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新 关于我的订婚对象是我宿敌这件事
1.
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
沿河而筑的高级饭店，氛围感自然是很到位的，坐在座位上就能听见河水拍打两岸的响动——间接说明这包厢里实在是有点安静得吓人了。
“怎么你们……这是原本就认识？”黑羽千影感觉气氛怪怪的。
“认识好，认识好啊，”工藤有希子乐呵呵地起身去挽她，“我说亲家，我们在这儿孩子们也不方便，走，出去遛弯儿，让他们聊。”
“什么亲家……！”
黑羽快斗一听这话像被踩了尾巴的大猫，马上对着黑羽千影挤眉弄眼，想想又怕动作太大被发现，收敛了表情偷瞟工藤新一一眼。
——工藤新一正安静地把面前的餐布拆了叠叠了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黑羽快斗心里翻了个白眼。
高跟鞋声渐远，屋内再一次安静下来。
这下真成二人世界了。
“怎么会是你？”两个不耐烦的声音撞在一块，意外合上拍了。
要么不说话，要说话就一起抢着说，估计只有上天知道这两位是天生默契还是天生死对头。
“是你吃亏了？”
又是一个叠声。
“……”
一个尴尬的间歇，确认工藤新一没话要说以后，黑羽快斗开口道：“我看我们还是尽早找机会把婚约取消吧。”
“那肯定，”谁想天天回家还对着你的扑克脸啊大哥。
黑羽快斗边说边打开手机翻着日历：“不过要等到下个月我爸妈结婚纪念日以后再坦白，现在不合适。”
工藤新一懒得搭腔，点点头，算是认同。
一顿饭，不声不响的吃完也就算了，要是余生顿顿饭都和他一起吃，那才要命。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末了，工藤新一将黑羽快斗被黑羽千影逼着送出的柠檬派带走了――唯美食不可辜负嘛。
“工藤，早啊！”
园子拎着书包和那个她刚买的至尊版全家福煎饼，刚一踏进教室就开始嚷嚷：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工藤新一蔫蔫地趴在桌子上嗯了一声。
园子对工藤新一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了，她香喷喷地咬一口煎饼，讲话有点含糊不清：“对了，刚刚在楼下碰见惠子，她跟我说，昨天新转来一个学生，好像叫黑羽快斗。”
话音刚落，她好像看见了？侦探警觉竖起的猫耳朵。
“分到我们班来了？”
园子摇摇头。她的意思很明显――我一个小小的普通学生哪知道？
“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黑羽快斗。大家欢迎新同学。”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下来将工藤新一旁边的椅子拉开，对工藤新一小声说“你们父母要求把你们调到一增进感情。好了，和新同学打个招呼吧。”
工藤新一皮笑肉不笑地握住黑羽快斗的手时，发现他也在暗自使力。
“行，”老师哪感受得到暗流涌动，她拍拍手道，“那你们好好熟悉一下，以后互相帮助。”
“一定，一定。”黑羽快斗把手指微微移开，看见工藤新一白净手背上彤红的手指印，对老师灿烂一笑。
……虽然代价是他自己的手也被工藤新一捏得生疼，不过两人从第一次碰见就开始明里暗里的杠，谁也不差这么一下。
两个骄傲又有能力的孩子，因为气场不和擦出点火星子也正常。
当年老师提到这两人时曾经如是说道。
园子觉得怪怪的。
园子还觉得凉飕飕的。
“我说您两位……没必要一直牵着手吧？？”
她疑惑地看着为了捏住对方的手而不得不用奇怪姿势上楼的两人。
“谁和他牵手！”
工藤新一一把挣开，看到黑羽快斗那只被自己捏到泛红的手，哼了一声。
“虽然工藤大侦探的社交礼仪明显欠缺，但我还是很宽和有礼的。”黑羽快斗扬起眉毛笑得很欠，他把那只被捏红的手搭在工藤新一肩上：“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侦探掸灰似的掸掉他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如果黑羽能收收自己的自以为是和那些小把戏，当然可以相处愉快。”
