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临光小说化··梦的余韵·P1

【骑士最后的敌人,是这片大地】
【那些本该安分地等待在地上的城市,以人民的血汗为食,竟然开始蠕行前进】
【城市是生活的怪物,去号召他们对抗每一座城,去将最纯真的美好归还给他们!】
【让草原重新成为草原,让天空仍是天空,让人性再次坚定,让荣光永垂不朽!】
【我即是最后的骑士!】
————
“怎么样了,征战骑士的目的地是哪里?监正院吗?”马克维茨看到麦基进门,问道。
“不。”
麦基把几张照片扔到桌上:“他们去了冠军墙展厅,历代冠军挂像与颁奖之地。”
马克维茨走到桌边,照片上银色的骑士们仿佛复制粘贴的一般,所有姿势没有任何区别:“为什么?他们不应该立刻去政府那边吗?”
“董事会正在讨论此事。在我看来,这是监正会试图挽回颜面的一步棋。”
麦基双手撑着桌面,眉头紧皱:“也许下一步,他们会尝试让驻军成为常态。”
马克维茨沉默着。
“但现在的卡西米尔,可不是他们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就说了算的,愚昧的骑士还没能意识到这一点。”
麦基用手指着桌面,愤怒之色溢于言表。
“暴力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马克维茨“嗯”了一声,依旧盯着照片里的征战骑士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看着马克维茨似乎还有别的想法,麦基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现在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他直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对马克维茨说:“辛苦你另外走一趟零号地块了,断电对感染者收容治疗中心的影响很大。”
“”你得去那里坐镇,看看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马克维茨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就在这时,一个企业员工突然闯入,捏着手上的行动电话,满是汗水的脸上有着难以遏制的喜悦:“报告,发言人阁下,电力系统基本恢复了!正在准备重启!”
麦基和马克维茨对视一眼。
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到的情绪却截然不同。
——
黑暗中的银光一路行过。
嘈杂的观众围绕着这一场奢华的登场。
路灯扑闪,随即,霓虹色彩回到了这座小睡片刻的城市。
银枪的天马在广告灯光的簇拥下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凑热闹的路人、慌张的骑士、兴奋的游客
他们都产生了错觉,他们都认为,是天马带来了光。
是城市在他们的身后,逐步恢复活力。
——
2:04 AM
冠军展示墙。
银枪的天马走在那个已经苍老的身影后面五步的地方,单膝下跪:“见过伊奥莱塔宗师。”
“许久不见,莱姆。”
真名叫伊奥莱塔·罗素的年长女骑士缓缓转身,看着风尘仆仆的银色骑士,开口道。
“长途跋涉辛苦了,但可惜,我们似乎没有什么时间休息。”
银枪的天马摇了摇头:“我们不需要休息,为卡西米尔扫清污秽才是当务之急。”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这么性急。”
伊奥莱塔·罗素摇了摇头:“想去见一见这场宴会的主角吗?”
“玛嘉烈·临光?”
银枪的天马说出了那个名字,随后压低了自己的头:“当年她就不应该拒绝宗师的邀请,她本会是我们中最优秀的一批,而不用沦落至此。”
“可是,当她再次回到卡西米尔,却重新站上了那种虚伪的擂台,难道流放让她改变了想法?心甘情愿地想要成为商业联合会的...”
伊奥莱塔·罗素摇了摇头:“你也是和玛嘉烈决斗过的,你觉得她是那样的孩子吗?”
“唔...”
银枪的天马回忆起曾经的对决,那场光芒璀璨的决斗即使到如今依然让他震撼不已,但他还是很快就从中挣脱出来:“时间能改变一切,玛嘉烈如今的所作所为根本称不上...”
“看看这面墙,莱姆,特锦赛的历代冠军们。”
伊奥莱塔·罗素打断了他:“为什么从这个逐渐崩溃的时代中脱颖而出的骑士,他们依旧能蕴含光芒?”
