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洛方维正文【试读】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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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伯特自梦中醒来, 湿冷的空气将他的梦揉碎,不允许他在梦境中回忆家族。
很快就要撤到洛斯丹城前了,多米提里的部队分成了三股,亚当斯·艾留克利领着的先遣部队估计已经到了洛斯丹,而难民最多,伤员最多的部队,也就是吉尔伯特呆着的这支,由亚当斯的亲弟弟罗纳·艾留克利领着的部队,走得最慢,距离敌人也最近。
他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额头,试着能不能在黑夜中看到熟悉的星星。
他看不见,一颗都看不见。夜空本就不明朗,还几乎被干枯的树枝给挡尽了。
夜是难熬的,缺少御寒衣物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他本能地朝角落里缩了缩,试着再度让自己睡去,夜晚还长,白天的时候没有时间休息。
但他反而睡不着了。这里离洛斯丹有多近?距离敌人又有多近?他屏息聆听,入耳的全是士兵与难民的呼噜声与些微的呻吟。
他无法让自己静下来。现在明明是相当需要休息的时候,他却反而无法入眠了。吉尔伯特从地上爬起,将放在怀里的剑系回腰带上,裹着自己的斗篷,朝着四处张望。
他只能看到几点未燃尽的营火的微光。夜还很深,距离天亮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偶尔可以听见几丝轻微的交谈,比夏夜的虫声还要微弱。营地里还有不少守夜者,提防着敌人在夜色中送走熟睡的人。说起来,这支部队有好几次差点被敌人的先遣部队碰上,每一次都相当的紧张与危险。但比起侥幸,不如说敌人并不着急追击他们,那些黑色的敌人似乎抱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傲慢,似乎不屑于马上将人类赶尽杀绝。最近看不到巨人的痕迹,在后方游走的斥候们也没有看到更多高大巨人的身影。他们又在干什么?计划怎么冲垮洛斯丹的城墙?每次想到这些,吉尔伯特就感到莫名的悲凉。人类所建立的防御工事,在敌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们还能靠什么战斗?还能靠什么来增添胜利的希望?
“谁?吉尔伯特?”
一个影子放下手中架起的长矛,抬手抹了把脸。“休息的时间不休息,赶路的时候可没机会合眼。“
“我无法入睡。“吉尔伯特认出了他。罗纳·艾留克利用胳膊夹着长矛,接着呼了口气。
“睡不着?那一起守夜也行,多少找点事情做下,总比站着挨冻强,这儿还有点炭火。”
那处营火也快熄灭了,但有总比没有强。吉尔伯特走近那堆小火堆,在罗纳的边上坐下。这个营火边还坐着三四个守夜者,吉尔伯特坐下的时候,他们没有什么反应。
“快了,快结束了。不需要多少天我们就能到达洛斯丹,到时候不管洛斯丹的城墙够不够厚,至少我们还能睡几天安稳暖和觉,没什么比这个更熬人了。”
“睡了几天又能怎么样,那群家伙也不会让我们多睡几天,不要多久它们就会把我们从床垫上拖出来,倒挂在剥皮架上拿我们的皮做毯子。”
其中一个中年守夜者说到,用长矛尾端捅了捅火堆,好让烧着的碳多露出来一些。
“那也比没到就死掉强。”罗纳说着,搓了搓手。“至少还有点念想,实际上有暖床这件事都难说。这时候不盼着些好事情,之后可就没东西可以盼着了。”
“我饿的离谱,罗纳。”那个中年人说道。“我什么都想吃。洛斯丹的水果烤鸡,香油猪排,再来杯蜜酒,天哪,我想这些东西都快要疯了,他妈的竞技大会结束时,我身上的皮甲刚刚好合身,现在我不得不他妈的把裤腰带勒紧两圈才能让我的裤子不掉下来,罗纳,再吃不到肉,我就他妈的要疯了。”
“会有东西吃的,到洛斯丹后。”罗纳说着,听起来似乎并不抱有热情。
“洛斯丹肯定已经他妈的人满为患。现在绝对他妈的黑面包都没得吃,肉就更别想。我吃不到那些美滋滋的烤肉了。妈的,我的钱,我可能都撑不到敌人攻破洛斯丹。”另一人用力磨着自己的剑刃,抱怨道,“我们都他妈的死定了,不是饿死也是冻死。”
“总会比现在好的,不会比现在还差了。”
