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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养 第十五话

2022-12-25 21:01 作者:鷍生  | 我要投稿

·安全感(2)


早晨六点四十分,天还没完全亮,只是变成了一种光滑的深蓝色,宛如半颗晶莹的蓝水晶球,虚虚笼在海面上。

书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喝起来像用黄连和巧克力煎出的泥水,沈巍放下手里那一叠打上结案标记的宗卷,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感觉头有些痛。

自从接受M女士的招募后,罗浮生就像打了鸡血的新兵蛋子,一口气接下了手头上所有的任务,忙得像个全自动的陀螺,连续好几天都不见踪影地连轴转。

虽然沈巍乐于看到罗浮生从这份工作中获取成就感(介绍他给M女士的用意本在于此),不过就目前他身上这股不寻常的拼劲儿看,肯定在哪个地方出了岔子,而他不仅毫无自觉,还把这股劲儿纵容得日趋疯狂。

沈巍一点点抿着咖啡,任由苦味从舌根蔓延到整个口腔。他以为在抚慰了疼痛多年的儿时创伤后,罗浮生会彻底卸下心防,从此能安然接受他给予的一切,全心全意去享受那些生活曾经亏欠或从他手里夺走过的快乐。

如若将罗浮生看作一只不幸遭受过虐待的小动物,他已经从龇牙怒视过渡到肯在人类面前吃东西,再顺利完成勉强接受顺毛等若干步骤,理论上此时应该进入了愿意露出肚子,躺平任撸的阶段。

然而,现状却不尽人意。

伤口逐渐愈合的小动物虽不再掩饰自己的软弱,也慢慢学会了诚实面对欲望,甚至有时还能暂时遗忘羞耻,变得格外热情和出乎意料的沉沦。可看着这样的他,沈巍却隐隐生出一股忧虑——罗浮生看似已经毫无保留地敞开了自己,然而,这种敞开恐怕只是一层粉饰成温驯的伪装,一种披着迷彩的变相防御。

至于他到底在防备什么,沈巍毫无头绪。

被招募后就玩命工作、总是彻夜不归、还有意无意地躲着不碰面、有时却又非常主动,热情得仿佛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似的……他将罗浮生近半个月来的奇怪行为一件件罗列在纸上,笔尖骤停——

难道……他决定要离开了?

钢笔“啪”一声跌落指尖,沿着书桌边缘一路滚过去,最后重重摔在地上。



刚跨入电梯,罗浮生突然鼻子一痒,赶紧抬起袖子捂住嘴巴,把喷嚏压制到只有咳嗽程度的音量。

在车里度过下着雨夹雪的冬夜,即使开足了暖气,估计也还是没逃过着凉。他吸了吸鼻子,背靠墙壁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慢慢增加,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跟沈巍相处超过十分钟——不是他不想,事实上,他想得快疯了 ,甚至还因此做了不少梦。梦里,他把挂在床柱上的那根链子摘下来,一端扣着项圈,另一端栓在主人的手腕上,沈巍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而在更多的梦里,他看见契约被丢进了壁炉,火舌一卷,他和沈巍之间的关系的唯一证明不复存在。

那些梦是那么的逼真,以至于在清醒的时候,他变得越来越不敢待在沈巍身边,生怕真的从主人口中听到宣布一切结束的话语。所以罗浮生把自己一头扎进任务里,尽量减少留在公寓的时间。他清楚知道自己在辜负主人的期望,又走回了逃避和自欺欺人的老路,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就算有关沈巍的一切又是一场镜花水月,他也想尽可能地拖延,直到这美丽的幻境再难以维系。

毕竟,这是他遇到的最美好最温暖的一场梦了。

“先生……” 罗浮生摸了摸藏在胸口的纸条,决定待会儿潜进沈巍的房间偷一个亲吻。



门锁轻轻响了一声,公寓的门被小心地打开再关上,沈巍从书房出去,刚好与蹑手蹑脚往楼上溜的人碰个正着。

“你怎么醒这么早?” 罗浮生一愣,惊讶地打量沈巍身上的起居服,眼睛倏地瞪大,“你不会是没睡吧?!”

