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aravia舰队战争】月亮恐惧症（1）

       “你看今天的月亮是不是有点不同？”

       我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塞茜和我肩并肩躺在我家果园外围的草地上。那天晚上云层薄得出奇，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大气层外那个反射着银光的巨大莲花状事物。金星没有天然的卫星，而圣赫尔墨斯镇上有很多人会管现在挂在天穹上的东西叫“月亮”，尽管它其实是与真正学名是“月”的东西完全不同的存在。那个巨大的银色莲花实际上是环绕着整颗金星同步轨道的庞大人造天体的一部分，课本上管它叫戴森棱镜，当金星的一面接受太多太阳光的时候，它的“花瓣”就会完全张开，替大地吸收多余的太阳能，在金星上营造出适合人类生存的12小时黑夜、12小时白天的昼夜节律。此时它的“花瓣”半叠拢着，像一双合拢的巨掌。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半天，并没能弄清塞茜指的是什么。

       “现在是金星的夜晚，等到白天它就会张开的。”

       “我不是说这个，”塞茜晃了晃脑袋，将手臂充分舒展开，“你有没有觉得它的折光翼角度有点不对。”

       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塞茜泄气地用嘴唇发出噗的一声。

       “好吧，可能是我眼花了，这个一点也不重要，”她打了个滚，我感到她的马尾辫稍柔顺地拂过我的手臂，“你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的吗？”

       “你想考大学那个事？”

       “那是前天说的……不过跟那个也不是毫无关系，”她抬起右手在虚空中描绘着戴森棱镜的轮廓，“我爸最后还是同意签字了。”

       “……什么？”

       “和贝克西特公司的转让协议，从下周一开始西边那座蔬菜工厂就不是我们家的了，”她说道，“他们给我们留了一周时间清点里面的东西，到期还留在工厂里的就全归他们所有。”

       我一骨碌爬起来：“卖了多少钱？”

       “一万五。”塞茜伸出五根手指。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姑娘转了转猫似的眼睛，“贝克西特请了五六个专家来看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我们家的工厂转了个遍，最后得出结论，‘技术落后、产能不足、设施老旧’，汤米说一万五都已经是友情价中的友情价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能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话。或许在去年她妈妈因为胃癌去世的时候，她就已经把眼泪流干了，之后不管再发生什么对她而言都只是生活中的佐料而已。她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于是我更加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了。

       “所以，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她伸了个懒腰，“我爸说我不用再到学校去了。”

       这下我更觉得像是被雷劈了似的：“但是，但是他没有权利这么做。”

       “他是我爸爸，”塞茜用双手盖住脸，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其实原本他就不太想让我考大学……我上面的三个姐姐都是高中一毕业就去港口了，他说女孩学太多没用，不如赶紧去找工作。”

       “可是，咱们班里没有人比你成绩更好了。”

       “他说上帝造了女人就是为了让女人发扬虔诚的美德而不是别的，”她冷冷地说道，“本来我跟他说好的，要是到高三也一直考年级第一的话，就让我努力考一次。但现在……嘿，一万五可只够我弟弟的学费了。”

       “有的大学可以申请奖学金，”我搜肠刮肚，“你肯定可以的。”

       “我爸坚决不让我继续花钱了，”塞茜平静地说道，“后面的两学年都不行。现在所有农场都在更新换代，用更少的人生产更多的粮食，哪也没有多余的地，他没法找到下一个工作。”

       “真的没法再跟你爸爸谈谈吗？”

       “怎么谈？”她侧过头耸了耸肩膀，“没关系的，等我找到工作，就自己供自己继续念书。”

       我无法确定她的“没关系”究竟是不是真的，但她从来都是会坚定地按照自己那一套主意行动的人，所以也许她在给我说出来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计划。我看着她棕褐色的眼睛，一时间只觉得什么安慰都显得过于无力。她从地上爬起来，从我鬓角边摘掉一片草叶。

       “你可得好好念，内莉娅，”她说，“要是我不顺利的话，你得负责告诉我大学是什么样的。”