这两人在日常的吵架拌嘴中对彼此的行为作风处世态度衣着发型做了全方位多层次的批判，逻辑清晰，有理有据，且辅以详实的举例论证。
园子摸着下巴，又觉得哪里不对。
――正常人谁会这么focus自己的宿敌，还把对方的点点滴滴记得这么清楚？
必须把他俩撮合成了，不然都对不起他们嘴上说着讨厌实际上还天天缠在一起拌嘴的劲儿！
园子看着这俩冤家如是想到。
仔细想想，这一切多少有点命中注定的意思。
——不对付的两人是各自领域中的佼佼者，分与和原本不影响他们的水平，偏偏各自的理想使他们注定要相反相成。
不过“命中注定”也得看语境，缠绵悱恻地说出来和咬牙切齿地说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真是命中注定一样。”工藤新一不悦地嘟囔一句，忿忿往座位一坐，擦着满是水的桌子，“碰见你准没好事。”
“我哪知道这杯子怎么突然倒了？”黑羽快斗把气撒在侦探的水杯上，狠狠把杯子一放，桌子都抖三抖。
“你给我轻点放！”
眼看又要吵起来，园子赶快打圆场。
“啊呀，这算什么大事。您两位还是少说两句吧。”
然而片刻后的事实证明，三个人中最怕安静的人，还得是园子。
在第三百一十五秒的静寂后，园子终于忍不住了。
“那啥，要不放学出去吃顿饭呗？”
感谢园子同学提出聊天这个建议，因为这直接促成了一场精彩辩论。
晚饭最终在俩人的唇枪舌战中结束。中途园子没抗住重压先溜了，徒留这两人大眼瞪小眼。
气氛实在太尴尬，侦探只好借助转移注意力来缓解尴尬气氛。
一抬头，边看到露天餐厅外满天星星闪啊闪，很美。
侦探有些发怔。
“你喜欢星星？”黑羽快斗随着侦探的目光转向星空。
“是啊，”侦探依旧望着星空，“听说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我想，那些被沉冤昭雪的人若是看到这世间繁华笑语，也便能释然了罢。侦探这个职业不就是为此而生的吗？”
也许是被餐厅里浪漫的氛围影响，侦探头一回在黑羽快斗面前说出如此感性的话。
黑羽快斗有些惊讶地转过头，侦探的眼里落满星光，灼灼逼人。
黑羽快斗感到一抹红色悄悄爬上双颊，心里简直像有烟花在放，砰砰砰的。
黑羽快斗别扭地转过头，假装同侦探一起望着夜空。
奇怪，他好像有点喜欢这个破案狂了。
黑羽快斗立马摇摇头，想什么呢。
黑羽快斗没看到的是，在餐桌的对面，侦探的耳朵也悄悄红了。
2.
经过九曲十八弯才到达的命案现场是山里一栋被火烧得惨烈的民房，摸一下墙壁，灰和砖扑簌簌往下掉，很难保证不会坍塌。
工藤新一、嫌上课无聊非要跟着侦探来的园子和一个打着“怕园子一个没脑子受伤”名义跟来实则眼神处处往侦探身上瞟的黑羽快斗三人立在命案现场前。
“园子戴上，别受伤了。”黑羽快斗从警察后勤组的车上要了个袋子扔给园子。拆开一看，里面是安全帽，两个。
园子将黑羽快斗的信号转化了一下，立刻露出一副“我懂的”的表情，拽拽一旁的工藤新一：“哎哎，工藤，戴上。黑羽给你的，说是怕你受伤。”
“我什么时候……”黑羽快斗胳膊肘拐了一下园子。
“啊？”工藤新一有点意外地接过，打量他一眼，表情难得有点和缓。“多谢。”
“……什么时候都会关心同学！工藤同学！不客气。”
黑羽快斗立改口。
改完口又后悔了，总感觉自己好像一对上侦探就容易落于下风。
谁也没想到事故真的会发生。天花板砸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懵的。
轻钢龙骨材质并不如其名一般轻薄，一大块厚重的板子直直地往下掉，砰一下轻易地砸倒了站在下面观察柜子的侦探。
“呀！”园子惊呼一声，“工藤！”
“工藤老弟！”
“后勤呢！快点啊，来救人！——鞋套鞋套！别把痕迹踩没了！”
…… ……
四周什么声音都有，一股脑往黑羽快斗脑子里钻，他觉得头疼。
对他而言，工藤新一须得算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与他之间的碰撞让他知道他的聪明，理性，严谨，也知道他的幼稚，纯粹，善良。与这些相比，容貌成了工藤新一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他只是看不惯工藤新一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骄傲样子，偏偏永远出类拔萃，光鲜地站在灯光下接受掌声与奖励。