沈巍没有回答,双手交叉搭在身前,沉默地打量回去。

盯梢了目标一整晚的卷发青年显然睏得七荤八素,衣服也因为长时间躲在车里弄得皱巴巴的,还带着一股车座的皮革味,不过心情不错 ,看来这一夜没白熬。

“威胁目标的不是房东,而是她的亲生弟弟,为了几万块就跟别人密谋绑架自己的姐姐,真是世风日下,” 罗浮生装作没注意到主人的低气压,边脱外套边往厨房走,“我饿死了,有什么吃的吗?哇,咖啡,我得来一点……”

沈巍没有允许自己被糊弄,拽住故作镇定的家伙,连同他手里的马克杯一起禁锢在自己的手臂和流理台之间:“在家里的时候,我不想听关于案件的任何事情。”

罗浮生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来,笑着舔了舔嘴唇,“对不起,我最近满脑子都是工作,差点忘了履行对主人的义务,” 说着,他啜一口咖啡,倾身朝沈巍贴过来,把浓到发苦的褐色液体渡过去,然后很自然地加深这个亲吻。

他的技术比之前好了很多,尽管舌尖仍有些稚拙,却足够真挚投入,以至于沈巍从不忍心拒绝。

两人分开时,呼吸都有些不稳,罗浮生丢下杯子,抬手解开衬衫纽扣,眼睫半垂,喉结极尽诱惑地一滚:“先生想使用我吗?我对厨房流理台幻想很久了。”

开始了,沈巍极细微地眯了一下右眼,小狐狸的变相防御。

拙劣,但(他不得不承认)有效的视线转移。

可惜这次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沈巍略一弯腰,把罗浮生扛了起来,不顾耳边的惊叫和抗议,大步上楼,将肩上的人丢到床上,被子一裹:“睡觉。”

“你不一起吗?” 卷发青年从被子里露出脑袋,半是试探半是疑惑地问。

回答他的是一个冷笑和房门决然关上的“砰”一声。



“M女士,我知道您对浮生寄予了厚望,但请允许我提醒,他一个人精力有限,您不能把所有任务都交给他。”

书房里,沈巍一脸严肃地对着电脑开口,烦躁地将手里的钢笔转成螺旋桨。

“我持不同意见。首先,这是浮生主动要求的,而我经过评估,认为他有足够实力完成才应允。其次,这些任务时效性不强,对浮生来说负担不算重,最多不过需要多点耐心、多花点时间而已。”

“他已经有好几次都不得不彻夜盯梢,作为雇主,您不应该鼓励这种有损健康的行为发生 。”

“啊哦~” M女士突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我可以理解成,你因为好几个晚上没能跟浮生一起度过,所以空虚感和占有欲爆棚,就迁怒于我吗?”

“…………M女士,我真诚建议您适量减少阅读网络浪漫小说的时间。”

“此刻你伸向电源键的手告诉我,我猜对了。”

沈巍面无表情地点击了关机。



罗浮生确实累坏了,从沈巍把房门关上的下一秒一直昏睡到夕阳西下。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主人坐在床边,用汤匙缓缓搅拌手里的瓷碗,一阵香味飘来,他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先喝点汤。” 

见人醒了,沈巍将碗递过来。熬了两个小时的鸡汤清透见底,飘在表面的几颗圆润油脂泛着金黄的色泽,令人垂涎三尺。

想起早上企图色诱的事,罗浮生心虚地接过汤,一声不吭地全喝进肚里,喝完抱着碗,乖巧地等待主人的下一步安排 。

沈巍把餐具放回床头柜,站起身:“去洗澡。”

“好,” 罗浮生立刻从被子里钻出来,走到浴缸前才意识到不对,一回头,发现主人就跟在身后,门一关,外界的杂音被隔绝了大半,窄小的密闭空间将两人的呼吸声骤然放大了几倍。

这是……要玩浴室play?