然后,营火旁的士兵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吉尔伯特搭不上话,倒不是因为感到饥饿或是因为寒冷,他只是说不出来,好似那些不论是安慰战士的话语,或是单纯发泄的咒骂,都因为夜晚的冷空气凝固在了他的喉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想了很多事情,大多是一切发生之前的日子。在他还没从北要塞奔到洛斯丹参加竞技大赛,在王子帕切科还未遇刺之前。他那个时候可没有考虑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饿死在城墙外。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给自己添一身的“荣誉证明”。现在这些未愈的伤口和他的胃一起折磨他,好像在嘲笑他如今的颠沛流离。
父亲死前在想什么呢?吉尔伯特不止一次问自己。伊利萨兰的未来?吾尔麦的未来?还是人类的未来?又或者他什么都没想,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被那个巨人给杀死?他会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巨人?吃惊?恐慌?还是一切都无所谓的麻木与平静?吉尔伯特没有看到最后都发生了什么,他只能猜测,但他又永远不可能知道最后都发生什么了,只知道自己现在还活着,运气好的话还能活很久,直到自己死于无边无际的敌人之中。
罗纳站了起来,夹着长矛朝营地西侧走去,吉尔伯特跟在他后面。一开始他们只是安静的从士兵与士兵之间经过,到营地边缘后,他们才开始说话。
“之前没守过这样的夜吧?”罗纳说着,用靴子尖搓了搓一堆潮湿的落叶。“这么冷,还饿。”
“和北要塞上也差不多,好在风不大。”
“哦,对,忘记了,你在北要塞上站过岗。唉。”罗纳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营地可太不像样子了,如果我长兄在这儿,绝对会暴跳如雷。但又有什么办法?这支部队士气低迷,供给也严重不足,士兵里几乎没有人相信我们有获胜的可能性。说起来,多米提里军都还没正面见识过敌人呢。北要塞倒了,把他们的脊梁给一起压倒了。你呢?你亲历过那次守城,你怎么想?”
吉尔伯特沉默了会儿。
“真他妈的完蛋。他们会杀掉我们所有人,一个不剩。”
“伊利萨兰也这么认为啊……我倒是开始好奇图多将军要怎么守住洛斯丹了。这一批人跑进洛斯丹,洛斯丹的治安只能是好得跟阴沟一样,呵,完蛋,他们会杀掉我们所有人……”
吉尔伯特没有回话。
“唉,现在这些问题不可能有令人安心的回答。吉尔伯特,你有念想吗?或者说什么执念,什么都好,人总得有个执念,没了执念,不论是生活还是战斗都是麻木的。多少想些什么,好然你的大脑静不下来,一直忙着,或许就不那么饿了。”
念想。吉尔伯特看了看头顶的树冠,几丝月光拨开乌云,洒在那些干枯的枝丫上。念想,自己应该抱有什么念想?向那些巨人复仇吗?这个希望太渺茫了,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人类有击败那样的巨人的可能。守卫人类吗?这个事情太大了,自己也只是一个颠沛流离的普通人类。人类的范围,这么大,而自己只不过是个战败的士兵。那他还剩什么?他无颜面对图多将军,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谢瑞娜,乌里现在生死未卜,他又要怎么跟谢瑞那讲她父亲有战死沙场的可能?那他还能念想些什么呢?
他突然想起了海,那一定是一个看不见边的巨大盐水湖。里面有着蓝色的水,放着有着很多风帆的船。在这个盐水湖前,凯特琳娜会散发站着,风扬起她的头发,在落日的余晖下像是流淌的黄金一样灿烂。凯特琳娜,不知她是否还活着,如果有机会,有机会再与她相遇,他一定要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心声,哪怕,她拒绝。
但是,耶海娜已经变成废墟了。凯特琳娜,她还活着吗?
“吉尔伯特,你对先王吾尔艾德的故事熟悉吗?”
罗纳唐突的提起。
“谁?先皇?啊……一般般吧,小时候听奶妈讲过。怎么?”
“我在想先皇当年是怎么战胜那些敌人的,按理来讲,时间过去这么久,我们应当比先皇有更多的力量才对,但为什么这次是敌人胜利了?”
“如果没有那只巨大的白色怪物,北要塞能守到它们老死。”
“我听说了那只怪物,将北要塞像蛋糕塔一样推翻了。但是,吉尔伯特,就算没有那只怪物,没有那些鬼东西,就算我们能一直守着北要塞,我们又要如何像先皇吾尔艾德一样击败敌人?”
