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的太阳 Chapter.4 失去
#8 抛弃一切保护你
半个月之后，我们迎来了新年的第一次外出勘察。只是，这一次的勘察目的地有些特殊。
“这是……爸爸妈妈最后去的那座……”艾雅法拉看着报告单上的信息喃喃自语。虽然她总是说自己对那件事不在意了，但是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我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希望能让她稍微好受一点。
看来是不得不去了，毕竟那件事也还有一些疑点需要确认。
于是，第二天，我们便再次踏上了征途。与之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同行的干员多了很多。“我也无法预料会出现什么情况，所以你还是多做点准备为好。”昨天晚上凯尔希对我说的话依旧清晰。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吧，我祈祷着。
上午的情况与之前的行动如出一辙。一路上，我们并没有遇到任何可疑的队伍或是现象，数据收集也十分顺利。
或许是我太过于谨慎了吧。我叹了口气。毕竟瑙曼夫妇的事也已经过去三年了，而这三年间也没有其他相似的“事故”。对方没有理由在这里等待三年专门埋伏我们。这样一想，一直以来的紧张感才稍稍降低一些。
“今天似乎很顺利呢。”吃午餐的时候，艾雅法拉对我说。
“嗯，希望接下来也能如此。”
下午依旧是同样的工作。但与计划有些不同的是，我们找到了一个火山岩洞。站在洞口往里望去，里面几乎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能检测出里面大概有什么吗？”我询问身边拿着仪器的艾雅法拉。
但她摇了摇头：“不行，里面的源石粉尘浓度有点高，仪器的探测信号都被干扰了。”
那看来只能进去看看了。“大家把防尘面具都带好了，注意不要被源石粉尘伤害了。”提醒过后，我们进入了岩洞中。
岩洞里很暗，加之源石粉尘在空气中到处飘扬，可见度非常低。我们一行人小心地往里面探索着。不过，幸运的是，虽然岩洞内的环境看起来很恶劣，却并没有很多的变异的怪物，也就是偶尔有几只小源石虫在地上爬行着。
大约十分钟之后，我们走到了一个像是中央大厅的地方。这里的空间比刚刚走过的通道要大得多，源石粉尘也肉眼可见的少了很多。
不过，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个所谓的大厅中央的那一团像是源石却又显然不是源石的东西。相比于其他那些死气沉沉的石头，眼前的这一块却仿佛有生命一般，并不仅表面有光泽，而且还从内向外发着橙黄色的光。如果说一定要给它和其他源石一个关系的话……
“母体！”我和艾雅法拉同时说出了这两个字。
面前这块特殊的石头实在是太像正在不断从外界汲取原料，再进行生殖繁衍的母体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这里的源石粉尘密度反而比外面低，因为都被它吸收走去重塑成源石了。
如果说，它真的是母体的话，那么通过研究它的构造，我们是不是就能完全了解源石的构造与机理了。这个想法令我大为振奋。“来搭把手，我们把它带走。”我招呼着身边的干员。
在他的帮助下，我将这块石头一整个从地里挖了出来。只是，很奇怪的是，原本应该是长在岩洞上的东西，在挖掘的时候却非常轻松，就好像……
就好像曾经被人挖出来过。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如果三年前……
“各位，准备……”撤离二字还未出口，整个岩洞便剧烈的晃动了起来，还伴随着四面八方由远及近的巨大声响。
糟了，不会是……庞贝吧。火山岩洞这种地方确实是庞贝的生活区域，但庞贝这种大型生物应该是独居的才对，而目前通过声音能判断出来的就至少有二十只以上，真实的总数只会更多。
“看来暂时是走不掉了……各单位注意，敌人是大型生物庞贝，数量未知，先就地反击，保护好自己。”我立刻下发了战斗指令。
如果说，是有人将它们引到了一起呢？不，应该说，是它们被某个东西吸引到了一起，而那个东西，大概率就是我们想要挖走的母体，它们是它的守护者。
更进一步地来说，当地政府估计是知道岩洞里面的情况的，但由于自己的技术不足，暂时还无法完成相关研究，为了保密，所以干脆放任这些庞贝休眠在这里面，如果有学者恰好发现了这里，那也会被庞贝们给杀死，而他们不用动手就可以保护住自己独有的研究优势，只需要在出事之后做点虚假新闻就好了，这也就能解释三年前的事了。
对于他们的行为，我有些作呕。然而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敌人的数量估计还要高于预期，第一阵线已经要顶不住了。
有什么办法……脑中已经模拟了近千次，但基本都是伤亡惨重，不行，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怎么办……
如果说，留下一个小队断后，其他人往外突围，说不定能把伤亡降到最低，但是——
“前辈。”熟悉的声音，即使混在了大大小小的爆炸声与战斗声中，依然准确无误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抬起头，少女的脸映入眼帘，但是，从她的表情当中，我隐隐约约地知道了她要说什么。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什么？