罗浮生不确定地看向沈巍,手指犹犹豫豫地搭上牛仔裤的搭扣,就听主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看起来似乎在努力压制翻白眼的冲动。

“过来,” 沈巍把一个脚凳放进淋浴间,示意罗浮生坐下,挽起袖子,拧开花洒试了试水温。

罗浮生懵懵懂懂地让主人给自己披上毛巾,直到温水落下才反应过来沈巍要做什么,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抬手捏住淋浴头:“我,我自己来,你衣服会弄湿的。”

沈巍拨开狐狸爪子,仔细地将他的卷毛彻底打湿,洗发露挤了硬币大小的分量,兑水在掌心抹开,再慢慢揉进浓密的发丝里。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很快就揉出云朵似的细腻泡沫,还时不时轻轻按压头部的穴位,如果不是心里揣了个滴答着倒数的炸弹,罗浮生绝对能舒服得再睡一觉。

除此之外,主人的寡言也加剧了倒计时带来的恐惧,冷酷地驱赶掉每一只意欲冒头的瞌睡虫。

卷发青年忐忑地盯着眼前被热气朦胧的钢化玻璃,耳边是手指与发丝纠缠的摩擦声,温润的水汽连同沈巍的气息掺在柑橘香里把他团团包裹,无声地敦促他快把定时炸弹解决掉,要么随便选一根线剪断,要么直接引爆一了百了。

该来的总会来,再逃避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在厌烦和嫌弃萌芽之前速战速决,好聚好散。

罗浮生深吸口气,孤注一掷地张开嘴巴,与此同时,沈巍恰好出声——

“你是不是不想留我了?”

“你是不是想离开?”

男高音和男中音混在一起,在窄小的淋浴间里形成了一道余音绕耳的二重奏。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一愣,异口同声道:“不是。”

沈巍难得的露出了茫然的神情,虚虚张着沾满泡沫的双手,与顶着一脑袋白色棉花糖猛然回头的罗浮生对上目光,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一瞬即逝的意外和随之翻涌而出的庆幸。

“我……你……” 罗浮生下意识抓住沈巍的手,无数句话争相挤到嘴边,却不知该先说哪句,一时僵成了一尊会呼吸的雕像。

估计是看不下去相顾无言的两人,一滴混着香波的水珠忍无可忍地从卷发青年额头滑落,精准地跃入眼里,成功推进了剧情发展——

脚凳上的雕像痛苦地一捂眼睛:“疼疼疼!”

一番手忙脚乱后,冲干净泡沫的罗浮生坐在浴缸边上,手里捏了张纸巾,边擦拭被辣出来的生理泪水边享受主人的吹头发手艺。

待缠绕手指的卷发达到八分干,沈巍也整理好了情绪,收好风筒,走到罗浮生对面坐下,平视着他还有些湿润的眼睛,放轻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孚儿,你刚刚说的‘不是’,是指你暂时还不会离开,还是你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罗浮生下巴掉了下来,被这与预期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问话撞了个晕头转向,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晃晃脑袋,像要叫醒自己似的用两只手拍了好几下脸颊,可脸都拍红了,他还在浴室里,沈巍也没有消失。

“先生…想让我离开吗?”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垂着眼睛问道。

“这无关我怎么想,而是应该取决于你。” 沈巍握住卷发青年的手,拇指在他手背轻轻划过,“孚儿,你想留下吗?”

罗浮生抬起目光,发现主人眼中的忧虑和声音里鲜有的紧绷是如此的熟悉,简直……简直就像每天醒来都会从镜子里看到的那个惴惴不安的自己。

等等……他在不安?

沈巍也会不安?