吉尔伯特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们输定了。”
“你觉得我们会怎么死?是在战斗中被砍中,撕碎,还是在泥泞里死于病饿?或者死于人们的疯狂?”罗纳说着,抬头看天。
“难讲……反正都得死。”
“我也不盼着能躺在暖床上,被家人簇拥着老死了,这种死法感觉真梦幻。”
“确实梦幻。”
“我们有投降的可能吗?如果我们停止抵抗,那些东西有可能因为我们不再抵抗,就让我们活下来吗?”
“你真会说笑。”
“但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计划着投降了,吉尔伯特。”
他们沉默了会儿。
“很严重,这场没有胜算的战斗直接打垮了绝大部分的战士。”罗纳说着,踩断一根枯枝。“虽然在我们仍在组织抗敌,但投降的讨论声已经快压不住了。我怕要起兵变,更怕到时候我不知道镇压他们还算不算是正确的事情。”
队伍接着向南走。现在,吉尔伯特已经无法忽视军队中关于投降的讨论了。他强忍着不去呵斥那些士兵,即使他知道就算投降也无生存的可能。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不论他讲得多严肃,或是如何去描述敌人的残酷,认定投降是唯一生路的士兵在被杀死前是不会放弃这个“希望”的。真是可笑,他可不记得那些歌颂骑士功德的传记小说里有写过这些内容,狗屁,全是狗屁……
比尔似乎染上了疾病,吉尔伯特对治疗疾病一窍不通。队伍里健康的军医没用空来照料还能走路的比尔。洛斯丹,还要几天才能到洛斯丹?吉尔伯特想着。不过,到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就算没死在洛斯丹,也得继续往南边跑。然后呢?去兰加土?猛格尔?这些大城市都被敌人吞没后,又该去哪儿?离开吾尔麦的土地?向着南方的国家逃亡?或许他不用想这么远,这批人,可能没几个可以活着离开洛斯丹。洛斯丹聚集这么多人的话,塞卡加坦那个王八蛋应该会很高兴,高兴于方便地收割人命,这么多人,杀起来一定很方便……
几只黑鸟飞过,留下一串惊叫。吉尔伯特本能地感到警觉,他直起身子,扭头看向队伍末尾。两名轻骑兵自队列侧面飞快驰过,形色慌张。
他愣了两秒,接着感到右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轻骑兵驰过没多久,军列最前方便升起了接敌号角。整个军列都慌张了起来,这声号角似乎不是召唤他们举起武器,而是在向他们宣判,该死了。有人逃了,不,很多人逃了。吉尔伯特的视线内,拿起武器的人远比慌张逃窜的人要少,有更多人则是处于摇摆之中,但他们很快也被惊慌的人群卷走。吉尔伯特将手按在剑柄上,却没有力气将它抽出。他望向队伍末尾,什么东西似乎已经与军列接触了。
“拿起武器!拿起来!”罗纳高举着剑纵马奔过。“拿起来!吾尔麦的士兵!”但军列的溃散已然成为事实,几个骑兵奔过,向着这盘散沙怒吼着些什么。一根黑色的巨大投矛刮过道路右侧的树林,轻易的将两颗老树掀翻。
真的来了啊,真的……吉尔伯特看着那个巨大的身影进入视线,他认出了那个巨人,感到微微有些失望,不是盖加音,是携带着白色号角的巨人博尔戈波,他要死在别的巨人手里吗?
那个号角在巨人的腰间晃荡着,这个号角是召唤的那个怪物的号角吗?
比尔在喊叫着些什么,但他听不进去。胯下的马开始躁动不安,似乎在催促他做出选择。逃吗?逃吧,除了逃还能选什么?投降?开什么玩笑……他突然想起昨夜罗纳说的话,投降?现在应该有不少人跪在敌人跟前,丢弃武器乞求饶命了吧?但那群倒影的怪物怎么可能打理他们,想到这里,他竟然有点想笑。
没有溃逃的弓箭手稀稀拉拉地朝着后面射箭,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吉尔伯特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的右手握着剑柄,那个家伙在靠近,它举起武器了,有人飞起来了,血的味道朝他扑来,混杂在烂泥里,令人难受。
博尔戈波在这里,那么塞卡加坦应该就在不远,有什么办法可以杀掉塞卡加坦的吗?有没有哪个神可以现在降临把那个该死的王八蛋杀了?人群涣散开来,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停尸场,然后乌鸦回来吃尸体,或者敌人吃?他们吃人吗?
逃。吉尔伯特心中能想到的,只有逃。
他终于有勇气牵动手里的缰绳,马匹正不安的开始踱步。
逃吧。
逃。
他只能想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