体面，太体面了。体面得不像个活人。
世界上真有这样看起来如此纯粹几乎没有致命缺点的人吗？
黑羽快斗曾无数次想这个问题。后来某天他突然明白了，或许有些人天生就该与自己势均力敌，谁也不要退一步，不要认输，更不能倒下。
——他有些暗暗的得意，他们不是彼此的假想敌，而是经过相互认证的对手。事实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宿敌。
可是今天，他倒在他面前。
乱哄哄的指挥声，尖叫和啜泣，让黑羽快斗觉得像在做梦，他不顾阻拦往坍塌点走去，求一个眼见为实。
直到恍惚间看见侦探被橡胶手套包裹的手无力地垂在脏污的地上，他才第一次有点慌乱。
他一直以来的宿敌，那个仿佛聪慧虚浮于人间烟火之上的骄傲的人，“砰”。
砸到泥土里了。
“我靠，”黑羽快斗独自站在一旁，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你不是挺倔吗，怎么……还不站起来掸掸手啊。”
3.
侦探被救活了。然而也只是活过来了。
黑羽快斗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正安静地躺着重症监护病房的病床上。
侦探闭着眼，似乎睡着了，接连几天都依靠葡萄糖维持生存，侦探消瘦了不少，连氧气面罩戴在他脸上都显得大了。
短短几天，他变得太多，黑羽快斗几乎认不出这是被他视为宿敌的意气风发的侦探了。
黑羽快斗没敢发出声音，只是悄悄地在病床旁坐下了。
侦探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睫毛扑闪着睁开了眼。
像是早就知道黑羽快斗坐在那里，侦探看着黑羽快斗的眼睛，然后有气无力地对他说：“快斗，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黑羽快斗看见侦探竟使出了从来没有过的力气从床上想要起来，黑羽快斗担心会把侦探的伤口挣开，没有多想地给了一个草率的拥抱。
重症监护室晚上有专门的看守护士，所以不允许家人陪护。黑羽快斗被理所当然地赶了出去。
4.
第二天早上，在回医院的出租车上，所有人的眼眶都红了，都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飞驰的出租车，终究还是没有抵过时间的速度。
黑羽快斗忍住号啕，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黑羽快斗看着侦探回忆起最后一次见他时的画面，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脑袋里却只剩下了那个没有紧紧抱住侦探的拥抱。
他不再拥有温度，也不会再睁开那双蓝眼睛注视着你。所有一切你之前以为没那么重要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奢侈。
你与他之间的记忆，再也无法努力，只留给了回忆。一万个抱歉，一万滴眼泪，也没有办法再延长一秒将时间继续。甚至连那块毫无诚意的柠檬派都不如。再也没有繁星满天。
黑羽快斗哽咽着，将口袋里那枚摩挲已久的订婚戒指取出，小心翼翼地戴在侦探的无名指上。
5.
怪盗脱力地靠在天台的栏杆上，费尽最后力气将手中九死一生从组织的人那边抢来的潘多拉宝石捏碎。
他现在只有侦探一个牵挂了。
怪盗徒劳地捂着汩汩冒着血的伤口，在夜空下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米花大酒店下面繁华的街道隐隐传来吆喝声，嬉笑声。怪盗侧耳听着，勾了勾唇。
你说你喜欢人间繁华，世人笑语。可你不在。
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
怪盗仰头，夜幕中繁星璀璨。
“你在哪呢，我的小侦探？”
怪盗心中突然一阵慌乱，似乎有什么将要发生。这预感太强烈，怪盗的心忍不住像那晚一样跳动起来。
他僵直地转过头去――
什么也没有。
只有怪盗的心还在嘭嘭嘭地跳着，像一只倒计时。
怪盗身下渐渐开出一朵暗红的花，他闭上眼睛。
他要去找他的侦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