“我不能…不敢说…” 仿佛从这个发现里汲取了些许勇气,罗浮生松开紧咬的嘴唇,轻声说道,“我怕我说了,你会为了顾及我的感受,勉为其难让我留下。”

“勉为其难?” 沈巍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你最近不再需要我时刻陪在身边,即使我整天不着家也没有生气,好像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这种状态让我很…煎熬,因为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而结局……非常糟糕。” 

提起曾经给自己带来痛苦的回忆,卷发青年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你可能不相信,我一开始被洪家收养的时候,大当家对我还挺好的,一直很放任宽容,再调皮捣蛋也一笑了之。直到十岁那年,他忽然把我叫到跟前,让我决定是要离开洪家,还是加入洪帮,为他所用。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从那以后,我开始害怕别人没来由地对我好,因为这种‘好’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可能意味着最后必须用几倍的代价偿还。”

罗浮生看见主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意识蜷起身体,抱住了膝盖,“所以你最近对我那么无条件地纵容,还把主人契约留给我,我才会以为这是在暗示,你不再需要我,该识趣离开了。”

沈巍皱着眉头听完,舌尖在后槽牙上愤怒地反复滑过,半晌,苦笑了一声。

“我以为,把我那份契约放在你身边可以给你带来安全感,没想到居然弄巧成拙,反而让你更惶然不安。” 他内疚地闭上眼,不得不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虽然我已经努力避免,但还是没能逃过以己度人,总是傲慢地把固有经验套用在你身上,总是忘记过去给你带来的伤痛并非一日就可痊愈,即使伤疤已褪,记忆也仍旧会不时折磨着你。”

受过箭伤的鸟儿尚且惊弓,更何况遍体鳞伤、内心敏感的人?

“孚儿,我之所以无条件地包容你,不是施舍翻脸前的‘最后仁慈’,而是因为你值得这份偏爱,是我乐意纵容你、希望你能没有约束地去做你喜欢的事——你这是什么表情?”

罗浮生呆滞地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这些,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像……”

沈巍盯着他,耐心等待终于开窍的人说完这个句子。

“……像你在给我当爸爸?”

看来七窍开了六个,还是一窍不通。

“难道在你眼里,只有亲子关系里才存在无条件的包容和爱吗?” 沈巍气笑了,抬手捏住卷发青年的耳垂,带着些力度扯了扯,“抱歉,在角色扮演的游戏之外,我没有成为你父亲的打算。”

不过平心而论,罗浮生也没完全说错。如果能穿越时空,他确实希望回到十几年前的东江把年幼的小卷毛拐走,放在手心里宠着长大,骄纵成一个自信、骄傲、撒娇技能满级、偶尔还会无理取闹,令人又气又爱的大卷毛。

当然,现在也不算迟。

“不对,” 罗浮生躲开沈巍的手,身体晃了一下,差点从浴缸边缘摔下来,“这太不像你……应该是我搞错了,” 他叨念着捂住额头,“M女士说过,那只是研究议题……”

“M女士?” 沈巍把罗浮生的手从脸上轻轻拉下来,握住,“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曾经潜心研究过人类情感……”

“这的确是事实,可与我们刚才的话题存在什么关联吗?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受到了巨大打击一样?” 沈巍话语一顿,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点头绪。

“难道……在你眼里,我在过去的几十天里与你的相处都只是为了搜集研究用的材料?哦,这样逻辑就顺了——你以为自己只是个暂时有利用价值的研究对象,所以才会觉得最近我的放任是对你失去兴趣的表现,从而得出结论,是时候主动离开。”

罗浮生从沈巍的推理里听出了受伤的感觉,愧疚感瞬间涌上来:“对不起……”

“被这样误会,我其实不该觉得意外,” 沈巍抬手制止他的道歉,自嘲地笑笑,“事实上,你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人——你也觉得我太缺乏‘人味’了,是吗?”

罗浮生觉得自己快要淹死在愧疚里,慌忙抓起主人的手在嘴唇上重重地碰了好几下,“不是,没这么严重!就只是觉得有些过分理性加上一点距离感而已,真的!” 

他张开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不到两公分的长度,又忍不住再往里缩了缩:“就这么一点点而已。”

沈巍被逗笑了,伸手把人揽入怀里:“谢谢。不过你的感觉并没有错。还记得离开东江的那天早上,我说过自己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吗?”  