那一瞬间，我感到大脑有些缺氧，只有本能在拒绝着：“不……不行……”
“前辈！”艾雅法拉的表情凝重而坚决，“你明白的，这是最好的方案了。”
“我是在场所有人中实力最强的，也是矿石病最严重的。只要我动用力量激发体内的源石，我的实力完全可以达到现在的四倍以上，抵挡它们两分钟不成问题。”
“而且，”她眼里流露出了一丝释然，“前辈，你不能在这里停下。你已经知道足够多的理论知识了吧。有了那个母体，你一定能成功攻克矿石病的。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会替我完成剩下的研究。”
不，不该是这样的……
“前辈，下命令吧。”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前辈……”
一定……
“……抱歉，前辈……”
或许是知道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少女转过了身去。
她往前走了一步。
那是我的太阳，可是，我无法阻止她落下。
上一次如此无力是什么时候呢？
炮火，战友，追兵，以及，我，巴别塔的恶灵。
记忆的阀门被打开，往事于脑海中光速放映。
只要给我一个能救她的方法就好了，快点，求求你……
“等等！”我拼尽了全力，“别走，我还有个办法……”踉跄着起身，可双腿似乎有些脱力，带着我往前倒去。
在我倒地之前，一个人接住了我。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
太好了，你还在啊。
“听我说。”我只想把整个人都埋在她身上，“我来解决它们。”
“什么……可是，前辈你……”
“我可以的！”我的声音近乎于哀求，“相信我，求求你阿黛尔……”
让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不要离开我。
“好好，我相信你，前辈。抱歉，是我不好，别哭了前辈，我不会走了……”少女抱住了我。
我真的很想再被她这样安慰一会，再多感受一下她的存在。可是，没有时间了。
我调整了气息，拿起了通讯器：“各小队注意，全部撤回第三防线内，优先确认伤亡，只要将敌人阻击在防线外即可。”
“阿黛尔，帮我个忙，在结束之前不要让别人打扰我，以及，把手给我。”最后的指令是出于私心的。
该让你们见识一下，巴别塔的恶灵的实力了。
我闭上眼睛，沉寂许久的精神力开始复苏，曾经那种感觉也慢慢包裹住了我。
一个，两个……第一步是锁定战场上每一个敌人的位置，然而，敌人的数量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
六十三，六十四……脑袋开始有些发痛，大概是精神力有些过载了，不过等会还会更痛，倒也无所谓了。
八十六，八十七。锁定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意识已经有点发昏了。我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强迫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
接下来，只要简单的一下，就能解决了……但我还有一件事要先做。
我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心中所爱之人就坐在我的面前，可是……
“阿黛尔……对不起……”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因为我说过要保护你，无论以什么方法，即使失去一切。
即使，忘记你……
攻击，发动。
好痛……头要裂开了……
那是我的意识消失前最后的想法。
#ex2 少女的决心
“阿黛尔……对不起……”神情痛苦的前辈在我面前咬着牙挤出了这句话。
下一刻，周遭的战斗声突然减小，而前辈如落叶般倒在了我的身上。
“前辈！前辈！”我焦急地呼喊怀里的人，可他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一瞬间，脑海里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前辈他……代替我……
不，怎么会这样……
明明说要我不要走……为什么……
“砰砰。”
在我的意识滑向崩溃前，后知后觉才感受到的心跳拉了我一把。
前辈他还活着。
太好了……我把眼眶里的泪水努力地忍了回去，如释重负地喘着气，手却下意识地又抱紧了一点。明明自己都已经做好牺牲的打算了，但前辈出事还是让我这么害怕……我真是……
“医疗干员……拿担架来……”
我们快速撤离了那座火山。回程的路上，前辈安睡在担架上。我一直坐在一旁，双手握住他的手，低着头祈祷，脑海里涌现出许多我们在一起的回忆。
一起在前辈的办公室里读书，一起在实验室里工作，一起在夜晚看星星……
如果，那些时光里，没有前辈的话……我真的不敢想象。
可是，直到我们回到了罗德岛，前辈依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医疗部的几位把他推进了检查室，而我，只能孤零零地对着冰冷的大门发呆。