“只出现一两位优秀的骑士,并不能说明什么,宗师。”
银枪的天马严肃而固执地说道:“骑士竞技依旧只是纯粹的亵渎,是卡西米尔的祸根。”
“每一次回到大骑士领,我都更加悲哀愤懑,我们的人民正在丧失敬畏,高尚的品德反倒成了迂腐的笑话。”
“也许吧,自从征战骑士离开大骑士领后,就一直如此。”
伊奥莱塔·罗素笑了笑:“可惜,时代在年轻人手上,我们得出的答案,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走到银枪的天马身边,拂去他甲胄上的尘土。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给年轻人的道路扫清一些障碍而已。”
——
“原来博士你已经察觉到了。”
闪灵坐在博士的对面,发现博士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语内容而产生任何的波澜以后,不禁有些复杂地笑了一下。
“不愧是你。”
“我们不能在卡西米尔的中心做得太过火。”
博士朝着她说:“保障阿米娅和其他干员的安全是我们优先级最高的任务,其他的,暂时不要介入过深。”
闪灵点点头:“我明白,其实,临光也不希望我们在特锦赛期间在她身边太久,这不安全。”
“但我从当地感染者口中得到的消息越来越不可忽视,我认为,阿米娅和博士应该知道这件事。”
“不,闪灵小姐的判断是对的。”
阿米娅说道:“如果感染者真的在零号地块遭到了某种不人道的待遇,那我们就不该以安危为借口袖手旁观。”
闪灵看向阿米娅,似乎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博士的顾虑也有道理,卡西米尔和乌萨斯、龙门都不同。”
阿米娅的神色渐渐凝重。
博士挑了挑眉毛,顺着阿米娅的思路说了下去。
“想象一下。”
“我们现在炸毁设施,救出所有感染者,逃离卡西米尔;或者我们立刻去和联合会洽谈,花钱买下所有的感染者;甚或我们马上向国民院检举揭发此事,寄希望于监正...”
阿米娅摇了摇头,将这三种方法全部否定:“暴力是不可行的。”
“一旦真的越过了那条线,罗德岛顷刻间就会淹没在卡西米尔的力量之中。”
“我们身处卡西米尔的中央。也许这个国度与乌萨斯有本质上的不同,但这里还是骑士之国。”
“无论它的内部矛盾激化到了什么地步,它仍旧是卡西米尔。”
“罗德岛绝不能与它为敌。”
闪灵和博士互相对视了一眼,这让阿米娅不禁有些惊讶。
“啊...罗、罗德岛应该做不到吧?”
“就算真的用钱买下了所有的感染者,在这之后呢?难道大骑士领就不会出现新的感染者了吗?”
阿米娅依旧在说着:“而且,这只会单纯地让感染者变成可交易的商品。”
“问题并没有解决。”
“监正会...我们还不知道零号地块的全貌,他们似乎也无意向我们直接透露。”
“监正会和商业联合会的博弈虽然从未停止过,但监正会对于感染者的态度却也是模棱两可,也许监正会从一开始就默许了零号地块的存在...”
阿米娅越是思考,就越是觉得卡西米尔内部的势力牵扯纷繁复杂,好像被玩坏的线团。
“罗德岛真的还能做到些什么吗?”
闪灵看到了阿米娅的迷茫,于是她转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位,开口道:“博士。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闪灵的话,博士微微挠头,笑了一下。
“用他们的办法,解决他们的问题。”
————
“在那边!追!”
格蕾纳蒂闪进一条街道里,看着身后跑过的黑影,忍不住啧了一声。
虽然躲过了罗伊的追杀,但紧随其后的无胄盟围剿,还是让她苦不堪言。
电力已经恢复了,索娜应该会想办法回去集合才对。
“立刻通知增援——”
听到这一声,格蕾纳蒂深知不能在这里久待的道理,立刻从街道的另一个方向冲了出去,辨识着附近的路,试图为自己找到一条逃跑路线。
“从这里转个弯——唔!”
她突然停下脚步。
眼前米白色的库兰塔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弓弦,见到她从街道里跑出来,抬了抬头作为问好。
“本来在零号地块呆得好好的,突然一下灯就黑了。”
白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倦怠,似乎连一头光洁的白发都变得有些暗淡:“我还以为无胄盟终于不愿意给哨卡的房子付电费了,结果就收到了支援请求。”
“白金!”
格蕾纳蒂举起盾牌,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望着她。
“又是你...”
白金很是烦恼地从自己背后拿下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上:“真希望上一次你和焰尾骑士已经吃够苦头了。”
“很遗憾,我是越挨打,越反抗的类型。”
格蕾纳蒂并没有作为持盾战士需要稳健的自觉,而是举起盾牌,主动向白金发起了冲锋:“让开——!”
