哈哈，这种厌世的样子不是奉太郎的专属吗？”
可恶的里志，别忘了你们现在正用着谁的相机啊。
我有些不爽地看了他一眼。
“嘘，要开始了！”
伊原一边说着一边将碎发别到耳后。
“奉太郎……这真的是你吗奉太郎！”
“怎么不是我啊。”
我扫了一眼照片，和平时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应该只是光线的问题，总之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明朗了不少。
“这可是微笑着的奉太郎啊！这么自然的表情居然可以出现在奉太郎的脸上，太神奇了！”
“我又不是机器人，话说里志你又不是没见我笑过。”
不过我记得刚刚自己应该没有笑吧，老姐的相机还能捕捉到人没有的表情吗？
千反田接过相片，赞叹了一句：“真好看啊。”
……请不要说这么有歧义的话。
里志还在和伊原说着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爱瑠？”
一位年轻的女子朝这边走来。她穿了一件深红色的外衣，细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那副小框眼镜让人显得更加优雅。
“香穗同学回来啦，缆车坐得怎么样呢？”
“看到了很多之前没看到过的风景，太让人满足了……你们刚刚是在合影吗？”
“嗯，用折木同学的相机照的，效果很好呢。”
千反田开心地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她：“香穗同学要一起吗？”
“我就不用了。”十文字笑了笑，“看起来不错啊，构图也很舒服。”
伊原听到后有些骄傲地扬起了头。
“而且这次的折木同学要比女儿节那张自然多了。”
十文字忍着笑意补充了一句。
“是上次奉太郎举伞的相片吗？”
里志闻言也凑了过来。
我揉了揉眉心。
“……你可以不用说这句话的。”
果然合照这件事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就不该答应千反田的请求。
千反田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相片表面，抬头对我和里志伊原说道：“我们之后把照片放在地学教室里吧，就当是部员的合影留念。”
她回到休息处拎起手袋。
“那么，我和香穗同学就先继续去游览啦。晚上见。”
里志朝千反田她们摆了摆手，回身看向我和伊原：“我们也先走吧，摩耶花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事，正好我可以用这些照片拟一下分镜。”
伊原有些别扭地看向我，不情愿地说道：“虽然角度也是一方面的因素，不过……谢谢了。”
“你可以不用这样。”
她听到后轻哼了一声，朝我们挥手道别，走向景区外的一家咖啡厅。
当娇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方时，我开口打破沉默：“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相机啊？”
“在列车上，奉太郎你把书放回背包的时候。”里志将手交叉放在头后，“不过遇到摩耶花是意外事件啦，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领能未卜先知。”
他伸了个懒腰，向前走了几步，回头朝我笑了笑。
“走吧！听说附近有家泥塑店，感觉相当有意思啊。”
“是吗。”
“香穗同学刚刚有见到一只流浪猫吗？”
“嗯？没有啊？”
“奇怪……明明在照片里看到了。”
六
*时间：修学旅行第一日，下午17时整
*地点：岚山景区外·泥塑店
临近傍晚，外面的天却仍然保持着白日的模样。只有云层里若隐若现的月亮昭示着时间的推移。身后的风铃被客人进门时带起的风所支配，丁零当啷响个没完。
里志所说的泥塑店就在神社附近，但已经不属于景区的管辖范畴了。这一带的人不是很多，到了晚间估计会更冷清一点，也真亏他能找到这么个地方。
身旁的架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泥塑作品，下面的标签写上了对应的编号用以区分。与其说是泥塑店，这里倒更像是一家展览馆。制作区分散在店内的四个角落，做泥塑反而变成商家额外提供的服务了。
我看着眼前不成形的“作品”，将手中的陶泥重新揉成一团。
“所以，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奉太郎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地方了嘛。”
“只是为了我吗？”
我抬起脚下的踏板，直起身看向里志。
“我可不喜欢做泥塑。”
“啊呀……那可真遗憾。”
里志抬起头冲我做了个鬼脸。
“选在这种地方，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真不愧是奉太郎。”
里志原本微笑着的表情松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其实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即便再去追究也没什么意义。”
我看着里志，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就算我的猜测是对的，也不能对那件事的结果产生任何影响……但是我果然还是很在意。”
里志扭过头，视线落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
“你见过她吗？”
“谁？”
“那个中长头发，耳后别着浅褐色发卡的女生。”
“不认识。”
“她就是古峨遥。”
“哦。”
我顿了一下，这个姓氏……
“是伊原说的那个被果汁洒了全身的人吗？”
里志点点头。
“真没想到你还在暗中观察其他女生啊，小心让伊原知道。”
他听到后苦笑了一下。
“就是因为不想让摩耶花误会我才没有在中午承认的。虽然摩耶花表面不说，但我知道她很容易对这种事情感到不快。”
“你刚才说‘果然’，是早就察觉到不对了吗？”
“嗯，尤其是在听到列车事件的时候。”
角落里零零散散站了几个人，看校服应该都是神山高中的学生。中间的高个女生正弯腰和身边的同学说着什么，不时往我们这边看过来。
“等等，我们的谈话不会被她们听到了吧？”
“那你还要选在这么一个地方。”
我将快要变形的杯沿稍稍捏正，看来自己在动手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啊。
高个女生最终坐回座位，把书包和食篮放到角落里。
“看样子她们并没有打算兴师问罪。”里志松了口气，稍稍将身体转过来。
“难道总务委员会还负责学生的调解工作吗？”
“不，只是古峨同学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有关。”
里志盯着我的脸。
“这样贸然找你并非我本意，只是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伊原不行吗？”
里志摇了摇头。
“其实我对自己的想法也不确定。如果是摩耶花的性格，看到自己的同班同学搅入这种事情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想起中午伊原的反应，沉默着点了点头，再次朝角落看去。古峨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偶尔抬头看看那个高个女生，但又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去。
“如果只是讲述事件细节的话。”
我用水洗干净手，将成品放到玻璃桌上。
“就说来听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