过道里寂静无声，不安与恐惧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一次被不断放大。我尽力克制着自己，以免自己直接冲进去。尽管如此，当检查室的门打开时，我还是立刻站了起来。
凯尔希医生走了出来。
“前辈他……”
“艾雅法拉！”凯尔希医生用严肃的声音打断了我，“你先冷静一下，博士的身体没事。”
没事啊，那就好……我松了口气，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但凯尔希医生接着说：“但是，有件事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一次绷紧，刚想开口，她就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我继续往下听。
“虽然接下来的内容有关罗德岛机密，但我想你有资格知道。”
“就像你和大家所知道的那样，博士拥有精神力相关的能力。他强大的精神力足以支撑他在短时间内进行大量的计算与作战模拟，这也是他指挥能力如此卓越的原因。”
“不过，曾经的他，作为巴别塔的恶灵的他，还有另外一项能力——精神力实体化。”
“通过凝聚精神力，直接对敌方的神经中枢进行打击，从而使敌方完全失去战斗能力，这就是他的战斗方式。”
“杀人于无形，运筹于帷幄，这便是他被被称作恶灵的由来。”
“但是，”凯尔希医生顿了一下，“在曾经的那场战斗中，他因为消耗了过多的精神力，导致大脑启动了保护机制，将他的记忆封锁在了脑海深处，并且让他强制休眠。”
“因此，当他在几个月后醒来时，他忘记了绝大部分的事情。幸好我们救回了他，让他继续以罗德岛的博士的身份生活，并尝试让他能恢复记忆。”
“而这一次的情况和那次差不多。他应该是因为大家深陷于战斗中，所以情急之下回忆起了发动精神力实体化的方式，但由于已经很久没有战斗过了，所以导致他的精神力再一次消耗过度了。虽然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但是，我们不能确定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已经他到底失去了多少记忆……”
凯尔希医生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满脑子只剩下了自己的声音：前辈失忆了……他不认识我了……如果他再也想不起来怎么办……我……
肩膀被狠狠地抓住，再被用力地摇了两下，我终于回过神来。
“艾雅法拉！振作点！”凯尔希医生的声音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怒气，“从回来开始你的状态就不对劲。博士还需要你的帮助，研究组那边也需要你来带队。如果作为目前唯一主心骨的你都是这个样子，他们要怎么办？”
被凯尔希医生说了两句之后，我才慢慢冷静下来，勉强将脑袋里混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
“抱歉，凯尔希医生，我太情绪化了……我一想到前辈就会胡思乱想……”
“好了好了。”凯尔希医生的声音稍微柔和了一些，“等到博士醒来之后，你继续担任他的助理。管理方面的工作我会接下，你只需要让博士能适应罗德岛的生活就好了。接下来你就可以专心做研究了，毕竟矿石病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他也肯定希望你能先把病治好。”
我点了点头。
“她们的检查应该差不多做完了，你进去看看他吧。”她说完，离开了检查室的门口。
我看着凯尔希医生离去的背影，转过身推开检查室的门，走了进去。前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一点也不像是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样子。一看到前辈，脑海里的那些想法又一次开始蠢蠢欲动。我深吸一口气，把它们通通压了下去。
我坐在病床边，捧起了前辈的左手。虽然知道他听不见，我还是开始自言自语。
“前辈，你真是个坏蛋。明明让我这么记挂，你却自作主张地就失忆了。一想到接下来我们会变成陌生人，我就感觉很难过很孤单。”
尽管这么说，面前还是浮现出前辈温柔地叫我阿黛尔的样子。
“但是啊，失去记忆的前辈肯定更加孤独吧。”
至少我还有和你在一起的美好的回忆，而你却只剩下对一切的陌生。
“既然前辈你已经完成保护我这个任务了，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我了。我会完成剩下的研究，治好自己的病，好好活下去，然后帮你恢复记忆，让你回忆起你有多么爱我，而我又有多么爱你。”
“我一定一定，不会抛下前辈你的。”
因为我们是恋人，我们说过要一直在一起，要一起努力，要成为彼此的太阳。
我把脸凑上前辈熟睡的脸，然后轻轻地吻住了他温热的嘴唇。每次都是前辈主动，这次该换我了。
这是我这辈子最长的一个吻。想到前辈醒来之后就不能和他亲热了，我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从明天开始就要做更多的工作了，得做好准备才行。
阿黛尔，一定要坚持住啊。我在心中默念。
总有一天，这片大地的每个角落都会被阳光照耀。这是前辈告诉我的，我坚信着这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