“不长记性,那只好给你点颜色看看了。”
白金轻巧地一记后跃,格蕾纳蒂的冲锋就落了空,而白金也在这时松开了弓弦。
被拉开了距离——但只要挡住这一箭就能找到反击的机会!
格蕾纳蒂举起手中的盾牌,准备硬吃这一下。
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对于逃亡者而言,以伤换伤是最赚的打法。
然而...
“在这里!帮助白金大位!”
格蕾纳蒂举盾的动作骤然一滞。
几名无胄盟成员突然出现在格蕾纳蒂背后,也不怎么瞄准,手中的弩箭便直接射出。
糟——背后!?
但就在这时,黑暗在一声脆响之后毫无征兆降临。
“呃!”
漆黑一片中,无胄盟的成员们被击倒的闷哼声不断响起,而格蕾纳蒂也受住了白金这一箭,根据自己的记忆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什——”
白金正准备追上去,却被几声空气撕裂音所逼退:“唔!打碎了路灯吗?”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白金从腰间取出荧光棒,借着微弱的荧光看了看情况。
除了倒地的无胄盟成员以外,这附近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要是被玻璃划破脸可怎么办...真是...”
有些麻木地把长弓放回背上,白金看也不看那些倒地的无胄盟成员,一边嘟囔着,一边找准了一个方向,脚下发力,直冲过去。
——
“查丝汀娜!”
格蕾纳蒂冲进一个小巷,看到头顶远处的那一抹微小的灰白色以后,惊喜地喊道。
“灰毫,快撤。”
查丝汀娜显然也接到了索娜的通讯,远远地朝着格蕾纳蒂迅速点了点头,在通讯频道里说:“我们会想办法拖住。”
“好!”
格蕾纳蒂也相当理智,脚下步伐不停,继续朝着计划里的安全位置奔逃,把身后那个穷追不舍的白色身影直接无视。
“别想跑!”
白金正准备射出一箭,但查丝汀娜的箭矢连射速度却比她要快一些,逼迫得她不得不暂时放弃狙击。
“啧。”
看着周身不断闪过的利箭,白金嘴里不禁发出了厌烦的声音。
“真碍事,得先找到掩体,确认方位。”
米白色的库兰塔不停地移动着,在连续避开了查丝汀娜十五箭以后,她一头撞进了一家咖啡馆,躲在柜台前面,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自己刚才的来路。
满地的箭矢,既是弓手的利器,也是弓手的身份证。
白金注视着它们,就像注视着一个人的外貌和行为。
“制式轻弩的射击距离不会太远...不,有一个不一定是轻弩,一人两把,还是...”
“有两个人吗——?”
瑟奇亚克停下狙击,在话筒里说:“远牙,她好像察觉到了。”
查丝汀娜立刻停下了狙击的动作:“转移。”
“虽然一直都说不要在狙击领域挑战无胄盟,但是现在是二对一。”
“只要我们小心的话,就有胜算。”
灰白色的黎博利背着自己的武器,直接跳到了另一幢楼房的顶端,奔跑起来。
——
咖啡店里。
停火转移了吗?敏锐的家伙。
白金藏在阴影之中,沉默地望着安静到诡异的街道。
早知道这么麻烦,当时我该就当没听见求援了。
但是...
闭上眼。
白金突然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父母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们说,她敏锐的视力一定会为家族带来荣耀。
现在,她荣耀吗?
周围的地图在刚才逃窜的时候就已经被印在了脑海之中。
箭速,风向,弓和弩的材质、可能的行动方案,狙击点的选择...
原本需要庞大计算量的分析在片刻间完成。
她掌握着这一片区域,正如从天空中俯瞰着大地的天马,目光所及之处,任何敌人都无处遁逃。
白金把手放到自己背后的长弓之上,深吸一口气,猛地撞开了咖啡馆的大门。
弯弓,搭箭。
动作一如往常的顺利而流畅。
箭锋所指的是只有她一人知道的目标。
“抓住你了,瑟奇亚克。”
米白色的天马松开手。
“呃——!?”