说起过去,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谈论土壤或天气,冷静得不带一丝温度。

“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我是由M女士——一个自己还处在进化阶段的人工智能抚养长大的。当年,她刚刚失去她的创造者,恰好遇到被遗弃的我,可能出于同病相怜,就把我捡了回去。”

罗浮生心里一阵刺痛,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往主人怀里贴得更紧,把无声的安慰融进拥抱里。

“所以你可以想象,我的意识启蒙也好、接人待物的习惯也好,很大程度上都是从图像和文字资料,或与M女士的探讨中习得,思维和说话方式也自然而然的更偏重理性和逻辑。即使有时会表现出感性的一面,那也只不过是权衡了诸多可能性后的最佳选择,确实像个没有心的机器——是的,我自己也意识到了,不过从不觉得需要改变,直到遇见了你。”

沈巍闭上眼,鼻尖埋进罗浮生的头发轻轻嗅了嗅带着柑橘香的气息,接着继续抽丝剥茧地剖析自己。

“与你相遇后,我的脑子里总是充斥着许多从未有过的强烈情感,还有各种毫无逻辑可言的奇怪念头;说出的话只有不到一半来自深思熟虑,其余的即便听起来理性,实则早已挣脱了思考的管束。”

“跟你相处愈久,我愈发意识到自己对人类情感的认知过于片面单薄,总感觉自己坐在一辆刹闸失灵却时速超过八十迈的汽车上,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一所巨大的迷宫里乱转。出乎意料的是,我不仅毫无跳车的想法,反而相当乐在其中——你或许没察觉,但M女士发现了,还取笑过我好几次。”

“我觉得,我也在同一个迷宫里,” 罗浮生轻声回道,“不过一直困在死胡同尽头,只知道绝望地往墙上撞。”

“所以,” 沈巍在罗浮生后背上拍了拍,“我可以邀请你一同驱车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罗浮生喷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也会说粗话。”

“只会一点,如果你愿意教我,我保证会学得很快。” 沈巍打趣道,感觉怀里的人终于放松了下来。“所以,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嗯,” 罗浮生低声回道,半晌,轻叹了一声,“没想到你也会患得患失,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就不需要躲你躲得那么辛苦了。”

“或许我们都得学着在感情方面更坦率一点,别再那么小心翼翼,应该更……任性一点。” 沈巍沉吟道,低头蹭了蹭罗浮生的鬓角,“因为任性的前提是有足够的底气相信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为一些小波澜就轻易破裂,我希望你拥有这股自信和底气,学会毫无顾虑地对我任性,别再那么懂事了,好吗?”

罗浮生眼眶一红,差点因为骤然涌上鼻尖的酸涩而落下泪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像个在滩涂上玩耍的孩子,每天小心翼翼地把好不容易从别人那里获得的温情堆出喜欢的形状,却注定眼睁睁看着潮汐把自己的心血推回一滩泥沙。即使双手护得再紧,他所珍视的一切似乎都无可避免的会像流沙一般从指缝里流失,最后只剩掌心里零星的几粒,无情地嘲笑他的徒然无功。

而现在,沈巍在他面前砌起了一座漂亮得超乎想象的房子,不仅邀请他一起玩,还温柔地告诉他即使塌了也没关系,他们还可以一起做更多新的、更漂亮的城堡。

他想抓住沈巍伸来的手,想得魂牵梦萦,想得几乎难以呼吸、浑身发痛。

敛起毕生勇气,他用尽所有力量探出手指——


“我不想离开。” 没头没尾的,罗浮生忽然开口,最后几个字隐约带着鼻音,“请让我留下来。”

“当然可以。” 沈巍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谢谢。”


“谢谢你愿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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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 关于任性


- “我想让你多陪陪我。”

- “这是正当要求,不算任性。再试试。”

-“我不想再像兔子一样整天吃菜。”

-“嗯,有进步。”

-“我想听你唱摇篮曲。”

-“这个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可以……”

-“还要边唱边跳舞。”

-“………………”


沈巍冷笑着把得寸进尺的家伙推倒,绑住手腕施以人间十大酷刑之番外篇——挠痒痒,直到罗浮生鬼哭狼嚎地撤回前言,并发誓永远不再提跟跳舞有关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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