风暴般掠过的箭矢划过瑟奇亚克的脸庞,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只差一点,他的脑袋就很难保持完整了。
瑟奇亚克连忙躲到一个楼顶平房的后面:“——她反击了?这么远的距离!?”
“发生什么了?瑟奇亚克?”
查丝汀娜听到塑料骑士的惊呼,这才发现在自己狙击镜中的那位天马:“啧!别停下,继续移动!”
白金在大街上站直,做了第二个深呼吸:“吁——呼——”
“下一箭,送给你。”
查丝汀娜几乎看不到白金的抬手动作。
但她下意识地用力抬头,狙击镜连带着身后大楼的三面墙壁被一起贯穿。
查丝汀娜连打几个滚,像塑料骑士一样躲到了一个有着铁柜的房间后面,凝重地看向墙壁上被穿出来的孔洞:“特制的箭头,可怕的威力。
“这么复杂的城市地形,她还能准确捕捉到我们的动向吗?”
——
“不见了。”
白金放下手中抬起的长弓:“是逃走了吗?”
“我可没打算就这么逃走,白金。”
瑟奇亚克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白金只是踩了一下地面,瑟奇亚克的匕首便落了个空。
“你把我的家人怎么了!?”
“你把他们怎么了!?”
瑟奇亚克一边咆哮着,一边朝着白金挥舞起匕首。
但无论他怎么进攻,白金却都能游刃有余地躲开。
“远距离行不通,就改近身搏杀?”
“想得真好。”
“但你和擅长近身战的骑士比起来——”
白金闪开瑟奇亚克的一记肘击,轻巧地转到了他背后,右脚一抬,直接绊倒了他。
“唔——”
瑟奇亚克还想挣扎,但白金立刻就用自己的弓箭对准了他的头,让他无法动弹。
“多狼狈啊,一位父亲。”
白金拉紧了弓弦。
“因为反抗无胄盟落到如此下场。”
“——你这——!”
塑料骑士的眼眶因为愤怒而变成了血红色。
白金忍不住皱了皱眉:“我没有杀你的妻子和孩子。”
瑟奇亚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怒吼道:“——你把他们藏哪儿了?!”
“如果你愿意听从无胄盟的安排,甚至可以先和他们通个电话。”
白金稍微放下了手上的弓箭,偏了偏头。
“你——”
塑料骑士的愤怒顿时烟消云散,露出了明显的戒备:“不,你是要我出卖红松骑士团?”
“你是一位父亲还是一位骑士?”
白金眯了眯眼睛:“有必要为感染者做到这一步吗?瑟奇亚克?”
塑料骑士趴在地上,没有回应。
“别动。”
查丝汀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白金大位,到此为止了。这个距离,你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箭。”
白金转头看了看将手放在扳机上,从三楼跳下来的查丝汀娜,便再次转向了瑟奇亚克:“选择吧。”
“啧。”
塑料骑士扭开了头:“一个个的...都不把骑士放在眼里。”
听到这话的白金不禁小小地笑了一下。
“任何人参加骑士竞技都能成为骑士,只不过老牌骑士家族更容易一些罢了。”
“所谓的骑士,只是让人失望的一场梦而已。”
“哼!”瑟奇亚克冷哼一声。
白金看到瑟奇亚克依然在抗拒,表情立刻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你的自尊心比你的家人还重要吗?”
“我根本不打算相信你,下作的杀手!”
瑟奇亚克恶狠狠地咆哮道,随后转向查丝汀娜,目眦欲裂:“动手!远牙!”
但查丝汀娜却没有扣下扳机。
她死死地盯着白金,好像有些犹豫。
又好像有些...冷静?
————
2:45 AM
大骑士领,卡瓦莱利亚基,某间酒吧中。
老马丁抬头朝路上看了看:“已经恢复秩序了。”
“真是一场大动乱啊。”
“会是索娜她们做的吗?”玛莉娅问道。
玛嘉烈用手撑住侧脸,看着恢复讯号的电视,若有所思:“也许,有其他人推波助澜。”
她想起无胄盟的两位青金所说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们内心充满愤怒与不公,想要反抗,但最后却遭人利用。”
“这样的惨剧,我经历过许多。”
佐菲娅看出了玛嘉烈话语中的痛苦,开口问道:“你想要帮助她们吗?”
玛嘉烈沉默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为感染者而战,和以骑士身份而战,在如今的卡西米尔,这是两个互相矛盾的选择——”
佐菲娅小声地道。
“——感染者所遭遇的不公,只是无数苦难在我们眼前的缩影。”
玛嘉烈的目光仿佛太阳,倒映出某一艘船的剪影:“但即使这样,我依然相信有人会去为感染者伸张正义,而且,我也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做到。”
“姐姐...”
玛莉娅看着现在的玛嘉烈,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
玛嘉烈:“只靠我们去拯救是不行的。只靠那些已经觉醒了坚定意志的人去拯救,是不够的。”
“感染者,需要自己去拯救自己。”
——
2:47 AM
临光家宅邸。
玛恩纳拉开了门:“稀客。”
银枪的天马立刻就想要单膝下跪:“阁下,久疏问候。”
可玛恩纳却伸出手,固定住了他的动作,没有让他真的跪下去:“别对我行礼,我甚至连骑士都不是,别忘了你的身份。”
“如果你是来找玛嘉烈的,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银枪的天马并没有执意跪下,而是转头看了看四周,藏在面罩下面的双眼升腾起怒火:“”很多年没有回过大骑士领,英雄的家,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吗?”
“那对姐妹也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吗?”
玛恩纳没有回答。
银枪的天马顿时想到了什么,慌忙低头:“失礼,这是您的家庭问题,抱歉。”
玛恩纳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挂怀,接着便背过身去:“还有别的事吗?”
“玛恩纳阁下——”
“别那么叫我。”
玛恩纳闭上眼睛,语气里充满了拒绝。
但这次,银枪的天马并没有听他的:“其他人可以贬低您,我们不会。”
“即使玛嘉烈误入歧途,她的妹妹还尚且年幼,但临光家族可不是靠着历史和名声来博得尊敬的。”
“那些自诩精英的商人们就是洞察不到这一本质,才会对骑士们的种种行为感到不解,呸。”
“即使是看到您身体安康,也令人安心几分。”
玛恩纳睁开眼睛,冷冷地说:“我现在这副模样?少说客套话吧,骑士阁下。”
“如果您真为我着想,就请回吧。”
说着,他就重新推开了大门,作势就要将银枪的天马往外赶。
“玛恩纳阁下。”
银枪的天马连忙将手抚在胸前:“请允许我们,向您,不,向临光家族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玛恩纳垂下眼眸:“英雄已经落幕了。”
“一个普通的卡西米尔人,当得起银枪皮加索斯的郑重行礼吗?”
银枪的天马还想要说什么,但玛恩纳却已经将他送出了门外,那扇老旧的大门关上的时候,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仿佛玛恩纳那张永远不会改变的脸。
骑士站在门外,把手从自己的胸前拿开。
亮银色的甲胄在月光下冰冷如霜,但他的内心却无比炽热。
刚才,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是怎么被推出来的。
而这个事实所引导出的结论只会有一个。
“阁下...”
“您又变强了吗?”
——
5:47 AM
监正会旗下酒店,特别包间。
“真是个奇妙的夜晚。博士。”
发言人马克维茨坐在沙发上,外面的大骑士领已经恢复了灯火通明的模样,但天边的一抹微红色正宣告着夜晚的落幕:“明明已经快日出了,我却才赶到。很抱歉我没能第一时间赶来联系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联合会总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博士看着越来越健谈的马克维茨,直截了当地问:“您是怎么看待零号地块的?”
马克维茨显然没有预料到博士居然会把这样的问题直接抛出来,不禁愣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试探着说:“我可以当作您这番话没有弦外之音吗?”
博士露出一个微笑。
马克维茨不由得叹了口气,带着一些近乎祈求的语气开口道:“您应该是个聪明人,这件事...”
“很遗憾。”博士再一次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好吧。”
马克维茨长叹一声,彻底放弃了抵抗,但很快,他就振作了起来:“您觉得大骑士领如此对待感染者,是一件合理的举措吗?”
“您无需回答,你我都知道答案——折中的选择。”
马克维茨稍微有些激动地说:“在我们做不出最完美最富有人性的选择,却又不愿选择最血腥最原始的答案时,这就是结果。”
“但这并不合理,马克维茨先生。”博士缓缓地道,声音仿佛覆盖在天上的乌云。
马克维茨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您知道吗?其实如果您读过一些卡西米尔的史书,您就会意识到,我们如今的社会建立在怎样的不合理上。”
“您也许不了解在天马的国度因梦魇带来的动荡被推翻,骑士团立国之后,是扈从们最先真正团结了起来。”
“扈从们为骑士运作财产,为骑士打理土地,之后,扈从们又联起手来,将那些暴虐无道的大骑士们赶下了台。”
“现在呢?商业联合会豢养着杀手组织与竞技骑士,而被豢养的一方则永远会奋起反抗,试图摆脱权力的桎梏——”
他站了起来,结论就在他嘴边,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沉重的事实说出口。
“历史就是一个循环,博士。”
他重新跌回沙发上,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博士耐心地等待着他恢复,而他也在略作休息以后,继续开口:“之前的发言人做了一些龌龊的勾当,也因此付出了代价,现在,轮到我处于这个位置,艰苦前行。”
“这些东西,符合您的道德观念吗?它,合理吗?”
马克维茨看着博士那张似乎永远不会惊讶的脸:“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的,但您应该已经察觉到了。”
“对那些在赛场上重度伤残的、矿石病加剧到无法遏制的,联合会选择了‘人道‘’处理。”
他握紧了拳头:“不合理?当然,我也想说不行。”
“但难道要我们永远养着那些感染者病人吗?这是种无法解决且有强传染性和破坏性的疾病,每多养着他们一天,其他的卡西米尔人、医护人员就会多一分危险,卡西米尔的资源也就会被多浪费一点,而这些资源本可能用来拯救更多的人。”
“矿石病一天不能被治愈,我们就一天做不到和平共处。”
他躺回沙发椅背上,揉了揉额头。
“‘’处理‘’那些仍然挣扎求生的人,这叫谋杀。”博士如此说道。
马克维茨摇了摇头:“凡是觉得不合理的人都被排除了,这才造就了每一段合理的历史,所幸我已经接受了这个道理,您难道不明白吗?”
马克维茨看向博士的眼神里逐渐涌上了担忧:“如果您坚持您的想法,那么您就是在试图挑战卡西米尔,我不建议您这么做。”
发言人的脸上带着浓郁的疲惫,在刚才那一番自白之后,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再一次变回了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人物:“我们也许确实有别的办法。如果您能想到什么,我愿意帮助您。”
“但不是现在。”
“”昨夜大断电的首要嫌疑人,就是感染者骑士。”
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比划起来。
“假如,只是假如,假如断电引发了一场车祸,或是让一位依赖家庭呼吸机的老人停止了呼吸——”
“难道出于帮助感染者的立场,我们就要对这些悲剧,也视而不见吗?”
“允许感染者大批出现在赛场上,所有人都为此承担了许多压力——”
“而这股压力正来自于社会本身,而不是某个人、某个团体,博士。”
博士审视着马克维茨,随后移开了视线,点点头。
“您说得对,我们也许确实有别的办法。”
博士如此说道。
马克维茨深吸一口气:“如果您有什么想法的话,我相信,您可以做到一些事情。”
“但请记住我说的话,不要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好似扶老人过马路一般的事情去对待。”
“零号地块的矛盾是十分复杂的。”
他看着博士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到妥协。
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句话的声音消失后,房间里很久都没有其他的声音。
马克维茨擦擦眼睛,看了看窗外卡西米尔的景色,慢慢恢复了镇定的模样:“对不起,也许是我话说得太重了。”
“但如果您能冷静下来思考一下的话,那对我们都有好处。”
咚咚咚。
敲门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博士。”
“有人想要见您。”
马克维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就不打扰您了。”
在出门前,他转过身来,面色复杂地向博士说:“请不要误会,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站在您这边的。”
“只是,要从无数的不合理和无能为力之中,把最优秀的答案选出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您之前说得对,大断电,耀骑士,血骑士,这反而给了那些感染者骑士抗争的意志。”
“冲突和矛盾本就是历史的常态,无法逃离。”
他转身推开了门。
“我只希望,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你我能避免过多的伤亡。”
马克维茨的头和脊梁从未如此弯曲过,他好像背上压着重若千钧的重物一般,迈出了艰难的一步:“好人能有一个好下场,在如今,已经是一件需要去争取才能实现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